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忍庵遗稿
卷三
作者:赵载道
1781年
卷四

书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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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翼如兄书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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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式窃闻书笈出郊而不克叙别秪有耿怅春日渐 和伏惟读履万胜向日所讲大学读至几遍格致诚 正之条目今能井井不乱而一部大学开印于胸中 耶古人曰人身难度此生难逢今吾之身天地开辟 以前不可再得之身也虽不能尽性践形克追圣人 亦当策励奋发以充吾今日所得人身之限量然后


庶几无愧于心而始可谓人矣执事年虽晼晩尚是 盛岁力健而气大资厚而志洁以是而为君子之学 正如驾快马驭长路无往而不宜也每见执事退托 悠泛专无斩钉截铁断然杰然之意诚可叹息一家 乡党皆欲不为尚可为之况今则父兄愿之亲戚望 之举世知之柰何不决然为也伏望确然自立无为 两间中立之计先从九容九思上坚做工夫如山如 岳不息不怠懋积日新之德焉伏想所处静寂异于 在家时正宜涵养处也罪从弟苟延顽息而日前得 重感馀症尚在苦难振气殆同废工甚闷宽夫亦在


傍否亦以此言示之使亦如此用力也何间当入来 耶姑不次

稽颡言向者下复尚在几案间未知手几往而目几 去矣大雪盈山四面无人迹独与种玉终日咿唔暇 则掩卷对坐相与说洛中同堂此时怀未尝不往听 流堂前矣伏惟凝寒侍学万重鲁论课至几卷果有 新得否此亦方读此书而只读正文不读注今至四 册然了无意味欲从容吟讽则怠气来欲趱趁程课 则忙心生二者终未得中道未知兄主用何法读去


否不妨示及也向来逆胎之报惊心何言第幸其伊 后凡节无挠是可贺也而失一丈夫儿则不能不追 惜耳罪再从弟一味凶顽冬序垂半俯仰号慕触境 罔涯柰何今冬则玉弟来共寂寞故甚慰沦落穷僻 之怀緖相与上下经籍不虚送日亦足为哀苦中不 易事但渠一生初作远游乡思颇浓日暮四步林皋 每有黯然疚怀之色辄以男儿何必恋妻子之句诵 而嘲之耳来教风经之说诚好时以勉之而但此亦 风经者亦何敢勉人为也自见此谕吾身反省者多 矣诚幸诚幸适有归便聊此仰候不次

稽颡言岁暮穷山秪有瞻想便中承拜辱复谨审剧 寒侍学一味珍重伏庸哀慰之至罪从弟䩄然视息 此岁垂穷寥落荒江触目痛陨秪恨此生之冥顽而 已所读论语既难坐游随日咿唔而内则心界荒芜 无进益之味外则痰火升降有痞滞之苦今冬又将 虚过矣柰何种玉已毕尚书一帙可谓不负光阴矣 来后一朔颇有难堪之色近来则瘦面复光乡思亦 减其色夷然无厌苦意但读书全求了当才始一卷 志已在十卷此渠病处故时时告语之耳来示疑义


深愧远辱弟之读此亦久虽读如不读何敢妄陈鄙 见䩄缨半知半不知之说腾诸纸牍以犯无忌惮之 罪耶不敢不敢但千里远询寔出愤悱无讲问处故 也略因本文文意用陈瞽见未知果如何否也以书 尺讲质疑端易致人口舌览后绝勿入人目也大抵 读书不患不知惟患知处之不行若有疑则思之思 之不通则姑置之就文义明白洞然无疑处翫之味 之吟之讽之自然心与书会神与理融自有得于冥 冥之中矣此弟之知而未能者聊敢为兄主诵之耳 不次

