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彚选 (四库全书本)/全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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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一
  明 贺复徴 编
  说一
  刘勰曰说者恱也兑为口舌故言咨悦怿过恱必伪故舜惊谗说凡说之枢要必使时利而义贞进有契于成务退无阻于荣身自非谲敌则唯忠与信披肝胆以献主飞文敏以济辞此说之本也
  说秦惠王周苏秦
  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曰大王之国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殽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冨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埜千里畜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愿大王少留意臣请奏其效秦王曰寡人闻之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愿以异日苏秦曰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昔者神农伐补遂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尧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齐桓任战而霸天下由此观之恶有不战者乎古者使车毂击驰言语相结天下为一约从连横兵革不藏文士并饬诸侯乱惑万端俱起不可胜理科条既备民多伪态书策稠浊百姓不足上下相愁民亡所聊明言章理兵甲愈起辩言伟服战攻不息繁称文辞天下不治舌敝耳聋不见成功行义约信天下不亲于是乃废文任武厚飬死士缀甲厉兵效胜于战场夫徒处而致利安坐而广地虽古五帝三王五伯明主贤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势不能故以战续之宽则两军相攻迫则杖㦸相撞然后可建大功是故兵胜于外义强于内威立于上民服于下今欲并天下凌万乘诎敌国制海内子元元臣诸侯非兵不可今之嗣主忽于至道皆惽于教乱于治迷于言惑于语沉于辨溺于辞以此论之王固不能行也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黒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赢縢履𫏋负书担嚢形容枯槁面目黧黒状有愧色归至家妻不下絍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苏秦喟然叹曰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是皆秦之罪也乃夜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曰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曰此真可以说当世之君矣于是乃摩燕乌集阙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赵王大恱封为武安君受相印革车百乘锦绣千纯白璧百双黄金万镒以随其后约从散横以抑强秦故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决于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故曰式于政不式于勇式于廊庙之内不式于四境之外当秦之隆黄金万镒为用转毂连骑炫熿于道山东之国从风而服使赵大重且夫苏秦特穷巷掘门桑户棬枢之士耳伏轼撙衔横历天下庭说诸侯之主杜左右之口天下莫之伉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曰以季子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子冨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冨厚盖可以忽乎哉
  说燕文侯苏秦
  苏秦将为从北说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呼沲易水地方二千里带甲数十万车七百乘骑六千匹粟支十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田作枣栗之实足食于民矣此所谓天府也夫安乐亡事不见覆军杀将之忧亡过燕矣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冦被兵者以赵之为蔽于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敝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不犯难也且夫秦之攻燕也逾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踵道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众军于束垣矣度呼沲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国必亡患矣燕王曰寡人国小西迫强秦促近齐赵齐赵强国今主君幸教诏之合从以安燕敬以国从于是赍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
  说赵王苏秦
  苏秦从燕之赵始合从说赵王曰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莫不高贤大王之行义皆愿奉教陈忠于前之日久矣虽然奉阳君妒大王不得任事是以外宾客游谈之士亡敢尽忠于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舍大王乃今然后得与士民相亲臣故敢进其愚忠为大王计莫若安民亡事请亡庸有为也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不得则民终身不得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王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愿大王慎亡出于口也请屏左右曰言所以异阴阳而已矣大王诚能听臣燕必致毡裘狗马之地齐必致海隅鱼盐之地楚必致橘柚云梦之地韩魏皆可使致封地汤沐之邑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效实五伯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杀而争也今大王垂拱而两有之是臣之所以为大王愿也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计也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动劫韩包周则赵自销铄据卫取淇则齐必入朝秦欲已得行于山东则必举甲而向赵秦甲渉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疆赵地方三千里帯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甲而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则不然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之国都而止矣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亡韩魏之隔祸必中于赵矣此臣之所以为大王患也臣闻尧亡三夫之分舜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亡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卒不过三千人车不过三百乘而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国之强弱内度其士卒之众寡贤与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节固已见于胸中矣岂掩于众人之言而以𠖇𠖇决事哉臣窃以天下地图按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并力为一西靣而攻秦秦破必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言之哉夫横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成与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笙琴瑟之音察五味之和前有轩辕后有长庭美人巧笑卒有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横人日夜务以秦权恐喝诸侯以求割地愿大王之熟计之也臣闻明王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六国从亲以傧畔秦令天下之将相相与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刑白马以盟之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食道赵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后齐出锐师以佐之赵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后韩守成皋魏塞午道赵渉河漳博关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渉渤海韩魏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冝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渉渤海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先背约者五国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傧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关以害山东矣如是则霸业成矣赵王曰寡人年少莅国之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封苏秦为武安君饬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
  说韩王苏秦
  苏秦为赵合从说韩王曰韩北有巩洛成皋之用西有宜阳常阪之塞东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地方千里帯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谿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达胸近者掩心韩卒之劔㦸皆出于𠖇山棠谿墨阳合伯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坚甲盾鞮鍪铁幕革决㕹苪亡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跖劲弩帯利劔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欲西面事秦称东籓筑帝宫受冠帯祠春秋交臂而服焉夫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过此者矣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冝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又益求割地与之即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而后更受其祸且夫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夫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而贾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臣闻鄙语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今大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以异于牛后乎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韩王忿然作色攘臂按劔仰天太息曰寡人虽死必不能事秦今主君以赵王之教诏之敬奉社稷以从
  说魏王苏秦
  苏秦为赵合从说魏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许鄢昆阳邵陵舞阳新郪东有淮颕沂黄煮枣无疏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燕酸枣地方千里名虽小然而庐田庑含曽亡所刍牧牛马之地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下行不休已亡以异于三军之众臣窃料之大王之国不下于楚然横人訹谋王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国患不被其祸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亡过此者且魏天下之强国也大王天下之贤主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帯祠春秋臣窃为大王愧之臣闻越王句践以散卒三千禽夫差于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斩纣于牧之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振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力二十馀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句践武王远矣今乃劫于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效质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臣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顾其后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之熟察之也周书曰绵绵不绝蔓蔓若何毫毛不㧞将成斧柯前虑不定后有大患将柰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则必亡强秦之患故敝邑赵王使使臣献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
  说齐宣王苏秦
  苏秦为赵合从说齐宣王曰齐南有太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二千里帯甲数十万粟如丘山齐车之良五家之兵疾如锥矢战如雷电觧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太山绝清河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冨而实其民亡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蹹鞠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帏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冨志高而扬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强天下不能当今乃西面事秦窃为大王羞之且夫韩魏所以畏秦者以与秦接界也兵出而相当不至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竟不守战而不胜以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至卫阳晋之道径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行百人守险千人不能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虗喝高跃而不敢进则秦不能害齐亦明矣夫不料秦之不奈我何也而欲西靣事秦是群臣之计过今臣无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实臣固愿大王之少留计齐王曰寡人不敏今主君以赵王之教诏之敬奉社稷以从
  说楚威王苏秦
  苏秦为赵合从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国也大王天下之贤王也楚地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䣆塞郇阳地方五千里帯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夫以楚之强大王之贤天下莫能当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则诸侯莫不南面而朝于章台之下矣秦之所害于天下莫如楚楚强则秦弱楚弱则秦强此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大王不从亲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若此则鄢郢动矣臣闻之治之其未乱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后忧之则无及矣故愿大王之早计之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制委社稷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诚能听臣之愚计则韩魏齐燕赵之妙音美人必充后宫矣赵代良马槖驼必实于外厩故从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今释霸王之业而有事人之名窃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国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雠也横人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谓养仇而奉雠者也夫为人臣而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外挟强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无过此者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横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有亿兆之数两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命之楚王曰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秦有举巴蜀并汉中之心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而韩魏迫于秦患不可与深谋与深谋恐反人以入于秦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当秦未见胜焉内与群臣谋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揺揺如悬旌而无所终薄今君欲一天下安诸侯存危国寡人谨奉社稷以从
  说齐闵王苏秦
  苏秦说齐闵王曰臣闻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约结而喜主怨者孤夫后起者藉也而远怨者时也是以圣人从事必藉于权而务兴于时夫权藉者万物之率也而时势者百事之长也故无权藉倍时势而能事成者寡矣今虽干将莫邪非得人力则不能割刿矣坚箭利金不得弦机之利则不能远杀矣矢非不铦而劔非不利也何则权藉不在焉何以知其然也昔者赵氏袭卫车舍人不休传卫国城割平卫八门土而二门堕矣此亡国之形也卫君跣行告溯于魏魏王身被甲底劔挑赵索战邯郸之中骛河山之间乱卫得是藉也亦収馀甲而北面残刚平堕中牟之郭卫非强于赵也譬之卫矢而魏弦机也藉力魏而有河东之地赵氏惧楚人救赵而伐魏战于州西出梁门军舍林中马饮于大河赵得是藉也亦袭魏之河北烧棘蒲坠黄城故刚平之残也中牟之堕也黄城之坠也棘蒲之烧也此皆非赵魏之欲也然二国劝行之者何也卫明于时权之藉也今世之为国者不然矣兵弱而好敌彊国罢而好众怨事败而好鞠之兵弱而憎下人地狭而好敌大事败而好长诈行此六者而求霸则远矣臣闻善为国者顺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后从于夫下故约不为人主怨伐不为人挫强如此则兵不费权不轻地可广欲可成也昔者齐之与韩魏伐楚也战非甚疾也分地又非多韩魏也然而天下独归咎于齐者何也以其为韩魏主怨也且天下遍用兵矣齐燕战而赵氏兼中山秦楚战韩魏不休而宋越専用其兵此十国者皆以相敌为意而独举心于齐者何也约而好主怨伐而好挫强也且夫强大之祸常以王人为意也夫弱小之殃常以谋人为利也是以大国危小国灭也大国之计莫若后起而重伐不义夫后起之藉与多而兵劲则是以众强敌罢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则利必附矣大国行此则名号不攘而至霸王不为而立矣小国之情莫如谨静而寡信诸侯谨静则四邻不反寡信诸侯则天下不卖外不卖内不反则稸积朽腐而不用币帛矫蠧而不服矣小国道此则不祠而福矣不贷而见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义者霸用兵穷者亡何以知其然也昔吴王夫差以强大为天下先袭郢而栖越身从诸侯之君而卒身死国亡为天下戮者何也此夫差平居而谋王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祸也昔者莱莒好谋陈蔡好诈莒恃越而灭蔡恃晋而亡此皆内长诈外信诸侯之殃也由此观之则强弱大小之祸可见于前事矣语曰骐骥之衰也驽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胜之夫驽马女子筋力骨劲非贤于骐骥孟贲也何则后起之藉也今天下之相与也不并灭有能案兵而后起寄怨而诛不直微用兵而寄于义则亡天下可跼足而须也明于诸侯之故察于地形之理者不约亲不相质而固不趋而疾众事而不反交割而不相憎俱强而加以亲何则形同忧而其趋利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燕齐战于桓之曲燕不胜十万之众尽胡人袭燕楼烦数县取其牛马夫胡之与齐非素亲也而用兵又非约质而谋燕也然而甚于相趋者何也形同忧而兵趋利也由此观之约于同形则利长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故明主察相诚欲以霸王为志则战攻非所先战者国之残也而都县之费也残费已先而能从诸侯者寡矣彼战者之为残也士闻战则输私财而冨军市输饮食而待死士令折辕而炊之杀牛而觞士则是路君之道也中人祷祀君翳醸通都小县置社有市之邑莫不正事而奉王则此虗中之计也夫战之明日尸死扶伤虽若有功也军出费中哭泣则伤主心矣死者破家而葬夷伤者空财而共药完者内酺而华乐故其费与死伤者钧故民之所费也十年之田而不偿也军之所出矛㦸折镮铉绝伤弩破车罢马亡矢之太半甲兵之具宫之所私出也士大夫之所匿厮养士之所窃十年之田而不偿也天下有此再费者而能从诸侯者寡矣攻城之费百姓理襜蔽举冲橹家杂総身窟穴中罢于刀金而士困于土功将不释甲期数而能㧞城者为亟耳上倦于教士断于兵故三下城而能胜敌者寡矣故曰彼战攻者非所先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伯瑶攻范中行氏杀其君灭其国又西围晋阳吞并二国而忧一主此用兵之盛也然而智伯卒身死国亡为天下笑者何谓也兵先战攻而灭二子之患也昔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赵南战于长子败赵氏北战于中山克燕军杀其将夫中山千乘之国也而攻万乘之国二再战比胜此用兵之上节也然而国遂亡君臣于齐者何也不啬于战攻之患也由此观之则战攻之败可见于前事矣今世之所谓善用兵者终战比胜而守不可㧞天下称为善一国得而保之则非国之利也臣闻战大胜者其士多死而兵益弱守而不可㧞者其百姓罢而城郭露夫士死于外民残于内而城郭露于境则非王之乐也今夫鹄的非咎罪于人也便弓引弩而射之中者则善不中则愧少长贵贱则同心于贯之者何也恶其示人以难也今穷战比胜而守必不㧞则是非徒示人以难也又且害人者也然则天下仇之必矣夫罢士露国而多与天下为仇则明君不居也素用强兵而弱之则察相不事彼明君察相者则五兵不动而诸侯从辞让而重赂至矣故明君之攻战也甲兵不出于军而敌国胜冲橹不施而边城降士民不知而王业至矣彼明君之从事也用财少旷日远而利长者故曰兵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臣之所闻攻战之道非师者虽有百万之军比之堂上虽有阖闾吴起之将禽之户内千丈之城㧞之尊爼之间百尺之冲折之衽席之上故钟鼔竽瑟之音不绝地可广而欲可成和乐倡优侏儒之笑不乏诸侯可同日而致也故名配天地不为尊利制海内不为厚故夫善为王业者在劳天下而自逸乱天下而自安诸侯亡成谋则其国亡宿忧也何以知其然也佚治在我劳乱在天下则王之道也锐兵来则拒之患至则趋之使诸侯亡成谋则其国无宿忧矣何以知其然也昔者魏王拥土千里帯甲三十六万恃其强而㧞邯郸西围定阳又从十二诸侯朝天子以西谋秦秦王患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令于境内尽堞中为战具竟为守偹为死士置将以待魏氏卫鞅谋于秦王曰夫魏氏其功大而令行于天下有十二诸侯而朝天子其与必众故以一秦而敌大魏恐不如王何不使臣见魏王则臣请必北魏矣秦王许诺卫鞅见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于天下矣今大王之所从十二诸侯非宋卫也则邹鲁陈蔡此固大王之所以鞭棰使也不足以王天下大王不若北取燕东伐齐则赵必从矣西取秦南伐楚则韩必从矣大王有伐齐楚心而从天下之志则玉业成矣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后图齐楚魏王说于卫鞅之言也故身广公宫制丹衣柱建九斿从七星之旟此天子之位也而魏王处之于是齐楚怒诸侯奔齐齐人伐魏杀其太子覆其十万之军魏王大恐跣行按兵于国而东次于齐然后天下乃舍之当是时秦王垂拱而受西河之外而不以德魏王故卫鞅之始与秦王计也谋约不下席言于尊爼之间谋成于堂上而魏将已禽于齐矣冲橹未施而西河之外已入于秦矣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禽将户内㧞贼于尊爼之间折冲席上者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二
  明 贺复徴 编
  说二
  说韩王周张仪
  张仪为秦连横说韩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榖所生非麦而豆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羮一岁不收民不餍糟糠地方不满九百里无二岁之所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过三十万而厮徒负飬在其中矣为除守徼亭障塞见卒不过二十万而已秦帯甲百馀万车千乘骑万匹虎挚之士跿跔科头贯頥奋㦸者至不可胜计也秦马之良戎兵之众探前蹶后蹄间三寻者不可胜数也山东之卒被甲冒胄以会战秦人捐甲徒䄇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夫秦卒之与山东之卒也犹孟贲之与怯夫也以重力相压犹乌获之与婴儿也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以异于堕千钧之重集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诸侯不料兵之弱食之寡而听从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餙也皆奋曰听吾计则可以强伯天下夫不顾社稷之长利而听须臾之说诖误人主者无过于此者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冝阳断绝韩之上地东取成皋宜阳则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已夫塞成皋绝上地则王之国分矣先事秦则安矣不事秦则危矣夫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逆秦而顺楚虽欲无亡不可得也故为大王计莫如事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韩非以韩能强于楚也其地势然也今大王西靣而事秦以攻楚敝邑秦王必喜夫攻楚而私其地转祸而说秦计无便于此者也是故秦王使使臣献书大王御史须以决事韩王曰客幸而教之请比郡县筑帝宫祠春秋称东藩效冝阳
