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情史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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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皆意外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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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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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简子南击楚,渡汉,津吏醉卧,怒,将杀之。其女娟持楫走前曰:“妾父闻君渡不测之渊,故祷江淮之神,不胜杯酌,遂至沉醉。妾愿以微躯易父之命。”简子遂释不诛。将渡,娟攘拳操楫而前。中流,发激棹之歌曰:

   “升彼河兮而观清,水扬波兮杳冥冥。祷求福兮醉不醒,诛将加兮妾心惊。罚既释兮渎乃清。妾持楫兮操其维,蛟龙助兮主将归,呼来櫂兮行勿疑。”

简子大悦。比归,纳为夫人。

  齐王纳无盐,孔明之婚黄头女,皆以才德见重,遂忘其丑。此持楫女,似别有动人处。

卖䭔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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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马周,少孤贫。为博州助教,以嗜酒,忤刺史达奚。拂衣至京,停于卖䭔媪肆。数日,祈媪觅一馆地,媪乃引致于中郎将常何之家。代何草封事,称旨。太宗询知周所为,即日召见,拜监察御史。媪之初卖䭔也,李淳风、哀天罡常遇而异之,皆窃云:“此妇当大贵,何以在此?”及马公既贵,竟取为妻。数年内,马公拜相,媪为夫人。

  此媪能引人,的非常品,又何必问相。然唐人最重门第,故婚嫁有老而未遂者。而马公时以逆旅相得,终身鱼水,富贵共之,岂非天耶!

郑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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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农令之女,卢生聘之矣。及吉日,女巫谓夫人曰:“佳婿卢郎,信长髯者乎?”夫人曰:“然。”女巫曰:“是非夫人之子婿也。夫人之婿,形中而白,且无须也。”夫人惊曰:“吾女今夕得适人乎?”巫曰:“得。”夫人曰:“既得适人,又何云非卢郎也?”巫曰:“我亦不识也。”举家怒巫而逐之。及卢亲迎,见女,忽惊而奔,众宾追之不返。李弘农素负气,不胜其愤,且恃女容可人,尽邀客入,呼女出拜,指之曰:“此女岂惊人者耶?今不觌面,人且以为兽形也。”众皆愤叹。弘农曰:“此女已奉见矣,如有能聘者,愿应今夕佳期。”郑任为卢之傧在焉,随起拜成礼。家众视其貌,即巫之所言也。后郑任逢卢,问其故,卢曰:“两眼赤,且大如盏。牙长数寸,出口两角。宁不惊而奔乎!”郑素与卢相善,仍出妻以示之,卢大惭而退。

  相传京师有女,嫁日,临床便小遗,因退还。后再嫁亦然,遂为弃女。女生平无此疾。母怪而叩之,答云:“见女奴携朱红馀桶至,诚不自觉其遗也。”后嫁一客官为晚妻,此官位至尚书,女封夫人。以恭贺事,随众命妇入宫。盘桓良久,偶腹胀。宫女引至便处,见朱红馀桶,方悟其梦。

周六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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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城民周六,居射阳湖之阴,地名朦胧。左右前后,皆沮洳薮泽,无田可耕。且为人阘茸,不自振拔,唯芟刈芦苇,织席以生。一女年十七八,略不识针纫之事,但能助父编苇而已。北神堰渔者刘五,为其子娶之。不能缝裳,逐之归。父母俱亡,无以糊口,遂行丐于市。朱从龙寓居堰侧,时时呼入其家,供薪水之役,久而欲为择配。楚士吴公佐,本富家子,放肆落拓,弃父而出游,至寄迹僧寺为行者。后还乡里,亲族皆加厌疾。郡庠诸生,容之斋舍。因相与戏谋,使迎周女为妇。假衣襦,具酒炙,共僦茅舍一间,择日聘取,侪辈集举,姑以成一笑。意吴生知为丐者,必将弃之。已而,相得甚欢。偶铃辖葛玥之子,富于赀财,拉吴博赛。吴仅有千钱,连掷获胜,通宵赢几百缗。葛不能堪,明日复战,浃辰之间,所得又十倍。吴由是启质肆,称贷军卒,不数年,利入万计。其父呼还家,读书益勤,两预贡籍。周女开慧,解妇功,不学而能。肌理丰丽,顿然美好。初,里中有严老翁,吻士也

  善讲解《孝经》,又能说相。见周于丐中,语人曰:“此女骨头里贵。”果如其言。

  周女之慧,若有待而开。向使在刘渔家已如是,则饥寒毕世矣。

张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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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邳朱邦礼,家于宿。雇买小婢曰张二姐。虽无恶疾,而形体枯悴,肌肤皴皵,绝可憎恶。姑使执庖爨舂汲之役,凡六七年。有游士刘逸民叩谒,喜其高谈雄辨,留以教诸子。在馆下历岁,未尝辄出户外。朱极贤重之。每会亲朋,必称赞其静操。乃命二姐为供给洗靧。盖以其寝陋,无所置嫌。久之,雇限巳满,告辞而去。朱亦不问所如往。俄而刘亦谢退。后十馀岁,朱赴试省闱,因诣市肆。闻有人呼声,回顾之,原不识面。其人力邀至所居,具公服,再拜,叙至曩契,乃逸民也。既登科第,得京秩矣。方欢羡次,又一妇人著帔顶髻拜于庭,如初嫁见尊长之礼。朱侧身敛避。刘挽之坐,曰:“固主翁也,何辞焉!”细询其由,则二姐也。且言曰:“自违离之始,无人负书笈,偶值此妇,遂与之偕行。念念道涂勤谨,存于家间,而温良惠解,实共甘苦,故就以为妻。恩出高门,不敢忘也。”延朱置酒,罢,出五百千以赠之。时政和末也。

  谚云:“热油拌苦菜,自家心里爱。”业已相得,即王谢姬姜,弗与易矣。

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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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相讳从思,其妻张氏,河东人,有容色,慧黠多技艺。十四五时,失身于军校,为小妻,洎军校以更番归洛下,携与偕,至上党,病痢,因舁之而进。至北小纪,病且甚,汤药不能下,形骸骨立,臭秽狼籍不可闻。军校遂弃之道周而去。行路为之伤嗟。道旁有土龛,众为舁至土窟中。数日痢渐可。衣服悉为暴客所窃取,但以败叶乱草蔽形而已。渐诣市求丐。有老妪谓曰:“观尔非求乞者也。我有住处不远。”即携以往。妪为沐体,日进粥饮。不数月,平复如故,颜色艳丽。忽有士子过小纪,赠妪绿绢五十匹,载之而去,偕往襄阳。会襄帅安从进叛,左右杀士子纳其妻。从进败,为乱兵所得,送至都监张相寨。张即从思也。张相共获妇女几十数人,独宠士子之妻,深厚之。数岁,张之正室病亡,遂以继室封为郡国夫人。一应家事,上下男女,皆属指挥,治家甚严肃,动有礼法。及张加使相,进封大国夫人,寿终于洛。

