御纂朱子全书 (四库全书本)/卷43

卷四十二 御纂朱子全书 卷四十三 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三
  性理二
  气质之性命才附
  天命之谓性命便是告札之类性便是合当做底职事如主簿销注县尉巡捕心便是官人气质便是官人所习尚或宽或猛情便是当厅处断事情便是发用处性只是仁义礼智所谓天命之与气质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天命之性本未尝偏但气质所禀却有偏处气有昏明厚薄之不同然仁义礼智亦无阙一之理但若恻隐多便流为姑息柔懦若羞恶多便有羞恶其所不当羞恶者且如言光必有镜然后有光必有水然后有光光便是性镜水便是气质若无镜与水则光亦散矣谓如五色若顿在黑多处便
  都黑了入在红多处便都红了却看你禀得气如何然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恶所谓恶者却是气也孟子之论尽是说性善至有不善说是陷溺是说其初无不善后来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论性不论气有些不备却得程氏说出气质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齐圆备了又曰才又在气质之下如退之说三品等皆是论气质之性说得尽好只是不合不说破个气质之性却只是做性说时便不可如三品之说便分将来何止三品虽千百可也若荀扬则是论气而不论性故不明既不论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又曰皋陶谟中所论宽而栗等九徳皆是论反气质之意只不曾说破气质耳伯丰曰匡衡疏中说治性之道亦是说气质㽦谓宽而栗等而下一字便是工夫先生皆然之或问若是气质不善可以变否曰须是变化而反之如人一已百人十已千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性只是理然无那天气地质则此理没安顿处但得气之清明则不蔽锢此理顺发出来蔽锢少者发出来天理胜蔽锢多者则私欲胜便见得本原之性无有不善孟子所谓性善周子所谓纯粹至善程子所谓性之本与夫反本穷源之性是也只被气质有昏浊则隔了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学以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矣故说性须兼气质说方备
  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而性却常在虽其方在气中然气自是气性自是性亦不相夹杂至论其遍体于物无处不在则又不论气之精粗莫不有是理
  蜚卿问气质之性曰天命之性非气质则无所寓然人之气禀有清浊偏正之殊故天命之正亦有浅深厚薄之异要亦不可不谓之性旧见病翁云伊川言气质之性正犹佛书所谓水中盐味色里胶清又问孟子言性与伊川如何曰不同孟子是剔出而言性之本伊川是兼气质而言要之不可离也所以程子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而某于太极解亦云所谓太极者不离乎阴阳而为言亦不杂乎阴阳而为言
  气质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只是这个天地之性却从那里过好底性如水气质之性如杀些醤与盐便是一般滋味
  问天理变易无穷由一阴一阳生生不穷继之者善全是天理安得不善孟子言性之本体以为善者是也二气相轧相取相合相乖有平易处有倾侧处自然有善有恶故禀气形者有恶有善何足怪语其本则无不善也曰此却无过丁复之曰先生解中庸大本云云曰既谓之大本只是理善而已才说人欲便是气也亦安得无本但大本中元无此耳
  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便恶底此是气禀不同且如天地之运万端而无穷其可见者日月清明气候和正之时人生而禀此气则为清明浑厚之气须做个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气人若禀此气则为不好底人何疑人之为学却是要变化气禀然极难变化如孟子道性善不言气禀只言人皆可以为尧舜若勇猛直前气禀之偏自消工夫自成故不言气禀看来吾性既善何故不能为圣贤却是被这气禀害如气禀偏于刚则一向刚暴偏于柔则一向柔弱之类人一向推托道气禀不好不向前又不得一向不察气禀之害只昏昏地去又不得须知气禀之害要力去用功克治裁其胜而归于中乃可濓溪云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责沈言气质之用狭道学之功大
  问孟子言性善伊川谓是极本穷源之性孔子言性相近伊川谓是气质之性固已暁然中庸所谓天命之谓性不知是极本穷源之性是气质之性曰性也只是一般天之所命何尝有异正缘气质不同便有不相似处故孔子谓之相近孟子恐人谓性元来不相似遂于气质内挑出天之所命者说与人道性无有不善即子思所谓天命之谓性也