  说楚王张仪
  张仪为秦破从连横说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敌四国被山帯河以为固虎贲之士百馀万车千乘骑万匹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难乐死主严以明将智以武虽无出兵甲席卷常山之险折天下之脊天下后服者先亡且夫为从者无以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也夫虎之与羊不格明矣今大王不与猛虎而与群羊窃以为大王之计过矣凡天下彊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两国敌侔交争其势不两而大王不与秦秦下甲兵㩀冝阳韩之上地不通下河东取成皋韩必入臣于秦韩入臣魏则从风而动秦攻楚之西韩魏攻其北社稷岂得无危哉且夫约从者聚群弱而攻至强也夫以弱攻强不料敌而轻战国贫而骤举兵此危亡之术也臣闻之兵不如者勿与挑战粟不如者勿与持久夫从人者餙辩虗辞高主之节行言其利而不言其害卒有楚祸无及为已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秦西有巴蜀方船积粟起于汶山循江而下至郢三千馀里舫船载卒一舫载五十人与三月之粮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馀里里数虽多不费汗马之劳不至十日而距捍关捍关惊则从竟陵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已秦举甲出之武关南面而攻则北地绝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恃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此其势不相及也夫恃弱国之救而忘强秦之祸此臣所以为大王之患也且大王尝与吴人五战三胜而亡之陈卒尽矣有偏守新城而居民苦矣臣闻之攻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于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强秦之心臣窃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甲于函谷关十五年以攻诸侯者阴谋有吞天下之心也楚尝与秦构难战于汉中楚人不胜通侯执珪死者七十馀人遂亡汉中楚王大怒兴师袭秦与秦战于蓝田又却此所谓两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韩魏以全制其后计无过一作危于此者矣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秦下兵攻卫阳晋必关扄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数月而宋可举举宋而东指则泗上十二诸侯尽王之有已凡天下所信约从亲坚者苏秦封为武安君而相燕即阴与燕王谋破齐共分其地乃佯有罪出奔入齐齐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觉齐王大怒车裂苏秦于市夫以一诈伪反复之苏秦而欲经营天下混一诸侯其不可成也亦明矣今秦之与楚也接境壤界固形亲之国也大王诚能听臣臣请秦太子入质于楚楚太子入质于秦请以秦女为大王箕帚之妾效万国之都以为汤沭之邑长为昆弟之国终身亡相攻击臣以谓计无便于此者故敝邑秦王使使臣献书之从车下风须以决事楚王曰楚国僻陋托东海之上寡人年㓜不习国家之长计今上客幸教以明制寡人闻之敬以国从乃遣使车百乘献鸡骇之犀夜光之璧于秦王
  说魏王张仪
  张仪为秦连横说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人地四平诸侯四通条达辐凑亡有名山大川之限从郑至梁不过百里从陈至梁二百馀里马驰人骤不待倦而至梁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卒戍四方守亭障者参列粟粮漕庾不下十万魏之地势故战场也魏南与楚而不与齐则齐攻其东东与齐而不与赵则赵攻其北不合于韩则韩攻其西不亲于楚则楚攻其南此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诸侯之为从者以安社稷尊主彊兵显名也合从者一天下约为兄弟刑白马以盟于洹水之上以相坚也夫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复苏秦之馀谋其不可以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㧞卷衍燕酸枣劫卫取晋阳则赵不南赵不南则魏不北魏不北则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求无危不可得也秦挟韩而攻魏韩劫于秦不敢不听秦韩为一国魏之亡可立而须也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事秦则楚韩必不敢动无楚韩之患则大王高枕而卧国必无忧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魏楚虽有冨大之名其实空虗其卒虽众多然而轻走易北不敢坚战患魏之兵南面而伐胜楚必矣夫亏楚而益魏攻楚而适秦内嫁祸安国此善事也大王不听臣秦甲出而东伐虽欲事秦而不可得也且夫从人多奋辞而寡可信说一诸侯之王出而乘其车约一国而成反而取封侯之基是故天下之游士莫不日夜扼腕瞋目切齿以言从之便以说人主人主览其辞牵其说乌得无眩哉臣闻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魏王曰寡人蠢愚前计失之请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效河外
  说齐王张仪
  张仪为秦连横说齐王曰天下强国无过齐者大臣父兄殷众富乐无过齐者然而为大王计者皆为一时说而不顾万世之利从人说大王者必谓齐西有强赵南有韩魏负海之国也地广人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将无柰我何大王览其说而不察其至实夫从人朋党比周莫不以从为可臣闻之齐与鲁三战而鲁三胜国以危亡随其后虽有胜名而有亡之实是何故也齐大而鲁小今赵之与秦也犹齐之与鲁也秦赵战于河漳之上再战而再胜秦战于番吾之下再战而再胜秦四战之后赵亡卒数十万邯郸仅存虽有胜秦之名而国破矣是何故也秦强而赵弱也今秦楚嫁子取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魏效河外赵入朝黾池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魏攻齐之南地悉赵渉河关指博关临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国一日被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愿大王熟计之齐王曰齐僻陋隐居托于东海之上未尝闻社稷之长利今大客幸而教之请奉社稷以事秦献鱼盐之地三百于秦
  说赵王张仪
  张仪为秦连横说赵王曰敝邑秦王使臣敢献书于大王御史大王收率天下以傧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十五年矣大王之威行于天下山东敝邑恐惧慑伏缮甲厉兵餙车骑习驰射力田积粟守四封之内愁居慑处不敢动揺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今秦以大王之力西举巴蜀并汉中东收两周而西迁九鼎守白马之津秦虽僻远然而心忿悁含怒之日久矣今寡君有微甲钝兵军于渑池愿渡河逾漳据番吾迎战邯郸之下愿以甲子之日合战以正殷纣之事敬使臣先以闻于左右凡大王之所信以为从者恃苏秦之计秦荧惑诸侯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欲反复齐国而不能自令车裂于齐之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魏称于东藩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臂也夫断右臂而求与人斗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无危岂可得哉今秦发三将军一军塞午道告齐使兴师渡清河军于邯郸之东一军军于成皋驱韩魏而军于河外一军军于渑池约曰四国为一以攻赵破赵而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隐情先以闻于左右臣窃为大王计莫如与秦遇于渑池面相见而身相结也臣请按兵无攻愿大王之定计赵王曰先王之时奉阳君相专权擅势蔽晦先王独制官事寡人宫居属于师傅不得与国谋先王弃群臣寡人年少奉祠祭之日浅私心固窃疑焉以为一从不事秦非国之长利也乃且愿变心易虑剖地谢前过以事秦方将约车趋行而适闻使者之明诏于是乃以车二百乘入朝渑池割河间以事秦
  说燕王张仪
  张仪为秦破从连横谓燕王曰大王之所亲莫如赵昔赵王以其姊为代王妻欲并代约与代王遇于勾注之塞乃令工人作为金斗长其尾令之可以击人与代王饮而阴告厨人曰即酒酣乐进热歠即因反斗击之于是酒酣乐进取热歠厨人进斟羮因及斗而击代王杀之王脑涂地其姊闻之摩笄以自刺也故至今有摩笄之山天下莫不闻夫赵王之狼戾亡亲大王之所明见知也且以赵王为可亲邪赵兴兵而攻燕再围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乃却以谢赵王已入朝渑池效河间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王之有也且今时赵之于秦犹郡县也不敢妄兴师以征伐今大王事秦秦王必喜而赵不敢妄动矣是西有强秦之援而南无齐赵之患是故愿大王之熟计之也燕王曰寡人蛮夷僻处虽大男子裁如婴儿言不足以求正谋不足以决事今上客幸而教之请奉社稷西面而事秦献常山之尾五城
  说秦攻魏张仪
  张仪说秦王曰臣闻之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审亦当死虽然臣愿悉言所闻大王裁其罪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馀韩成从将西南以与秦为难臣窃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谓乎臣闻之曰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天下之府库不盈囷仓空虗悉其士民张军数千百万白刄在前斧质在后而皆去之不能死非其百姓不能死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赏罚不行故民不死也今秦出号令而行赏罚不攻耳无相攻事也出其父母怀衽之中生未尝见冦也闻战䪺足徒裼犯白刄蹈煨炭断死于前者比比是也夫断死与断生也不同而民为之者是贵奋也一可以合十十可以合百百可以合千千可以合万万可以胜天下矣今秦地形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知秦战未尝不胜攻未尝不取所当未尝不破也开地数千里此甚大功也然而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四邻诸侯不服伯王之名不成此无异故谋臣皆不尽其忠也臣敢言往昔昔者齐南破荆中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韩魏之君地广而兵强战胜攻取诏令天下济清河浊足以为限长城钜防足以为塞齐五战之国也一战不胜而无齐故由此观之夫战者万乘之存亡也且臣闻之曰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秦与荆人战大破荆袭郢取洞庭五都江南荆玉亡走东伏于陈当是之时随荆以兵则兵可举举荆则其民足贪也地足利也东以强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荆人和令荆人収亡国聚散民立社主为木置宗庙令率天下西面以与秦为难此固已无霸王之道一矣天下有比志而军蕐下大王以诈破之兵至梁都围梁数旬则梁可㧞㧞梁则魏可举举魏则荆赵之志绝荆赵之志绝则赵危赵危而荆孤东以强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国取散民立社主置宗庙此固已无霸王之道二矣前者穰侯之治秦也用一国之兵而欲以成两国之功是故兵终身暴露于外士民潞病于内霸王之名不成此固已无霸王之道三矣赵氏中央之国也杂民之所居也其民轻而难用也号令不治赏罚不信地形不便上非能尽其民力彼固亡国之形也而不忧民氓悉其士民军于长平之下以争韩之上党大王以诈破之㧞武安当是时赵氏上下不相亲也贵贱不相信也然则是邯郸不守㧞邯郸完河间引军而去西攻修武逾羊肠降代上党代三十六县上党十七县不用一领甲不苦一民皆秦之有也代上党不战而已为秦矣东阳河外不战而已反为齐矣中呼沱池以北不战而已为燕矣然则是举赵则韩必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蠧魏挟荆以东弱齐燕决白马之口以流魏氏一举而三晋亡从者败大王拱手以须天下遍随而伏霸王之名可成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赵氏为和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强霸王之业地尊不可得乃取欺于亡国是谋臣之拙也且夫赵当亡不亡秦当霸不霸天下固量秦之谋臣一矣乃复悉以攻邯郸不能㧞也弃甲兵怒战栗而却天下固量秦力二矣军乃引退并于李下大王又并军而致与战非能厚胜之也又交罢却天下固量秦力三矣内者量吾谋臣外者极吾兵力由是观之臣以天下之从岂其难矣内者吾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外者天下比志甚固愿太王有以虑之也且臣闻之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茍慎其道天下可有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纣为天子帅天下将百万左饮于淇谷右饮于洹水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与周武为难武王将素甲三千领战一日破纣之国禽其身㩀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不伤智伯帅三国之众以攻赵襄王于晋阳决水灌之三年城且㧞矣襄主错龟数策占兆以视利害何国可降而使张孟谈于是潜行而出反智伯之约得两国之众以攻智伯之国擒其身以成襄子之功今秦地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国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臣昧死望见大王言所以举破天下之从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大王试听其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于国以主不忠于国者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二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三
  明 贺复徴编
  说三
  说齐合三晋秦陈轸
  秦伐魏陈轸合三晋而东谓齐王曰古之王者之伐也欲以正天下而立功名以为后世也今齐楚燕赵韩梁六国之逓甚也不足以立功名适足以强秦而自弱也非山东之上计也能危山东者强秦也不忧强秦而逓相罢弱而两归其国于秦此臣之所以为山东之患天下为秦相割秦曽不出刀天下为秦相烹秦曽不出薪何秦之智而山东之愚耶愿大王之察也古之五帝三王五霸之伐也伐不道者今秦之伐天下不然必欲反之主必死辱民必死虏今韩梁之目未尝干而齐民独不也非齐亲而韩梁䟽也齐远秦而韩梁近今齐将近矣今秦欲攻梁绛安邑秦得绛安邑以东下河必表里河山而东攻齐举齐属之海南面而孤楚韩梁北向而孤燕赵齐无所出其计矣愿王熟虑之今三晋已合矣复为兄弟约而出锐师以戍梁绛安邑此万世之计也齐非急以锐师合三晋必有后忧三晋合秦必不敢攻梁必南攻楚楚秦构难三晋怒齐不与已也必东攻齐此臣之所谓齐必有大忧不如急以兵合于三晋齐王敬诺果以兵合于三晋
  说赵合韩魏陈轸
  谓赵王曰三晋合而秦弱三晋离而秦强此天下之所明见也秦之有燕而伐赵有赵而伐燕有梁而伐赵有赵而伐梁有楚而伐韩有韩而伐楚此天下之所明见也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一是何秦之智山东之愚也是臣所谓山东之忧也虎将即禽禽不知虎之即已也而相斗两罢而归其死于虎故使禽知虎之即已决不相斗矣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已也而尚相斗两敝而归其国于秦智不如禽远矣愿王熟虑之也今事有可急者秦之欲伐韩梁东窥于周室甚惟寐忘之今南攻楚者恶三晋之大合也今攻楚休而复之已五年矣攘地千馀里今谓楚王茍来举玉趾而见寡人必与楚为兄弟之国必为楚攻韩梁反楚之故地楚王美秦之语怒韩梁之不救已必入于秦秦有谋故发使之赵以燕饵赵而离三晋今王美秦之言而欲攻燕攻燕食未饱而祸已及矣楚王入秦秦楚为一东面而攻韩韩南无楚北无赵韩不待伐割挈马兔而西走秦与韩为上交秦祸安移于梁矣以秦之强有楚韩之用梁不待伐割挈马兔而西走秦与梁为上交秦祸案环中赵矣以强秦之有韩梁楚与燕之怒割必深矣国之举此臣之所为来臣故曰事有可急为者及楚王之未入也三晋相亲相坚出锐师以戍韩梁西边楚王闻之必不入秦秦必怒而循攻楚是秦祸不离楚也便于三晋若楚王入秦秦见三晋之大合而坚也必不出楚王即多割是秦祸不离楚也有利于三晋愿王之熟计之也急赵王因起兵南伐山戎戍韩梁之西边秦见三晋之坚也果不出楚王而多求地
  为楚说秦陈轸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陈轸谓楚王曰王不如以地东觧于齐西讲于秦王使陈轸之秦秦王谓轸曰子秦人也寡人与子故也寡人不佞不能亲国事也故子弃寡人事楚王今齐楚相伐或谓救之便或谓救之不便子独不可以忠为子主计以其馀为寡人乎陈轸曰王独不闻吴人之游楚者乎楚王甚爱之病故使人问之曰诚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又知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王不闻夫管与之说乎有两虎争人而闘管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戾虫人者甘饵今两虎争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也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齐楚今战战必败败王起兵救之有救齐之利而无伐楚之害计听知覆逆者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也计失而听过能有国者寡矣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听无失本末者难惑
  为韩说秦周苏代
  韩人攻宋秦王大怒曰吾爱宋与新城阳晋同也韩珉与我交而攻我所甚爱何也苏代为韩说秦王曰韩珉之攻宋所以为王也以韩之强辅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面事秦王不折一兵不杀一人无事而割安邑此韩珉之所以祷于秦也秦王曰吾固患韩之难知一从一横此其说何也对曰天下固令韩可知矣韩固已攻宋矣其西事秦以万乘自辅不西事秦则宋地不安矣中国白头游敖之士皆积智欲离秦韩之交伏轼结靷西驰者未有一人言善韩者也伏轼结靷东驰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皆不欲韩秦之合者何也则晋楚智而韩秦愚也晋楚合必伺韩秦韩秦合必图晋楚请以决事秦王曰善
  为信安君说秦苏代
  秦召魏相信安君信安君不欲往苏代为说秦王曰臣闻之忠不必党党不必忠今臣愿为大王陈臣之愚意恐其不忠于下吏自使有要领之罪愿大王察之今大王令人执事于魏以完其交臣恐魏交之益疑也将以塞赵也臣又恐赵之益劲也夫魏王之爱习魏信也甚矣其智能而任用之也厚矣其畏恶严尊秦也明矣今王之使人入魏而不用则王之使人入魏亡益也若用魏必舍所爱习而用所畏恶此魏王之所不安也夫舍万乘之事而退此魏信之所难行也夫令人之君处所不安令人之相行所不能以此为亲则难久矣臣故恐魏交之益疑也且魏信舍事则赵之谋者必曰舎于秦秦必令其所爱信者用赵是赵存而我亡也赵安而我危也则上有埜战之气下有坚守之心臣故恐赵之益劲也大王欲完魏之交而使赵小心乎不如用魏信而尊之以名魏信事王国安而名尊离王国危而权轻然则魏信之事王也上所以为其主者忠矣下所以自为者厚矣彼其事王必完矣赵之用事者必曰魏氏之名族不高于我土地之实不厚于我魏信以魏事秦秦甚善之国得安焉身得尊焉今我构难于秦兵为招质国处削危之形非得计也结怨于外生患于中身处死亡之地非完事也彼将伤其前事而悔过其行冀其利必多割地以深下王则是大王垂拱多割地以为利重尭舜之所求而不能得也臣愿大王察之
  说齐王不称帝苏代
  苏代自燕来入齐见于章华东门齐王曰嘻善子来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王之问臣也卒而患之所从来微愿王受之而勿备称也秦称之天下安之王乃称之无后也且让争帝名无伤也秦称之天下恶之王因勿称以収天下此大资也且天下立两帝王以天下为尊齐乎尊秦乎王曰尊秦曰释帝天下爱齐乎爱秦乎王曰爱齐而憎秦曰两帝立约伐赵孰与伐桀宋之利王曰伐桀宋利对曰夫约钧然与秦为帝而天下独尊秦而轻齐释帝则天下爱齐而憎泰伐赵不如伐桀宋之利故愿王明释帝以收天下倍约傧秦无争重而王以其间举宋夫有宋卫之阳地危有济西赵之阿东国危有淮北楚之东国危有陶平陆梁门不开释帝而贷之以伐桀宋之事国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天下莫敢不听此汤武之举也敬秦以为名而后使天下憎之此所谓以卑为尊者也愿王熟虑之于是齐去帝复为王秦亦去帝位
  说魏王无讲于秦苏代
  五国伐秦无功而还其后齐欲伐宋而秦禁之齐令宋郭之秦请合而以伐宋秦王许之魏王畏齐秦之合也欲讲于秦苏代谓魏王曰秦王谓宋郭曰分宋之城服宋之强者六国也乘宋之敝而与王争得者楚魏也请为王毋禁楚之伐魏也而王独举宋王之伐宋也请刚柔而皆用之如宋者欺之不为逆杀之不为仇者也王无与之讲以取地既已得地又以力攻之期于㗖宋而已矣臣闻此言而窃为王患秦必且用此于王矣又必且劫王以求地既已得地又且以力攻王又必谓王使王轻齐齐魏之交已丑又且収齐以东索于王秦尝用此于楚矣又尝用此于韩矣愿王之深计之也秦善魏不可知也已故为王计太上伐秦其次宾秦其次坚约而详讲与国无相仇也秦齐合国不可为也已王其听臣也必无与讲秦权重魏魏冉明熟是故有谓足下伤秦者不敢显也天下可令伐秦则阴劝而弗敢图也见天下之伤秦也则先鬻与国而以自觧也天下可令宾秦则为劫于与国而不得已者天下不可则先去而以秦为上交以自重也如是人者鬻王以为资者也而焉能免国于患免国于患者必穷三节而行其上上不可则行其中中不可则行其下下不可则明不与秦而生以残秦使秦皆无百怨百利惟已之曽安无令天下鬻之以合于秦是免国于患者之计也臣何足以当之虽然愿足下之论臣之计也燕齐仇国也秦兄弟之交也合仇国以伐婚姻臣为之苦矣黄帝战于涿鹿之野而西戎之兵不至禹攻三苗而东夷之民不赴以燕齐伐秦黄帝之所难也而臣已致燕甲而起齐兵矣臣又遍事三晋之吏奉阳君孟尝君韩珉周最韩馀为徒从而下之恐其伐秦之疑也又身自丑于秦扮之请焚天下之秦符者臣也次传焚符之约者臣也欲使五国约闭秦关者臣也奉阳君韩馀为既和矣苏修朱婴皆阴在邯郸臣又说齐王而往败之天下共讲因使苏修游天下之语而以齐为上交兵请伐魏臣又争之以死而果西因苏修重报臣非不知秦权之重也然而所以为之者为足下也
  说燕昭王无入秦而为从苏代
  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苏代约燕王曰楚得枳而国亡齐得宋而国亡齐楚不得以有枳宋事秦者何也是则有功者秦之深仇也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于天下告楚曰蜀地之甲轻舟浮于汶乘夏水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轻舟出于巴乘夏水下汉四日而至五渚寡人积甲宛东下随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王乃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远乎楚王为是之故十七年事秦秦正告韩曰我起乎少曲一日而断太行我起乎宜阳而触平阳二日而莫不尽繇我离两周而触郑五日而国举韩氏以为然故事秦秦正告魏曰我举安邑塞女㦸韩氏太原卷下轵道道南阳封冀兼包两周乘夏水浮轻舟强弩在前铦㦸在后决荥口魏无大梁决白马之口魏无济阳决宿胥之口魏无虚顿丘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魏以为然故事秦秦欲攻安邑恐齐据之则以宋委于齐曰宋王无道为木人以象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绝兵远不能攻也王茍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㦸因以破宋为齐罪秦欲攻韩恐天下救之则以齐委于天下曰齐王四与寡人约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齐无秦无齐有秦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冝阳少曲致蔺离石因以破齐为天下罪秦欲攻魏重楚则以南阳委于楚曰寡人固与韩且绝矣残均陵塞黾隘茍利于楚寡人如自有之魏弃与国而合于秦因以塞黾隘为楚罪兵困于林中重燕赵以胶东委于燕以济西委于赵已得讲于魏质公子延因犀首属行而攻赵兵伤于离石遇败于马陵而重魏则以叶蔡委于魏已得讲于赵则劫魏魏不为割困则使太后穰侯为和赢则兼欺舅与母适燕者曰以胶东适赵者曰以济西适魏者曰以叶蔡适楚者曰以塞𫑡厄适齐者曰以宋必令其言如循环用兵如刺蜚母不能知舅不能约龙贾之战岸门之战封陵之战高商之战赵庄之战秦之所杀三晋之民数百万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晋国之祸三晋之半秦祸如此其大而燕赵之秦者皆以争事秦说其主此臣之所大患燕昭王不行苏代复重于燕燕反约诸侯从亲如苏秦时或从或否而天下由此宗苏氏之从约代厉皆以夀死名显诸侯
  说韩王谋秦或人
  或谓韩王曰秦王欲出事于梁而欲攻降安邑韩计将安出矣秦之欲伐韩以东窥周室甚唯寐忘之今韩不察因欲与秦必为山东大祸矣秦之欲攻梁也欲得梁以临韩恐梁之不听也故欲痛之以固交也王不察因欲中立梁必怒于韩之不与已必折为秦用韩必举矣愿王熟虑之也不如急发重使之赵梁约复为兄弟使山东皆以锐师戍韩梁之西边非为此也山东无以救亡此万世之计也秦之欲并天下而王之也不与古同事之虽如子之事父犹将亡之也行虽如伯夷犹将亡之也行虽若桀纣犹将亡之也虽善事之无益不可以为存适足以自令亟亡也然则山东非能从亲合而相坚如一者必皆亡矣
  说韩尊秦或人
  谓郑王曰昭釐侯一世之明君也申不害一世之贤士也韩与魏敌侔之国也申不害与昭釐侯执圭而见梁君非好卑而恶尊也非虑过而议失也申不害之计事曰我执珪于魏魏君必得志于韩必外靡于天下矣是魏敝矣诸侯恶魏必事韩是我俛于一人之下而伸于万人之上也夫弱魏之兵而重韩之权莫如朝魏昭釐侯听而行之明君也申不害虑事而言之忠臣也今之韩弱于始之韩今之秦强于始之秦今秦有梁君之心矣而王与诸臣不事为尊秦以定韩者臣窃以为王之明为不如昭釐侯而王之诸臣莫如申不害也昔者秦穆公一胜于韩原而霸西州晋文公一胜于城濮而定天子此皆以一胜立尊令成功名于天下今秦数世强矣大胜以十数小胜以百数大之不王小之不霸名尊无所立制令无所行然而春秋用兵者非以求主尊成王于天下耶昔先王之攻有为名者有为实者为名者攻其心为实者攻其形昔者吴与越战越人大败保于会稽之上吴人入越而户抚之越王使大夫种行成于吴请男为臣女为妾身执禽而随诸御吴人果听其辞与成而不盟此攻其心者也其后越与吴战吴人大败亦请男为臣女为妾反以越事吴之礼事越越人不听也遂残吴国而禽夫差此攻其形者也今将攻其心乎宜使如吴攻其形乎宜使如越夫攻形不如越而攻心不如吴而君臣上下少长贵贱毕呼霸王臣窃以为犹之井中而谓曰我将为尔求火也东孟之会聂政阳坚刺相兼君许异蹙列侯而殪之立以为郑君韩氏之众无不听令者则许异为之先也是故列侯为君而许异终身相焉而韩氏之尊许异也犹其尊列侯也今日郑君不可得而为也虽然身相之焉然而吾弗为云者岂不为过谋哉昔齐桓公九合诸侯未尝不以周襄王之命然则虽尊襄王桓公亦定霸矣九合诸侯之尊桓公也犹其尊襄王也今日天子不可得而为也虽为桓公然而吾弗为云者岂不为过谋而不知尊哉韩氏之士数十万皆戴列侯以为君而许异独取相焉者无他也诸侯之君无不任事于周室也而桓公独取霸者亦无他也今强国将有帝王之舋而以国先者此桓公许异之类也岂可为不善谋哉夫先与强国之利强国能王则我必为之霸强国不能王则可以避其兵使之无伐我然则强国事成则我立帝而霸强国之事不成犹之厚德我也今与强国强国之事成则有福不成则无患然则先与强国者圣人之计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四
  明 贺复徴 编
  说四
  说秦昭王楚黄歇
