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庵先生遗稿/卷六

息庵先生遗稿
卷之六
作者：金锡胄
1697年

𢭏椒录上

高阳留别内外诸从。用先祖文贞公丙戌燕行留示孙儿韵。

弱国金缯役。长征车马徒。明岁高阳约。逢迎双玉壶。

过坡州途中见双石佛有感

胡骑如风雨。三朝到碧蹄。堪嗟双丈佛。不及一丸泥。

韩掌令肯世来见坡山客馆。仍袖五绝叙怀为别。走次以谢。

隽永词坛当擘麟。吴兴脚迹更精神。圣朝阙失知何有。新得台端献纳人。

又

丈夫行止本恢恢。拟踏辽燕几处台。望海平临齐海阔。角山低看泰山嵬。

又

西来百里义殊高。况复新诗胜故袍。廊庙雍容真不分。山河跋履莫云劳。

又

忆曾冠盖接中华。海内车书正一家。皮币即今非宿昔。朔云边雪只堪嗟。

又

脉脉离怀语未宣。停车道侧只情怜。君归为报阿兄道。明岁春郊待我旋。〈末篇敬属申兄戴明〉

重谢肯世

我为万里行。君来百里别。别后两相望。燕山一片月。

松都

冬煖犹能动朔风。长郊漠漠卷寒蓬。沙川一望天磨色。故国河山夕照中。

谒崧阳书院。即圃隐俎豆之所。顷年。松都儒生以清阴金文正公曁我先祖文贞公同享是祠。

五百年中一圃翁。文山壮节伯夷风。三峯胙土纷封削。争及崧阳数亩宫。

上大兴山城南门

廿里笋与上绝区。层隍高与白云俱。群山地底皆平贴。下展峯纹百幅图。

朴渊时久旱。瀑流甚少。或云自筑城以来。山中人众萃集。汲用颇繁。多斫树木。旧日泉磵。亦渐枯干矣。

我记庐山面貌真。瀑流从古挂天绅。奔湍溅沫宁嫌少。洗尽长安几斛尘。

道渊自金川途中还京。书扇头与之。

文成客座留私祝。诸葛穷庐有戒辞。今日路岐无别语。好须归下董生帷。

续得朝报。圣上以冬暖有雷无雪。下旨自责。招延耆硕。广求直言。小臣职忝辅相。今虽奉使出外。不胜忧畏之忱。玆用副使书示书状韵。志感。

如何风击继霜摧。冬暖潜阳又失开。每惧三精恒塞雾。频闻百里有惊雷。骎骎短景方南至。杳杳长途且北来。衔命小臣忧倍切。当朝谁是济时才。

葱秀山。次副使柳谏议韵。

古馆凄风夕满林。暖晴冬日陡寒阴。萧疏冷叶辞柯响。滴沥幽泉扣玉吟。征马未容频息足。观鱼聊且一清心。紫阳健笔云冈语。缅忆皇华感慨深。

题所已镇馆_在瑞兴

宿昔劳经画。今朝过戌墙。诸屯万户置。高垒一夫当。地理关西错。山根岭北长。还须新邑宰。毋学彼南阳。

观蒜山筑堤处。用副使柳公韵。

治水非邻壑。修堤合种林。龙惊移窟宅。氓喜杂谣吟。济算须群力。成功在一心。为言操锸者。蚁穴戒宜深。

次副使黄冈途中韵

未赋归来赋远游。行装吾愧异观周。流年紫极今将老。是岁黄冈又此州。遥浦带回宁系闷。远山眉蹙却生愁。严城欲闭栖鸦定。永夜沈吟思独悠。

箕城。书示书状求和。

栽松十里接官堤。舣得兰桡落日低。冠盖即今通蓟北。繁华从古说关西。锦筵钗髻双行出。玉帐靴刀百队齐。更有雕栏江上望。定应霞鹜待君题。〈时有禁卫别队十哨抄选之事。故第六云。〉