  始否终泰,此女与荧阳生是的对。

郑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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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宗朝,有内人郑中丞(中丞,当时宫人官也。)善胡琴。内库有琵琶二面,号“大忽雷”、“小忽雷”。因为匙头脱损,送在崇仁坊南赵家料理。大约造乐器悉在此坊,其中有二赵家最妙。时权相旧吏梁厚本,有别墅在昭应县之西南,西临渭河。垂钓之际,忽见一物流过,长六七尺许,上以锦缠之。令家童接得就岸,乃秘器也。及发开视之,乃一女郎,妆色俨然,以啰巾系其颈。遂解其颈巾,视之,口鼻之间尚有馀息。即移至室中,将养经旬,方能言语。云:“我内弟子郑中丞也。昨因忤旨,令内人缢死,投于河中耳。”及如故,垂泣感谢。厚本无妻,即纳为室。自然善琵琶。其琵琶在南赵家修理,恰值训注事,人莫有知者。厚本因赂其乐器匠,购得之。至夜分,敢轻弹。后值良辰,饮于花下,酒酣,不觉朗弹几曲。是时,有黄门放鹞子过门,私于墙外听之,曰:“此是郑中丞琵琶也。”窃窥识之。翌日,达上听。文宗始常追悔,至是惊喜。遣中官宣召,问其故,乃舍厚本罪,任从匹偶,仍加赐赉焉。

  郑中丞既以绝技取宠,一忤旨,遂不获怜。文宗亦太忍矣。不夺其偶,使得自遂,庶几善补过者乎!

刘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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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间,西河务刘翁夫妇,业沽酒,家亦小康。年俱六十馀,无子。值雪天,有童子少俊,随父投宿。及明,父病寒,不能兴,数日竟死。刘为殡于屋后。此童遂留为儿,不没本姓,命名刘方,克尽子道。居二载,复值大风,有少年舟覆遇救,坚持一竹笼,哭泣不止。叩之,则山东刘奇。父以三考听选,举家在京。遭时疫,父母俱丧,无力扶柩,此笼中乃火化遗骨也。既被溺,行李荡然,无复归计。刘翁侧然,为助资斧。奇去月馀,复负笼而来,云:“故乡遭河决,已漂尽矣。愿乞片地理骨,而身为仆役以报。”刘翁许之。奇与方遂为兄弟,同眠共食,情爱甚笃。奇颇通文理,因教方读书,方亦日进。久之,刘翁夫妇俱殁,二人丧之如嫡。方复往京,移母柩至,与父坟合葬。三家之坟,如鼎峙焉。事毕,停沽酒而开布肆,家事日起。镇富民有来议姻者,刘奇欲之,而方执意不可,奇不能强。

  一日,见梁燕营巢,奇题一词于壁云:

   “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成毕竟巢还空。”

方见之,笑诵数次,亦援笔而和词云:

   “营巢燕,双双飞。天设雌雄事久期。雌兮得雄愿自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奇览和,大惊曰:“吾弟殆本兰乎?自同卧以来,即酷暑,未尝赤体。合之题词,情可知也。”乃佯为不悟,使方再和一词。方复书云:

   “营巢燕,声声叶,莫使青春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瑕,何事楚君终不识?”

  奇笑曰:“否弟果女子也。”方闻言面发赤,未及对。奇复云:“你我情同骨肉,何必隐讳。但不识何故作此装束?”方蹙额告云:“妾家向寓京师,因母丧,随父还乡,恐中途不便,故为男扮。后因父殁,治埋浅土,未得与母同穴,故不敢改形。欲求一安身之地,以厝先灵。幸葬事已毕,即欲自明。思家事尚微,兄独力难成,故复迟迟耳。”奇云:“尔我同榻数年,爱逾嫡血,弟词中已有俯就之意,我亦决无更娶之理。昔为兄弟,今为夫妇,恩义两全,不亦可乎?”方曰:“妾筹之熟矣,三家坟墓,俱在于斯,弃此而去,亦难恝然。兄若不弃陋质,使侍箕帚,共奉三姓香火,妾之愿也。”是夜,两人遂分席而卧。次日,奇请镇中年老者为媒,择吉告于三基,遂成花烛。里中传为异事,因名其地为“三义村”。

  方之题词,近于自衒。然主意实在奉祀,见识既高,作事又细腻,真闺杰也。大刘虽曰端人,终是𫘤汉。小刘固然贞女,诚亦巧人。

王善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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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善聪者,金陵城中女子也。年十二丧母,姊亦嫁。父某,向挟线香行贩江北诸郡。因念女幼而孤,伪饰为男,挈之以行。后父死,改姓名曰张胜。遇乡人李英,因合伙,仍以贩香为业。岁馀,同卧起,但云有疾,不去衫袴。溲溺必待夜,亦不去履袜。英初不知为女子也。

  弘治癸丑春,与英还金陵,年已二十馀矣。在候其姊,姊不之识。且曰:“我上无兄,下无弟,止有妹耳。我父挈往他所,买贩数年,音问不通,存亡未审。”善聪哭曰:“我即是也。父死,孤贫不能归,不得已与乡人李英合伙营度。今始归拜姊耳。”姊曰:“男女久处,得无私乎?”乃入密室验之,果为处子。仍作女饰。越二日,英来候,善聪匿不出,姊强之。英一见骇然,叩得其故。时英尚未娶,遂自请婚。善聪羞默遽退。英既归,念之不置,旋遣媒往。聪坚拒之曰:“嫌疑之际,不可不谨。今日若与配合,无私有私,数年贞节,付之逝水,不畏人嘲笑乎!”英服其有守,相慕益切。往复再四,终不听。事闻三厂,中官嘉其义,逼令成婚,且赠赀焉。聪不敢违,遂为夫妇。

  可惜绝好一件事,却被中官做去。

吴江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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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初,吴江下乡有富人子颜生,丧父,未娶。洞庭西山高翁女,有美名。颇闻而慕之,使请婚焉。高方妙选佳婿,必欲觌面。而颜貌甚寝,乃饰其同窗表弟钱生以往。高翁大喜,姻议遂成。颜自以为得计。及娶,而高以太湖之隔,必欲亲迎,且欲夸示佳婿于亲邻也。颜虑有中变,与媒议,复浼钱往。既达,高翁大会宾客。酒半,而狂风大作,舟不能发。高翁恐误吉期,欲权就其家成礼。钱坚辞之。及明日,风愈狂,兼雪。众宾俱来怂恿,钱不得已而从焉。私语其仆曰:“吾以成若主人之事,神明在上,誓不相负。”仆唯唯,亦未之信也。合巹之三日,风稍缓。高犹固留,钱不可,高夫妇乃具舫自送。仆者掉小舟,疾归报信。颜见风雪连宵,固已气愤,及闻钱权作新郎,大怒。候钱登岸,不交一语,口手并发。高翁闻而骇焉,解之不能,乃坚叩于旁之人,尽得其实。于是讼之县官。钱生诉云:“衣食于表兄,唯命是听。虽三宵同卧,未尝解衣。”官使稳婆验之,固处子也。颜大悔,愿终其婚。而高翁以为一女无两番花烛之理。官乃断归钱而责媒,钱竟与高女为夫妇。钱贫儒,赖妇成家焉。

  小说有《错占凤凰俦》。颜生名俊,钱生名青,高翁名赞,媒为尤辰。县令判牒云:“高赞相女配夫,乃其常理;颜俊借人饰己,实出奇闻。东床已招佳选,何知以羊易牛;西邻纵有责言,终难指鹿为马。两番渡河,不让传书柳毅;三宵隔被,何惭秉烛云长。风伯为媒,天公作合。佳男配了佳妇,两得其宜;求妻到底无妻,自作之孽。高氏断归钱青,不须另作花烛。颜俊既不合设骗局于前,又不合奋老拳于后。事既不谐,姑免罪责。所费聘金,合助钱青,以赎一击之罪。尤辰往来搧诱,实启衅端,重惩示儆。”沈伯明为作传奇。