与柳宜天书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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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母腹呼吸动静一系于母母之气即子之气也 母之持身一以正直不侧不跸等事也无所偏倚则 母之身正而子身亦正矣母之养心一于义理诵诗 道正事也惟听正事则母之心正而子心亦正矣自 其身正而言则其效为形容端正自其心正而言则 其验为才过人是二者固无异同而细分之则源流 来处性气相传非可混也然持身养心者理也理之 所在气亦随之故腹中之子母之气也故其气也亦 有端正过人之应是莫非理也然则娥皇女英非不


胎教而商均不肖太姒同一母也而武王周公圣管 叔蔡叔恶者何也是则理之变者君子语常而不语 变不以变而废常

省式漂泊南来万念廓然而独吾人澹质之标长往 来于眼睫前匪意仲兄至相握悲喜之馀先问吾兄 侍学起居仍复发见兄手翰一悲一慰正无异于相 对晤语也孤哀子过葬虞未几又跋涉三百四十里 又遣礼仲入地又行其虞卒而送其木主所过皆人 理之必不堪者而尚䩄然不死殆觉此命之至顽也


落此荒江绝峡之中秋序尽而节物变所见惟无情 之长流所闻惟落叶触耳碍目无非可感回想生长 之村杳然作一梦俯仰天地此何人哉自送从兄筵 几静寂中益复痛摧心曲忽忽如狂无以排送永日 始欲收召魂魄寄心于卷中之古人而神散气荒展 纸而忘对案而暝昔年所自谓用力者文辞旨趣一 倂走去譬如逢人于累十年之后面目不相失者鲜 矣虽欲重理旧闻游泳经传此计亦左矣柰何闻泮 科录名云今年则能有振刷之望耶十月以后似无 奔走之患决其得失而专用力于三馀必将有富有


日新之业古人所谓刮目相对者是所祷也丹墀之 对只隔一日未知能叶年前之卜否也缅礼不远凡 具想已整顿而日子果在那间耶缅服中先辈皆不 应举今番破旧未知定何时而虽泮庠破冢后服尽 前恐不可入场想惟如是为之而预以所闻告之耳 仲兄才来旋归秪益其悲咽耳神气大萎之馀费尽 大段精力艰草此书而一挂万漏荒率甚矣惟在心 照不次

省式客腊朔晦两手疏尚庸哀慰穷峡新年怀想一


倍依依伏惟春沍侍履起居对时益福书后亦多日 哀傃更不任区区罪弟宜死不死坐见新岁人理灭 矣更何言更何言先忌又此隔日痛陨罔极益无以 为心近益澌顿昼卧昏眠与文字殆同相忘空吃许 多年纪二十四春秋之间了无一成时一思之自伤 而已吾兄今年工夫读庸读诗又读书可谓不虚游 矣此则七篇尚未决出兄以不闻鸡自叹而此则二 更便颓卧只吟十许回而止虽欲强之而不可得此 亦见气力之无馀地也气弱故心亦弱非无善端之 乍萌而杯水车薪随即消灭前日所云云者恐终归


于一场闲话而已痛叹痛叹世无友道久矣吾二人 素所相期何如也相规相责相携而入于平正之域 随其才分各相进益至不至则命也兄鲁而弟疏兄 懒而弟狭要之皆有病痛因其病处互加克治务免 于索性小人之归可也前后书辞责厉之意少而奖 可之言多殊非平日所望之存也古人曰誉我者我 之贼自今略去此等文语专以箴砭为心巨细本末 一一鍼括之千万幸甚书心画也王介甫书札甚荒 南轩曰不识公有甚忙处而如此陆象山见门人书 札不精者作书责之兄书笔法极荒乱幸须留意如


何弟笔本杂乱近日觉得如此故聊此相闻想不以 为非也雷变极惊叹时有无益之忧而已柰何不中 节之示诚然诚然事来而喜怒失中事过辄悔之心 根不坚每致如此此所以中夜思之而怵然者也闻 戒敢不服膺前日权友𫄧吊问事遂无更示敢问何 也非不知书送于仲兄而仲兄一身担当许多酬应 不敢以幼少之事烦于长者故奉溷于兄想或俯亮 否亲友若有遭故者不惮示及亦望也坐于寂寞穷 山何以知之伯兄为省阡北行当寒远役私切闷迫 而久违丘墓送者之心亦安得不一倍悲痛也见吾