  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絫棋是也今大国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武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使成桥守事于韩成桥已北入燕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兵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㧞燕酸枣虚桃人楚燕之兵云翔而不敢校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二年然后复之又取蒲衍首垣以临平丘小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属之燕断齐秦之要绝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单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义之诫使亡复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恃甲兵之强毁魏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后患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也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散也此二国者非亡大功也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遂攻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信韩魏从而伐赵攻晋阳之城胜有日矣韩魏反之杀智伯瑶于凿䑓之上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彊魏也臣为大王虑而不取诗云大武远宅不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邻国敌也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吴信越也臣闻敌不可易时不可失臣恐韩魏之卑辞虑患而实欺大国也王既亡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百世矣本国残社稷坏宗庙隳刳腹折頥首身分离暴骨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虏相随于路鬼神狐祥亡所食百姓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臣妾满海内矣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是王攻楚之日则恶出兵王将藉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阳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王虽有之不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亡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应王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兵而攻留方与铚胡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泗北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独攻王破楚于以肥韩魏于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矣而齐南以泗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后为帝若未能于以禁王之为帝有馀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强而注地于楚诎令韩魏归帝重于齐是王失计也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授首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侯若是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侯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二万乘之主注地于齐齐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绝天下也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持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说燕赵救魏齐田文
  秦将伐魏魏王闻之夜见孟尝君告之曰秦且攻魏子为寡人谋奈何孟尝君曰有诸侯之救则国可存也王曰寡人愿子之行也重为之约车百乘孟尝君之赵谓赵王曰文愿借兵以救魏赵王曰寡人不能孟尝君曰夫敢借兵者以忠王也王曰可得闻乎孟尝君曰夫赵之兵非能强于魏之兵魏之兵非能弱于赵也然而赵之地不岁危而民不岁死而魏之地岁危而民岁死者何也以其西为赵蔽也今赵不救魏魏歃盟于秦是赵与强秦为界也地亦且岁危民亦且岁死矣此文之所以忠于大王也赵王许诺为起兵十万车三百乘又北见燕王曰先日公子尝约两主之交矣今秦且攻魏愿大王之救之燕王曰吾岁不熟二年矣今又行数千里而以助魏且奈何田文曰夫行数千里而救人者此国之利也今魏王出国门而望见军虽欲行数千里而助人可得乎燕王尚未许也田文曰臣效便计于王王不用臣之忠计文请行矣恐天下之将有大变也王曰大变可得闻乎曰秦攻魏未能克之也而䑓已燔游已夺矣而燕不救魏魏王折节割地以国之半与秦秦必去矣秦已去魏魏王悉韩魏之兵又西借秦兵以因赵之众以四国攻燕王且何利利行数千里而助人乎利出燕南门而望见军乎则道里近而输又易矣王何利燕王曰子行矣寡人听子乃为之起兵八万车三百乘以从田文
  以弋说顷襄王楚阙名
  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缴加凫雁之上者顷襄王闻召而问之对曰小臣之好射鶀雁罗鸗小矢之发也何足为大王道也且称楚之大因大王之贤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代以弋道德五伯以弋战国故秦魏燕赵者鶀鸟也齐鲁韩卫者青首也邹费郯邳者罗鸗也外其馀则不足射者见鸟六双以王何取王何不以圣人为弓以勇士为缴时张而射之此六双者可得而嚢载也其乐非特朝夕之乐也其获非特凫雁之实也王朝张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径属之于韩则中国之路绝而上蔡之郡坏矣还射圉之东觧魏左肘而外击定陶则魏之东外弃而大宋方与二郡者举矣且魏断二臂颠越矣膺击郯国大梁可得而有也王𬘬缴兰台饮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发之乐也若王之于弋诚好而不厌则出宝弓碆新缴射噣乌于东海还盖长城以为防朝射东莒夕发𬇙丘夜加即墨顾据午道则长城之东収而太山之北举矣西结境于赵而北达于燕三国布𦐠则从不待约而可成也北游目于燕之辽东而南登望于越之会稽此再发之乐也若夫泗上十二诸侯左萦而右拂之可一旦而尽也今秦破韩以为长忧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亡功击赵顾病则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汉中析郦可得而复有也王出宝弓碆新缴渉𫑡塞而待秦之倦也山东河内可得而一也劳民休众南面称王矣故曰秦为大鸟负海内而处东面而立左臂据赵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击韩魏垂头中国处既形便势有地利奋翼鼔𦐠方三千里则秦未可得独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㐮王故对以此言襄王因召与语遂言曰夫先王为秦所欺而客死于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报万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犹足以踊跃中埜也而坐受困臣窃为大王弗取也于是顷襄王遣使于诸侯复为从欲以伐秦
  欲为齐王说魏事齐齐阙名
  齐欲攻宋秦令起贾禁之齐乃援赵以伐秦秦王怒属怨于赵李兊约五国以伐秦无功留天下之兵于成皋而阴讲于秦又欲以秦攻魏以觧其怨而取封焉魏王不恱之齐人谓齐王曰臣为足下谓魏王曰三晋皆有秦患今之攻秦也为赵也五国伐赵赵必亡矣齐逐李兊李兊必死今之伐秦也以救李子之死也今赵留天下之甲于成皋而阴鬻之于秦已讲则令秦攻魏以成其私封王之事赵也何得矣且王尝济于漳而身朝于邯郸抱阴成负蒿葛孽为赵蔽而赵无为王行也今又以河阳姑密封其子而乃令秦攻王以便取阴人比然而后知贤不如王若用所以事赵之半収齐天下有敢谋王者乎王之事齐也无入朝之辱无割地之费齐为王之故虚国于燕赵之前用兵于二千里之外故攻城野战未尝不为王先被矢石也得二都割河东尽效之于王自是以后秦攻魏齐未尝不岁至于王之境也请问王之所以报齐者可乎韩珉处于赵去齐三千里王以此疑齐曰有秦阴今王又挟故薛公以为相善韩徐以为上交尊虞商以为大客王顾可以反疑于齐乎于是魏王听此言也甚诎其欲事王也甚循其怨于赵臣愿王之亟闻魏而无庸见恶也臣请为王推其怨于赵愿王之阴重赵而无使秦之见王之重赵也秦见之且亦重赵齐秦交重赵臣必见燕与韩魏亦且重赵也且皆无敢与赵治三国事赵赵从亲以合于秦必为王高矣臣故欲王之遍劫天下而皆私甘之也王使臣以韩魏与燕劫赵使丹也甘之以赵劫韩魏使臣也甘之以三晋劫秦使顺也甘之以天下劫楚使珉也甘之则天下皆偪秦以事王而不敢相私也交定而后王择焉
  说应侯辞位秦蔡泽
  蔡泽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于秦应侯内惭蔡泽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燕客蔡泽天下雄俊弘辩智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应侯闻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吾既知之众口之辨吾皆摧之是恶能困我而夺我位乎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尝宣言欲代我相秦宁有之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体坚强手足便利耳目聡明而心圣智岂非士之愿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德得志于天下天下怀乐敬爱而尊慕之皆愿以为君王岂不辨智之期与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夀长终其天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传之亡穷名实纯粹泽流千里世世称之而无绝与天地终始岂非道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然亦可愿与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已以说复谬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之事孝公也极身无贰虑尽公而不顾私设刀锯以禁奸邪信赏罚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蒙怨咎欺旧友夺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为秦禽将破敌攘地千里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䜛不得蔽忠言不取茍合行不取茍容不为危易行行义不辟难然为霸主彊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之事越王也主虽困辱悉忠而不觧主虽绝亡尽能而弗离成功而弗矜贵冨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固义之至也忠之节也是故君子以义死难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士固有杀身以成名唯义之所在虽死无所恨何为不可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贞家之福也故比千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吴申生孝而晋国乱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国家灭乱者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今商君吴起大夫种之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德岂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后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与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于是应侯称善蔡泽少得间因曰夫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圣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旦哉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弗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旧故其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义不倍功臣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今主亲忠臣不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设智能为主安危修政治乱彊兵批患折难广地植糓冨国足家彊主尊社稷显宗庙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盖震海内功彰万里之外声名光辉传于千世君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应侯曰不若蔡泽曰今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不若孝公悼王勾践而君之功绩爱信亲幸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然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冨过于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于三子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圣人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且夫翠鹄犀象其处势非不远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远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是以圣人制礼节欲取于民有度使之以时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骄常与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绝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于葵丘之会有骄矜之志畔者九国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勇彊以轻诸侯陵齐晋故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敫叱呼骇三军然而身死于庸夫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处俭约之患也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土一室无二事力田稸积习战陈之事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冨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成秦国之业功已成矣而遂以车裂楚地方数千里持㦸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以烧夷陵再战南并蜀汉又越韩魏而攻彊赵北坑马服诛屠四十馀万之众尽之于长平之下流血成川沸声若雷遂入围邯郸使秦有帝业楚赵天下之彊国而秦之仇敌也自是之后楚赵皆慑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馀城功已成矣而遂赐剑死于杜邮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南收扬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禁朋党以厉百姓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觧大夫种为越王深谋远计免会稽之危以亡为存因辱为荣垦草入邑辟地殖糓率四方之士专上下之力辅勾践之贤报夫差之雠卒擒劲吴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勾践终负而杀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长为陶朱公君独不观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又斩范中行之涂六国不得合从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而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吾闻之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凶书曰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四子之祸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归相印让贤者而授之退而岩居川观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许由延陵季子之让乔松之夀孰与以祸终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离疑不能自决必有四子之祸矣易曰亢龙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自反者也愿君熟计之应侯曰善吾闻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睢敬受命
  说商君赵良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者赵良见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见也从孟兰皋今鞅请得交可乎赵良曰仆弗敢愿也孔丘有言曰推贤而戴者进聚不肖而王者退仆不肖故不敢受命仆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名仆听君之义则恐仆贪位贪名也故不敢闻命商君曰子不说吾治秦与赵良曰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无为问仆矣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子观我治秦也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则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曰语有之矣貌言华也正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终日正言鞅之药也鞅将事子子又何辞焉赵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秦穆公之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鬻于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穆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国之君一救荆国之祸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施德诸侯而八戎来服由余闻之款关请见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𢮥干戈功名藏于府库德行施于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德也今君之见秦王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非所以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为事而大筑冀阙非所以为功也刑黥太子之师傅残伤民以峻刑是积怨畜祸也教之化民也深于命民之效上也捷于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为教也君又南面而称寡人日绳秦之贵公子诗曰相䑕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以诗观之非所以为夀也公子䖍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懽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十乘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㦸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夀乎则何不归十五都灌园于鄙劝秦王显岩穴之士养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将贪商于之冨宠秦国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亡可翘足而待商君弗从
  说归赵王赵厮飬卒
  赵王与张耳陈馀北略地燕界赵王间出为燕军所得燕将囚之欲与分赵地半乃归王使者往燕辄杀之以求地张耳陈馀患之有厮养卒谢其舍中曰吾为王说燕与赵王载归舍中皆笑曰使者往十馀軰辄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将见之问燕将曰知臣何欲燕将曰若欲得赵王耳曰君知张耳陈馀何如人也燕将曰贤人也曰知其志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赵养卒乃笑曰君未知此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棰下赵数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岂欲为卿相终已邪夫臣与主岂可同日而道哉顾其势初定未敢参分而王且以少长先立武臣为王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此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乃囚赵王此两人名为求赵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自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之罪灭燕易矣燕将以为然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五
  明 贺复徴 编
  说五
  说高祖都关中汉娄敬
  陛下都雒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尧封之邰积德累善十馀世公刘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马棰去居岐国人争归之及文王为西伯断虞芮讼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归之武王伐纣不期而会孟津上八百诸侯遂灭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属傅相焉乃营成周都雒以为此天下中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钧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务以德致人不欲阻险令后世骄奢以虐民也及周之衰分而为二天下莫朝周周不能制非德薄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収卒三千人以之径往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荥阳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骸中埜不可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矣且夫秦地被山帯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扼其吭拊其背未能全胜今陛下入关而都按秦之故此亦扼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
  说淮南王布随何
  汉王使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向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向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众身自将为楚军先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淮南之众日夜会战彭城下今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阴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盟约而杀义帝也然而楚王特以战胜自强汉王収诸侯还守成皋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还兵间以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觧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发兵而背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杖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汉王敬使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
  说韩信蒯通