  亚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前此未曾有人说到此如韩退之原性中说三品说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说是气质之性耳性那里有三品来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下面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所以亦费分疏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因举横渠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又举明道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且如只说个仁义礼智是性世闲却有生出来便无状底是如何只是气禀如此若不论那气这道理便不周匝所以不备若只论气禀这个善这个恶却不论那一原处只是这个道理又却不明此自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理会得后都无人说这道理谦之问天地之气当其昏明驳杂之时则其理亦随而昏明驳杂否曰理却只恁地只是气自如此又问若气如此理不如此则是理与气相离矣曰气虽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则理管他不得如这理寓于气了日用闲运用都由这个气只是气强理弱譬如大礼赦文一时将税都放了相似有那村知县硬自捉缚须要他纳缘被他近了更自叫上面不应便见得那气麤而理微又如父子若子不肖父亦管他不得圣人所以立教正是要救这些子
  性如水流于清渠则清流入污渠则浊气质之清者正者得之则全人是也气质之浊者偏者得之则昧禽兽是也气有清浊人则得其清者禽兽则得其浊者人大体本清故异于禽兽亦有浊者则去禽兽不远矣
  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但禀气之清者为圣为贤如宝珠在清泠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为不肖如珠在浊水中所谓明明徳者是就浊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宝珠落在至污浊处然其所禀亦闲有些明处就上面便自不昧如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豺獭之报本雎鸠之有别曰仁兽曰义兽是也
  或问气禀有清浊不同曰气禀之殊其类不一非但清浊二字而已今人有聪明事事暁者其气清矣而所为未必皆中于理则是其气不醇也有谨厚忠信者其气醇矣而所知未必皆逹于理则是其气不清也推此求之可见
  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徳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
  气禀所拘只通得一路极多様或厚于此而薄于彼或通于彼而塞于此有人能尽通天下利害而不识义理或工于百工技艺而不解读书如虎豹只知父子蜂蚁只知君臣惟人亦然或知孝于亲而薄于他人如明皇友爱诸弟长枕大被终身不变然而为君则杀其臣为父则杀其子为夫则杀其妻便是有所通有所蔽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于他处皆碍也是气禀也是利害昏了又问以尧为父而有丹朱以鲧为父而有禹如何曰这个又是二气五行交际运行之际有清浊人适逢其会所以如此
  亚夫曰性如日月气浊者如云雾先生以为然
  人性如一团火煨在灰里拨开便明
  问人有常言某人性如何某物性如何某物性热某物性冷此是兼气质与所禀之理而言否曰然
  退之论才之品有三性之品有五其说胜荀扬诸公多矣说性之品便以仁义礼智言之此尤当理说才之品若如此推究则有千百种之多姑言其大㮣如此正是气质之说但少一个气字耳伊川谓论气不论性不明论性不论气不备正谓如此如性习远近之类不以气质言之不可止是二程先生发出此理濓溪论太极便有此意汉魏以来忽生文中子已不多得至唐有退之所至尤高大抵义理之在天地闲初无泯灭今世无人暁此道理他时必有暁得底人
  问二之则不是曰不可分作两段说性自是性气自是气如何不可分作两段说他所以说不备不明须是两边都说理方明备故云二之则不是二之者正指上两句也㽦录云论性不论气论气不论性便是二之或问明道说生之谓性云性即气气即性便是不可分两段说曰那个又是说性便在气禀上禀得此气理便搭附在上面故云性即气气即性若只管说气便是性性便是气更没分暁矣
  须是去分别得他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始得其初那理未尝不同才落到气上便只是那粗处相同如饥食渇饮趋利避害人能之禽兽亦能之若不识个义理便与他一般也又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民之秉彝这便是异处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须是存得这异处方能自别于禽兽不可道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与自家都一般