西京感古

今古无端恼杀侬。旧都楼榭溯馀风。牡丹峯擢思辽伯。浮碧江空忆李公。云物尚留游赏地。山河不废战争功。烦君且向含球望。井画依然亦没蓬。

次副使韵。奉赠关西李方伯_世华。

西来快意共巡游。专制真推识虑周。旧拥千夫临萨水。新兼两察领箕州。将藏胸甲资时策。士引臂弧破客愁。闾井况闻氓乐业。雪山今重得君留。

怀渼阴

小筑新成压上江。高秋日日倚轩窗。今来塞外三千里。坐想湖中白鸟双。

安兴感怀八首。连环体。

二十年间再度来。依然关钥旧楼台。书生袖里芙蓉锷。愿决顽云直北开。

又

愿决顽云直北开。长风挟我上崔嵬。岧岧香岳当天起。历历清川抱郭回。

又

历历清川抱郭回。海门归路接登莱。如何傧接皇华地。无复仙槎奉诏来。

又

无复仙槎奉诏来。塞门频见喝书催。金缯此日和戎策。弱国寒妻恨岂裁。

又

弱国寒妻恨岂裁。征车我亦指燕台。桑蓬宿志今何有。第看山河表里回。

又

第看山河张里回。慈城百仞白云隈。城名曰母民焉往。庙号称忠世所哀。

又

庙号称忠世所哀。宜春殉烈更奇哉。当时惨惔经营地。疑有鞭风与驾雷。

又

疑有鞭风与驾雷。可无兰藉又椒杯。重寻往迹偏多感。二十年间再度来。

过新安有感。赠柳絮。

忆昨寻春日。花红柳未丝。今来花落恨。唯有柳偏知。

又

嫩绿初杨柳。风流遽如许。当时花灼烁。零落今何处。

有感

清池曾映赤栏西。百种娇花出水齐。花落今来时物改。数行衰柳向人低。

次太学士李公彝仲_敏叙韵

自笑平生寡短长。从来心计错修廊。亦知远使惭枢弼。安得横行效舞阳。多病嫩脏兼近腊。易凋疏鬓转添霜。秪应干事东还日。休禄期追汉代良。

复叠副使周字韵

春闱结发旧同游。荣落中间岁几周。今日载书公副价。当年推毂国西州。关心行役常怜病。到眼篇章却散愁。治理更看遗爱在。芳名处处勒珉留。

龙湾次副使韵

冠盖纷纷此往还。饮冰吾且涉冰湾。岳家旧誓黄龙府。轩相遗踪白马山。未怕夜中夸剑槊。只愁春后滞刀环。何当归去湖亭上。坐看波鸥灭没闲。

留龙湾日。会武士射帿。

义顺门前布鹄开。鼓声终日响晴雷。从君愿借连珠手。射取阴山白额来。

得京报。信使之行已还朝矣。惊喜之至。遂占一绝。遥寄李季心学士。

闻道楼船使。蓬莱采药还。吾非筑城者。独自向燕山。

鸭江离别湾尹

绝塞登临地。携君双玉甁。乾坤三大水。夷夏一高亭。海接鲸涛白。山连鹘岫青。今朝过此去。吾欲醉无醒。

露宿九连城。次书状韵。

三江十里一冰通。藉草餐风马转东。依依却记前宵事。烧烛闲房锦绣红。

龙湾杂咏十绝和副使

廿日驱驰出汉关。箭门岭上望龙湾。黄沙白草麟州戌。落日寒云马耳山。

又

亭台自古登临地。词客如今吟赏多。青丝赤羽君平语。宇宙山河岳老歌。

又

延州本是高丽地。年代茫茫古迹存。东国亦曾收钓筑。至今人说乙巴村。

又

先王远狩龙蛇岁。上国专征熊虎兵。欲识吾人恩肉骨。请将深浅较东瀛。

又

丁年猎火照天红。锁钥西门付老聋。举朝未有申包节。通判先成卯发忠。

又

林家小竖生奸诈。曾向龙湾拥节旄。弃命一朝逃海去。邦人错道是雄豪。

又

九龙渊中九条龙。千岁深藏老鳞甲。定应抱子冰底卧。预教明春行雨法。

又

壮士初调宛马骑。千金不惜作鞍鞿。连钱背上糢糊血。知是胡山射鹿归。

又