兄想如见吾也忌祀前修书到半仲兄至故置之过 祀后续其尾此可见精力之至浅短也馀细书长幅 力尽止此统惟默照

稽颡言一年准拟而往半宵邂逅而归会而相见不 足以吐积怀散而相分又是依前阻阔矣悠悠人事 一晤难谋别后不觉此心之忾然家兄来至承此远 问兼荷庄敬之贶恍然坐我于癯川之上而续前日 未赓之语也此二字大是当剂甚矣吾兄得我于眉 睫之间也不然何其一见而善察症无舛乎感惠之


馀敬当佩膺归后觉无一规语方以激昂慷慨刚毅 奋发八字作案而敷衍其义殆十百言染牍俟便矣 更思此等义理披之四子五贒之书则焕然如白日 可仰也人自闭目而不之睇耳敷衍实衍语故裂其 幅而只上此八字未知能点头否倘以此为非妄开 口语则更取滕文首章中庸哀公末章论语好仁恶 仁三军匹夫等章而细看之则瞽说似不待衍之也 此言一片赤心勿以过去箴规视之千里故人之望 也居然为寒节矣伏惟侍学万重纸窗晴𣋉静中咿 唔想应清味日深恨无由扣其所得也罪弟仅曳癃


壳还侍筵几而周回桑梓之馀寥落痛廓之怀益复 罔涯柰何鲁论随意讽诵而读数既未周熟意味亦 未钻透大抵消日之资而已柰何泮庠成败何居士 子不患科名之不立而患此心之易动果能坚守方 寸不成挠不败沮卓然不絓于物则其得失恐难与 一升补初试并论必须以此意存于中可也千万书 不能悉只在照亮不次

鲁论只是随例仰役读过半部依旧样子空山静夜 时一思之自悼而已书经闻已周回京里工夫比弟


乡居者则远矣尝见世之读此者只拟科赋之用虽 过千周心则无得兄必大戒于玆要见二帝三王之 心法举而措之于躬而后已焉方为读书传人商书 尤渊永有味最有益于人更愿熟读玩味也盖世人 四书则差拟身心二经则视若骚赋弟之曾所读皆 此也今而悔之无及故聊此言之耳易经近因伯氏 读时略知其非难读之书但切近于此者全未习熟 故欲了此而后始工所以延拖至此春后则大计始 读耳泮庠战败可叹不患战败惟患易动则心和气 平外物不能入矣此弟前日未办者故不欲兄之复


蹈之耳然不动易自反难不动者未必自反自反则 自然不动果能随败而随又自反则业日进文日成 沛然莫之御矣愿母以不动为究竟法而更用力于 自反也

稽颡积雪堆山四面无人迹牢闭纸户静坐阅鲁论 此心时不觉飞往于仁城沈桥之间书来满纸谆谆 恍然坐我茆堂之上矣是日梦与宜天接膝累百言 而曛暮得书此亦感应之常理欤岁色忽已暮矣更 问侍学万重罪弟绝无人理又将生遣此岁茫茫穹


壤不如死之久矣来谕千言万语皆爱我正我之心 敢不铭刻肺肝奉以周旋近觉吾辈专以言语作家 计日读经传了无所行只以刚毅庄敬自反立志等 好语相欺诳而已则毫无践履此所谓徒如鹦鹉者 思之汗发背不知兄亦如此否左传亦到何处所示 人物伟然诚然但此等所见亦须实见伟然处乃可 不然只是雷同古人言论于已不干涉也看书更须 透入骨髓勿以皮毛为也东方人物之不及者末世 浇漓比古自然如此且东人之所云礼乐文物者多 在文胜终身用力于古人皮毛之外故实功蔑如远