刘举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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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州刘举人文光、廖举人暹,嘉靖乙丑会试京师。廖从老妪买妾,伪指刘曰:“娶汝,刘君也。”女即拜刘,刘辞谢。明日,老妪诣刘讲婚。刘曰:“娶妾者,廖也,非我也。”妪归语女,女誓曰:“吾既拜刘,业已许之,岂肯易志!不然,有死而已。”刘不得已,曰:“后三年,方得来娶。”女矢无他适,刘遂纳聘,辞赴南雍。酌酒为别,赠诗云:

   “玉手纤纤棒玉杯,仙郎南去几时回?天涯到处生芳草,须记凌寒雪里梅。”

昆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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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间,昆山民为子聘妇。而子得痼疾,民信俗有冲喜之说,遣媒议娶。女家度婿且死,不从。强之,乃饰其少于为女归焉,将以为旬日计。既草率成礼,父母谓子病不当近色,命其幼女伴嫂寝,而二人竟私为夫妇矣。逾月,子疾渐瘳。女家恐事败,绐以他故,邀假女去,事寂无知者。因女有娠,父母穷问得之。讼之官,狱连年不解。有叶御史者,判牒云:“嫁女得媳,娶妇得婿。颠之倒之,左右一义。”遂听为夫妇焉。

  小说载此事。病者为刘璞,其妹已许字裴九之子裴政矣。璞所聘孙氏,其第孙润,亦已聘徐雅之女。而润以少俊,代姊冲喜,遂与刘妹有私。及经官,官乃使孙刘为配,而以孙所聘徐氏偿裴。事更奇。其判牒云:“弟代姊嫁,姑伴嫂眠。爱女爱子,情在理中;一雌一雄,变出意外。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以美玉配明珠,适获其偶。孙氏子因姊而得妇,搂处子不用逾墙;刘氏女因嫂而得夫,怀吉士初非衒玉。相悦为婿,礼以义起;所厚者薄,事可权宜。使徐雅别婿裴九之儿,许裴政改娶孙郎之配。夺人妇,人亦夺其妇,两家恩怨,总息风波。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三对夫妻,各谐鱼水。人虽兑换,十六两原只一斤;亲是交门,五百年必非错配。以爱及爱,伊父母自作冰人;非亲是亲,我官府权为月老。已经明断,各赴良期。”

赵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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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室赵不敏,与钱塘名娼盼奴甚洽。久之,不敏日益贫,盼奴周给之,使笃于业,遂捷南省,得官授襄阳府司户。赴官三载,想念成疾而卒。有禄俸馀赀,嘱其弟判院者均分之,一以膳判院,一以送盼奴。且言盼奴有妹小娟,俊雅能诗,可谋致佳偶也。判院至钱塘,则盼奴一月前死矣。小娟亦以于潜官绢,诬扳系狱。倅从狱中召出,诘之曰:“汝诱商人官绢百匹,何以偿之?”小娟叩头言:“此亡姊盼奴事,乞赐周旋。”倅喜其辞婉顺,以赵司户所寄付之。小娟拆书,惟一诗云:

   “当时名妓镇东吴,不好黄金只好书。借问钱塘苏小小,风流还似大苏无?”

小娟得诗默默。倅索和,援笔书云:

   “君住襄江妾住吴,无情人寄有情书。当年若也来相访,还有于潜绢也无?”

  倅大喜,尽以所寄物与之,免其偿绢。且言于太守,谋为脱籍,归判院,得偕老焉。

  赵司户与盼奴一生恩爱,只成就得弟妹姻缘,岂非天天乎!虽然,司户、盼奴亦必聚首重泉之下,断不作冥冥蜉蝣也。

章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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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海乐安章汎,年二十馀,死经日,未殡而甦云:被录天曹,天曹主者,是其外兄,料理得免。初到时,有少女子同被录送,立住门外。女子见汎事散,知有力助,因涕泣,脱金钏三只及臂上杂宝,托汎与主者求见救济。汎即为请之,并进钏物。良久出,语汎云:“已论秋英,亦同遣去。”秋英,即此女之名也。于是俱去。足痛疲顿,殊不堪行。会日亦暮,止道侧小窟,状如客舍,而不见主人。汎共宿嬿接。更相问,女曰:“我姓徐,家吴县乌门,临渎为居,门前倒枣树,即是也。”明晨各去,遂并活。汎先为护军府吏,请假出都。经吴,乃至乌门,依此寻索,得徐氏舍。与主人叙阔,问:“秋英何在?”主人云:“女初不出入,君何知其名?”汎因自叙名姓,及说昔日神魂相见之由,但不及寝嬿之事。始秋英之甦也,先曾叙述。至是汎语与合,主人乃令侍婢数人,递出试汎。汎曰:“非也。”及令秋英见之,则如旧识。徐氏谓天意,遂以妻汎。生子名曰“天赐”。出《异苑》。

  先以幽遘,遂及明婚,较诸寻常恩情,更当十倍。

苏城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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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城有少妇张氏归宁,使青衣挈首饰一箱随后。中途如厕遗却。既行,始觉。返觅,则有丐者守之,即以授还,曰:“命穷至此,奈何又攘无故之财乎!”婢殊喜,以一钗为谢。丐笑麾之曰:“不敢多金,乃独爱一钗耶?”婢曰:“儿倘失金,何以见主母,必投死所矣。遇君得之,是赐我金,而生吾死也。纵君不望报,敢忘大德乎!吾家某巷,今后,每日早午,俟君到门,当分日食以食君。”丐者曰:“尔身在内,何由得见?”婢曰:“门前有长竹,第摇之,则知君来矣。”丐如言往,婢出食之。久而家众皆知,闻于主翁,疑有外情,鞫之,吐实。翁义之,召丐畜于家,后以婢配焉。事载《说听》,云其姑蒋氏言之,惜逸其姓名。

  丐廉而且达,仆之则必为义仆,若官之亦必为清官。翁以婢婚之,得其人矣。子胥与浣纱女是死夫妻,丐与婢是生夫妻。

侯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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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尚书侯继图,本儒士。一日秋风四起,偶倚阑于大慈寺楼,有大桐叶飘然而坠。上有诗云:

   “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就相思字。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书向秋叶上,愿随秋风起。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侯贮小帖,凡五六年,方卜任氏为婚。尝讽此诗,任氏曰:“此是妾书,争得在君手?”曰:“向在大慈寺阁上,倚阑得之,即知今日聘卿,非偶然也。”侯以今书较之,与叶上无异。

  五六年前,任氏已解相思,其风情必有过人者矣。韫玉不售,卒归拾叶之人。赤绳系足,不可强也。

以下老而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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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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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协字正礼,清介有奇操。少时将聘舅女,未成婚而母亡。免丧后,遂不复娶。至六十馀,此女犹未他适,协义而迎之。