湾州女子十七八。窄袖裲裆兼绣帊。今朝鸭绿试新冰。照烂红妆跨白马。

又

龙湾大贾计然术。终岁金绮烂作窟。最是江州一条参。换得蠙珠大如栗。

渡江三日。得抵凤城。旧闻此地虎豹交迹。今行绝无林间咆吼之物。聊占一绝。以谢山灵。

朝行绝漠人烟断。暮宿穹林豺虎多。今日山灵勤护我。尘清百里见㧑呵。

次书状韵

此地如何度此晨。强将欢笑岂情真。别离故国还多日。时节殊方又小春。

又

侏㒧隔壁闹昏晨。况复贾嚣认未真。一事尚为邮卒幸。仲冬天气煖如春。〈左传云。贾而欲赢而恶嚣乎。〉

次副使韵

天时人事奈相违。霜雪今冬又觉稀。缘磵薄澌寒故浅。著林轻雾晩犹霏。未论此役来殊服。长忆吾君尚早衣。惆怅钟鸣行不息。白头羞道宦情微。

次副使途中即事韵

古有舆梁政。今无十月桥。店寒还阻堗。车骇即冲轺。且莫求杯水。那能贩束樵。计量仍自笑。无怪尔名骄。

复叠前韵

每诵清诗意不违。当朝标格似君稀。在怀珠玉堪成佩。落纸烟云賸作霏。此日萍蓬殊远迹。他时薜荔有初衣。沈吟欲写心情语。的的寒灯到晓微。

又

卜筑湖亭在。渼阴第一桥。近山纷入席。缓步亦当轺。莲勺陂堪钓。王官谷可樵。投闲干事日。吾意贵无骄。

通远堡。夜中不寐。戏成俚语。

公然不寐到三更。百疾交侵百虑萦。真个贱人还胜贵。榻旁多少鼻雷声。

又叠前韵

长程短店未教违。绝峡人烟百里稀。每遣朔风争树籁。旋催寒景隐林霏。前宵鸭水依毡幕。来日辽阳问羽衣。如此趁期终岁去。几时令节到三微。

又

郊扉卜筑计真违。旧伴渔樵恐亦稀。湖上烟霞曾媚妩。天涯霜雪即雰霏。驱来燕驷无停辖。著得苏貂有弊衣。归日归休吾熟虑。向时筋力觉全微。

又叠骄字韵

陟峻宜循级。架空亦待桥。方行万里远。正赖一车轺。晓发催晨秣。昏投伴夕樵。互乡难责义。徒旅莫相骄。

又

忆昨辞朝日。群公出济桥。别筵罗酒爵。官路集轩轺。咏驷停行李。唱骊到返樵。殷勤赠策意。慰我聘天骄。

次书状韵

昔年宗会记辛庚。南国联翩有弟兄。翘陆已怜腾骥足。抟风还喜阐鹏程。诗书我忝青毡业。词藻君传白雪声。衔命此行同万里。时将羁抱展来平。

次书状韵

嘉牒曾知置后车。计存收族未宜虚。滔滔江汉分流远。郁郁枝柯体干馀。定有辉光征琬琰。绝胜文藻振琼琚。望君此日诚非浅。正忆张公九世闾。

甜水站

客子侵晨发。迢迢征路难。方冬行绝塞。前夜宿连山。覆轴从三折。回崖自百盘。胡人重操切。愁愤不容删。

途中记闻

尚家宝树名珊瑚。二尺高枝六六株。坐中莫怪生华月。枝上分明缀夜珠。

又

阴山漆鼠大如驹。八尺衾毛二寸俱。最是单于归猎夜。拥来消雪等红炉。

又

宣和天子帝中华。犹逐师师入狭斜。自是单于轻礼法。不妨今夜宿姬家。

又

闻道蚌池兀喇西。珠光夜夜照红霓。君王此去拟亲采。不乏千娥作宝笄。

又

黄台遗种日骄匈。恰似建州初发讧。岁万黄金犹未厌。又来山外犯东蒙。

又

吴王死后家兵罢。尽向东屯作店民。可怜关外三千士。不及岛中五百人。

复叠骄字韵

客路同巴峡。归心在洛桥。羸骖愁叱驭。倦仆怯扶轺。截壑看横约。缘云认细樵。惯知青石险。胡马亦难骄。

又

辽野千年塔。渔阳百尺桥。此行常结辙。几日定归轺。苦厌毡为幕。长愁桂作樵。久闻柔亦胜。嗟尔莫骄骄。

四叠前韵

旅病心情事事违。他乡物色闻曾稀。簸林浙沥终风曀。隔岫冥濛似雨霏。当案沙堆恒损食。透帘寒急转添衣。舂粮啜药元殊道。参术随身奈力微。