不逮古无怪也吾辈东人此正警戒拔出处耳家兄 作阡行附此替新正问安元阳不远敢以日新猛进 随俗为迓新祝耳书尽意不尽不次

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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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帝初并六国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 监罢封建使蒙恬北逐匈奴南攻百越置桂林象郡 筑长城起临洮止辽东延袤万馀里收天下兵铸金 人十二使天下无兵赵子曰天下之祸莫大于兵而 求其无兵其祸有甚于兵先王知其然是故使偃而


戢之而已未尝绝其根而期其无之盖非不欲无之 惧夫后世子孙恃其无兵而自画于政也夫天下既 定盗贼屏而兵革息世主莫不由是以放其志而独 不至大乱者兵使之然也及夫兵道既绝天下无目 前之可虞则遂肆然自懈曰天下之祸兵而已而兵 则绝矣夫谁敢为我患害于是乃厚敛以雕墙撄人 心而拂人怒国遂亡矣嗟夫始皇为兵祸虑过深而 自取乎祸也盖胡亥为人多材与艺不害为聪明之 君而及其为政弗逾数载而天下淆然复归于乱者 何也非胡亥之罪也彼胡亥外无疆场之忧而内有


盘石之固无封建诸侯甸服之内可以忧虞其致乱 者而其前后左右之臣日所进对而论说者非阿谀 则无兵之说也当是时使扶苏在位不能无少回而 况胡亥欤呜呼使始皇因周制置侯卫分六国地以 王其后割天下王王贲蒙恬公子婴公子高之徒弗 筑城不收金不辟胡粤使天下外以有芒背之势而 内自培于弗言弗睹之中及胡亥即位必将顾瞻咨 嗟兢兢然畏诫之弗暇而胡亥或虽无道若今日其 列侯旧臣有如蒙骜蒙恬之徒亦必择贒公子以立 之岂待胡亥之自亡也欤然则是胡亥或自亡而已


秦不至于亡也秦或微弱弗振如周衰而已而不至 于促灭也盖其数十年而卒坠其国者无兵之祸使 然也使当时始皇不殂于沙丘扶苏得以即阼必将 首复封建散金人使天下有有兵之形扶苏若不尔 则扶苏仁人或得不至于亡及其子孙则必如胡亥 而已矣其得以免诸乎传曰子之所慎齐战疾夫子 盖亦有意于斯乎如其不然则何慎之之深也周礼 曰春教振旅夏教茇舍秋教治兵冬教大阅夫是所 以习其武而炼其卒乘然先王之心岂独使民习炼 而已盖将外假名于此而内欲使人君临而观之知


夫兵之可畏也其志固已昭然可见矣虽然其使以 有兵者乃无兵也何以知其然也先王之为国无无 兵之形而有无兵之势无无兵之势而有无兵之利 无无兵之形虽庸君知自惧况贒君乎有无兵之形 虽贒君易于自肆况庸君乎彼始皇所谓无兵者见 无干戈而曰无兵见无锋刃而曰无兵无兵于名而 不能无兵于实故彼自谓兵根已绝天下无所事乎 兵而其实则亡于兵武王既克商复商旧政而置虎 贲司马旅人建诸侯八百馀国此其所以收无兵之 利而外以有兵者也欤惟宋则不然罢封建列镇务


欲永巩故其弊至于亡使宋出此徽宗不几自肆而 宋其不南乎此宋与秦同其亡者也虽然宋之祚倍 于秦者宋无兵于外而亦能无兵于内秦则只无兵 于外故也

制治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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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下之道有三焉一曰德二曰威三曰法远者摩 之近者绥之用命则仁以覆之不用命则化以来之 九宇之外闻风而懽悦曰德远者厉之近者率之从 我则庄以莅之不从焉则刑以锄之九宇之外闻风 而栗栗焉曰威齐之以绳墨列之以矩度利于民则