  蒯通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愿少间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杰建号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遝熛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振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夫锐气挫于险塞而粮食竭于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为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之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伤愿足下熟虑之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蒯生曰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夫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已亦误矣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勾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范蠡之于勾践也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后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厘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喑聋之指麾也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乎不再来愿足下详察之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终不夺我齐遂谢蒯通蒯通说不听已徉狂为巫
  说吴王枚乘
  昔者秦西举胡戎之难北偹榆中之关南距羌筰之塞东当六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藉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是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筰此其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谄谀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月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夫举吴兵以訾于汉譬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事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实富于天子有隐匿之名而居过于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方输错出运行数千里不绝于道其珍怪不如东山之府转粟西乡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圏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游曲台临上道不如朝夕之池深壁高垒副以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为大王乐也今大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呑天下之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袭大王之都鲁东海绝吴之饟道梁王饬车骑习战射积粟固守以偹荥阳待吾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千里之国而制于千里之内矣张韩将北地弓高宿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下息臣窃哀之愿大王熟察焉
  说王凤论九女杜钦
  礼壹娶九女所以极阳数广嗣重祖也必乡举求窈窕不问华色所以助德理内也娣侄虽缺不复补所以养夀塞争也故后妃有贞淑之行则𦙍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君有夀考之福废而不由则女德不厌女德不厌则夀命不究于高年书云或四三年言失欲之生害也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待于未衰之年而不以礼为制则其原不可救而后俫异态后俫异态则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间适之心是以晋献被纳䜛之谤申生蒙亡罪之辜今圣主冨于春秋未有适嗣方乡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冝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详择有行义之家求淑女之质毋必有声色音技能为万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弁之作可为寒心惟将军常以为忧
  说王凤论罽宾杜钦
  前罽宾王阴末赴本汉所立后卒畔逆夫德莫大于有国子民罪莫大于执杀使者所以不报恩不愳诛者自知绝远兵不至也有求则卑辞亡欲则娇嫚终不可怀服凡中国所以为通厚蛮夷惬快其求者为壤比而为寇今县度之阸非罽宾所能越也其乡慕不足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前亲逆节恶暴西域故绝而不通今悔过来而亡亲属贵人奉献者皆行贾贱人欲通货市买以献为名故烦使者送至县度恐失实见欺凡遣使送客者欲为防䕶冦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属汉之国四五斥候士百馀人五分夜击刁斗自守尚时为所侵盗驴畜负粮须诸国禀食得以自赡国或贫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给拥汉之节馁山谷之间乞匄亡所得离一二旬则人畜弃捐旷埜而不反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亡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又有三池盘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䋲索相引二千馀里乃到县度畜队未半阮谷尽靡碎人堕势不得相収视险阻危害不可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吏士之众渉危难之路罢敝所恃以事亡用非久长计也使者业已受节可至皮山而还
  说孙权诸葛亮
  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亦収众汉南与曹操共争天下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当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従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茍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某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闻追豫州一日一夜三百馀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䂓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恱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左将军并力拒操遂破操于赤壁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五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六
  上书一         明 贺复征 编刘勰曰按扬雄曰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可见矣故书者舒也舒布其言陈之简牍也徐师曾曰按战国时言事于王皆称上书秦汉而下古制犹存萧统文选欲其别于臣下之书也故以上书自为一体其他章表奏疏之属则别以类列焉复征曰书之见于左传者晋魏绛授仆人书及郑子家告赵宣子子产与宣子论重币书数则而已今录魏绛上晋侯书为上书之首
  上书晋侯晋魏绛
  晋侯之弟扬干乿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干为僇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避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言终魏绛至授仆人书将伏剑士鲂张老止之公读其书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子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将军
  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命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冦
  上魏王书魏无忌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亲秦而伐韩以求故地无忌谓魏王曰秦与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贪戾好利而无信不识礼义德行茍有利焉不顾亲戚兄弟若禽兽耳此天下之所同知也非所施厚积德也故太后母也而以忧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两弟无罪而再夺之国此其为亲戚兄弟若此而又况于仇雠之敌国乎今大王与秦伐韩而益近秦臣甚惑之而王弗识也则不明矣群臣知之而莫以此谏则不忠矣今夫韩氏以一女子承一弱主内有大乱外安能支强秦魏之兵王以为不破乎韩亡秦有郑地与大梁邻王以为安乎欲得故地而今负强秦之祸也王以为利乎秦非无事之国也韩亡之后必且更事更事必就易与利就易与利必不伐楚与赵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绝韩之上党而攻强赵则是复阏与之事也秦必不为也若道河内倍邺朝歌绝漳滏之水而以与赵兵决胜于邯郸之郊是受智伯之祸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渉山谷行三千里而攻危隘之塞所行者甚远而所攻者甚难秦又弗为也若道河外背大梁而右上蔡召陵以与楚兵决于陈郊秦又不敢也故曰秦必不伐楚与赵矣又不攻卫与齐矣韩亡之后兵出之日非魏无攻矣秦故有怀地邢丘安城垝津而以之临河内河内之共汲莫不危矣秦有郑地得垣雍决荥泽而水大梁大梁必亡矣王之使者大过矣乃恶安陵氏于秦秦之欲诛之久矣秦叶阳昆阳与舞阳高陵邻听使者之恶也随安陵氏而亡之秦绕舞阳之北以东临许则南国必危矣南国虽无危则魏国岂得安哉且夫憎韩不爱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爱南国非也异日者秦乃在河西晋国之去梁也千里有馀有河山以阑之有周韩以间之从林乡军以至于今秦十攻魏五入国中边城尽拔文台堕垂都焚林木伐麋鹿尽而国继以围又长驱梁北东至陶卫之郊北至平阚所亡乎秦者山北河外河内大县数百名都数十秦乃在河西晋国之去大梁也尚千里而祸若是矣又况于使秦无韩而有郑地无河山以䦨之无周韩以间之去大梁百里祸必百此矣异日者从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韩不可得而约也今韩受兵三年矣秦挠之以讲韩知亡犹弗听投质于赵而请为天下雁行顿刃以臣之愚观之则楚赵必与之攻矣此何也则皆知秦欲之无穷也非尽亡天下之兵而臣海内之民必不休矣是故臣愿以从事乎王王速受楚赵之约而挟韩之质以存韩为务因求故地于韩韩必效之如此则士民不劳而故地得其功多于与秦共伐韩然而无与强秦邻之祸夫存韩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大时已通韩之上党于共甯使道已通因而关之出入者赋之是魏重质韩以其上党也共有其赋足以富国韩必德魏爱魏重魏畏魏韩必不敢反魏是韩则魏之县也魏得韩以为县则卫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韩则二周必危安陵必易楚赵大破卫齐甚畏天下之西向而驰秦入朝为臣之日不久
  遗燕王书周苏代
  齐伐宋宋急苏代乃遗燕昭王书曰夫列在万乘而寄质于齐名卑而权轻奉齐助之伐宋民劳而实费破宋残楚淮北肥大齐雠强而国弱也此三者皆国之大败也而足下行之将欲以除害取信于齐也而齐未加信于足下而忌燕也愈甚矣然则足下之事齐也失所为矣夫民劳而实费又亡尺寸之功破宋肥雠而世负其祸矣足下以宋加淮北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一齐也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鲁卫此所谓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二齐也夫一齐之强而燕犹不能支也今乃以三齐临燕其祸必大矣虽然臣闻智者之举事也转祸而为福因败而成功者也齐人紫败素也而贾十倍越王勾践栖于会稽而后残吴霸天下此皆转祸而为福因败而为功者也今王若欲转祸而为福因败而为功乎则莫如遥霸齐而厚尊之使之盟于周室尽焚天下之秦符约曰夫上计破秦其次长宾客秦秦挟宾客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以结诸侯今为齐下秦王之志茍得穷齐不惮以一国都为功然而王何不使布衣之人以穷齐之说说秦谓秦王曰燕赵破宋肥齐尊齐而为之下者燕赵非利之也弗利而势为之者何也以不信秦王也今王何不使可以信者接收燕赵令泾阳君若高陵君先于燕赵秦有变因以为质则燕赵信秦矣秦为西帝赵为中帝燕为北帝立为三帝而令诸侯韩魏不听则秦伐之齐不听则燕赵伐之天下孰敢不听天下服听因驱韩魏以攻齐曰必反宋地而归楚之淮北夫反宋地而归楚之淮北燕赵之所同利也并立三帝燕赵之所同愿也夫实得所利名得所愿则燕赵之弃齐也犹释敝躧今王之不收燕赵则齐霸必成矣诸侯戴齐而王独弗从也是国伐也诸侯戴齐而王从之是名卑也王不收燕赵名卑而国危王收燕赵名尊而国宁夫去尊宁而就卑危智者不为也秦王闻若说也必如刺心然则王何不务使智士以若此言说秦秦伐齐必矣夫取秦上交也伐齐正利也尊上交务正利圣王之事也
  约燕昭王书苏代
  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苏代约燕王曰楚得枳而国亡齐得宋而国亡齐楚不得以有枳宋事秦者何也是则有功者秦之深仇也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告楚曰蜀地之甲轻舟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轻舟出于巴乘夏水下汉四日而至五渚寡人积甲宛东下随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王乃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远乎楚王为是之故十七年事秦秦正告韩曰我起乎少曲一日而断太行我起乎宜阳而触平阳二日而莫不尽繇我离两周而触郑五日而国举韩氏以为然故事秦秦正告魏曰我举安邑塞女㦸韩氏太原卷下轵道道南阳封冀兼包两周乘夏水浮轻舟彊弩在前铦㦸在后决荥口魏亡大梁决白马之口魏亡济阳决宿胥之口魏亡虚顿丘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魏以为然故事秦秦欲攻安邑恐齐据之则以宋委于齐曰宋王无道为木人以象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绝兵远不能攻也王茍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㦸因以破宋为齐罪秦欲攻韩恐天下救之则以齐委于天下曰齐人四与寡人约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齐无秦无齐有秦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宜阳少曲致蔺离石因以破齐为天下罪秦欲攻魏重楚则以南阳委于楚曰寡人固与韩且绝矣残均陵塞黾隘茍利于楚寡人如自有之魏弃与国而合于秦因以塞黾隘为楚罪兵困于林中重燕赵以胶东委于燕以济西委于赵已得讲于魏质公子延因犀首攻赵兵伤于离石遇败于马陵而重魏则以叶蔡委于魏已得讲于赵则劫魏魏不为割困则使太后穰侯为和赢则兼欺舅与母适燕者曰以胶东适赵者曰以济西适魏者曰以叶蔡适楚者曰以塞𫑡厄适齐者曰以宋必令其言如循环用兵如刺蜚母不能知舅不能约龙贾之战岸门之战封陵之战高商之战赵庄之战秦之所杀三晋之民数百万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晋国之祸三晋之半秦祸如此其大而燕赵之秦者皆以争事秦说其主此臣之所大患
  献书燕王燕阙名
  或献书燕王曰王而不能自恃不恶卑名以事强事强可以令国安长久万世之善计也以事强而不可以为万世则不如合弱将柰何合弱而不能如一此臣之所以为山东苦也比目之鱼不相得则不能行故古人称之以其合两而如一也今山东合弱而不能如一是山东之智不如鱼也又譬如车士之引车也三人不能行索二人五人而车因行矣今山东三国弱而不能敌秦索二国因能胜秦矣然而山东不知相索者智故不如车士矣胡与越人言语不相知志意不相通同舟而凌波至其相救助如一也今山东之相与也如同舟而济秦之兵至不能相救助如一智又不如胡越之人矣三物者人之所能为也山东主遂不悟此臣之所为山东苦也愿大王之熟虑之也山东相合出士以戍韩梁之西边此燕之上计也不急为此国必危矣王必大忧今韩梁赵三国已合矣秦见三晋之坚也必南伐楚赵见秦之伐楚也必攻燕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秦之伐韩故中山亡今秦之伐楚燕必亡臣窃为王计不如以兵南合三晋约戍韩梁之西边山东不能坚为此此必皆亡燕果以兵南合三晋也
  报燕惠王书乐毅
  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顺左右之心恐伤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义故遁逃走赵今足下数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蓄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书对臣闻贤圣之君不以禄私亲其功多者赏之其能当者处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窃观先王之举也见有高世主之心故假节于魏以身得察于燕先王过举厕之宾客之中立之群臣之上不谋父兄以为亚卿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令承教可幸无罪故受命而不辞先王命之曰我有积怨深怒于齐不量轻弱而欲以齐为事臣曰夫齐霸国之馀业而最胜之遗事也练于兵甲习于战攻王若欲伐之必与天下图之与天下图之莫若结于赵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赵若许而约四国攻之齐可大破也先王以为然具节南使臣于赵顾反命发兵击齐以天之道先王之灵河北之地随先王而举之济上济上之军受命击齐大败齐人轻卒锐兵长驱至国齐王遁而走莒仅以身免珠玉财宝车甲珍器尽收入于燕齐器设于宁台大吕陈于元英故鼎反乎磨室蓟丘之植植于汶篁自五霸以来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为慊于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国诸侯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令承教可幸无罪是以受命不辞臣闻贤圣之君功立而不废故著于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称于后世若先王之报怨雪耻夷万乘之彊国收八百岁之蓄积及至弃群臣之日馀教未衰执政任事之臣修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隶皆可以教后世臣闻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王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闻唯君王之留意焉
  上赵王书周苏厉
  赵收天下且以伐齐苏厉为齐上书说赵王曰臣闻古之贤君德行非施于海内也教顺慈爱非布于万民也祭祀时享非当于鬼神也甘露降风雨时农夫登年谷丰盈众人善之而贤主恶之今足下功力非数痛加于秦国而怨毒积恶非曾深陵于韩也臣窃外闻大臣及下吏之议皆言主前专据以秦为爱赵而憎韩臣窃以事观之秦岂得爱赵而憎韩哉欲亡韩呑两周之地故以韩为饵先出声于天下欲邻国闻而观之也恐其事不成故出兵以佯示赵魏恐天下之惊觉故微伐韩以贰之恐天下疑已故出质以为信声德于与国而实伐空韩臣窃观其图之也议秦以谋计必出于是且夫说士之计皆曰韩亡三川魏灭晋国是韩未穷而祸及于赵且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又有势同而患异者昔者楚人久伐而中山亡今燕尽韩之河南距沙丘而至钜鹿之界三百里距于捍关至于榆中千五百里秦尽韩魏之上党则地与国都邦属而壤挈者七百里秦以三军强弩坐羊肠之上即地去邯郸二十里且秦以三军攻王之上党而危其北则勾注之西非王之有也今逾勾注禁常山而守三百里通于唐曲逆此代马胡驹不东而昆山之玉不出也此三宝者又非王之有也今从于强秦与之伐齐臣恐其祸出于是矣五国之王尝合从而谋伐赵三分赵国壤地著之盘盂属之雠柞五国之兵有日矣齐乃西师以禁秦国使秦发令素服而听反温轵高平于魏反三水什清于赵此王之明知也夫齐魏事赵宜为上交今乃以邸罪取伐臣恐其后事王不敢自必也今王收齐天下必以王为得齐齐抱社稷以事王天下必重王然则齐义王以天下就之下至齐慕王以天下收之是一世之命至于王已臣愿大王深与左右群臣卒计而重谋先事成虑而熟图之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七
  上书二         明 贺复征 编
  上秦昭王书楚黄歇
  天下莫彊于秦楚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与斗两虎相与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致至则危累棋是也今大国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已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武王之身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人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三年而后复之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齐秦之要绝楚赵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单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伏兵革之彊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后患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三渚之浦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畔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彊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诗曰大武远宅而不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邻国敌也诗云趯趯毚兔遇犬获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吴之信越也臣闻之敌不可假时不可失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何则王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本国残社稷坏宗庙毁刳腹绝肠折颈折頥身首分离暴骸骨于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脰束手为群虏者相及于路鬼神孤伤无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仆妾者盈满海内矣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且王攻楚将恶出兵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也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也王虽有之不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秦楚之兵构而不离魏氏将出而攻留方与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而使独攻王破楚以肥韩魏于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齐南以泗水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天下之国莫彊于齐魏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后为帝未能其于禁王之为帝有馀矣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彊一举事而树怨于楚迟令韩魏归帝重于齐是王失计也臣为王虑莫如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王施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侯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两万乘之主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直揺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献秦昭王书魏范睢
  臣闻明主莅政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不能者不敢当其职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则行而益利其道若将弗行则久留臣无谓也语曰人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刑必断于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要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乎虽以臣为贱而轻辱臣独不重任臣者后无反复于前者耶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然则世主之所弃者独不足厚国家乎臣闻善厚家者取之于国善厚国者取之于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矣是何也为其凋荣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圣主明于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虽尧舜禹汤复生弗能改已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于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槩于王心邪亡其言臣者将贱而不足听耶自非然者则臣之志愿少赐游观之间望见颜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书上秦王说之因谢王稽使人持车召之
  初见秦王上书韩韩非