  六十为婚,是亦不可已乎!缘苟未了,鸳鸯牒持此销号,虽义也,亦情也。

崔元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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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元综任益州参军,日欲娶妇。吉日已定,忽假寐,见人云:“此女非君妇,君妇今日始生。”乃梦中相随,向东京履信坊十字街西道北,入一宅内东行,正见一妇人生一女子。指云:“此是也。”崔既惊寤,殊不信。俄而,所娶章女暴亡。后官三品,年五十八,乃婚侍郎韦陟堂妹,年十九,正在履信坊韦家宅上成亲,住东行屋下。寻勘梦日,其妻适生。崔公年九十,韦夫人与之偕老,后四十年乃终。

  吴歌云:“六十岁成亲八十岁死,还有廿年夫妇好风光。”向谓谑谈,今观顾、崔两公,信有之矣。

韦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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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陵韦固,少孤。思早娶妇,多歧,求婚不成。贞观二年,将游清河,旅次朱城南店。客有以前清河司马潘昉女为议者,来日,期于店西龙兴寺门。固以求之意切,且往焉。斜月尚明,有老人倚巾囊坐于阶上,向月简书。觇之,不识其字。固问曰:“老父所寻者何书?固少小苦学,字书无不识者,西国梵字亦能读之。唯此书目所未觌,如何?”老人笑曰:“此非世间书,君何得见?”固曰:“然则何出也?”曰:“幽冥之书。”固曰:“幽冥之人,何以到此?”曰:“君行自早,非某不当来也。几幽吏皆主生人之事,可不行其中乎?今道途之行,人鬼各半,自不辨耳。”固曰:“然则君何主?”曰:“天下之婚牍耳。”固喜曰:“固少孤,常愿早娶,以广后嗣。迩来十年,多方求之,竟不遂意。今者,人有期此,与议潘司马女,可以成乎?”曰:“未也,君妇适三岁耳。年十七,当入君门。”固问:“囊中何物?”曰:“赤绳子耳,以系夫妇之足,虽仇敌之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逭。君之脚已系于彼矣,他求何益!”曰:“固妻安在,其家何为?”曰:“此店北,卖菜家妪女耳。”固曰:“可见乎?”曰:“妪陈姓,常抱之来卖菜于是。能随我行,当示君。”及明,所期不至。老人卷书揭囊而行,固逐之,入米市。有眇妪抱三岁女来,敝陋亦甚。老人指曰:“此君之妻也。”固怒曰:“杀之可乎?”老人曰:“此人命当食大禄,因子而食邑,庸可杀乎?”老人遂隐。固磨一小刀,付其奴曰:“汝素干事能,为我杀彼女,赐汝万钱。”奴曰:“诺。”明日,袖刀入菜市中,于众中刺之而走。一市纷扰,奔走获免。问奴曰:“所刺中否?”曰:“初刺其心,不幸才中眉间耳。”后来婚终不遂。

  又十四年,以父荫,参相州君,刺史王泰俾摄司户掾,专鞫狱,以为能,因妻以女,可年十六七,容色华丽。固称惬之极。然其眉间常贴一花钿,虽沐浴闲处,未尝暂去。岁馀,固逼问之,妻澘然曰:“妾郡守之犹子也,非其女也。畴昔父曾宰宋城,终其官。时妾在襁褓,母兄次殁。唯一庄在宋城南,与乳母陈氏居。去店近,鬻蔬以给朝夕。陈氏怜,不忍暂弃。三岁时,抱行市中,为狂贼所刺,刀痕尚在,故以花子覆之。七八年间,叔从事卢龙,遂得在左右,以为女嫁君耳。”固曰:“陈氏眇乎?”曰:“然。何以知之?”固曰:“所刺者固也。”乃曰:“奇也。”因尽言之,相敬愈极。后生男鲲,为雁门太守,封太原郡太夫人。知阴骘之定,不可变也。宋城宰闻之,题其店曰“定婚店”。

以下妻自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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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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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鸿,字伯鸾。势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不受。同县孟氏有女,肥丑而黑,力举石臼,择对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聘之。始以妆饰入门,七日而鸿不与语。妻跪床下请罪。鸿曰:“吾欲裘褐之人,可与俱隐深山者。今衣绮缟,傅粉墨,岂鸿所愿哉?”妻曰:“以观夫子之志耳。”乃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字之曰德耀,名孟光。欲相与入霸陵山中,以耕织自食。初至吴,依皋伯通,居庑下,为人赁舂。妻具食,举案必齐眉。伯通异之曰:“彼佣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常人。”乃舍之于家。

  长卿氏曰:“夫以肥黑而丑之女,衣绮缟,傅粉墨,设以身当之,将何如乎?夫有所受之也。锺离春黄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若漆,行年三十,无所容入。衒嫁不售,乃自诣齐宣,乞备后宫。乃说王以四殆,王拜为后。此丑妇求夫诀也。此法一传而为桓少君。少君归鲍宣,妆送甚盛,宣不悦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食贫贱,不敢当礼。’少君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行,故使贱妾侍巾栉。既奉承君子,唯命是从。’乃悉归侍御服饰,更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再传而为袁隗妻马伦。伦是融女,家势丰豪,妆遣甚盛。隗问曰:‘妇奉箕帚而已,何乃过珍丽乎?’对曰:‘慈亲垂爱,不敢逆命。君若欲慕鲍宣、梁鸿之高,妾亦愿从少君、孟光之事矣。’此富家女降夫入门诀也。”

络秀 崔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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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濬作安东时,行猎值暴雨,过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子不在。有女名络秀,闻外有贵人,与一婢于内椎猪杀羊,作数十人饮食,事事精办,不闻有人声。密觇之,独见一女子,状貌非常。濬固求为妾,父兄不许。络秀曰:“门户殄瘁,何惜一女!若连姻贵族,将来或大益。”父兄从之。生伯仁兄弟。由是李氏在世,得方幅齿遇。

  唐冀州长史吉懋,欲为男顼取南宫县丞崔敬女,敬不许。因有故,胁以求亲,敬惧而许之。择日下函,并花车,卒至门首。敬妻郑氏初不知,抱女大哭曰:“我家门户低,不曾有吉郎。”女坚卧不起。其小女白其母曰:“父有急难,杀身救解。设令为婢,尚不合辞,姓望之门,何足为耻?姊若不可,儿自当之。”遂登车而去。顼位至宰相。

  一是为门户,一是救父,然择婿之道,亦不外是。

以下夫妇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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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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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洪簿朱显,欲婚郓县令杜集女。聘定后,值前蜀选入宫中。后咸康归命,显作掾彭州,欲求婚媾,得王氏之孙,亦宫中旧人。朱因与话:“昔欲婚杜氏,尝记得有通婚回书云:‘但惭南阮之贫,曷称东床之美。’”王氏孙乃长叹曰:“某即杜也。王盖冒称。自宫中出后,无所托,遂得王氏收某。”朱显悲喜,夫妻情义转重矣。

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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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末时,彭城程万里,尚书程文业之子也。年十九,以父荫补国子生。时元兵日逼,万里献战、守、和三策,以直言忤时宰。惧罪,潜奔江陵。未及汉口,为虏将张万户所获。爱其材勇,携归兴元,配以俘婢,统制白忠之女也,名玉娘。忠守嘉定,城破,一门皆死,惟女仅存。成婚之夕,各述流离,甚相怜重。