违离京国已浃月矣。不胜恋阙之怀。复叠前韵记感。

忆昨趋班忝弼违。许陞金殿宠恩稀。双开扇影依依闪。直上炉烟细细霏。掌阁珥环垂翠袖。分庭鸣玉引朱衣。今来绝国长回首。夜夜清光望紫微。

昨荷副价曁行台二公俱以删字二篇见示。咳喘方苦。未即和复。今始强疾吟成四首。奉呈求教。

首路燕云日。无如凤栅难。吏言笼失水。人记虎窥山。风飐箱书烛。尘霾蓐食盘。羁忧真万斛。澒洞几时删。

又

数日燕行苦。无如东站难。才经八渡水。尚阻万重山。马足凌兢度。羊肠屈折盘。排愁诗句在。芜拙不须删。

又

直度连城易。长征辽野难。停车问往事。驻跸有前山。鹤认千年化。雕看百里盘。哦诗稍足料。雅兴未全删。

又

玄冬行且远。白雪和弥难。陇首思吴守。江南忆子山。遗音陈庙瑟。清响落珠盘。骚律推高手。悬知不敢删。

望驻跸山有感

惭愧长城诘老摩。迷楼结绮尽同科。秦王若更逢隋主。问著东征且奈何。

辽阳

旧识辽东即我东。中间为汉属元封。城边太子曾奔水。塞外天王有驻峯。几愤公孙资跃马。还悲志士悔卢龙。唯看白塔冲霄立。化鹤无因更问踪。

次副使辽阳志感韵

有客令威是也非。当时谁见鹤来归。千年一返今无益。莫向胡尘染缟衣。

沈阳

辽沈中原失。于今岁六旬。渐营新窟穴。犹壮旧城𬮱。塞日翻成祲。边风易作尘。熊杨死太枉。哀痛尚遗民。

〈是日。白虹贯日。熊杨。指熊迋弼，杨镐也。〉

记梦

缥缈林亭倚晩霞。画中光景梦中夸。怪来作客龙荒夜。一霎江山饷已奢。

更叠辽阳封字韵

伤心此日访辽东。前代燕都视内封。莱碣坐通西接海。华戎分隔北来峯。千年羽化犹传鹤。乱世名完不愧龙。欲向遗民问往事。荒墟逝水杳无踪。

次副使沈阳韵

绝界辽阳更北过。黄龙自古战争多。旧时奚部夸千帐。今代夷王笑六骡。校礼岱宗知白岳。投鞭金祖认浑河。千秋痛饮成空誓。泪落羌儿几曲歌。

复次

呼蛮呼㺚各听过。鸟鼠黾蛙果孰多。嫁汉娶胡都是虏。似驴非马亦成骡。中原尽入完颜界。武力争推曳落河。最是中宵堪堕泪。奚儿齐唱鼓咙歌。

患寒数日。咳喘甚苦。夜中不寐复次违字韵。

客土殊风与我违。病中心緖得安稀。唯馀短发添霜皓。转觉昏眸著雾霏。销恶麝轻还隔幔辟寒犀乏但兼衣。深更不寐恓惶甚。伴得孤灯午夜微。

腊月初四日。湾尹军官林时晔自沈阳告归。修状启。且付家书。问状启到京之期。当在十六七间云。

故国人归且付书。关山新月正如梳。想应书到家乡日。皓色微亏似月初。

次副使复叠前韵

离湾已千里。抵沈恰周旬。白塔看新堞。黄龙访古𬮱。经营大盗积。滚就万胡尘。披发伊川日。为戎愧此民。

又

英豪历历眼中过。上国兴亡感更多。就使台城来白马。不将栈路试青骡。刺工双虎开山海。驱得千驼暗洛河。从古冠裳文物地。尽供哀怨寄樵歌。

次副使韵

三流八渡饱辛艰。塞传来穿万马关。金复数州俱被海。东蒙千部尽依山。伤心膻羯沦诸夏。极目烟尘到百蛮。预想玉河经月苦。幽愁何异絷南冠。

怪杀

怪杀当门整佛冠。低眸上手鼻瞻端。若果冥心求证道。何须街路要人看。

又

家家设榻供金像。处处开龛拜夕炉。怪杀刘翁五十子。争夸一半诵南无。〈狼子山。有刘文夏者。其父刘翁娶六妻。生子五十馀人。文夏自詑吾兄弟分处东站者甚多。而一半诵佛。岂不盛哉。〉