为之害于民则革之曰法德与威相用而迭行法常 用而时改德不用则民散威不用则民肆法不时则 民惰是故善为天下者审是三者举措之而已于为 天下乎何有昔汤之为法上质而周公易之以文彼 汤之法固美也周公亦非不知汤法之美也然而其 行之也久而民之日惰也故改之改之者不得已也 此常用而时改者也汤之言曰辑宁尔邦武王曰绥 厥士女传又曰商人先罚而后赏周人先赏而后罚 此相用而迭行者也是以为天下而不知三者则亡 知三者而不知用则危知用而不知相用与时改则


弱呜呼今之世其能有知三者者欤其能有知其用 者欤其能知其相用与时改欤然而在廷之臣以奔 走期会之末为能以计较得失于毫厘之中为艺伈 伈乎以保呼吸之无虞噫嘻其亦惑矣今夫天地之 于物雨所以濡万物也霜所以缩万物也独风则不 然于雨之濡也温风以解之于霜之缩也烈风以济 之雨也者先霜而用者也霜也者继雨而成者也风 也者合雨与霜因时而迭改者也是故人君之于民 也亦犹天地之于物用德如雨用威如霜用法如风 然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方今之弊于此三者皆无其


实以言乎德则小民怨尤人不自康流离饥馑死者 相望不可谓德也以言乎威则内自公卿外及边裔 纪纲隳坏人不知上不可谓威也以言乎法则闾巷 小民犯国典如啖饴卿大夫不顾旧章法美而不知 遵法弊而不知改不可谓法也三者无一焉而求国 之不危虽五尺之童知其必不然矣是故为今之策 不患国之不富而患德不行不患民之不用而患威 不立不患士之不得而患法不宜日以是讲求之孜 孜焉如恐不给搰搰焉惟日不足然后庶可以安斯 民而利后世矣不然而欲规规于事为之末以为治


道吾不信焉

制治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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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圣人其视天下也犹视室中之物其御天下也 犹御奴仆夫惟其视之也逾小故其为之也逾易其 御之也逾近故其及之也逾远此天下之达道也今 夫天下之土至广也天下之人至众也天下之讴歌 讼狱取正于吾者亦至繁也然吾苟畏其大而忧其 繁则是天下不役于吾而吾为天下役也岂可以一 日安于上哉是故圣人之为国也以为不如是不足 以镇下也于是乎居天下于小而自居于大居天下


于近而自居于远视治天下之土如治一家视御天 下之人如御一人视决天下之讴歌讼狱如决一人 之讴歌讼狱非所以轻天下也盖欲以便于应物而 易于治人也夫然后九州之大八荒之远皆入于吾 之手而天下为吾用孟子曰治天下可运于掌言其 小之之效也是以其小之也则虽庸主易以总揽其 大之也则虽仁君难于振率千金之璧庸夫失色而 富人之子轻之万人之敌凡人胆栗而良将则藐之 彼所蓄大者所感小所视轻者所应易此岂苟而已 也推此而类之虽天地之大有不足盈吾目而万物


之众有不足以撼吾志而况此区区之天下也哉昔 者黄帝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夫以人众土地之众 且广焉愿乃俨然安坐不动声色而治其非御之小 而能然欤嗟夫后世之君柰何其不知小也惟然故 刚者以天下之财为广而无尽弱者以天下之人为 大而难总以为无尽则不可为而为以为难总则可 为而不为不可为而为者屯膏竭泽民尫焉如遇焚 四海以之不谧可为而不为者罪不能罚德不能赏 权移于人而不知收伥伥乎抱空器而迷所为二者 之失均有重轻而世主之不能有为恒由是焉呜呼