  臣闻之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审亦当死虽然臣愿悉言所闻大王裁其罪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馀韩成从将西面以与秦为难臣窃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谓乎臣闻之曰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天下之府库不盈囷仓空虚悉其士民张军数十百万白刃在前斧质在后而皆怯而却走不能死也非其百姓不能死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赏罚不行故民不死也今秦出号令而行赏罚不攻耳无相攻事也出其父母怀衽之中生未尝见冦也闻战顿足徒裼犯白刃蹈煨炭断死于前者比比是也夫断死与断生也不同而民为之者是贵奋也一可以合十十可以合百百可以合千千可以合万万可以胜天下矣今秦地形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知秦战未尝不胜攻未尝不取所当未尝不破也开地数千里此甚大功也然而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四邻诸侯不服霸王之名不成此无异故谋臣皆不尽其忠也臣敢言往昔昔者齐南破荆中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韩魏之君地广而兵强战胜攻取诏令天下清济浊河足以为限长城钜防足以为塞齐五战之国也一战不胜而无齐故由此观之夫战者万乘之存亡也且臣闻之曰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秦与荆人战大破荆袭郢取洞庭五都江南荆王亡走东伏于陈当是之时随荆以兵则荆可举举荆则其民足食也地足利也东以弱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荆人和令荆人收亡国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庙令帅天下西面以与秦为难此固已无霸王之道一矣天下有比志而军华下大王以诈破之兵至梁都围梁数旬则梁可拔拔梁则魏可举举魏则荆楚之志绝荆楚之志绝则赵危赵危而荆孤东以弱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国取散民立社主置宗庙此固已无霸王之道二矣前者穰侯之治秦也用一国之兵而欲以成两国之功是故兵终身暴露于外士民潞病于内霸王之名不成此固已无霸王之道三矣赵氏中央之国也杂民之所居也其民轻而难用也号令不治赏罚不信地形不便上非能尽其民力彼固亡国之形也而不忧民氓悉其士民军于长平之下以争韩之上党大王以诈破之拔武安当是时赵氏上下不相亲也贵贱不相信也然则是邯郸不守拔邯郸筦河间引军而去西攻修武逾羊肠降代上党代三十六县上党十七县不用一领甲不苦一民皆秦之有也代上党不战而已为秦矣东阳河外不战而已反为齐矣中山呼沱以北不战而已为燕矣然则是举赵则韩必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壤韩蠧魏挟荆以东弱齐燕决白马之口以流魏氏一举而三晋亡从者败大王拱手以须天下遍随而伏霸王之名可成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赵氏为和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彊霸王之业地曾不可得乃取欺于亡国是谋臣拙也且夫赵当亡不亡秦当霸不霸天下固量秦之谋臣一矣乃复悉士卒以攻邯郸不能拔也弃甲兵怒战栗而却天下固量秦力二矣军乃引退并于李下大王又并军而致与战非能厚胜之也又交罢却天下固量秦力三矣内者量吾谋臣外者极吾兵力由是观之臣以天下之从岂其难矣内者吾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困仓虚外者天下比志甚固愿大王有以虑之也且臣闻之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茍慎其道天下可有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纣为天子帅天下甲百万左饮于淇谷右饮于洹水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与周武为难武王将素甲三千领战一日破纣之国禽其身据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伤智伯帅三国之众以攻赵襄主于晋阳决水灌之三年城且拔矣襄主错龟数䇿占兆以视利害何国可降而使张孟谈于是潜行而出反智伯之约得两国之众以攻智伯之国禽其身以成襄子之功今秦地绝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国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臣昧死望见大王言所以举破天下之从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大王试听其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于国以主不忠于国者
  上秦王谏逐客书秦李斯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枝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抱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纎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𫘝𫘨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传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拊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舞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不能然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冦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说二世行督责之术书李斯
  李斯子由为三川守群盗吴广等西略地过去弗能禁章邯已破逐广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属诮让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故以书对
  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kao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已则已贵而人贱以已徇人则已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谬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何也则能罚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惟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犯也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镒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不必行也则庸人不释寻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䍧牧其上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䍧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壍之势异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于圣人之论矣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耶且夫节俭仁义之人立于朝则荒肆之乐辍矣陈说论理之臣开于侧则流漫之志诎矣烈士死节之行显于世则淫康之虞废矣故明主能废外此三者而独操主术以制听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摩俗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是以明君独断故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涂揜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内独视听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辨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者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修商君之法法修术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王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谓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
  狱中上书秦李斯
  臣为丞相治民三十馀年矣逮秦地之陜隘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饰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彊罪二矣尊大臣顺其爵位以固其亲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罪四矣更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罪六矣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八
  上书三         明 贺复征 编
  言兵事书汉晁错
  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高后时再入陇西攻城屠邑驱略畜产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冦盗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败兵之卒没世不复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意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有大利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五丈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旷野此车骑之地也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阵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㦸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支叶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长㦸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觧与金鼓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此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闻小大异形彊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彊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㦸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驰斗剑㦸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惟陛下财择
  上守边备书晁错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扬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已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埜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荅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与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募民徙塞下书晁错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意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有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皆择其邑之贤材有䕶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㓜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愚臣亡识唯陛下财察
  说上削吴书晁错
  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齐一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不改过自新乃益骄恣公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称臣书南粤王佗
  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故粤吏也高皇帝幸赐臣佗玺以为南粤王使为外臣时内贡职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夫者甚厚高后自临用事近细士信谗臣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予蛮夷外粤金铁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处辟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籓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高异故更号为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也高皇后闻之大怒削去南粤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敢发兵以伐其边且南方卑湿蛮夷中西有西瓯其众半羸南面称王东有闽粤其众数千人亦称王西北有长沙其半蛮夷亦称王老夫故敢妄窃帝号聊以自娱老夫身定百邑之地东西南北数千万里带甲百万有馀然北面而臣事汉何也不敢背先人之故老夫处粤四十九年于今抱孙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鼔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不敢为帝矣谨北面因使者献白璧一双翠鸟千犀角十紫贝五百桂蠧一器生翠四十双孔雀二双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谏伐闽越书淮南王安
  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缓刑罚薄赋敛哀鳏寡恤孤独养耆老赈匮乏盛德上隆和泽下洽近者亲附远者怀德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远近势异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酬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戅轻薄负约反复其不用天下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隃𡽹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櫂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者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之合以其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灾气为之生也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日黾 -- 鼂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所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馀于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柰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亡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饟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㓜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为藩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㦸而威德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男子不得耕稼树种妇人不得纺绩织絍丁壮从军老弱转饷居者亡食行者亡粮民苦兵事亡逃者必众陆而诛之不可胜尽盗贼必起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人屯守空地旷日持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适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百姓靡敝行者不还往者莫返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此老子所谓师之所处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从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蛮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蛮夷三年而后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死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九州为家八薮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属皆为臣妾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税之收足以给乘舆之御玩心神明秉执圣道负黼依冯玉几南面而听断号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向应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亡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闻之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以身为障蔽人臣之任也边境有警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与淮南王书薄昭
  窃闻大王刚直而勇慈惠而厚贞信多断是天以圣人之资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称天资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三县之实甚厚大王以未尝与皇帝相见求入朝见未毕昆弟之欢而杀列侯以自为名皇帝不使吏与其间赦大王甚厚法二千石缺辄言汉补大王逐汉所置而请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骫天下正法而许大王甚厚大王欲属国为布衣守冢真定皇帝不许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贡职以称皇帝之厚德今乃轻言恣行以负谤于天下甚非计也夫大王以千里为宅居以万民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高帝蒙霜露沭风雨赴矢石野战攻城身被创痍以为子孙成万世之业艰难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艰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养牺牲丰粢盛奉祭祀以无忘先帝之功德而欲属国为布衣甚过且夫贪让国土之名轻废先帝之业不可以言孝父为之基而不能守不贤不求守长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后父不谊数逆天子之令不顺言节行以高兄无礼幸臣有罪大者立断小者肉刑不仁贵布衣一剑之任贱王侯之位不知不好学问大道触情妄行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弃南面之位奋诸贲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见高皇帝之神必不庙食于大王之手明矣昔者周公诛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齐桓杀其弟以反国秦始皇杀两弟迁其母以安秦韩王亡代高帝夺之国以便事济北举兵皇帝诛之以安汉故周齐行之于古秦汉用之于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国便事而欲以亲戚之意望于太上不可得也亡之诸侯游宦事人及舍匿者论皆有法其在王所吏主者坐今诸侯子为吏者御史主为军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门者卫尉大行主诸从蛮夷来归谊及以亡名数自占者内史县令主相欲委下吏无与其祸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汉系大王邸论相以下为之柰何夫堕父大业退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诛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甚为大王不取也宜急改操易行上书谢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吕氏之世未尝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德骄盈行多不轨追念罪过恐惧伏地待诛不敢起皇帝闻之必喜大王昆弟欢欣于上群臣皆得延寿于下上下得宜海内常安愿熟计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祸如发矢不可追已
  上吴王书邹阳
  臣闻秦倚曲台之宫悬衡天下画地而人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晩节末路张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函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胡数渉北cq=140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兔斗城不休救兵不至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何则彊赵责于河间六齐望于惠后城阳顾于卢博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马遂进窥于邯郸越水长沙还舟青阳虽使梁并淮阳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臣闻蛟龙骧首奋翼则浮云出流雾雨咸集圣王砥节修德则游谈之士归义思名今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而不可干饰固陋之心则何王之门不可曵长裾乎然臣所以历数王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恶臣国而乐吴民也窃高下风之行尤说大王之义故愿大王毋忽察听其至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袨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不能止幽王之沈患淮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则计议不得虽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画而已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朱虚东褒仪父之后深割婴儿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阳卒仆济北囚弟于雍者岂非象新垣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权易势大臣难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复起于汉新垣过计于朝则我吴遗嗣不可期于世矣高皇帝烧栈道灌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邯以亡其城陆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熟察之
  狱中上梁王书邹阳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蚀昴昭王疑之夫精诚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悟也愿大王熟察之昔者玉人献宝楚王诛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徉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无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熟察少加怜焉语曰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荆轲首以奉丹之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而死两君者行合于志而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之于燕王燕王按剑大怒食以𫘝𫘨白圭显于中山中山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投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词哉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者司马喜膑脚于宋卒相中山范雎折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茍取比周于朝以移人主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于车下而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意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信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是以秦用戎人由余而霸中国齐用越人子臧而彊威宣此二国岂拘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辞哉公听并观垂名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昆弟由余子臧是也不合则骨肉为敌仇朱象管蔡是也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比也是以圣王觉悟捐子之之心而不说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无厌也夫晋文公亲其雠而彊霸诸侯齐桓公用其雠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此不可以虚辞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彊天下而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霸中国遂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于陵仲子辞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隳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而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盻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何则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侯之珠夜光之璧祗足结怨而不见德故有人先谈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贱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逄比干之意欲尽忠当世之君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信辅人主之治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乱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信荆轲之说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而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独观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沈于谄谀之词牵于帷墙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此鲍焦所以忿于世而不留富贵之乐也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砥砺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毋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恢廓之士诱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上谏猎书司马相如