  越三日,玉娘从内出,见万里面有泪痕,知其怀乡。乃劝之曰:“观君才品,必非久于人下者,何不早图脱网,而自甘仆隶乎?”万里不答,心念,此殆万户遣试我也,妇人必不及此。明日以玉娘之言告万户。万户怒,欲挞玉娘,其妻解之而止。玉娘全无怨色,万里愈疑。是晚,玉娘复以为言,词益苦。及明,万里复告之。万户乃鬻玉娘于人为妾,而许万里以别娶。万里至是始自恨负此忠告,然已无及矣。玉娘临行,以绣鞋一只,易其夫旧履,怀之,以为异日萍水之券。自是万里为主人委任不忌,竟以其间,窃善马南奔。至临安,值度宗方立,录用先世苗裔。万里上书自陈,补福清尉,历官闽中安抚使。宋亡,全城归元,加升陕西行省参知政事。兴元,陕所辖也。于是密遣仆往访绣鞋之事。玉娘初被鬻,自缝其衣,死不受污辱。久之,因乞为尼,居昙花庵。仆踪迹至庵,出鞋玩弄。有尼方诵经,睹鞋惊骇,亦出鞋,质之相合。仆知是玉娘,跪致主命,欲迎至任所。尼谓仆曰:“鞋履复合,吾愿毕矣。我出家已二十馀年,绝意尘世。寄语郎君,自做好官,勿以我为念。”仆曰:“主翁念夫人之义,誓不再娶。夫人不必固辞。”尼不听,竟入内。仆使老尼传谕再四,终不肯出。仆不得已,以鞋履双双归报。万里乃移文本省,檄兴元府官吏,具礼迎焉。夫妇年各四十馀矣。玉娘自谓齿长,乃为夫广置姬妾,得二子。

  为婚才六日,别乃二十馀年。老而复聚,以富贵终。向使糜鹿相守,终为张氏婢仆,其有振乎!方其忠告脱网,意何远也。齐姜之后,仅一人焉。万里冤其妇,卒用自脱,所成者大,岂吴起求将之意埒乎哉!重耳之语狄隗也,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卒迎隗为夫人。万里亦二十馀年,而绣鞋始双。夫妇之合,不偶然矣。夫万里已明知玉娘之鬻为人妾,而又访之何也?听其言,察其志,玉娘之不降、不辱,必也。诚如是,虽更二十年犹可也。

单飞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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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孝感坊,有邢知县、单推官,并门而居。邢之妻,即单之妹。单有子名符郎,邢有女名春娘,年齿相上下,在襁褓中已议婚。宣和丙午夏,邢挈家赴邓州顺阳县官守。单亦举家往扬州待推官缺。约官满日归成婚。

  是冬,戎寇大扰,邢夫妻皆遇害。春娘为贼所虏,转卖在全州娟家,名杨玉。春娘十岁时,已能诵《语》、《孟》、《诗》、《书》,作小词。至是娼妪教之,乐色事艺,无不精绝。每公庭侍宴,能改旧词为新,皆切情境。玉容貌清秀,举措闲雅,不持口吻以相嘲谑,有良人风度,前后守倅皆重之。

  单推官渡江,累迁至郎官,与邢声迹不相闻。绍兴初,符郎受父荫,为全州司户。是时州僚惟司户年少。司户见杨玉,甚慕之,但有意而无因。司理与司户,契分相投,将与之为地,惮太守严明,未敢。后二年,会新守至,与司理有旧。司户又每蒙前席。于是司理置酒请司户,止取杨玉一名祇候。酒半酣,司户佯醉呕吐,偃息于斋。司理令玉侍奉汤饮,乃得一会,以遂所欲。司户因褒美之馀,叩其来自,疑非户门中人。玉赧然徐答曰:“妾实宦族,非杨妪所生也。”司户因问其父官姓,玉泣曰:“本姓邢,住京师孝感坊,幼年许与舅子结姻。父授邓州顺阳县令。不幸父母皆遭寇杀,妾被掠卖至此。”司户复细问其舅家,玉曰:“舅姓单,是时得扬州推官。其子名符郎,今不知存亡如何。”因大泣下。司户知为春娘也,佯慰之曰:“汝今鲜衣美食,为时爱重,有何不足耶?”玉曰:“妾闻女子愿为有家,若嫁一小民,布裙短衾,啜菽饮水,亦是良妇。今在此迎新送故,是何情绪!”司户知其语出至诚,然未有所处,而未敢信。后一日,司户置酒回司理,召杨玉佐樽,遂不复与狎昵。因好言正色问曰:“汝前日言,为小民妇亦所甘心。我今丧偶,犹虚正室,汝肯随我乎?”玉曰:“得脱风尘,妾之至愿也。但恐他日新孺人归,不能相容。俟通知孺人,一言决矣。”司户乃发书告其父。

  初,靖康之末,邢有弟号四承务者,渡江居临安,与单往来。单时在省为郎官。乃令四承务具状,经朝廷,迳送全州,乞归良续旧婚。符既下籍,单又致书太守。四承务自赍符并单书到全州。司户请司理召玉,告之以实,且戒勿泄。后日,司户自袖其父书并省符见太守,守曰:“此美事,敢不如命。”既而,至日中,牒未下。司户疑有他变,密使探之,见厨司正谋设宴。司户曰:“此老尚作少年态耶!此错处非一拍,此亦何足恤也。”既而果命杨玉祇候,只招通判。酒半,太守谓玉曰:“汝今为县君矣,何以报我?”玉答曰:“妾一身皆明府之赐,所谓生死而肉骨也。又何以报!”太守乃抱持之,谓曰:“虽然,必有以报我。”通判起立,正色谓太守曰:“昔为吾州弟子,今为司户孺人,君子进退当以礼。”太守踧踖谢曰:“老夫不能忘情,非判府言,不自知其为过。”乃令玉入内宅,与诸女同处。即召司理、司户,四人同坐至天明,极欢而罢。晨起视事,下牒谕翁媪。翁媪出不意,号泣而来曰:“养女十馀年,费尽心力,更不得一别耶!”春娘出谕之曰:“吾夫妻相会,亦是好事。我十年虽汝恩养,然所积金帛亦多,足养汝。”老妪犹号哭不已,太守叱使去。既而太守使州司人,从内宅舁玉出,与司户同归衙。司理为媒,四承务为主,如式成礼。任将满,春娘渭司户曰:“妾失身风尘,亦荷翁妪爱育,兼义姊妹中有情厚者。今既远去,终身不相见,欲具少酒食,与之话别何?”司户曰:“汝事,一州之人,莫不闻之,胡可隐讳,此亦何害。”春娘遂治酒就胜会寺,请翁媪及同列者十馀人会饮。酒酣,有李英者,本与春娘连名,其乐色皆春娘教之,常呼为姊,情极相得,忽起持春娘手曰:“姊今超脱青云之上,我沉沦粪土,无有出期。”遂失声恸哭。春娘亦哭。李英针线妙绝,春娘曰:“司户正少一针线人。但吾妹平日与我等,今岂能相下耶?”英曰:“我在辈中,常退姊一步,况今云泥之隔,嫡庶之异,若姊为我方便,得解网去,是一段阴德事。若司户左右要针线人,姊得我为之,平索相谙,亦胜生分人也。”春娘归以语司户,不许,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既而,英屡使人来促。司户不得已,拼一失色恳告。太守曰:“君欲一箭射双雕耶!敬当奉命,以赎前者通判所责之罪。”

