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时相书
某不佞,疲软不能强筋骨,与工人田夫坐市区、服畎亩,为力役之劳,独好取古书文字,考录前世以来圣贤君子之所为,与古之车旗、服器、名色等数,以求国家之治、贤愚之任。至其炳然而精者,时亦穿蠹盗取,饰为文辞,以自欣喜。然其为道宏深肆大,非愚且迂能所究及。用功益精,力益不足,其劳反甚于市区畎亩,而其所得,较之诚有不及焉。岂劳力而役业者成功易,勤心为道者至之难欤?欲悔其所难而反就其易,则复惭圣人为山一篑止焉之言,不敢叛弃。故退失其小人之事,进不及君子之文,茫然其心,罔识所向,若弃车川游,漫于中流,不克攸济,回视陆者,顾瞻徨徨。然复思之。
人之有材能、抱道德、怀智虑,而可自肆于世者,虽圣与贤未尝不无不幸焉。禹之偏枯,郤克之跛,丘明之盲,有不幸其身者矣。抱关击柝,恓惶奔走,孟子之战国,扬雄之新室,有不幸其时者矣。少焉而材,学焉而不回,贾谊之毁,仲舒之禁锢,虽有其时,有不幸其偶者矣。今以六尺可用之躯,生太平有道之世,无进身毁罪之惧,是其身、时、偶三者,皆幸于古人之所有者。独不至焉,岂天之所予不两足欤,亦勉之未臻欤?
伏惟明公履道怀正,以相天下,上以承天子社稷之大计,下以理公卿百职之宜,贤者任之以能,不贤者任之以力,由士大夫下至于工商贱技,皆适其分而收其长。如修之愚,既不足任之能,亦不堪任以力,徒以常有志于学也。今幸以文字试于有司,因自顾其身、时、偶三者之幸也,不能默然以自羞,谨以所业杂文五轴贽阍人,以俟进退之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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