  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临险阻射猛兽卒然遇轶才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与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逄𫎇之伎力不得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无患然本非天子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而况乎渉丰草骋丘墟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而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也盖闻明者远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无形祸故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喻大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谏吴王书枚乘
  臣闻得全者昌失全者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土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䇿功流万世臣乘愿披心腹而效愚忠惟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于臣乘言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之无极之高下垂之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鼔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不可复结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于累卵难于上天变所以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上寿敝无穷之乐究万乘之势不出反掌之易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大惑也人性有畏其景而恶其迹却背而走迹逾多景逾疾不如就阴而止景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弗知莫若勿为欲汤之沧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于彼而救之于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去杨叶百步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射矣然其所止乃百步之内耳比于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来哉泰山之霤穿石殚极之䋁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木始生而蘖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抜据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礲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见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王熟计而身行之此百代不易之道也
  上书重谏吴王枚乘
  昔秦西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南距羌笮之塞东当六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藉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者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笮此其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夫举吴兵以訾于汉譬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事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富实于天下有隐匿之名而居过于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方输错出军行数千里不绝于郊其珍怪不如东山之府转粟西向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圏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深壁高垒副以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为大王乐也今大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呑天下之心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袭大王之都鲁东海绝吴之饟道梁王饰车骑习战射积谷固守以备荥阳待吴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今大王已去千里之国而制于千里之内矣张韩将北地弓高宿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太息臣窃哀之愿大王熟察焉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八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九
  上书四         明 贺复征 编
  谏伐匈奴书主父偃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呑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无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运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为利得其民不可调而守也胜必弃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国甘心匈奴非完计也秦皇帝不听遂使蒙恬将兵而北攻胡却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泽卤不生五榖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馀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之不足兵革之不备哉势不可也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锺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死者相望盖天下始叛也及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谏曰不可夫匈奴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景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帝悔之乃使刘敬往结和亲然后天下无干戈之事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秦尝积众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适足以结怨深雠不足以偿天下之费夫匈奴行盗侵驱所以为业天性固然上自有虞夏殷周固不程督覉縻待之不足为较夫不上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将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政不行权分二子此得失之效也周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熟计之而加察焉
  言世务书严安
  臣闻邹子曰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饰调五声使有节族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观欲天下彼民之情见美则愿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无节则不可赡民离本而徼末矣末不可以徒得故搢绅者不惮为诈带剑者夸杀人以矫夺而世不知愧故奸轨浸长夫佳丽珍怪固顺于耳目故养失而泰乐失而淫礼失而采教失而伪伪采淫泰非所以范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无已犯法者众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营则盗贼销盗贼销则刑罚少刑罚少则阴阳和四时正风雨时草木畅茂五谷蕃熟六畜遂字民不夭厉和之至也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馀岁成康其隆也刑措四十馀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馀年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圣贤莫续天下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彊凌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修守合从连衡驰车毂击介胄生虮虱民无所告愬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呑战国称号皇帝一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钟虡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逄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乡使秦缓刑罚薄赋敛省繇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下佞巧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循其故俗为智巧权利者进笃厚忠正者退法严令苛谄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将兵以北攻强胡辟地进境戍于北河飞刍挽粟以随其后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攻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地越人逃遁旷日持久粮食乏绝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馀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陈胜吴广举陈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后非长官之吏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至乎伯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𭶚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䇿今中国无狗吠之警而外累于远方之备靡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拏而不觧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鍜甲磨剑矫箭控弦转输军粮未见休时此天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带胁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观齐晋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览秦之所以灭刑严文刻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逄万世之变则不可胜讳也
  论土崩瓦解书徐乐
  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乡曲之誉非有孔曾墨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偏袒大呼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境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此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难而危海内陈渉是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虽未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不得还踵而身为禽吴楚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贤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间者关东五谷岁不登年岁未复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民宜有不安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故虽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飞鸟宏游燕之囿淫纵恣之观极驰骋之乐自若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帷幄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而天下无宿忧名何必夏商俗何必成康虽然臣窃以为陛下天然之质宽仁之资而诚以天下为务则禹汤之名不难侔而成康之俗未必不复兴也此二体者立然后处尊安之实扬广誉于当世亲天下而服四夷馀恩遗德为数世隆南面背依摄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闻图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征而不服哉
  讼太子书令狐茂
  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阴阳和调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室家之中子乃孝顺阴阳不和则万物夭伤父子不和则室家䘮亡故父不父则子不子君不君则臣不臣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于瞽瞍孝已被谤伯奇放流骨肉至亲父子相疑何者积毁之所生也由是观之子无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为汉嫡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缪是以亲戚之路隔塞而不通太子进则不得上见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自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诗曰营营青蝇止于藩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往者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莫不闻其罪固宜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辨士不敢说臣窃痛之臣闻子胥尽忠而忘其号比干尽仁而遗其身忠臣竭诚不顾斧钺之诛以陈其愚志在匡君安社稷也诗云取彼谗人投畀豺虎唯陛下宽心慰意少察所亲毋患太子之非亟罢甲兵无令太子久亡臣不胜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阙下
  谏击匈奴书魏相
  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义兵者王敌加于已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牛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案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纎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愿陛下与平昌侯乐昌侯平恩侯及有议者详议乃可
  尚德缓刑书路温舒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繇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故桓文扶微兴坏尊文武之业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归仁焉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敬贤如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圣贤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亲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淫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故大将军受命武帝股肱汉室披肝胆决大计黜亡义立有德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宁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统涤繁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意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薫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𢇍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𠔿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炼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则成炼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无极媮为一切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臣闻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慝恶国君含诟惟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天下幸甚
  谏胶东太后游猎书张敞
  臣闻秦王好淫声华阳后为不听郑卫之乐楚庄好田猎樊姬为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旨甘耳非憎丝竹也所以抑心意绝耆欲者将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礼君母出门则乘辎軿下堂则从傅母进退则鸣玉珮内饰则结绸缪此言尊贵所以自敛制不从恣之义也今太后资质淑美慈爱宽仁诸侯莫不闻而少以田猎纵欲为名于以上闻亦未宜也唯观览于往古全行乎来今令后姬得有所法则臣下有所称诵臣敞幸甚
  自请治盗贼书张敞
  臣闻忠孝之道退家则尽心于亲进宦则竭力于君夫小国中君犹有奋不顾身之臣况于明天子乎今陛下游意于太平劳精于政事亹亹不舍昼夜群臣有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阳郡户九万三千口五十万以上讫计盗贼未得者七十七人它课诸事亦略如此臣敞愚驽既无以佐思虑久处间郡身逸乐而忘国事非忠孝之节也伏闻胶东渤海左右郡岁数不登盗贼并起至攻官寺篡囚徒搜市朝劫列侯吏失纲纪奸宄不禁臣敞不敢爱身避死唯明诏之所处愿尽力摧挫其暴虐存抚其孤弱事即有业所至郡条奏其所由废及所以兴之状
  上书陈兵利害赵充国
  臣窃见骑都尉安国前幸赐书择羌人可使之䍐谕告以大军当至汉不诛䍐以解其谋恩泽甚厚非臣下所能及臣独私美陛下盛德至计亡已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䍐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羌杨玉此羌之首帅名王将骑四千及煎巩骑五千阻石山木候便为冦䍐羌未有所犯今置先零先击䍐释有罪诛亡辜起一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馀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䍐羌欲为敦煌酒泉冦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背畔故与䍐开解仇结约然其私心不能亡恐汉兵至而䍐开背之也臣愚以为其计常欲先赴䍐开之急以坚其约先击䍐羌先零必助之今虏马肥粮食方饶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得施德于䍐羌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精兵二万馀人迫胁诸小种附著者稍众莫须之属不轻得离也如是虏兵寖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繇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臣得蒙天子厚恩父子俱为显列臣位至上卿爵列侯犬马之齿七十六为明诏塡沟壑死骨不朽亡所顾念缘思惟兵利害至熟悉也以臣之计先诛先零已则䍐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䍐开不服渉正月击之得利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唯陛下裁察
  言钱币书贡禹
  古者不以金钱为币专意于农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饥者今汉家铸钱及诸铁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铜铁一岁功十万人已上中农食七人是七十万人常受其饥也凿地数百丈消阴气之精地藏空虚不能含气出云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繇此也自五铢钱起已来七十馀年民坐盗铸钱被刑者众富人积钱满室犹亡厌足民心动揺商贾求利东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岁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税农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草杷土手足胼胝已奉榖租又出槀税乡部私求不可胜供故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之田犹贱卖以贾穷则起为盗贼何者末利深而惑于钱也是以奸邪不可禁其原皆起于钱也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亡复以为币市井勿得贩卖除其租铢之律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榖使百姓一归于农复古道便
  言风俗书贡禹
  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臧者皆禁铜不得为吏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亡赎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断狱四百与刑错亡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耆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众郡国恐伏其诛则择便巧史书习于计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奸轨不胜则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义而有财者显于世欺谩而善书者尊于朝悖逆而勇猛者贵于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髠钳者犹复攘臂为政于世行虽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气使是为贤耳故谓居官而置富者为雄桀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坏败乃至于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真贤相守崇财利诛不行之所致也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有臧者辄行其诛亡但免官则争尽力为善贵孝弟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解之故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况乎以汉地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秉万乘之权因天地之助其于变世易俗调和阴阳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于决流抑队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为治者甚众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陛下诚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大宗之治正已以先下选贤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放讇佞放出园陵之女罢倡乐绝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于农如此不解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