曷不反而思之也

论管仲召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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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管仲不死而无功则是贪生惜死而不若匹 夫匹妇之为谅朱子曰后之君子有不幸而处此者 苟自度其无管仲之才殆不若为召忽之不失其正 也愚于此窃有疑焉夫死生在可不可耳仲之生果 不可也则其功虽大而不可自若也若可则功虽无 有不害为可也贪生惜死曷尝在于功不功哉余谓 仲之此事以心观宜也仲挟人之弟以与兄争邦不 义之大者也仲之请囚也果知挟弟争兄之为不义


翻然觉悟改前非而谋后功也欤其心不可知也抑 以为始虽佐纠纠已死不如苟活图功之利也欤其 心亦不可知也由前之说则为君子之改过其生也 不待功而光由后之说则为小人之偸生召忽之不 若矣虽有功乌足赎也是故论仲则当以生与功分 而观可也论其生之得矢则以心观可也不观其心 而訿之以贪生惜死余所以疑也然孔子既以匹夫 之谅论召忽而许仲以仁余是以知仲之心不出于 苟活而出于觉悟仲之生高而忽之死劣仲之生当 而忽之死错也

荆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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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丹之欲甘心于秦也非为国为天下也而为其 睚眦之私也荆轲年老白首以一朝意气自纳于钳 络之中而为之使其事不足道也然受人遇者必有 以偿其遇许人身者必有以用其身君子不惜其身 之死而惜其身之徒死嗟乎轲之为燕谋也适以祸 燕已矣秦以不义呑天下轲欲报丹之遇当说丹佐 其主躬仁义以号令天下则四海之内不终朝而归 于燕矣幽州用兵之地也其俗武而好气昭王以其 偏而用之今举其全而不能用与当是时韩赵虽亡


其民非一日安于秦收而绥之则可有也齐邻于南 地比而势并依而合之则可以有手臂之势也北有 代西有魏南有楚有同舟遇风之心合从则可以一 力也朝鲜楼烦凶奴近而彊结之则可援也招天下 豪杰隽异之士怀以信恩动以忠义则海内之耻为 秦臣欲发而无其路者踊跃兴起北面争趋于燕矣 如此则追怜怀王之民起于楚世世相韩之臣动于 韩悲歌慷慨之士发于赵范增项梁张耳韩信之徒 怀抱勇略抑郁草莱之间将拔剑弹冠相率而为之 死矣如此则天下之势分于秦天下之势分于秦则


彼秦者一夫耳一夫何难之有如此则燕可王秦可 亡太子之仇可报也惜乎轲之谋不及此也轲之不 能劫秦王不幸也幸而如其计轲以为能如曺沫事 矣乎沫之劫桓公在柯之会齐鲁两国之君臣俱在 也是以沫劫之以兵还其侵土其势可为也今轲一 使臣也其国秦也其上下左右秦人也秦之臣子虽 劣恶能令外国刺客白日劫君于殿陛之上受其约 契而晏然坐视而已哉假令劫而受之一约契之空 言果能行乎轲之身果能完而出境得以归报太子 也乎桓公始欲诛沫而不从反土之约管仲谏之而


止桓公贒君也犹如此轲以桓公之所不能然而望 秦之能然乎且轲谓秦能守信义可以约契取必之 国与楚怀王之囚也盖约会武关未尝无契也犹不 难于诱而执之以求割地今燕则使人剑䝱矣先失 其信义矣曲不在彼矣虽其仓黄造次不得已而许 之岂可甘心割我壤地以徇彼之先失信义之约契 哉轲之计亦太疏矣使轲之中策成而果杀秦王则 是燕将速灭矣秦王虽死其国富兵强自如也长子 扶苏贒而孝以贒君治富强之国以孝子讨杀亲之 仇燕将无辞以自解天下移不义秦之心而不义燕