  问生之谓性一段难看自起头至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成两三截曰此一段极难看但细寻语脉却亦可暁上云不是两物相对而生盖言性善也曰既言性善下却言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却是言气禀之性似与上文不相接曰不是言气禀之性盖言性本善而今乃恶亦是此性为恶所汨正如水为泥沙所混不成不唤做水曰适所问乃南轩之论曰敬夫议论出得太早多有差舛此闲有渠论孟解士大夫多求之者又难为拒之又问人生而静当作断句曰只是连下文而不容说作句性自禀赋而言人生而静以上未有形气理未有所受安得谓之性又问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此处先生所荅记得不切不敢录次夜再问别录在后又问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继之者善如何便指作性曰吾友疑得极是此却是就人身上说继之者善若就向上说则天理方流出亦不可谓之性曰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此言人生性与气混合者曰有此气为人则理具于身方可谓之性又问向滕徳粹问生之谓性先生曰且从程先生之说亦好当时再三请益先生不荅后来子细看此盖告子之言若果如程先生之说亦无害而渠意直是指气为性与程先生之意不同曰程先生之言亦是认告子语脉不差果如此说则孟子何必排之则知其发端固非矣大抵诸儒说性多说著气如佛氏亦只是认知觉作用为性又问孟注云近世苏氏胡氏之说近此观二家之说似亦不执著气曰其流必至此又问胡氏说性不可以善恶名似只要形容得性如此之大曰不是要形容只是见不明若见得明则自不如此敬夫向亦执此说尝语之云凡物皆有对今乃欲作尖斜物何故程先生论性只云性即理也岂不是见得明是真有功于圣门又问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至程先生始分明曰以前无人如此说若不是见得安能及此第二夜复问昨夜问生之谓性一段意有未尽不知才说性便不是性此是就性未禀时说已禀时说曰就已禀时说性者浑然天理而已才说性时则已帯气矣所谓离了阴阳更无道此中最宜分别又问水流而就下以后此是说气禀否若说气禀则生下已定安得有远近之别曰此是夹习说
  问生之谓性一章泳窃意自生之谓性至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是本来之性与气质之性兼说劈头只指个生字说是兼二者了曰那性字却如何泳曰恐只是都说做性泳又问旧来因此以水喻性遂谓天道纯然一理便是那水本来清阴阳五行交错杂揉而有昏浊便是那水被泥污了昏浊可以复清者只缘他母子清曰然那下愚不移底人却是那臭秽底水问也须可以澄治曰也减得些分数因言旧时人尝装恵山泉去京师或时臭了京师人会洗水将沙石在笕中上面倾水从笕中下去如此十数番便渐如故或问下愚亦可以澄治否泳云恐他自不肯去澄治了曰那水虽臭想也未至污秽在问物如此更推不去却似那臭泥相似曰是如此又问自盖生之谓性至犹水流而就下也一节是就本来之性曰盖生之谓性却是如何泳曰只是提起那一句说又问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人生而静是说那初生时更说向上去便只是天命了曰所以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只说是诚之源也至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方是性在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便兼气质了问恐只是兼了情曰情便兼质了所以孟子荅告子问性却说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说仁义礼智却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去盖性无形影情却有实事只得从情上说入去问因情以知性恰似因流以知源旧闻蔡季通问康叔临云凡物有两端恻隐为仁之端是头端是尾端叔临以为尾端近闻周荘仲说先生云不须如此分曰公如何说曰恻隐是性之动处因其动处以知其本体是因流以知其源恐只是尾端曰是如此又问皆水也至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一节曰这水只是说气质泳曰窃谓因物欲之浅深可以见气质之昏明犹因恻隐羞恶可以见仁义之端曰也是如此或问气清底人自无物欲曰也如此说不得口之欲味耳之欲声人人皆然虽是禀得气清才不检束便流于欲去又问如此则人不可不加澄治之功至置在一隅也一节是说人求以变化气质然变了气质复还本然之性亦不是在外面添得曰是如此又问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至于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一节是言学者去求道不是外面添圣人之教人亦不是强人分外做曰此理天命也一句亦可见