  讼盖宽饶书郑昌
  宣帝时盖宽饶为司隶校尉举刺无所回避是时帝方用刑法信任中尚书宦官宽饶上封事切谏又引韩氏易传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官以传贤若四时之运成功者去不得其人则不居其位书奏帝怒执金吾议以为宽饶欲求禅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上书讼之曰
  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职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与上书陈国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
  谢上书诸葛丰
  臣丰驽怯文不足以劝善武不足以执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为司隶校尉未有以自效复秩臣为光禄大夫官尊责重非臣所当处也又迫年岁衰暮常恐卒塡沟渠无以报厚德使论议士讥臣无补长获素餐之名故常愿捐一旦之命不待时而断奸臣之首县于都市编书其罪使四方明知为恶之罚然后却就𫓧钺之诛诚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犹有刎颈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曽无伏节死谊之臣率尽茍合取容阿党相为念私门之利忘国家之政邪秽浊溷之气上感于天是以灾变数见百姓困乏此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诚耻之亡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诚为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载物无不容使尚书令尧赐臣丰书曰夫司隶者刺举不法善善恶恶非得颛之也勉处中和顺经术意恩深德厚臣丰顿首幸甚臣窃不胜愤懑愿赐清宴唯陛下裁幸
  复上书自陈诸葛丰
  臣闻伯奇孝而弃于亲子胥忠而诛于君隐公慈而杀于弟叔武弟而杀于兄夫以四子之行屈平之材然犹不能自显而被刑戮岂不足以观哉使臣杀身以安国蒙诛以显君臣诚愿之独恐未有云补而为众邪所排令谗夫得遂正直之路壅塞忠臣沮心智士杜口此愚臣之所惧也
  讼王尊书公乘兴
  尊治京兆功效日著住者南山盗贼阻山横行剽劫良民杀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门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师露众旷日烦费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群盗寖彊吏气伤沮流闻四方为国家忧当此之时有能捕斩不爱金爵重赏关内侯宽中使问所征故司隶校尉王尊捕群盗方略拜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尊尽节劳心夙夜思职卑体下士厉奔北之吏起沮伤之气二旬之间大党震坏渠率效首贼乱蠲除民反农桑拊循贫弱鉏耘豪彊长安宿豪大猾东市贾万城西萭章翦张禁酒赵放杜陵杨章等皆通邪结党挟养奸轨上干王法下乱吏治并兼役使侵渔小民为百姓豺狼更数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讨尊以正法案诛皆伏其辜奸邪销释吏民说服尊拨剧整乱诛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将所不及虽拜为真未有殊绝褒赏加于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伤害阴阳为国家忧无承用诏书之意静言庸违象恭滔又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杨辅故为尊书佐素行阴贼恶口不信好以刀笔陷人于法辅尝醉过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颊兄子闳拔刀欲刭之辅以故深怨疾毒欲伤害尊疑辅内怀怨恨外依公事建画为此议傅致奏文浸润加诬以复私怨昔白起为秦将东破韩魏南抜郢都应侯谮之赐死杜邮吴起为魏守西河而秦韩不敢犯谗人间焉斥逐奔楚秦听浸润以诛良将魏信谗言以逐贤守此皆偏听不聪失人之患也臣等窃伤痛尊修身洁已砥节首公刺讥不惮将相诛恶不避豪彊诛不制之贼解国家之忧功著职修威信不废诚国家爪牙之吏折冲之臣今一旦无辜制于仇人之手伤于诋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听独掩怨雠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恶无所陈怨愬罪尊以京师废乱群盗并兴选贤征用起家为卿贼乱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废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间乍贤乍佞岂不甚哉孔子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润之谮不行焉可谓明矣愿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伤害阴阳死诛之罪也静言庸违放殛之刑也审如御史章尊乃当伏观阙之诛放于无人之域不得茍免及任举尊者当获选举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饰文深诋以愬无罪亦宜有诛以惩谗贼之口绝诈欺之路惟明主参详使白黑分别
  请复丙吉后爵邑书士伍尊
  臣少时为郡邸小吏窃见孝宣皇帝以皇曾孙在郡邸狱是时治狱使者丙吉见皇曾孙遭离无辜吉仁心感动涕泣凄恻选择复作胡组养视皇孙吉常从臣尊日再侍卧庭上后遭条狱之诏吉捍拒大难不避严刑竣法既遭大赦吉谓守丞谁如皇孙不当在官使谁如移书京兆尹遣与胡组俱送京兆尹不受复还及组日满当去皇孙思慕吉以私钱顾组令留与郭征卿并养数月乃遣组去后少内啬夫白吉曰食皇孙无诏令时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给皇孙吉即时病辄使臣尊朝夕请问皇孙视省席蓐燥湿候伺组征卿不得令晨夜去皇孙敖荡数奏甘毳食物所以拥全神灵成育圣躬功德已无量矣时岂豫知天下之福而徼其报哉诚其仁恩内结于心也虽介子推割肌以存君不足以比孝宣皇帝时臣上书言状幸得下吉吉谦谦不敢自伐删去臣辞专归美于组征卿组征卿皆以受田宅赐钱吉封为博阳侯臣尊不得比组征卿臣年老居贫死在旦暮欲终不言恐使有功不著吉子显坐微文夺爵为关内侯臣愚以为宜复其爵邑以报先人功德













  文章辨体彚选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
  上书五         明 贺复征 编
  上元帝书汉谷吉
  中国与夷狄有羁縻不绝之义今既养全其子十年德泽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示弃捐不畜使亡乡从之心弃前恩立后怨不便议者见前江廼始亡应敌之数知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为臣忧臣幸得建彊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不宜敢桀若怀咆哮加亡道于臣则单于长婴大罪必遁逃远塞不敢近边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愿也愿送至庭
  论神怪书谷永
  臣闻明于天地之性不可惑以神怪知万物之情不可罔以非类诸背仁义之正道不遵五经之法言而盛称奇怪鬼神广崇祭祀之方求报无福之祠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终之药䢣兴轻举登遐倒景览观县圃浮游蓬莱耕耘五德朝种暮获与山石亡极黄冶变化坚冰淖溺化色五仓之术者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求之荡荡如系风捕影终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听圣人绝而不语昔周史苌弘欲以鬼神之术辅尊灵王会朝诸侯而周室愈微诸侯愈叛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福助却秦师而兵挫地削身辱国危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于神仙之道遣徐福韩终之属多赍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药因逃不还天下怨恨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以仙人黄冶祭祀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药贵幸赏赐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絫震动海内元鼎元封之际燕齐之间方士瞋目㧖𢱯言有神仙祭祀致福之术者以万数其后平等皆以术穷诈得诛夷㐲辜至初元中有天渊玉女钜鹿神人轑阳侯师张宗之奸纷纷复初起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已尝专意散财厚爵禄竦精神举天下以求之矣旷日经年靡有毫厘之验足以揆今经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论语说曰子不语怪神唯陛下距绝此类毋令奸人有以窥朝者
  谏立赵皇后书谷永
  臣闻天之所与必先赐以符瑞天之所违必先降以灾变此神明之征应自然之占验也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乌之瑞然犹君臣祗惧动色相戒况于季世不蒙继嗣之福屡受威怒之异者乎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孙之祥犹恐晩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窃伤心自念得以同姓抜擢尸禄不忠污辱谏争之官不敢不尽死唯陛下深察
  救刘辅书辛庆忌
  臣闻明王垂宽容之听崇谏争之官广开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后百僚正位竭忠尽谋不惧后患朝廷无谄谀之士元首无失道之諐窃见谏大夫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当圣心者故得拔至于此旬日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小罪宜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昔赵简子杀其大夫鸣犊孔子临河而还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诤之臣震惊臣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也臣等窃深伤之唯陛下留神省察
  讼陈汤书耿育
  延寿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诏宣著有功改年垂历传之无穷应是南郡献白虎边垂无警备会先帝寝疾然犹垂意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独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寿数百户此功臣战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国家无事而大臣倾邪谗佞在朝曾不深惟本末之难以防未然之戒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汤块然被冤拘囚不能自明卒以无罪老弃炖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旋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蓄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假使异世不及陛下尚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也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功累世不可及而汤过人情所有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嫉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
  论王氏书梅福
  臣闻箕子佯狂于殷而为周陈洪范叔孙通遁秦归汉制作仪品夫叔孙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畔其亲也不可为言也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抜于行陈而建上将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争进奇异智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此高祖所以亡敌于天下也孝文皇帝起于代谷非有周召之师伊吕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俭当此之时天下几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则治不循则乱何者秦为亡道削仲尼之迹灭周公之轨坏井田除五等礼废乐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谏说至言出爵不待廉茂庆赐不须显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赴阙庭自衒鬻者不可胜数汉家得贤于此为盛使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平可致于是积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故其大臣势陵不敢和从也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阳亡徒苏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轻量大臣亡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之议非草茅所当言也臣诚恐身涂野草尸并卒伍故数上书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致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阙自鬻缪公行伯繇余归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书求见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帛若此则天下之士发愤懑吐忠言嘉谋日闻于上天下条贯国家表里烂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众多也然其儁杰指世陈政言成文章质之先圣而不谬施之当世合时务若此者亦亡几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殴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诚能勿失其柄天下虽有不顺莫敢触其锋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为汉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乃欲以三代选举之法取当世之士犹察伯乐之图求骐骥于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弃陈平之过而获其谋晋文召天王齐桓用其仇亡益于时不顾顺逆此所谓伯道者也一色成体谓之醇白黒杂合谓之駮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緖犹以乡饮酒之礼理军市也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䳒鹊遭害则仁鸟增逝愚者蒙戮则智士深退间者愚民上疏多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阳朔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所善试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愿陛下循高祖之轨杜亡秦之路数御十月之歌留意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讳之诏博览兼听谋及疏贱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诽谤之微者也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灾无与比数阴盛阳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亲亲之道全之为右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骄逆至于夷灭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亡及已
  请孔子为殷后书梅福
  臣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者职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职触罪危言世患虽伏质横分臣之愿也守职不言没齿身全死之日尸未腐而名灭虽有景公之位伏枥千驷臣不贪也故愿一登文石之陛渉赤墀之涂当户牖之法坐尽平生之愚虑亡益于时冇遗于世此臣寝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愿陛下深省臣言臣闻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恶之报各如其事昔者秦灭二周夷六国隐士不显佚民不举绝三统灭夭道是以身危子杀厥孙不嗣所谓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车存五帝之后封殷于宋绍夏于杞明著三统示不独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迁庙之主流出于户所谓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汤不祀殷人亡后陛下继嗣久微殆为此也春秋经曰宋杀其大夫穀梁传曰其不称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后也虽不正统封其子孙以为殷后礼亦宜之何者诸侯夺宗圣庶夺嫡传曰贤者子孙宜有土而况圣人又殷之后哉昔成王以诸侯礼葬周公而皇天动威雷风著灾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孔氏子孙不免编户以圣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诚能据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孙则国家必获其福又陛下之名与夭亡极何者追圣人素功封其子孙未有法也后圣必以为则不灭之名可不勉哉
  言王氏书杜业
  王氏世权日久朝无骨鲠之臣宗室诸侯微弱与系囚无异自左史以上至于大吏皆权臣之党曲阳侯根前为三公辅政知赵昭仪杀皇子不辄白奏反与赵氏比周恣意妄行谮愬故许后被加以非罪诛破诸许族败元帝外家内嫉妒同产兄姊红阳侯立及淳于氏皆老被放弃新喋血京师威权可畏高阳侯薛宣有不养母之名安昌侯张禹奸人之雄惑乱朝廷使先帝负谤于海内尤不可不慎陛下初即位谦让未遑孤独特立莫可据仗权臣易世意若探汤宜蚤以义割恩安百姓心窃见朱博忠信勇猛材略不世出诚国家雄俊之宝臣也宜征博置左右以塡天下此人在朝则陛下可高枕而卧矣昔诸吕欲危刘氏赖有高祖遗臣周勃陈平尚存不者几为奸臣笑
  谏伐匈奴书严尤
  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䇿汉得下䇿秦亡䇿焉当周宣王时猃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驱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为中䇿汉武帝选将练兵约赍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馀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䘮社稷是为亡策今天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尤甚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东援海岱南取江淮然后乃备计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势不可用此一难也边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不相及属此二难也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当自赍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军出未满百日牛必物故且尽馀粮尚多人不能负此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赍鬴鍑薪炭重不可胜食糒饮冰以历四时师有疾疫之忧是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势力不能此四难也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虏徐遁逃势不能及幸而逄虏又累辎重如遇险阻衘尾相随虏遮前后危殆不测此五难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忧之今既发兵宜纵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击且以创艾胡虏
  谏不受单于朝书扬雄
  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夫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以秦始皇之彊蒙恬之威带甲四十馀万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尝忿匈奴群臣廷议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妄阿顺旨于是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匈奴之结解中国之忧平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使韩安国将二十万众徼于便地匈奴觉之而去徒费财劳师一虏且不可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䇿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馀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塡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皆至质而还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风雷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隶以恶其彊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抜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㫋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犂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馀菑惟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悬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轻也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柰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款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縁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论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蒙恬樊哙不复施棘门细柳不复备马邑之䇿安所设卫霍之功何得用五将之威安所震不然一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国费岁以百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冦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惟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崩之祸
  论丁傅董贤书鲍宣
  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蚀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柰何反复剧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鲠白首耆艾魁垒之士论议通古今喟然动众心忧国如饥渴者臣未见也敦外亲小童及幸臣董贤等在公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难今世俗谓不智者为能谓智者为不能昔尧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众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赏人反惑请寄为奸群小日进国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盗贼并起吏为残贼岁增于前凡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鼔鸣男女遮迣六亡也盗贼劫掠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驱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茍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柰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霍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悦民服岂不难哉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辨足以移众彊可用独立奸人之雄惑世尤剧者也宜以时罢退及外亲㓜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征故大司马傅喜使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经皆更博士位皆历三公智谋威信可与建教化图安危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三辅委输官不敢为奸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见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谏争之臣陛下茍欲自薄而厚恶臣天下犹不听也臣虽愚戅独不知多受禄赐美食大官广田宅厚妻子不与恶人结仇怨以安身邪诚迫于大义官以谏诤为軄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览五经之文原圣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钝于辞不胜惓惓尽死节而已