  司户挈春娘归,舅妗见之,相持大哭。既而问李英之事,遂责其子曰:“吾至亲流落,理当收拾,更旁及外人,是不可已耶。”司户惶恐,欲令改嫁。其母爱李婉顺,遂留之。居一年,李氏生男,邢氏养为己子。符郎名飞英,字腾实。罢全州幕职,历令丞。每有不了办公事,上司督责,闻有此事,以为知义,往往多得解释。绍兴乙亥岁,事夔倅奉祠,寄居武陵,邢李皆在侧。每对士大夫具言其事,无所隐讳,人皆义之。

  单郎、邢娘,皆真道学也,岂惟单郎哉。单之父母,以及太守、通判,无一而非真道学也。

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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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炎三年,车驾驻建康。军校徐信,与妻子夜出市,少憩茶肆旁。一人窃睨其妻,目不暂释。信怪之,乃舍去。其人踵蹑及门,依依不忍去。信问其故,拱手逊谢曰:“心有情实,将吐露于君,君不怒,乃敢言。愿略移步至前坊静处,庶可倾竭。”信从之。始言曰:“君妻非某州某县某姓氏耶?”信愕然曰:“是也。”其人掩泣曰:“此吾妻也。吾家于郑州,方娶三年,而值金戎之乱,流离奔窜,遂成乖张。岂意今在君室。”信亦为之感怆,曰:“信,陈州人也。遭乱失妻。至淮南一村店,逢妇人散衣蓬首,露坐地上,自言为溃兵所掠,到此不能行。吾乃解衣馈食,留一二日,乃与之俱。初不知为君妇,今将奈何?”其人曰:“吾今已别娶,藉其赀以自给,势无由复寻旧盟。倘使暂会一面,叙述悲苦,然后诀别,虽死不恨。”信固慷慨义士,即许之,约明日为期,令偕新妻同至,庶于邻里无嫌。其人欢拜而去。明日夫妇登信门,信出迎,望见长恸,则客所携乃信妻也。四人相对惊惋,拊心号咷。是日,各复其故,通家往来如姻娅云。

  近年,阊门外有一人,貌俊而得丑妻;隔巷之家,貌丑而得俊妻。两家互憎互羡,即旁人亦谓天公吩咐不均也。一日火漏,俊夫挈妻走避,过街棚,梁坠,妻压死。夫急趋前巷空屋下,而所慕俊妻先在,方以夫被焚恸哭。乃互相慰藉。未几,众为撮合成偶。事之巧合,有若此者。

王从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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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兴初,四方寇盗未息。汴人王从事,挈妻来临安调官,寓抱剑营邸舍。左右皆娼家,不便,乃出外僦民舍。归语妻曰:“我已寻某巷某家,甚宽洁,明当护箱笼先行,即倩轿迎汝。”及明,王去,移时轿至,妻亦去。久之,王复回,求妻不得。访究累日,绝无踪影。后五年,为衢州教授,赴西安宰宴集。羞鳖甚美,坐客大嚼。王食一脔,辄停箸悲咽。宰叩其故,曰:“忆亡妻在日,最能馔此。凡治鳖裙,去黑皮必尽,切脔必方正。今何一似也。所以泣。”因具言始末。宰亦怅然,托更衣入宅。既出,既罢酒,曰:“一人泣隅,满座不乐。教授若此,吾曹何心欢饮哉?”客皆去,宰揖王入室,唤一妇人出,政其妻也。相顾大恸欲绝。盖昔年将徙舍之夕,奸人窃闻之,遂诈舆去女侩家,而货于宰为妾,得钱三十万。寻常初不使治鳖,此日偶然耳。便呼车送诣王氏。王拜谢,愿偿原值。宰曰:“以同官妻为妾,不能详审,其过大矣。幸无男女于此,尚敢言钱乎?”卒归之。

  《夷坚志》云:“宣和六年元宵,京师宣德门张灯,贵近家皆设幄门外两庑。一宗王家在东偏,有姻族居西。遣青衣邀其女珍珠姬者,曰:‘若肯来,当遣轿至。’女年十七八,美色,未嫁。闻呼喜甚,启母欲行。时日犹未暮。少顷,轿从西幄来,舁以去。及青衣与轿来迫,始悟奸欺。亟告府募访,不得。明年三月,或报姬在野外破轿中啼哭。其家舁归,果姬也。雾鬓鬙,望父母掷身大哭。久乃能言:‘初上车疾行,入狭迳,至古神堂。鬼卒执兵杖夹持,坐者髯如戟,面阔尺馀,嗔我触犯,裸杖二十。绝而复醒,则身在密室。有媪殷勤抚慰,为洗疮敷药。逾月愈,诱为子妇,遂被奸污。后售某家为妾,以色美被妒付还,原牙侩家惧祸不敢再鬻,因送于野,幸不死耳。向神堂所见,皆贼计也。’”因伪舆事相类,并记之。

黄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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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汉会稽黄昌,字圣真,初为州书佐。其妇归宁于家,遇贼被获,遂流转入蜀,为人妻。及昌为蜀郡太守,妻之子犯事,诣昌自讼。昌疑此妇不类蜀人,因问所由,对曰:“妾本会稽馀姚戴次公女,州书佐黄昌妻也。妾尝归家,为贼所掠,遂至于此。”昌惊呼前谓曰:“何以识黄昌耶?”对曰:“昌左足脚心有黑子,尝自言当为二千石。”昌乃出足视之,因相持悲泣,还为夫妇。

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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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安肖某,少失怙恃。妇陈氏,抱子七月矣。而叔暴狠,怀私折辱,兼欲鬻其夫妇,以省食指。因事加大斧击某,左臂破裂,血满衣袽。知不能容,别妇出亡。割袽分藏其半,为异日会征。遂适襄郢间,业制盆桶诸木器糊口。飘零愤恚,久益忘家。妇倚办女红自食,毁面贞守。子渐长,又阏于叔,不令读书。则躬任课教,或窃附邻儿师讲业。儿亦奋激,攻苦如饴,二十一成乡荐,起家某县令。嘉靖甲午,擢楚少参,建牙郢上。以失父故,常抱惨戚。顿欲挂冠,云游觅父。忽夏月,太夫人隔帘窥见堂下制器匠,偏袒作,努臂露伤痕,疑之。令童子问:“匠何处人?”曰:“南安。”因悉其避叔弃妻子出亡始末。复问。“汝血袽何在?”匠大惊曰:“太夫人何由知?”即出持袽,合太夫人所藏如一。于是登堂大恸,镜影始双。趋呼横金入:“匠,汝父也。”退而舞拜膝下,解衣进觞,欢溢百城。

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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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东游击将军王冀,躯干雄伟,智力过人,临阵辄捷,常获功赏,且孝于母。一日,帅府视事回,省其母,太夫人尚寝,问之不答,王久侍不去。太夫人乃曰:“我不言,终昧我心;言之,又伤汝心。汝今日享此官爵,非汝父祖世荫。吾幼与汝父在军中,为王父掠来,我娠汝八月矣。时王父为帅辽阳,置我后室,已而生汝。王父妾媵虽众,然无子女,因以为己子。王父亡,汝遂袭其官。汝又多能,得至今日富贵。汝实赵某子也。汝父离散,几四十年,生死未可知。吾昨出厅,与汝妇闲行,见牧马老卒,识其形容,仿佛汝父。欲呼问来历,因素未与汝通此情,汝又不在家,故且止。汝今可呼而叩之。”王出厅,即呼老卒,诘其原戍姓名,妻子姓氏,今何居此。其卒历告:“正统初,携妻子从本官自济南卫来戍于此。妻某氏,方有娠八月,未知男女,为辽阳将官逼去。至今四十馀年,不知妻子消息。某孤苦贫老,死而不知身归何所。”因泪下如雨。王起告其母。母出复询其实,乃相持恸哭仆地,王亦悲极。乃请老卒入P,令左右奉其澡洗,更衣坐厅上夫妇子女参拜。复告于家庙,众亲宴讫。次日上疏备陈其故,乞辞位归于王氏,自补赵氏军伍,再获寸进,以图报效。疏上达,朝廷嘉其孝义,降诏,俾仍原职,复姓赵氏云。