  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疑与孟子抵牾曰这般所在难说卒乍理会未得某旧时所看亦自疑但看来看去自是分明今定是不错不相误只著工夫子细看莫据己见便说前辈说得不是又问草木与人物之性一乎曰须知其异而不害其为同知其同而不害其为异方得
  问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一段曰人生而静以上即是人物未生时人物未生时只可谓之理说性未得此所谓在天曰命也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者言才谓之性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已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故曰便已不是性也此所谓在人曰性也大抵人有此形气则是此理始具于形气之中而谓之性才是说性便已渉乎有生而兼乎气质不得为性之本体也然性之本体亦未尝杂要人就此上面见得其本体元未尝离亦未尝杂耳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者言性不可形容而善言性者不过即其发见之端而言之而性之理固可默识矣如孟子言性善与四端是也
  问人生而静以上一段曰程先生说性有本然之性有气质之性人具此形体便是气质之性才说性此性字是杂气质与本来性说便已不是性这性字却是本然性才说气质底便不是本然底也人生而静以下方有形体可说以上是未有形体如何说
  才说性便已不是性也盖才说性时便是兼气质而言矣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人生而静以上只说得个人生而静上面不通说盖性须是个气质方说得个性字若人生而静以上只说个天道下性字不得所以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便是如此所谓天命之谓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这个是天命之性不杂气禀者而言尔若才说性时则便是夹气禀而言所以说时便已不是性也濓溪说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濓溪说性只是此五者他又自有说仁义礼智底性时若论气禀之性则不出此五者然气禀底性便是那四端底性非别有一种性也然所谓刚柔善恶中者天下之性固不出此五者然细推之极多般様千般百种不可穷究但不离此五者尔以上语类二十六条
  问人常有清明昏浊之殊此固是气禀然心不能不随气禀而少异夫口耳目心皆官也不知天赋之气质不昏明清浊其口耳目而独昏明清浊其心何也若曰心理本不异惟为气质所拘而不能自明然夷惠伊尹非拘于气质者处物之义乃不若夫子之时孟子论三子盖谓其智不若夫子夫是非之心智也岂三子能充其恻隐羞恶辞让之心而独于其是非之心不能充之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浊之异如易牙师旷离娄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犹是而已夷惠之徒便是未免于气质之拘者所以孟子以为不同道而不愿学也荅朱飞卿
  问性命若生而知之者浑然尽善则气自气理自理两不相关不必说气质自生知而下虽是天理无亏然却繋于气气清而理明气浊则理晦二者常合故指为气质之性言此理视气以为进退非以气质亦为性命也曰生而知者气极清而理无蔽也学知以下则气之清浊有多寡而理之全缺繋焉耳荅郑子上
  问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横渠所谓性者恐兼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言否所谓心者并人心道心言否曰非气无形无形则性善无所赋故凡言性者皆因气质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赋之理尔人心道心亦非有两物也荅林徳久
  问或问曰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圣之于愚人之与物相与悬绝而不能同耳煇窃详此段所说气质物欲分圣愚人物处似觉可疑若以清浊分圣愚偏正分人物则物欲厚薄浅深一句复将何指若谓指圣愚则圣人无物欲之私若谓说人物则物又不可以浅深厚薄论未暁曰清浊偏正等说乃本正蒙中语而吕博士中庸详说又推明之然亦是将人物贤智愚不肖相对而分言之即须如此若大槩而论则人清而物浊人正而物偏又细别之则智乃清之清贤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浊不肖乃正之偏而横渠所谓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浊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浅深厚薄乃通为众人而言若作有无则此一等人甚少难入群队故只得且如此下语若以为疑则不若改圣字作贤字亦省得分解而圣人自不妨超然出于其外也荅李晦叔