宿老边城

边城万里地。此夜驻征旄。行役催人老。乡山费梦劳。风来朔野旷。雪罢晓云高。邮枥多寒冻。今忧正尔曹。

巨流河。复叠前韵。

此地经旬任驻过。故疆新俗亦闻多。商胡或畜弥山马。野店人藏负碾骡。东堡旧民犹识丽。北方流水尽名河。陆沈尽有伤心处。羌舞奚笳敕勒歌。

辽野

一旬驱传出辽关。大野茫茫筑路盘。世界每疑藏粒小。尘寰乃有敌瀛宽。天形浑盖凭谁卞。日御升沈独我看。若对庄生论此理。羁愁亦足破辛酸。

复叠前韵次副使

广漠真无似此间。医闾东畔接高盘。乾坤依附端倪合。日月回旋境落宽。种后樗柯栽得荫。怒馀鹏翼展来看。拘儒管觑形容处。自愧望洋语转酸。

又

驱车轧轧莽苍间。何异驴巡只旧盘。几日高平行得尽。直登山海望来宽。蓟门烟树依微见。尚父提封隐约看。物理回环元不爽。伫回甘味谢前酸。

又

生平慕悦贡王间。况复玆行共赵盘。府吏纵歌吾甚倦。边民损户子为宽。交情且莫形骸累。志业还须鬓发看。他日政归宜自勖。毋将世味坏咸酸。

又

牛川家在水云间。是处真堪隐者盘。千树梨花岩洞静。一轮秋月渡迷宽。盛年仕宦时能得。晩节江湖世孰看。正欲与公论此著。非缘俗态转辛酸。

望医无闾山

指点医闾缥缈间。青苍一抹露天端。纵然约略非全面。佳气先从眉黛看。

羊肠河

曾识羊肠有峻坡。如何此名又此河。于今细揣人间事。直道全稀曲学多。

医无闾。复叠前韵。

曾无培𪣻著辽关。忽有巑岏百里盘。分隔华戎形因壮。平临溟野界全宽。河山不逐兴亡变。堞垒徒凭涕泪看。仍忆灵均骚赋语。远游歌罢倍心酸。

甲军

带羽高头骏。人称是甲军。在途偏掠马。入室动生荤。偸有难医癖。尘成不扫氛。行行长作伴。辛苦莫须云。

闾阳途中。望十三山。

行尽医闾刮眼看。道傍还有十三山。词人彩笔长留架。少女明妆尚旧鬟。绵络楚疑添四岫。飞来巫峡剩馀峦。遐荒绝漠终非地。合置天台雁宕间。

巨鱼

闻道官输北海鱼。强名吾亦见庄书。专车有类防风骨。呑舶曾游浴日墟。未怕秦弧尝浪射。谁言汉网近全疏。悬知借鼎函牛处。厌饫仍看遍九闾。

广宁

欲向医闾访故踪。山河惨憺夕阳中。边功百战推宁远。绝学千秋仰贺翁。寰宇即今殊内服。穷荒何处觅儒风。伤心最恨前朝事。强敌当门尸老熊。〈万历初。广宁摠兵卒成梁以战功封宁远伯。为一代名将。其子如松，如柏。即有功于东征者也。贺郞中钦闻白沙陈献章之风而悦之。诣邸受学为高弟。早退隐居于此。学者称为医无闾先生。有文集三册。天启初。巡抚王化贞守广宁。闻虏兵至。不战自溃。朝廷并逮经略熊廷弼论死。天下惜之。〉

大凌河吊古。仍叠鱼字韵。

人方刀俎我方鱼。日日凌河奏急书。万灶销沈同乱碛。千隍刬削作荒墟。吕文未救恩终失。邵武先诛计亦疏。不识卢公何处死。定应英爽镇医闾。〈明朝既失广宁之后。凌河数百里之间。有三十年百战之场。祖大寿，大乐兄弟以世世辽将。初从孙阁部承宗。收复凌河。后守锦州。清人掘堑三重。为长围三年。犹不降。粮尽不继。大乐先降。入城劝之。乃降。与宋朝吕文焕，文德兄弟守襄阳事绝类。袁摠督崇焕初以邵武令。上书言兵。遂见任东事。已庚间。竟以虏迫皇都剐死。巡抚卢象昇者。亦以治流寇有名。杨嗣昌忌之。改任辽蓟。庚辰年间战死。事略见于明季遗闻。盖松，杏，塔三处守将之一也。而塔山死义最烈。计策尤奇。意其将必卢公也。然无可征。是可恨也。〉