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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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公某,关中盩厔人。妇李氏生一子,才七岁。公复贾于阎闽潭浦,主蘖氏家。蘖新寡,复为其家赘婿,生一子,冒姓蘖氏,亦已三岁。倭夷突犯海上诸郡,掠公以去,居十九年,髡跣跳战,皆倭习矣。后又随众犯闽。会闽帅败之去,而公得遁归,为累囚属绍兴,郡丞杨公世道者釐辨之:“夷耶?民耶?”公曰:“我闽中民也。”因道其里族妻子名姓,多与己合。异之,归以问母。母令再谳,而听于屏后。不数语,大呼曰:“而翁也。”起之囚中,拜哭皆恸,洗浴更衣,庆忭无极。次朝,蘖公知公得翁,举羔雁为贺。公觞之,翁出行酒。蘖公问翁何由入闽。翁言其始末,又与蘖氏家里族妻子姓名合。异之,亦归以问母。其日翁来报谒,蘖公觞之,而母窃听其语,又大呼曰:“而翁也。”其为悲喜犹杨丞家。于是闽郡黎老欢忭,呼为循吏之报。士大夫羔雁成群,盖守丞即异地各姓,实同体兄第。而翁以髡跣跳战之卒,且为累囚,一日而得二贵子、两夫人,以朱幡千钟养焉。其离而合,疏而亲,贱而荣,岂非天故为之哉!

绍兴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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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兴间,有士人贫不能婚,赘入团头家为婿。团头者,丐户之首也。女甚洁雅,夫妇相得。逾数载,士人应试成名,颇以妇翁为耻。既得官淮上,携妻之任。小流与妻玩月,乘间推坠于水,扬帆而去。妻得浮木不死。有淮西转运使船至,闻哭声,哀而救之。叩其故,乃收为己女,戒家人勿泄。比至淮,士人以属官晋谒。运使佯问:“已娶未?”士人答言:“有妻坠江死,尚未续也。”运使乃命他僚为己女议亲,且云“必入赘乃可。”士人方慕高阀,惊喜若狂。既成礼,士人欣然入闼。忽妪妾辈数十人,持细杖从户傍出,乱捶之。士人口称何罪,莫测所以。闻闺中高唤曰:“为我摘薄情郎来!”士人犹不辨其声。及相见,乃故妻也。妻数其过,士人叩首谢罪不已,运使入解之。自是终身敬爱其妇,并团头亦加礼焉。

  以团头为可贱,不婿可也。微而婿之,贵而弃之,其妇何罪?且幸而为团头婿耳,假今为子,其不为刘叟之见笞者几何!天遣运转使为结此一段薄情公案,不然,严武、王魁之报,恐不免矣。

崔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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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正辛卯,真州有崔生名英音,家极富,少工书画。以父荫补浙江温州永嘉尉,携妻王氏赴任。道经苏州之圌山,泊舟赛于神庙。既毕,饮于舟中。舟人见其饮器皆金银,遂起恶念。是夜,沉英水中,并婢仆杀之,谓王氏曰:“尔知所以不死者乎?我次子尚未有宝,今有事往杭州一两月,俟归,与汝成亲。汝即吾家人,无恐。”言讫,席卷所有,而以新妇呼王。王佯应之,勉为经理,曲尽殷勤。舟人私喜得妇。然渐稔熟,不复防闲。将月馀,值中秋节,舟人盛设酒肴,雄饮痛醉。王氏俟其沉睡,轻身上岸。行二三里,忽迷路。芦草菰蒲,一望无际。王既艰步履,又虑寻蹑,于是尽力狂奔。久之,东方渐白,遥望林中有屋宇,急往投焉。候启其门,乃一尼院。院主问王来故,王绐之曰:“妾真州人也。舅宦游江浙,挈家皆行,抵任,而良人殁矣。孀居数年,舅令嫁永嘉崔尉为妾。正室悍戾,棰辱万端。近者解官,舟次于此,因中秋赏月,命妾取金杯酌酒,不料失手坠江,必欲置之死地,遂逃生至此。”尼曰:“娘子既不敢归舟,家乡又远,孤苦一身,将何所托?”王惟涕泣而已。尼曰:“此间僻在荒滨,人迹不到,娘子若舍爱离痴,悟身为幻,披缁削发,就此出家,禅榻佛灯,晨餐暮粥,聊随缘以度岁月,岂不胜于为人宠妾,受今世之苦恼,而结来世之仇雠乎?”王拜谢曰:“是所志也。”遂落发于佛前,立法名慧圆。王读书识字,写染俱通。不期月间,悉究内典,大为院主所礼待,事必谘而后行。而复宽和柔善,人皆爱之。每日于白衣大士前礼拜百馀,密诉心曲,虽隆冬盛暑弗替。既罢,即身居奥室,人罕见其面。

  岁馀,忽有人至院随喜,留斋而去。明日,将画芙蓉一幅来施。老尼张于素屏,王过见之,识为英笔,因询其所自,院主曰:“近有檀越布施。”王问檀越姓名,今住甚处,以何为生。曰:“同县顾阿秀兄弟,以操舟为业,年来如意,人颇道其劫掠江湖间,不知诚然否。”王又问:“亦尝往来此中乎?”曰:“少到耳。”即默识之。乃援笔题于屏上曰:

   “少日风流张敞笔,写生不数黄筌。芙蓉画出最鲜妍。岂知娇艳色,翻抱死生冤。粉绘凄凉馀幻质,只今流落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

其词盖《临江仙》也。尼皆不晓其所谓。

  一日,忽在城有郭庆春者,以他事至院。见画与题,悦其精致,买归为清玩。适御史大夫高公纳麟,退居姑苏,多慕书画。庆春以屏献之。公置于内馆,而未暇问其详。偶外间忽有人卖草书四幅,公取观之,字格类怀素,而清劲不俗。公问谁写,其人对“是某学书”。公视其貌,非庸碌者。询其乡里姓名,蹙额对曰:“英,姓崔,字俊臣。世居真州。以父荫补永嘉尉,挈累赴官,不自慎重,为舟人所图,沉英水中。家财妻妾,不复顾矣。幸幼时习水,潜泅波间,度既远,遂登岸,投民家,举体沾湿,身无一钱。赖主翁见怜,易衣赐食,复赠盘费而遣之。英遂问路出城,陈告于平江路,令听候,一年杳无消耗,惟卖字以度日。非敢谓善书也,不意恶札上彻钧览。”公闻其语,深悯之,曰:“子既如斯,付之无奈!且留吾西塾,训诸孙写字,不亦可乎?”英幸甚。公延入内馆,与饮。英忽见屏间芙蓉,泫然垂泪。公怪问之,曰:“此舟中失物之一,英手笔也。何得在此?”又诵其词,复曰:“英妻所作。”公曰:“何以辨识?”曰:“识其字画。且其词意有在,真拙妇所作无疑。”公曰:“若然,当为子任捕盗之责。子姑秘之。”乃馆英于门下。