  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职朝廷所命之职无非使之行法治民岂有不善天之生此人无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理亦何尝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须有气然后此物有以聚而成质而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微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是皆气禀物欲之所为而性之善未尝不同也尧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气禀清明自无物欲之蔽故为尧舜初非有所増益于性分之外也故学者知性善则知尧舜之圣非是强为识得尧舜做处则便识得性善底规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闲所以去人欲复天理者皆吾分内当然之事其势至顺而无难玉山讲义
  孝述谓美恶恐即通书所谓刚柔善恶窃疑清浊以气言刚柔美恶以气之为质言清浊恐属天刚柔美恶恐属地清浊属知美恶属才清浊分智愚美恶分贤不肖上智则清之纯而无不美大贤则美之全而无不清上智恐以清言大贤恐以美言其实未尝有偏若中庸称舜知回贤是也下此则所谓智者是得清之多而或不足于美所谓贤者是得刚柔一偏之善而或不足于清于是始有贤智之偏故其智不得为上智其贤不得为大贤虽愚不肖恐亦自有等差盖清浊美恶似为气质中阴阳之分阳清阴浊阳善阴恶故其气错揉万变而大要不过此四者但分数参互不齐遂有万殊不知是否曰陈了翁云天气而地质前辈已有此说矣荅李孝述
  人生而静静者固是性然只有生字便帯却气质了但生字已上又不容说盖此道理未有形见处故今才说性便须帯著气质无能悬空说得性者继之者善本是说造化发育之功明道此处却是就人性发用处说如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也伊川所言极本穷源之性乃是对气质之性而言言其气质虽善恶不同然极本穷源而论之则性未尝不善也荅王子合
  友恭窃谓性命主理而言徳气主身而言性命之理得之于身者徳也而其牿亡陷溺之者气也盖徳无不善而气则有偏善所以成性立命而气偏则隔之耳两端之在身相为消长随其多寡迭为胜负徳不胜气是无以胜其偏偏日以胜而善日以微则是性命之理反乱于气矣故曰徳不胜气性命于气徳胜其气是有以胜其偏善日以充而偏日以化则是性命之理不外于徳矣故曰徳胜其气性命于徳未知是否曰气亦有纯有驳不得专以牿亡陷溺为言但徳不胜气则其善者亦出于血气之禀耳荅潘恭叔
  孔孟言性之异未易以片言质然略而论之则夫子杂乎气质而言之孟子乃专言其性之理也杂乎气质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盖以为不能无善恶之殊但未至如其所习之远耳以理而言则上帝降衷人心之秉彝初岂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难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与情者明之譬如欲观水之必清而其源不可到则亦观诸流之未远者而源之必清可知矣荅宋深之
  问明道言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曰人生而静是未发时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时不可谓性才谓之性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堕在气质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于此者耳易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杂也荅严时亨
  问程子曰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近观先生荅严时亨所问云易大传言继之者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与程子说似若有异曰明道先生之言高远宏阔不拘本文正意如此处多若执其方而论则所不可通者不但此句而已须知性之原本善而其发亦无不善则大传孟子之意初无不同矣荅欧阳希逊