途中遇大风

滓秽云阴缀晓空。疏荧无路卞宵中。似将欲下天山雪。忽复先驱瀚海风。骤向崩城疑搏石。转来平野怯飘蓬。帽檐侧尽冠缨断。试拂衣尘一寸蒙。

杏山

宇宙千年变。山河百战迷。停车愁独立。落日杏山西。

塔山次副使韵

国史今难见。将军姓字埋。为言当日烈。偏觉塞天霾。世已沦膻酪。人方足虣豺。英名谁敢泯。悬揭定无涯。

又

誓与城同破。何须战骨埋。雷车兼电帜。火烈更风霾。秘略疑神鬼。精忠动虎豺。人亡千古恨。辽海并无涯。

宁远述感二十四韵排律

往属升平日。三边荷帝灵。山河大布置。关辅壮基扃。凌水连松杏。闾岑接锦宁。旗常悬日月。砧斧肃风霆。拥节曾征戚。推锋亦擢𬘩。犹堪绥四服。尚冀巩千龄。别部邻山白。争端启海青。中朝嗟不振。末运又斯丁。秦祲方流毒。胡尘遂一腥。渐看隳堞垒。旋复纳门庭。士愧军容幕。人怜督府囹。哥舒生足耻。卢奕死弥馨。晋水城三版。骊陵火一星。三精归震荡。九宇尽迷冥。羌曲通蛮舞。楡林到桂溟。已循陵律发。争易介鳞形。大卤千驼暗。平沙万燐荧。遗隍堆破甓。空堑塡枯萍。慷慨心如割。呜呼涕自零。乱亡推往迹。用舍失明廷。实痛温杨蔽。虚调洛蜀停。输金藏阁货。琢玉建楼铭。罪将须常典。佞臣合重刑。题诗续麟钺。拟与髑髅聆。

过祖大乐牌楼_{又有祖大寿牌楼。而其砻琢奇巧不及。高亦减数丈矣。}

瑶阁铭勋甲第东。层标金碧尚玲珑。勒珉解道雕冰易。架玉真同刻桷工。当日痴心忧石烂。秪今衅罪认天通。提兵不读嫖姚传。痛尔还亏四世功。

次副使韵

雕珉错璧尚差差。神巧知应役老倕。尽谢楩枏常结构。全亏山岳与撑持。沈碑正待沧桑际。架石还期烂泐时。可恨世臣今负国。谁将盂饭饷敖饥。

次书状望觉华岛有感之什。岛距宁远不满十里。先祖文贞公丙子朝天时。阻敌兵留此逾一朔云。

吾祖朝天岁。于今半百云。世真成异代。书亦失同文。国弱方愁敝。孙孱敢道勤。唯君偕此役。万里慰离群。

又叠差字韵

谁能适我意参差。百巧徒然想妙倕。算饭当昏翻斗甬。汲冰终夜响军持。燕山正忆东园日。浪泊还思下泽时。竣事行将穿峡去。满畦芝术足疗饥。〈东园。用颖滨燕山诗语。军持。梵云汲水器。〉