是燕之敌不徒一秦而举天下皆秦矣燕其支乎吾 见燕王之首不日而枭于咸阳矣吾故曰轲之计成 燕亦速亡不成燕亦速亡

陈玄传十四岁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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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者绛州人也其先曰松佐神农氏以木德王学 神仙之道能全其气其后有焰者当老子时师其道 能学玄墨之法自号曰众妙子玄为人方正好学墨 者之道与毛元锐楮砥白石虚中三人为友当汉景 帝崩武帝即位武帝好文学建元元年诏贡文学方


正之士于是太守闻玄之名乃贡玄及毛元锐楮砥 白石虚中等三人上召见之乃即拜玄为子墨客卿 三人者亦皆除官上甚亲幸之当是时司马相如息 夫躬皆以词赋进董仲舒司马迁皆以文学进皆有 宠幸然皆不及于四人者四人者虽暂时未尝去帝 侧武帝性严以是当时骚人无不被罪者司马迁被 祸司马相如董仲舒见弃息夫躬坐诛然而玄终武 帝之世未尝对刀笔之吏玄性喜墨子之道好兼爱 以是上自皇帝太子下至群臣儒生玄无不听令帝 目玄以磨顶放踵而利天下者遂封玄为松滋侯毛


元锐为管城侯楮砥白为白州侯石虚中为即墨侯 四人者相与交游而惟玄与虚中相为胶漆之交有 切磋之益及武帝崩昭帝即位昭帝不喜文词大将 军光亦不好学以是玄见弃及成帝即位命玄与杨 雄校书石室及杨雄废遂见弃焉 赞曰陈玄以草芥贱儒见举于朝一见而拜客卿再 见而封侯与四友辈相与兴起文墨何其盛也又一 朝见弃何其衰也岂玄不能取容于当时欤玄兼爱 墨者然其利于儒学不少岂其墨名而儒行者欤

文思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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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博者尚州人也少谨洁有守事父母以至孝遇 人必以诚信是故一州人皆伏其端行父母没庐于 墓三年食素尽哀既已终丧归家遘帷薄之变于是 思博喟然太息曰嗟乎人所以俯恃而终其身者家 人也而家人不可恃吾于何行虽行孰吾信也且思 博穷乡布衣之士生平不择劳逸种学而攻苦以徼 斗升之禄者徒以老父母与妻子在耳今父母以天 年终妻子弗仰圣我思博将安用室家为哉将脱然 去世以与造物者逍遥乃胠其箧得黄庭经一卷装 之炼松叶若于升贮于橐不持糇糒不戒马仆不告


于亲戚乡党去其乡浮游于四方于是南至于眈罗 西至于妙香山北至于大漠东至于海行十有馀年 入枫岳居之其所至揖主人已便壁坐不与人语言 出黄庭经讽读之夜则又暗诵声在㗋中人不能听 虽倦不撤虽疲未尝卧也每日朝请主人曰与我水 与水又曰与我匙与匙发松叶匙二和水飮之馀无 所食终日诵经而已其服则弊褐布衫以度四时虽 夏不燠虽祁寒不寒也在枫岳居不一处处万灰庵 或处中内源或处摩诃衍至内圆通松萝弥陀灵源 之属亦靡弗一处普德窟则三冬处之积木叶室中


而跏跌其上长诵黄庭经山僧矜其刻苦为饭羹若 饼若面馈焉则思博强辞不一食戊午春正月下白 华庵谓僧道定曰二月我逝矣将终于万灰庵子盍 为饼面饯我众僧大喜曰自遭吾文公未尝睹其求 食也今求食乎争为饼面盈盘进之思博尽食靡馀 众僧又皆大惊曰曩公日一食松叶而无他餟吾辈 知此而已孰知善饭又如此也公非人间人也思博 哑然笑曰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夫子家风乃尔 也是岁二月道定告大僧曰文处士去期在今月其 然乎吾将往见之至万灰庵思博果在祖殿死有日