  问人物未生时乃是一阴一阳之谓道而天命之流行所谓继之者善便是以上事何故言以上不容说方其人物未生固不可谓性及人物既生须著谓之性虽则人生已后此理堕在形气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然气禀不能无善恶者性之流也义理之有善无恶者性之本体也然皆不可不谓之性要在学者随所读书自去体认取今谓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深恐启人致思于杳冥不可致诘之境而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则命之道也未可谓之性孟子言性是指已生之后乃易大传所谓成之者性而非所谓继之者善也明道却云凡人说性只是说得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此尤不可暁曰此一段已详于希逊卷中矣明道先生如此处多若以本文论之则皆不可暁矣要当㤀言会意别作一格看可也荅严时亨
  才说性字便是以人所受而言此理便与气合了但直指其性则于气中又须见得别是一物始得不可混并说也江掾所言物性本恶安有是理来谕已得之矣更切涵养为佳耳荅李晦叔
  程子曰生之谓性生之谓也天之付与万物者谓之命物之禀受于天者谓之性然天命流行必二气五行交感凝聚然后能生物也性命形而上者也气则形而下者也形而上者一理浑然无有不善形而下者则纷纭杂揉善恶有所分矣故人物既生则即此所禀以生之气而天命之性存焉此程子所以发明告子生之谓性之说而以性即气气即性者言之也○人生气禀不可不谓之性也所禀之气所以必有善恶之殊者亦性之理也盖气之流行性为之主以其气之或纯或驳而善恶分焉故非性中本有二物相对也然气之恶者其性亦无不善故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先生又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盖天下无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于恶耳○盖生之谓性水流而就下也性则性而已矣何言语之可形容哉故善言性者不过即其发见之端而言之而性之韫因可默识矣如孟子之论四端是也观水之流而必下则水之性下可知观性之发而必善则性之韫善亦可知也○皆水也各自出来此又以水之清浊譬之水之清者性之善也流至海而不污者气禀清明自㓜而善圣人性之而全其天者也流未远而已浊者气禀偏驳之甚自㓜而恶者也流既远而方浊者长而见异物而迁焉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浊有多少气之昏明纯驳有浅深也不可以浊者不为水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然则人虽为气所昏流于不善而性未尝不在其中特谓之性则非其本然谓之非性则初不离是以其如此故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惟能学以胜气则知此性浑然初未尝坏所谓元初水也虽浊而清者存故非将清来换浊既清则本无浊故非取浊置一隅也如此则其本善而已矣性中岂有两物对立而并行也哉○此理天命也此舜有天下而不与者也此理天命也该始终本末而言也修道虽以人事而言然其所以修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然非圣人有不能尽故以舜明之明道论性说○以上文集十四条
  性者万物之原而气禀则有清浊是以有圣愚之异命者万物之所同受而阴阳交运参差不齐是以五福六极值遇不一以下论命
  安卿问命字有専以理言者有専以气言者曰也都相离不得盖天非气无以命于人人非气无以受天所命
  问先生说命有两种一种是贫富贵贱死生寿夭一种是清浊偏正智愚贤不肖一种属气一种属理以僩观之两种皆似属气盖智愚贤不肖清浊偏正亦气之所为也曰固然性则命之理而已
  命之一字如天命谓性之命是言所禀之理也性也有命焉之命是言所以禀之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也
  问天命谓性之命与死生有命之命不同何也曰死生有命之命是帯气言之气便有禀得多少厚薄之不同天命谓性之命是纯乎理言之然天之所命毕竟皆不离乎气但中庸此句乃是以理言之孟子谓性也有命焉此性是兼气禀食色言之命也有性焉此命是帯气言之性善又是超出气说
  问子罕言命若仁义礼智五常皆是天所命如贵贱死生寿夭之命有不同如何曰都是天所命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久长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一本作衰落孤单者便为贫为贱为夭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夭天有那气生一个人出来便有许多物随他来又曰天之所命固是均一到气禀处便有不齐看其禀得来如何禀得厚道理也备尝谓命譬如朝廷诰敕心譬如官人一般差去做官性譬如职事一般郡守便有郡守职事县令便有县令职事职事只一般天生人教人许多道理便是付人许多职事别本云道理只一般气禀譬如俸给贵如官高者贱如官卑者富如俸厚者贫如俸薄者寿如三两年一任又再任者夭者如不得终任者朝廷差人做官便有许多物一齐趁后来