又叠

祖家双阁对参差。夸伐何须费巧倕。健将当年无若比。残兵几岁与胡持。百途力瘁婴城际。九仞功隳倍国时。最恨千金归日阕。军中半菽泣寒饥。

早发向中后所。炬绝失路。次副使晓行韵。

燎残月落断村鸡。半夜多岐却转迷。峻级轿欹知侧坂。薄冰蹄响认前溪。但循斗极方看北。欲候朝暾又向西。未晓襄城曾类此。戒心聊复托诗题。

副使又叠差字韵见示。韵强词敏。殊可珍也。更步其韵。

文章于道未参差。亦有人工夺巧倕。换骨本来期变化。轻心唯在务存持。典刑鲁礼雍容处。敏妙僚丸脱手时。可笑退之底苦恼。却将论著说寒饥。

山海关次副使韵

临洮延袤抵燕遥。几处亭墩几橹谯。嬴氏设防区绝漠。魏公增筑为全辽。溟波激荡群鲸戏。岳势奔腾万马骄。触眼今来无限恨。台城虽固奈亡萧。

又

饮马秦城下。停车古塞旁。即今关第一。自昔号称长。拔地山仍堞。粘天海作汤。前朝犹不守。何处问兴亡。

又

魏筑因秦险。崇墉截巨涛。事堪惩晋宋。才亦出萧曹。虎豹当关立。鱼龙出海逃。嗟今人代变。遗恨转滔滔。

又

次第边城失。当年此亦孤。深仇吴岂戴。大盗地终输。西北崩隍在。东南半壁无。白头还举事。吾且尔何诛。

〈此篇专指吴三桂〉

赠山海关儒学傅教授

关门紫气正氤氲。欲访真人倘是君。架上秘书三百轴。此中应有五千文。

入山海关。从者不戒。犀带豹裘。并为偸儿所窃。漫成二绝。

扰扰秦关路。纷纭车马尘。貌同心自别。谁是偸狐人。

又

吟诗戒太瘦。行役贵加餐。纵令腰围减。无从验带宽。

留山海关

万里亘长堞。三重起叠墉。轮蹄晨合沓。歌吹昼于喁。讵有真人气。偏雄塞国容。关讥循故事。滞客正愁侬。

发山海关。叠萧字韵。

近腊深冬夜苦遥。晓传馀漏尚南谯。征装计日将逾蓟。归梦连宵却渡辽。偸手卷包频告警。倦蹄当秣暂生骄。平生刺刺深知戒。鬓发飘骚已化萧。

过楡关店

堙堑纡回万里寻。秦城尽处即楡林。齐民已困犹殚力。嬴帝虽愚亦苦心。当日幽都曾汉塞。此时羌笛总华音。停车怅望沈吟地。酿雪寒云故作阴。

次副使途中口占韵

抚宁古名邑。风烟今半凋。枣林收晩实。杨柳损长条。近岫名征兔。遥空势没雕。湖翁有旧咏。三复慰无聊。

望夫石

一片望夫石。行人指点称。贞心曾莫转。芳质遽先凝。塞雨常沾䪻。边云为掠鬙。山头屹立处。千古恨难胜。

途中杂咏

武昌山下望夫石。乐府人称王建诗。今来我访长城外。千古流传亦可疑。〈右望夫石〉

又

曾闻种枣多芳树。亦道仙棋有古台。定应樵子嫌柯烂。却并交梨偸得来。〈右抚宁〉

又

秪残万柳庄边柳。尚欲临溪弄嫩丝。今日偶然晴且暖。风烟绝似早春时。〈右万柳庄〉

又

十哲盖言从蔡者。三仁亦指近殷亲。细思尼父求仁语。当日成仁更二人。〈右夷齐〉

又

城边贯石初疑虎。塞上擒胡即射雕。当日不封君莫恨。后人谁数霍嫖姚。〈右李广〉

又

若调飞将为边守。更把芦峯作汉关。纵令骄虏能深入。谁遣沙场匹马还。〈右芦峯口〉

又

贯道雄文透窍灵。仪形从古仰亭亭。吾行获近公遗采。擢笔群峯眼倍青。〈右昌黎〉

又

孤竹城边一水回。空明不受点尘埃。问渠那得清如许。为近夷齐古庙来。〈右滦河〉

沙河驿

燕关无处不尘沙。况复沙河较更多。匝毂沈沈成雾障。飞窗浙浙透烟纱。风回最怯迷魂阵。水浊堪伤独漉歌。吃苦此行殊未少。晨昏几合和餐加。

榛子店主人壁上。有江右女子季文兰手书一绝。览之凄然。为步其韵。

绰约云鬟罢旧妆。胡笳几拍泪盈裳。谁能更有曹公力。迎取文姬入洛阳。

原韵

椎髻空怜昔日妆。征裙换尽越罗裳。爷娘生死知何处。痛杀春风上沈阳。〈其下又有小序云。奴江右虞尚卿秀才妻也。夫被戮。奴被虏。今为王章京所买。戊午正月廿一日。洒泪拂壁书此。唯望天下有心人见此。怜而见拯。下又书奴年二十有一。缺三字。秀才女也。毋李氏。兄名缺数字。国府学秀才下缺。亦不可记。末书云季文兰书。副使柳公招主媪问之。媪俱言五六年前。沈阳王章京用白金七十。买此女过此。悲楚黯惨之中。姿态尚娇艶动人。扫壁垂泪书此。右手稍倦。则以左手执笔疾书云。〉

复叠前韵。和副使。

已改尖靴女直妆。谁将莲袜掩罗裳。唯应夜月鸣环珮。魂梦依依到吉阳。〈吉阳即古袁州。今江右地也。〉

次副使韵

辽路仍连蓟路萦。吾行穿过几名城。云南才见驰南牧。塞北空传有北平。蛮子方音犹汉字。丽庄水耨尚东耕。伤心虏俗移人甚。怪我衣冠眼见生。〈清汉杂处混淆难别。而清人指汉人为蛮子。汉人指清人为蓬子云。辽蓟数千里皆旱田。独高丽庄南一坪。下湿且沃饶。宜于秔稻。居民皆以东国水耕之法为农。庄之得名以此云。〉