  明日,密召庆春问之。庆春云:“买自尼院。”公即使宛转诘尼,得于何人,谁所题咏。数日,报云:“同县顾阿秀舍,院尼慧圆题。”公遣人说院主曰:“夫人喜诵佛经,无人作伴。闻慧圆了悟,欲礼为师,愿勿却也。”院主不许。而慧圆闻之,深欲一出,或者可借此复仇。尼不能拒。公命舁至,俾夫人与之同寝处。暇日,问其家世之详。王饮泣以实告,且白题芙蓉事,曰:“盗不远矣,惟夫人转以告公。倘得缚罪人,以下报夫君,某死且不朽。”而不知其夫之故在也。夫人以语公。公属夫人善视之,略不与英言。公廉得顾居址出没之迹,然未敢轻动。惟使夫人阴劝王蓄发,返初服。

  又半年,进士薛理溥化为监察御史按郡。溥化,高公旧日属吏,知其敏手也。且语溥化掩捕之,敕牒及家财尚在,惟不见王氏下落。穷讯之,则曰:“诚欲留配次男,不期乘间逃去,莫知所往。”溥化遂置之极典,而以原赃给英。

  英将辞公赴任。公曰:“待与足下作媒,娶而后去,非晚也。”英谢曰:“糟糠之妻,同贫贱久矣,今不幸流落他方,存亡未卜。且单身到彼,迟以岁月。万一天地垂怜,若其尚在,或冀伉俪之重谐耳。别娶之言,非所愿也。”公凄然曰:“足下高谊如此,天必有以相佑,吾安敢苦逼。但容奉饯,然后起程。”翌日开宴,各官及郡中名士毕集。公举杯告众曰:“老夫今日为崔县尉了今生缘。”客莫喻。公使呼慧圆出,则英故妻也。夫妇相持大恸,不意复得相见于此。公备道其始末,且出芙蓉屏示客,方知公所云“了今生缘”,乃英妻词中句。而慧圆则英妻改字也。满座感叹,服高公之盛德。公赠英奴婢各一,津遗就道。英任满重过吴门,而公薨矣。夫妇号哭,如丧其亲。就墓下建水陆斋三昼夜以报而后去。王氏因此长斋,念观音不辍。

  使贼奴无意得妇,王必死。即有意得妇,而无杭州之行,王亦必死。使崔生不识水性,与汨俱没。即不然,而天涯隔绝,更无消息到空门,王虽生亦犹之乎死。乃芙蓉屏之施,贼奴自出供案,而又辗转入于有力者之家,呈于有心智之目,仇雠授首,夫妇重圆,中间情节奇幻,绝好一部传奇骨子。崔,义夫;王,节妇;主翁,善人;高御史,侠士。无一不可传也。

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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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王舜卿,父为显宦,致政归。生留都下,支领给赐,因与妓玉堂春姓苏者狎。创屋宇,置器饰,不一载,所赍罄尽。鸨啧有繁言。生不得已出院,流落都下,寓某庙中。廊间有卖果者见之曰:“公子乃在此耶!玉堂春为公子誓不接客,命我访公之所在。今幸无他往。”乃走报苏。苏诳其母,往庙酬愿。见生,抱泣曰:“君名家公子,一旦至此,妾罪何言。然胡不归?”生曰:“路遥费多,欲归不得。”妓与之金曰:“以此置衣饰,再至我家,当徐区画。”生盛服仆从复往。鸨大喜,相待有加,设宴。夜阑,生席卷所有而归。鸨知之,挞妓几死,因剪发跣足,斥为庖婢。未几,山西商闻名求见,知其事,愈贤之,以百金为赎身。逾年发长,颜色如故,携归为妾。初,商妇皮氏以夫出,邻有监生,浼妪与通。及夫娶妓,皮知之。夜饮,置毒酒中。妓逡巡未饮,夫代饮之,遂死。监生欲娶皮,乃唆皮告官,云妓毒杀夫。妓曰:“酒为皮置。”皮曰:“夫始绐为正室,不甘为次,故杀夫,冀改嫁。”监生阴为左右,妓遂成狱。

  生归,父怒斥之。遂矢志读书,登甲科,后擢御史,按山西录囚。潜访得监生邻妪事,逮以来,不伏。因潜匿一胥于庭下柜中。监生、皮氏与妪,俱受刑于柜侧。官伪退,吏胥散。妪年老,不堪受刑,私谓皮曰:“尔杀人累我,我止得监生五金及两疋布,安能为若受刑?”二人恳曰:“姆再忍须臾,我罪得脱,当重报。”柜中胥闻此言,即大声曰:“三人已尽招矣。”官出胥为证,俱伏法。王令乡人伪为妓兄,领回籍,阴置别邸,为侧室。

  生非妓,终将落魄天涯;妓非生,终将含冤地狱。彼此相成,卒为夫妇。好事者撰为《金钏记》。生为王瑚,妓为陈林春,商为周镗,奸夫莫有良。

  情史氏曰:“夫人一宵之遇,亦必有缘焉凑之,况夫妇乎!嫫母可为西子,缘在不问好丑也;瓦砾可为金玉,缘在不问良贱也。或百求而不获,或无心而自至,或久睽而复合,或欲割而终联。缘定于天,情亦阴受其转而不知矣。吁!虽至无情,不能强缘之断;虽至多情,不能强缘之合。诚知缘不可强也。多情者,固不必取盈,而无情者,亦胡为甘自菲薄耶!”

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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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乙二书生(补意外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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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甲乙二书生,同行,适他邑,骤遇雷雨,避小家屋檐下。久之,天晚,雨益甚,衣俱沾湿。欲求一宽处借宿。视前有宅门方闭,急趋欲叩之。乙恐见拒,甲戏曰:“无妨,此吾岳翁家也。叩之何害?”主翁在门内闻语,启扉问曰:“谁为吾东床者?”甲色变。主翁因揖乙入户。谓甲曰:“足下既系瓜葛,且须露坐。”乙为曲谢,不听。翁留款极欢,更馀方下榻。甲徬徨户外,坐立不宁,深悔轻薄,自罹其咎。俄而雨止风来,湿衣助冷,蹲踞阶檐,辗转不寐。夜半,忽闻门内切切语声,疑乙来相援,强起觇之。少焉门启,黑影中微辨是二女子,捧一衣包而出,即以授甲曰:“郎已至乎?便可同行也。”甲不知所为,漫然携之疾走,中路,二女有所言,甲唯唯而已。及明,二女大惊,相顾曰:“非是!”然无可奈何。

  盖主翁之女,与表兄有私约,挈资而遁,约于是夜之半。其人尚未至,而甲在,遂误认而从焉。其一女,乃随身婢也。甲偕女还家,遂为夫妇。女有美色,相得甚欢。

  主翁早起失女,疑甲所盗。问诸乙,乙谢不知。乃同乙踪迹至甲家,得之。甲本大族,而翁亦欲盖丑,乃以姻礼相见。笑曰:“门外岳翁之言,殆天数与?”后甲贵仕,此女亦受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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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类略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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