  问颜渊不幸短命伯牛死曰命矣夫孔子得之不得曰有命如此之命与天命谓性之命无分别否曰命之正者出于理命之变者出于气质要之皆天所付予孟子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但当自尽其道则所值之命皆正命也因问如今数家之学如康节之说谓皆一定而不可易如何曰也只是阴阳盛衰消长之理大数可见然圣贤不曽主此说如今人说康节之数谓他说一事一物皆有成败之时都说得肤浅了
  闻一问亡之命矣夫此命字是就气禀上说曰死生寿夭固是气之所禀只看孟子说性也有命焉处便分暁择之问不知命与知天命之命如何曰不同知天命谓知其理之所自来譬之于水人皆知其为水圣人则知其发源处如不知命处却是说死生寿夭贫富贵贱之命也然孟子又说当顺受其正若一切任其自然而立乎岩墙之下则又非其正也
  履之说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因问得清明之气为圣贤昏浊之气为愚不肖气之厚者为富贵薄者为贫贱此固然也然圣人得天地清明中和之气宜无所亏欠而夫子反贫贱何也岂时运使然耶抑其所禀亦有不足耶曰便是禀得来有不足他那清明也只管得做圣贤却管不得那富贵禀得那高底则贵禀得厚底则富禀得长底则寿贫贱夭者反是夫子虽得清明者以为圣人然禀得那低底薄底所以贫贱颜子又不如孔子又禀得那短底所以又夭又问一阴一阳宜若停匀则贤不肖宜均何故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曰自是他那物事驳杂如何得齐且以扑钱譬之纯者常少不纯者常多自是他那气驳杂或前或后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如何得均平且以一日言之或阴或晴或风或雨或寒或热或清爽或鹘突一日之闲自有许多变便可见矣又问虽是驳杂然毕竟不过只是一阴一阳二气而已如何会恁地不齐曰便是不如此若只是两个单底阴阳则无不齐缘是他那物事错揉万变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又问如此则天地生圣贤又只是偶然不是有意矣曰天地那里说我特地要生个圣贤出来也只是气数到那里恰相凑著所以生出圣贤及至生出则若天之有意焉耳
  敬子问自然之数曰有人禀得气厚者则福厚气薄者则福薄禀得气之英华者则富盛衰飒者则卑贱气长者则寿气短者则夭折此必然之理问神仙之说有之乎曰谁人说无诚有此理只是他那工夫大段难做除非百事弃下办得那般工夫方做得又曰某见名寺中所画诸祖师人物皆魁伟雄杰宜其杰然有立如此所以妙喜赞某禅师有曰当初若非这个定是做个渠魁观之信然其气貌如此则世之所谓富贵利逹声色货利如何笼络得他住他视之亦无足以动其心者或问若非佛氏收拾去能从吾儒之教不知如何曰他又也未是那无文王犹兴底只是也须做个特立独行底人所为必可观若使有圣人收拾去可知大段好只是当时吾道黑淬淬地只有些章句词章之学他如龙如虎这些艺解都束缚他不住必决去无疑也煞被他引去了好人可畏可畏
  问富贵有命如后世鄙夫小人当尧舜三代之世如何得富贵曰当尧舜三代之世不得富贵在后世则得富贵便是命曰如此则气禀不一定曰以此气遇此时是他命好不遇此时便是有所谓资适逢世是也如长平死者四十万但遇白起便如此只他相撞著便是命
  圣贤在上则其气中和不然则其气偏行故有得其气清聪明而无福禄者亦有得其气浊有福禄而无知者皆其气数使然尧舜禹皋文武周召得其正孔孟夷齐得其偏者也至如极乱之后五代之时又却生许多圣贤如祖宗诸臣者是极而复者也扬录云硕果不食之理如大睡一觉及醒时却有精神扬录此下云今却诡诈玩弄未有醒时非积乱之甚五六十年即定气息未苏了是大可忧也
  问伊川横渠命遇之说曰所谓命者如天子命我作甚官其官之闲易繁难甚处做得甚处做不得便都是一时命了自家只得去做故孟子只说莫非命也却有个正与不正所谓正命者盖天之始初命我如事君忠事父孝便有许多条贯在里至于有厚薄浅深这却是气禀了然不谓之命不得只不是正命如桎梏而死唤做非命不得盖缘他当时禀得个乖戾之气便有此然谓之正命不得故君子战兢如临深履薄盖欲顺受其正者而不受其不正者且如说当死于水火不成便自赴水火而死而今只恁地看不必去生枝节说命说遇说同说异也
  问命矣夫这只是说他一身气数止于此否曰是他禀受得来只恁地这命便似向来说人心相似是有两般命却不是有两个命有兼血气说底有全说理底
  遗书论命处注云圣人非不知命然于人事不得不尽如何曰人固有命只是不可不顺受其正如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是若谓其有命却去岩墙之下立万一倒覆压处却是専言命不得人事尽处便是命
  横渠云所不可变者惟寿夭耳要之此亦可变但大槩如此
  问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如比干之死以理论之亦可谓之正命若以气论之恐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说得尽其道而死者皆正命也当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等处当活看如孟子说桎梏而死者非正命须是看得孟子之意如何且如公冶长虽在缧绁非其罪也若当时公冶长死于缧绁不成说他不是正命有罪无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杀身以成仁且身已死矣又成个甚底直是要看此处孟子谓舍生取义又云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学者须是于此处见得定临利害时便将自家斩锉了也须壁立万仞始得而今人有小利害便生计较说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天地自有个无心之心复卦一阳生于下这便是生物之心又如所谓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天道福善祸淫这便自分明有个人在里主宰相似心是他本领情是他个意思又问如何见天地之情曰人正大便也见得天地之情正大天地只是正大未尝有些子邪处未尝有些子小处