矣而犹趺坐黄庭经在手诸僧皆大奇之曰文公果 仙人也争捐布絮为衣服庇棺椁埋之于拜坫之下 思博初出家时年三十许周流一国学神仙十馀岁 而死死时年四十有七云思博为人短小面黑性静 悍寡言语眉宇洒然一见可知非尘世人也气力绝 异善食飮健步走其勇超越垣墙行时常蹑木屐虽 峻岭层岩莫脱也金刚险九龙内外渊冠之入者不 履不衫跣足缘崖细步如狙鼯然时犹有滑跌者至 思博曳木屐上下滑崖若飞鸟观其意无少惴焉山 僧皆吐舌神之思博之周流也一日不去木屐三日


浦僧尝见其自干凤至浦八十里未日昃而来至今 称道焉或曰思博非知道者也躬学生长而四十夭 知道者不如是或曰古者有坐化尸解者思博殆然 乎二说者余未知其孰是然观其不饥不寒屐行如 飞预告逝日不知道者能如斯乎虽然彼其意不在 仙穷愁幽郁无意于世以托其不平之心于空虚也 岂煦煦从外道之末者比哉嗟夫使思博行发其蕴 用尽其奇以表著于世其用可量也哉而惜其遭人 伦之祸自弃尘埃之外为忧愤慷慨物外之士而已 卒莫究其材惜哉论者槪之以方士亦过也


赵子曰余读东史至北窗古玉之事未尝不击节慕 其人又叹其末世莫得有也今观文生之术其意岂 异也然文生不欲人知己要之敛迹塞兑为高者也 是故其术亦罕传使传之其奇岂特如是而已乎虽 然生非术士也非不幸乌有是焉生之有是乃其不 幸也欤悲夫

烈女桂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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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子有尝投结城撑石村夜宿夜深忽闻主妪叹 息歔欷声问曰妪何悲妪欲语仍飮泣久之曰妾结 城李天安婢也有四子年五十生一女其名桂月有


姿容性至孝事妾夫妇以至诚所言无违役于天安 公家事夫人甚谨夫人爱之若女教以谚文纺绩织 衽裁缝皆不督而能或得菜果鱼谷必献于夫人其 馀送之妾夫妇未尝私一物也既筓嫁于保宁县田 夫某人遇夫礼而弗昵既而天安公胁以纳之女不 从公思之成病女跪告曰婢子闻女子不更二夫婢 子身虽贱有夫也有夫而移其节犬彘耳虽死不忍 为且婢子不幸早适人不能事主公于未嫁之前使 主公千金之躯由婢子食不甘寝不安罪万死愿速 死天安公益恚妾及四子故引罪咎日笞之庭妾及


诸子骂曰吾母子朝暮将不保汝故也汝区区扶一 节使母与兄不保可谓孝乎女泣曰义有轻重事有 大小不然柰何使老母至此也仍呜咽妾亦泣左右 观者皆感动叹息或涕下曰真可谓烈女也夏月家 人耘于野桂月独在室是日也闭门自缢于梁衣带 中有二小札在焉其一曰女桂月上阿母前女为子 无状使老母因女而笞重获咎于主公不孝也主公 因女而病其躯夫人爱若己女而德弗酬不忠也事 夫子不能室家之娱不顺也欲从主命忠于主则失 事夫之义欲一心于君子则上拒主命下伤母躯女


今一死此心安矣其一曰妻某奉于夫某君妾无状 不得久执箕帚于君子之门不幸被迫主公杀身以 安心愿君勿念我更娶好人永图百年之乐也妪手 指室中小梁泣曰此桂月殒命处也又泣言曰公士 大夫也妾为此言将以戒世人殉欲䝱人而伤人之 节者李君为余言如此 桂月田野贱妇人自守乃卓卓若彼其令女窦氏之 伦哉士读书言必称天理往往极高深而遇小利害 辄计较失其守彼诚何书之读忠孝礼节孰教之也 岂非所谓性于忠义者与余览临死二书又叹其择


义甚正而从容得中也是作烈女桂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