玉田。赠王丰坦公濯。_{王即先人乙巳赴燕时主人也。厥后诗笺书幅往来不掇。中间六七年。南游不归。今访之则才以五月归家矣。}

有客三韩奉节过。寻君岁暮到烟萝。鲤庭已饱芳名久。燕市犹怜侠气多。旧迹不禁今涕泪。素心宁隔此山河。清尊半夜霏琼屑。更胜庆卿和筑歌。

次副使韵

戌削官骖减旧肥。修程还喜近幽畿。译持生舌今须熟。贾倩他金且莫挥。辽俗易污人尽变。尧封欲问世都非。苍穹不是全忘汉。早晩重恢有转机。

到蓟州。观戏子口占。

男子须眉偏气像。女娘涂抹亦㛹娟。眼看人世皆儿戏。任汝排场一哄然。

次副使韵

我爱当年方叔语。盛衰东洛占名园。即今黉塾还全废。自昔台隍只半存。蓝玉在田那足采。丰城藏锷又奚论。蓟门独有迷烟树。尚带风埃尽日昏。

次副使蓟门韵

蓟门千树晩霏霏。冷霭凄烟极目飞。空里似岚常叆叇。望中如荠转依微。郭图乎远真堪比。海市虚无倘与归。回日登高春更好。且攀僧阁拂尘衣。〈是日气颇不平。不得历访独乐寺。故末句及之。〉

次副使渔阳韵

秦政肆然气势张。尽亡人国欲无亡。漠北防胡还浪计。一胡先已在咸阳。

又

玉环不向马嵬死。天宝应先蜀栈亡。可恨沈香亭上睡。梦中多是恋渔阳。

滹沱河口占

滹沱一带水流澌。正忆萧王急渡时。云台功伐知多少。须让河冰第一奇。

途中记所见_{以大车载碑石。马骡五百挽之。或云将立石纪平南之迹。或云将用于黑舍里氏新墓。}

二八轮车五百骖。他山炼得自燕南。未知且勒何功德。骊墓娲陵亦不堪。

烟郊铺遇大风

汉虏相逢定不分。冥濛八表入昏雰。明朝为报飞廉约。戒路燕都但辟氛。

佟翰林

年少通州佟姓豪。自言官是翰林曹。直来炕上垂靴坐。先向腰间索佩刀。

通州

雄州设险帝都东。海转江漕万里通。从古楼台霄汉上。至今歌吹绮罗中。贾舫夜泛天津月。酒幔春飘碣石风。如此皇王文物会。缘何束手与山戎。

又

通州坊郭出云霄。乱后繁华不尽凋。万里漕河环作闸。千寻柁轴匝为桥。歌钟侠窟喧喧闹。裘马奢风个个骄。旧日忘轩诗句在。不堪乡思倍迢迢。〈忘轩。李胄号也。〉

东岳庙

曾闻天历始经营。殿宇崇严拥百灵。碑版坛除森显刻。簿书厢庑列阴庭。奔趋士女无冬夏。警卫神兵有甲丁。欲向都城聊暂憩。乍沾茶椀渴喉醒。

次副使韵

今日燕都异昔时。世间何事不参差。明堂敞却千毡帐。太液饮成万马池。亡怪夷风无戴履。谁分酪味有渑淄。五噫六叹无穷恨。欲倩兰成写所思。

又

三省携衾殊不恨。异乡徂岁却生悲。先庐酒谷曾辞退。半路金川有别离。正忆点盘桃菜日。仍思瀹雪煎茶时。发春第切归朝祝。道泰年丰更路夷。

次副使韵

行行十月向幽州。燕土陆沈今几秋。殊方客子此时恨。亡国河山无限愁。千年易水别离地。三载文山居处楼。呜呼愿取蓟门酒。一酹黄金台故丘。〈用李白杜陵主人清且廉律法。〉

又

都燕岂是厌南方。总为防戎筹策长。高屋建瓴元自壮。重门击柝讵云妨。如何妖祲连关内。终遣愚谋筑路傍。痛哭当年遗诏在。至今氓庶忆前皇。

途中记所见

骑驴男子年半衰。左牵佳人白马羁。马上时闻娇笑骂。如何穿市故迟迟。

又

路上胡姬十七八。妆车露面无羞涩。亦有云鬟解避人。腰肢袅袅帘间立。

题画

谁取蒲桃架。许作鼯鼪巢。已遣甜头尝。又从宽处跑。

又

一马方翘陆。一马犹系树。驯者固可爱。怒则必能步。

又

一马方嘶云。一马犹龁草。观其意态雄。灭没千里道。

又

一寸耳挖子。挖取耳中垢。无乃太聪听。害作家翁否。

咏荔芰

闻道南州驿使回。玉妃亲劈荔芰开。清平制进犹霑醉。润渴宜先太白才。

咏蒲桃

蒲桃初逐博望来。汉帝园林尽意栽。一颗滴来口吻爽。何须仙掌露盈杯。

除夕

饯岁宁嫌报漏迟。异乡风物觉依依。争喧傩鼓兼烧爆。共贴茶神且画馗。去意修鳞谁得御。羁心倦鸟不如归。钟鸣结束趋班地。章甫偏怜异越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