  问命之不齐恐不是真有为之赋予如此只是二气错综参差随其所值因各不齐皆非人力所与故谓之天所命否曰只是从大原中流出来模様似恁地不是真有为之赋予者那得个人在上面分付这个诗书所说便似有个人在上恁地如帝乃震怒之类然这个亦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于理故以帝名之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降便有主宰意问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万物盈乎两闲生生不穷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风雷之所以鼓动山川之所以流峙皆苍苍者实有以主其造化之权耶抑只是太极为万化枢纽故万物自然如此曰此与前只一意以上语类十九条
  世以人生年月日时所值支干纳音推知其人吉凶寿夭穷逹者其术虽若浅近然学之者亦往往不能造其精微盖天地所以生物之机不越乎阴阳五行而已其屈伸消息错综变化固已不可胜穷而物之所赋贤愚贵贱之不同特昏明厚薄毫厘之差耳而可易知其说哉徐君尝为儒则尝知是说矣其用志之密微而言之多中也固宜世之君子倘一过而问焉岂惟足以信徐君之术而振业之亦足以知夫得于有生之初者其赋与分量固已如是富贵荣显固非贪慕所得致而贫贱祸患固非巧力所可辞也直道而行致命遂志一变末俗以复古人忠厚廉耻之馀风则或徐君之助也虽然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臣言依于忠夭寿固不贰矣必修身以俟之乃可以立命徐君其亦谨其所以言者哉赠徐端叔命序
  问某比欲穷理而事物纷纭未能有洒落处近惟见得富贵果不可求贫贱果不可逃耳曰此是就命上理会须更就义上看当求与不当求当避与不当避更看自家分上所以求之避之之心是欲如何且其得丧荣辱与自家义理之得失利害孰为重轻则当有以处此矣荅朱飞卿
  问人生有寿夭气也贤愚亦气也寿夭出于气故均受生而有颜子盗跖之不同贤愚出于气故均性善而有尧桀之或异然窃疑天地闲只是一气所以为寿夭者此气也所以为贤愚者亦此气也今观盗跖极愚而寿颜子极贤而夭如是则寿夭之气与贤愚之气容或有异矣明道志程邵公墓云以其闲遇之难则其数或不能长亦宜矣吾儿其得气之精一而数之局者与详味此说气有清浊有长短其清者固所以为贤然虽清而短故于数亦短其浊者固所以为愚然虽浊而长故其数亦长不知果然否曰此说得之贵贱贫富亦是如此但三代以上气数醇浓故气之清者必厚必长而圣贤皆贵且寿且富以下反是荅郑子上○以上文集三条
  问情与才何别曰情只是所发之路陌才是会恁地去做底且如恻隐有恳切者有不恳切者是则才之有不同又问如此则才与心之用相类曰才是心之力是有气力去做底心是管摄主宰者此心之所以为大也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所以立乎水之静情所以行乎水之动欲则水之流而至于滥也才者水之气力所以能流者然其流有急有缓则是才之不同伊川谓性禀于天才禀于气是也以下论才
  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动才便是那情之会恁地者情与才绝相近但情是遇物而发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会如此底要之千头万绪皆是从心上来
  或问集注言才犹材质才与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就理义上说材字是就用上说孟子上说人见其濯濯也则以为未尝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适用底说非天之降才尔殊便是就理义上说又问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说材质是合形体说否曰是兼形体说便是说那好底材又问如说材料相似否曰是以上语类三条
  孟子程子所说才字之意不同既是圣贤之言后学如何便敢判断但此事道理只就自己身上体认便自见得而其所以为是非得失者亦不容无分别也如集注中以程子为密即是见得孟子所说未免少有疏处今但以程子为主而推其说以阴补孟子之不足则于理无遗而两书之说亦不至甚相妨矣荅林叔和○文集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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