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汉字的意见

整理汉字的意见
作者:陆费逵
民国十年
1921年
本作品收录于《教育文存
出自《教育文存》卷二,西北大学出版社2019年整理重版。

我们中国的汉字,难学难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人主张根本解决,用注音字母或罗马字母改成拼音字,我想一时是做不到的——现在有一部分人单用注音字母写信作文很有成效。但是要普及不误会,一时是不行的——我们要减少难学难写的困难,只有赶快整理汉字。整理的方法有两种:一、限定通俗字的范围。二、减少笔画。

限定通俗字的范围,以普通敷用为宗旨。电报新编七千多字,是文人通用的,固不能作通俗的标准;教会里有通用六百字一千字的选定,不过太少了,又嫌不敷用。我想不必限定字数,应该以普通敷用为宗旨,详审选定,数目大约在二千左右。选字的标准,以普通应用为主。如“恭敬”和“虔恪”,要“恭敬”不要“虔恪”;“弱”和“荏”,要“弱”不要“荏”。如果两义都通用的,不妨并存。如“国”和“邦”,“狗”和“犬”之类——我举例是随便说的,此类很多,难得遍举——选定之后,要好好的作一本字典,明白解说义意;只要留普通应用的义意,不普通的简直可以不说——我写到此处,案上适有《黑奴吁天录》,随手翻开卷三第二页,有“楚榜”字样,我以为“楚”字解释,以“苦楚”“清楚”为限;“夏楚”之义,已经不是普通应用了。“榜”字以“出榜”之义为限,“楚榜”“榜人”都不必要——有人说:“我们文字现在还嫌不敷用,如照你这样做,不是更不敷用了么?”我回答他道:“这是普通应用的,是国民常识的,如果在专门学问和高等文学上,不但不必限制,恐怕还要造许多新字呢!”

我在宣统元年的时候,曾经主张用减笔字,和沈友卿先生打过一顿笔墨官司。后来不但俗体字没有通用,前清的学部和民国的教育部,反要书坊严格的用正体字。——现在举一个例:比方通用的“灯”字,我主张用俗体作“灯”;部中偏要用正体作“镫”——通俗教育,硬要变成通古教育,你说可气不可气呢?

国民教育应该要字体简易,以节省学习的光阴,好让出时间,多得一点别种的智能;国民在现在世界上奋斗,也应该要字体简易,以节省光阴,好让出时间多作一点事工。用减笔字,确有这两样长处。比方“與”作“与”,省了十画;“燈”作“灯”,也省十画——如作“鐙”反多四画——“體”作“体”,省了十六画,“點”作“点”,省了八画;“對”作“对”,省了九画;“蠶”作“蚕”,省了十四画;“學”作“斈”,省了八画……诸位试想想看,儿童学习的时候,省了这许多画数,不但容易认识;练习的时候,也可以省无数的时间。成人在社会上作事,写信记账以及种种的文字,省了这许多笔画,自然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多作许多事。况且实际上,大家早在那里用减笔字,为什么不肯明白规定呢?

用减笔字,是就社会上已经有了的基础,明白规定,用力很少,收效很大,这是第一步办法。第二步要将笔画多的字,酌量改变形式,减少他的笔画;虽然不是一时能成功的,不妨渐渐改变;一年改几个字,通行上应该没有什么困难。

我现在要说一个笑话。我的姓名——陆费逵——笔画都很多。我平日签名,件数少还还没有什么,件数多就厌烦的了不得。将来减少笔画通行起来,我的姓名“陆费逵”一定改成“六弗𨑒”。本来三十四画,减成十六画,算来要省十八画,假使我从前每日平均签五十个名,减了笔画,可以签一百零六件。你看合算不合算呢?


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41年逝世,在美国以及版权期限是作者终身加80年以下的国家以及地区,属于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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