  论董贤书鲍宣
  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以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食于三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旁仄素餐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虷日连阴不雨此天有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亡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亡度竭尽府藏幷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暴室贤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赐上冡有会辍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邪天不可久负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雠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如此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征何武师丹彭宣传喜旷然使民易视以应天心建立大政以兴太平之端高门去省户数十步求见出入二年未省欲使海濒仄陋自通远矣愿赐数刻之间极竭毣毣之思退入三泉死亡所恨
  论封拜丁傅书师丹
  古者谅阴不言听于冢宰三年亡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亡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已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已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腑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先帝不量臣愚以为太傅陛下以臣托师傅故亡功德而备鼎足封大国加赐黄金位为三公职在左右不能尽忠补过而令庶人窃议灾异数见此臣之大罪也臣不敢言乞骸骨归于海滨恐嫌于伪诚惭负重责义不得不尽死
  言傅喜书何武
  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传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増存亡故楚跨有南土带甲百万邻国不以为难子玉为将则文公侧席而坐及其死也君臣相庆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一
  上书六         明 贺复征 编
  遣刘均上书后汉窦融
  臣融窃伏自惟幸得托先后末属蒙恩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复备列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以委质则易为辞以纳忠则易为力书不足以深达至诚故遣刘均口陈肝胆自以底里上露长无纎介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犹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同产弟友诣阙口陈区区
  讼马援书朱勃
  臣闻王德圣政不忘人之功采其一美不求备于众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礼葬田横大臣旷然咸不自疑夫大将在外谗口在内微过辄记大功不计诚为国之所慎也故章邯畏口而奔楚燕将据聊而不下岂其甘心末规哉悼巧言之伤类也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抜自西州钦慕圣义间关险难触冒万死孤立群贵之间傍无一言之佐驰深渊入虎口岂顾计哉宁自知当要七郡之使徼封侯之福邪八年车驾西讨隗嚣国计狐疑众营未集援建宜进之䇿卒破西州及吴汉下陇冀路断隔唯独狄道为国坚守士民饥困寄命漏刻援奉诏西使镇慰边众乃招集豪杰晓谕羌戎谋如涌泉埶如转规遂救倒悬之急存几亡之城兵全师进因粮敌人陇冀略平而独守空郡兵动有功师进辄克诛锄先零缘入山谷猛怒力战飞矢贯胫又出征交趾土多瘴气援与妻子生诀无悔吝之心遂斩灭征侧克平一州间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夫战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卒遇三夫之言横被诬罔之谗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夫明主𬪩于用赏约于用刑高祖尝与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复疑以钱谷间哉夫操孔父之忠而不能自免于谗此邹阳之所悲也诗云取彼谗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冇北冇北不受投畀有昊此言欲令上天而平其恶唯陛下留思竖儒之言无使功臣怀恨黄泉臣闻春秋之义罪以功除圣王之祀臣有五义若援所谓以死勤事者也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臣年已六十常伏田里窃感栾布哭彭越之义冒陈悲愤战栗阙廷
  上诽谤书孔僖
  臣之愚意以为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夫帝者为善则天下之善咸归焉其为不善则天下之恶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而德泽有加天下所具见也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寔是则固应悛改傥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数深自为计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令以后茍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臣之所以不爱其死犹敢极言者诚为陛下深惜此大业陛下若不自惜则臣何赖焉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过察之明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谒
  为兄上书班昭
  妾同产兄西域都䕶定远侯超幸得以微功爵列通侯超之始出志捐躯命赖蒙陛下神灵且得延命沙漠至今积三十年骨肉生离不复相识相随士卒皆已物故超年最长今且七十衰老被病虽欲竭尽其力以报塞天恩迫于岁暮犬马齿索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隙生逆乱之心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超有书与妾生诀恐不复相见妾诚伤超以壮年竭忠孝于沙漠疲老则便捐死于旷野诚可哀怜如不蒙救䕶超后有一旦之变冀幸超家得蒙赵母卫姬先请之贷
  上弭灾书郎𫖮
  臣前对七事要政急务宜于今者所当施用诚知愚浅不合圣听人贱言废当受诛罚怔营惶怖靡知厝身臣闻刳舟剡楫将欲济江海也聘贤选佐将以安天下也昔唐尧在上群龙为用文武创德周召作辅是以能建天地之功增日月之耀者也诗云赫赫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宣王是赖以致雍熙陛下践阼以来勤心众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是以灾害屡臻四国未宁臣考之国典验之闻见莫不以得贤为功失士为败且贤者出处翔而后集爵以德进则其情不茍然后使君子耻贫贱而乐富贵矣若有德不报有言不酬来无所乐进无所趋则皆怀归薮泽修其故志矣夫求贤者上以承天下以为人不用之则逆天统违人望逆天统则灾眚降违人望则化不行灾眚降则下呼嗟化不行则君道亏四始之缺五际之厄其咎繇此岂可不刚健笃实矜矜栗栗以守天功盛德大业乎臣㐲见光禄大夫江夏黄琼耽乐道术清亮自然被褐怀宝含味经籍又果于从政明达变复朝廷前加优宠宾于上位琼入朝日浅谋谟未就因以䘮病致命遂志老子曰大音希声大器晚成善人为国三年乃立天下莫不嘉朝廷有此良人而复怪其不时还任陛下宜加隆崇之恩极养贤之礼征反京师以慰天下又处士汉中李固年四十通游夏之艺履颜闵之仁洁白之节情同皦日忠贞之操好是正直卓冠古人当世莫及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为圣汉宜蒙特征以示四方夫有出伦之才不应限以官次昔颜子十八天下归仁子奇穉齿化阿有声若还琼征固任以时政伊尹傅说不足为比则可垂景光致休祥矣臣𫖮明不知人伏听众言百姓所归臧否共叹愿汎问百僚核其名行有一不合则臣为欺国惟留圣神不以人废言谨复条便宜四事附奏于左
  一事孔子作春秋书正月者敬岁之始也王者则天之象因时之序宜开发德号爵贤命士流宽大之泽垂仁厚之德顺助元气含养庶类如此则天文昭烂星辰显列五纬循轨四时和睦不则太阳不光天地溷浊时气错逆霾雾蔽日自立春以来累经旬朔未见仁德有所施布但闻罪罚考掠之声夫天之应人疾于影响而自从入岁常有蒙气月不舒光日不宣曜日者太阳以象人君政变于下日应于天清浊之占随政抑扬天之见异事无虚作岂独陛下倦于万几帷幄之政有所阙欤何天戒之数见也臣愿陛下发扬乾刚援引贤能勤求机衡之寄以获断金之利臣之所陈辄以太阳为先者明其不可久暗急当改正其异虽微其事甚重臣言虽约其旨甚广惟陛下乃眷臣章深留明思
  二事孔子曰靁之始发大壮始君弱臣强从解起今月九日至十四日大壮用事消息之卦也于此六日之中靁当发声发声则岁气和王道兴也易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雷者所以开发萌芽辟阴除害万物须雷而解资雨而润故经曰雷以动之雨以润之王者崇宽大顺春令则雷应节不则发动于冬当震反潜故易传曰当雷不雷太阳弱也令蒙气不除日月变色则其效也天网恢恢疏而不失随时进退应政得失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璇玑动作与天相应雷者号令其德生养号令殆废当生而杀则雷反作其时无岁陛下若欲除灾昭祉顺天致和宜察臣下尤酷害者亟加斥黜以安黎元则太皓悦和雷声乃发
  三事去年十月二十日癸亥太白与岁星合于房心太白在北岁星在南相离数寸光芒交接房心者天帝明堂布政之宫孝经钩命决曰岁星守心年谷丰尚书洪范记曰月行中道移节应期德厚受福重华留之重华者谓岁星在心也今太白从之交合明堂金木相贼而反同合此以阴凌阳臣下专权之异也房心东方其国主宋石氏经曰岁星出左有年出右无年今金木俱东岁星在南是为出右恐年谷不成宋人饥也陛下宜审详明堂布政之务然后妖异可消五纬顺序矣
  四事易传曰阳无德则旱阴僭阳亦旱阳无德者人君恩泽不施于人也阴僭阳者禄去公室臣下专权也自冬渉春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朝廷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要在责已若令雨可请降水可禳止则岁无隔井太平可待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立春以来未见朝廷实录有功表显有德存问孤寡赈息贫弱而但见洛阳都官奔车东西收系纎介牢狱充盈臣闻恭陵火处比有光曜明此天灾非人之咎丁丑大风掩蔽天地风者号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又连月无雨将害粟麦若一谷不登则饥者十三四矣陛下诚宜广被恩泽贷赡元元若尧遭九年之水人有十年之蓄者简税防灾为其方也愿陛下早宣德泽以应天功若臣言不用朝廷不改待立夏之后乃有澍雨于今之际未可望也若政变于朝而天不雨则臣为诬上愚不知量分当鼎镬谕宦官女宠书刘瑜
  臣愚自念东国鄙陋得以丰沛枝𦙍蒙被复除不给卒伍故太尉杨秉知臣窃窥典籍猥见显举诚冀臣愚直有补万一而秉忠谟不遂命先朝露臣在下土听闻歌谣骄臣虐政之事远近吁嗟之音窃为辛楚泣血涟如幸得引录备荅圣问泄写至情不敢庸回诚愿陛下且以须臾之虑览今往之事人何为咨嗟天曷为动变盖诸侯之位上法四七垂文炳燿关之盛衰者也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皆竞立𦙍嗣继体传爵或乞子疏属或买儿市道殆乖开国承家之义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侄有序河图授嗣正在九房今女嬖令色充积闺帷皆当盛其玩饰冗食空宫劳散精神生长六疾此国之费也生之伤也且天地之性阴阳正纪隔绝其道则水旱为幷诗云五日为期六日不詹怨旷作歌仲尼所录况从㓜至长幽藏殁身又常侍黄门亦广妻娶怨毒之气结成妖眚行路之言宫发略人女取人复置转相惊惧孰有悉然无缘空生此谤邹衍匹夫杞氏匹妇尚有城崩霜陨之异况乃群辈咨怨能无感乎昔秦作阿房国多刑人今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不避时令促以严刑威以正法民无罪而覆入之民有田而覆夺之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穷之如此岂不痛哉又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之宝而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官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今三公在位皆博达道艺而各正诸已莫或匡益者非不智也畏死罚也惟陛下设置七臣以广谏道及开东序金縢史官之书从尧舜禹汤文武致兴之道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臣悾悾推情言不足采惧忤怔营慑悸上
  荐谢该书孔融
  臣闻高祖创业韩彭诸将征讨暴乱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光武中兴吴耿佐命范升卫宏修述旧业故能文武并用成长久之计陛下圣德钦明同符二祖劳谦厄运三年乃讙今尚父鹰扬方叔翰飞王师雷鸷群凶破殄始有櫜弓卧鼓之次宜得名儒典综礼纪窃见故公车司马令谢该体曾史之淑性兼商偃之文学博通群艺周览古今物来有应事至不惑清白异行敦悦道训求之远近少有畴匹若乃巨骨出吴隼集陈庭黄熊入寝亥有二首非夫洽闻者莫识其端也隽不疑定北阙之前夏侯胜辩常阴之验然后朝士益重儒术今该实卓然比迹前列间以父母老疾弃官欲归道路险塞无繇自致猥使良才抱璞而逃逾越山河沈沦荆楚所谓往而不反者也后日当更馈乐以钧由余克像以求傅说岂不烦哉臣愚以为可推录所在召该令还楚人止荀卿之去国汉朝追匡衡于平原尊儒贵学惜失贤也
  讼朱穆书刘陶
  伏见施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州之日志清奸恶诚以常侍贵宠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人故穆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繇是内官咸共恚疾谤讟烦兴谗隙仍作极其刑谪输作左校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网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臣愿黥首系趾代穆校作
  上献帝书袁绍
  臣闻昔有哀叹而霜陨悲哭而崩城者每读其书谓为信然于今况之乃知妄作何者臣出身为国破家立事至于怀忠获衅抱信见疑昼夜长吟剖肝泣血曽无崩城陨霜之应故邹衍杞妇何能感彻臣以负薪之资抜于陪隶之中奉职宪台擢授戎校常侍张让等滔乱天常侵夺朝威贼害忠德扇动奸党故大将军何进忠国疾乱一心赫怒以臣颇有一介之节可责以鹰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谘臣以方略臣不敢畏惮强御避祸求福与进合图事亡违异忠䇿未尽而元帅受败太后被质宫室焚烧陛下圣德幼冲亲遭厄困时进既被害师徒䘮沮臣独将家兵百馀人抽戈承明竦剑翼室虎叱群司奋击凶丑曾不浃辰罪人斯殄此诚愚臣效命之一验也会董卓乘虚所图不轨臣父兄亲从并当大位不惮一室之祸茍维宁国之义故遂解节出奔创谋河外时卓方贪结外援招脱英豪故即臣渤海申以军号则臣之与卓未有纎介之嫌若使茍欲滑泥扬波偷荣求利则进可以享窃禄位退无门户之患然臣愚所守志亡倾夺故遂引会英雄兴师百万饮马孟津歃血漳河会故冀州牧韩馥怀挟逆谋欲专权势绝臣军粮不得踵系至使猾虏肆毒害及一门尊卑大小同日幷戮鸟兽之情犹知号呼臣所以荡然亡哀貌亡隐戚者诚以忠臣之节道不两立顾私怀已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徇国之二验也又黄巾十万焚烧青兖黒山张杨蹈籍冀城臣乃旋师奉辞伐畔金鼔未震狡敌知忌故韩馥怀惧谢咎归土张杨黒山同时乞降臣时辄承制窃比窦融以议郎曹操权领兖州牧会公孙瓒师旅南驰陆掠北境臣即星驾席卷与瓒交锋假天之威每战辄克臣备公族子弟生长京辇颇闻爼豆不习干戈加自乃祖先臣以来世作辅弼咸以文德尽忠得免罪戾臣非与瓒角戎马之势争战阵之功者也诚以贼臣不诛春秋所贬茍云利国专之不疑故冒践霜雪不惮劬劳实庶一捷之福以立终身之功社稷未定臣诚耻之太仆赵岐衔命来征宣明陛下含弘之施蠲除细故与下更新奉诏之日引师南辕是臣畏怖天威不敢怠慢之三验也又臣所上将校率皆清英宿德令名显达登锋履刃死者过半勤恪之功不见书列而州郡牧守竞盗声名怀持二端优游顾望皆列土锡圭跨州连郡是以远近狐疑议论纷扰者也臣闻守文之世德高者位尊仓卒之时功多者赏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乏祀海内伤心志士愤惋是以忠臣肝脑涂地肌肤横分而亡悔心者义之所感故也今赏加亡劳以携有德杜黜忠功以疑众望斯岂心腹之远图将乃谗慝之邪说使之然也臣爵为通侯位二千石殊恩厚德臣既叨之岂敢窥觊重礼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诚伤偏禆列校勤不见纪尽忠为国翻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号于边狱白起歔欷于杜邮也太傅日䃅位为师保任配东征而耗乱王命宠任非所凡所举用皆众所捐弃而容纳其䇿以为谋主令臣骨肉兄弟还为仇敌交锋接刃构难滋甚臣虽欲释甲投戈事不得已诚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聪之听有所不闻乞下臣章咨之群贤使三槐九棘议臣罪戾若以臣今行权为衅则桓文当有诛绝之刑若以众不讨贼为贤则赵盾可亡书弑之贬矣臣虽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则㐲首欧刀搴衣就镬臣之愿也惟陛下垂尸鸠之平绝邪谄之论令愚臣结恨三泉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二
  上书七         明 贺复征 编
  上文帝书魏曹植
  臣闻古者圣君与日月齐其明四时等其信是以戮凶无重赏善无轻怒若惊霆喜若时雨恩不中绝教无二可以此临朝则臣下知所死矣受任在万里之外审主之所以授官必已之所以投命虽有构会之徒泊然不以为惧者盖君臣相信之明效也昔章子为齐将人有告之反者威王曰不然左右曰王何以明之王曰闻章子改葬死母彼尚不欺死父顾当叛生君乎此君之信臣也昔管仲亲射桓公后幽囚从鲁槛车载使少年挽而送齐管仲知桓公之必用已惧鲁之悔谓少年曰吾为汝唱汝为和声和声宜走于是管仲唱之少年走而和之日行数百里宿昔而至至则相齐此臣之信君也臣初受封䇿书曰植受兹青社封于东土以屏翰皇家为魏藩辅而所得兵百五十人皆年在耳顺或不逾矩虎贲官骑及亲事凡二百馀人正复不老皆使年壮备有不虞简校乘城顾不足以自救况皆复耄耋罢曳乎而名为魏东藩使屏翰王室臣窃自羞矣就之诸国国有士子合不过五百人伏以为三军益损不复赖此方外不定必当须办者臣愿将部曲倍道奔赴夫妻负襁子弟怀粮蹈锋履刃以徇国难何但习业小儿哉愚诚以挥涕增河鼷鼠饮海于朝万无损益于臣家计甚有废损又臣士息前后三送兼人已竭惟尚有小儿七八岁已上十六七已还三十馀人今部曲皆年耆卧在床席非糜不食眼不能视气息裁属者凡三十七人疲瘵风靡疣盲聋瞆者二十三人惟正须此小儿大者可备宿卫虽不足以御冦麤可以警小盗小者未堪大使为可使耘鉏秽草驱䕶鸟雀休候人则一事废一日猎则众业散不亲自经营则功不摄常自躬亲不委下吏而已陛下仁圣恩诏三至士子给国长不复发明诏之下有若皦日保金石之恩必明神之信画然自固如天如地定习业者并复见送晻若昼晦怅然失图伏以为陛下既爵臣百寮之右居藩国之任为置卿士屋名为宫冢名为陵不使其危居独立无异于凡庶若柏成欣于野耕子仲乐于灌园蓬户茅牖原宪之宅也陋巷箪瓢颜子之居也臣才不见效用常慨然执斯志焉若陛下听臣悉还部曲罢官属省监官使解玺释绂追柏成子仲之业营颜渊原宪之事居子臧之庐宅延陵之室如此虽进无成功退有可守身死之日犹松乔也然伏度国朝终未肯听臣之若是固当羁绊于世绳维系于禄位怀屑屑之小忧执无已之百念安得荡然肆志逍遥于宇宙之外哉此愿未从陛下必欲崇亲亲笃骨肉润白骨而荣枯木者惟遂仁德以副前恩
  谏明帝书张茂
  臣伏见诏书诸士女嫁非士者一切录夺以配战士斯诚权时之宜然非大化之善者也臣请论之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之子也礼赐君子小人不同日所以殊贵贱也吏属君子士为小人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又诏书听得以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则倾家尽产贫者举假贷贳贵买生口以赎其妻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其丑恶者乃出与士得妇者未必有懽心而失妻者必有忧色或穷或愁皆不得志夫君有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懽心者鲜不危殆且军师在外数千万人一日之费非徒千金举天下之赋以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宫庭非员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兴内外交引其费半军昔汉武帝好神仙信方士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莫敢与争者耳自衰乱以来四五十载马不舍鞍士不释甲每一交战血流丹野创痍号痛之声于今未已犹彊冦在疆图危魏室陛下不兢兢业业念崇节约思所以安天下者而乃奢靡是务尚方纯作玩弄之物炫燿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冦雠之心矣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之侈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愿陛下沛然下诏万几之事有无益而有损者悉除去之以所除无益之费厚赐将士父母妻子之饥寒者问民所疾而除其所恶实仓廪缮甲兵恪恭以临天下如是吴贼面䌸蜀虏舆榇不待诛而自服太平之路可计日而待也陛下可无劳神思于海表军师高枕战士备员今群公皆结舌而臣所以不敢不献瞽言者臣昔上要言散骑奏臣书以听谏篇为善诏曰是也擢臣为太子舍人且臣作书讥为人臣不能諌诤今有可谏之事而臣不谏此为作书虚妄而不能言也臣年五十常恐至死无以报国是以投躯没命冒昧以闻唯陛下裁察
  上六代论书曹冏
  臣闻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亲亲必树异姓以明贤贤故传曰庸勲亲亲昵近尊贤书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诗云怀德维宁宗子维城繇是观之非贤无与兴功非亲无与辅弼夫亲亲之道专用则其渐也微弱贤贤之道偏任则其弊也劫夺先圣知其然也故博求亲疏而并用之近则有宗盟藩卫之固远则有仁贤辅弼之助盛则有与共其治衰则有与守其土安则有与享其福危则有与同其祸夫然故能有其国家保其社稷历纪长久本支百世也今魏尊尊之法虽明亲亲之道未备诗不云乎鹡鸰在原兄弟急难以斯言之明兄弟相救于䘮乱之际同心于忧祸之间虽有䦧墙之忿不忘御侮之事何则忧患同也今则不然或任而不重或释而不任一旦疆场称警关门反拒股肱不扶胸心无卫臣窃惟此寝不安席思献丹诚贡䇿朱阙谨撰合所闻叙论成败
  理愍怀太子书晋阎缵
  伏见赦文及榜下前太子遹手疏以为惊愕自古以来臣子悖逆未有如此之甚者也幸赖天慈全其首领臣伏念遹生于圣父而至此者由于长养深宫沉沦富贵受饶先帝父母骄之每见选师傅下至群吏率取膏粱击钟鼎食之家幸有寒门儒素如卫绾周文石奋疏广洗马舍人亦无汲黯郑庄之比遂使不见事父事君之道臣按古典太子居以士礼与国人齿以此明先王欲令知先贱然后乃贵自顷东宫亦微太盛所以致败也非但东宫历观诸王师友文学皆豪族力能得者率非龚遂王阳能以训道友无亮直三益之节官以文学为名实不读书但共鲜衣好马纵酒高会嬉游博奕岂有切磋能相长益臣尝恐公族迟陵以此叹息今遹可以为戒恐其被斥弃逐远郊始当悔过无所复及昔戾太子无状称兵距命而壶关三老上书有田千秋之言犹曰子弄父兵罪应笞耳汉武感悟之筑思子之台今遹无状言语悖逆受罪之日不敢失道犹为轻于戾太子尚可禁持重选保傅如司空张华道德深远乃心忠诚以为之师光禄大夫刘实寒苦自立终始不衰年同吕望经籍不废以为之保尚书仆射裴𬱟明允恭肃体道居正以为之友置游谈文学皆选寒门孤宦以学行自立者及取服勤更事渉历艰难事君事亲名行素闻者使与共处使严御史监䕶其家绝贵戚子弟轻薄宾客如此左右前后莫非正人师傅文学可令十日一讲使共论议于前敕使但道古今孝子慈亲忠臣事君及思愆改过之义皆闻善道庶几可全昔太甲有罪放之三年思庸克复为殷明王又魏文帝惧于见废夙夜自祗竟能自全及至明帝因母得罪废为平原侯为置家臣庶子师友文学皆取正人共相匡矫兢兢慎罚事父以孝父殁事母以谨闻于天下于今称之汉高皇帝数置酒于庭欲废太子后四皓为师子房为傅竟复成就前事不忘后事之戒孟轲有云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虑患也深故多善功李斯云慈母多败子严家无格虏由陛下骄遹使至于此庶其受罪以来足自思改方今天下多虞四夷未宁将伺国隙储副大事不宜空虚且为大计小复停留先加严诲依平原侯故事若不悛改弃之未晚也臣素寒门无力仕宦不经东宫情不私遹念昔楚国处女谏其王曰有龙无尾言年四十未有太子臣尝备近职虽未得自结天日情同阍寺悾悾之诚皆为国计臣老母见臣为表乃为臣卜卦云书御即死妻子守臣涕泣见止臣独以为频见㧞擢尝为近职此恩难忘何以报德唯当陈诚以死献忠辄具棺䋈伏颁刑诛
  谏伐晋书秦后张氏
  妾闻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驭天下莫不顺其性而畅之故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凿龙门决洪河因水之势也后稷之播殖百谷因地之气也汤武之灭夏商因人之欲也是以有因成无因败今朝臣上下皆言不可陛卞复何所因也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况于人主乎妾闻人君有伐国之志者必上观乾象下采众祥天道崇远非妾所知以人事言之未见其可谚言鸡夜鸣者不利行师犬群噑者宫室必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秋冬以来每夜群犬大噑众鸡夜鸣㐲闻厩马惊逸武库兵器有声吉凶之理非微此皆非出师之祥也如妾所论愿陛下详而思之
  劝伐河北书宋谢灵运
  自中原䘮乱百有馀年流离冦戎湮没殊类先帝聪明神武哀济群生将欲荡定赵魏大同文轨使久凋反于正化偏俗归于华风运谢事乖理违愿绝仰德抱悲恨存生尽况陵茔未几凶虏伺隙预在有识莫不愤叹而景平执事并非其才且遘纷京师岂虑托付遂使孤城穷陷莫肯极忠烈囚朔漠绵河三千翻为冦有晚遣镇戍皆先朝之所开拓一旦沦亡此国耻宜雪被于近事者也又北境自染逆虏穷苦备罹征调赋敛靡有止已所求不获辄致诛殒身祸家破阖门北屋此亦仁者所谓伤心者也咸云西虏舍末远师陇外东虏乘虚呼可掩袭西军既反得据关中长围咸阳还路已绝虽遣救援停住河东遂乃远讨大城欲为首尾而西冦深山重阻根本自固徒弃巢窟未足相拯师老于外国虚于内时来之会莫复过此观兵耀威实在兹日若相持未已或生事变忽值新起之众则异于今茍乖其时难为经略虽兵食倍多则万全无必矣又历观前代类以兼弱为本古今圣德未之或殊岂不以天时人事理数相得兴亡之度定期居然故古人云既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昔魏氏之彊平定荆冀乃乘袁刘之弱晋氏之盛拓开吴蜀亦因葛陆之衰此皆前世成事著于史䇿者也自羌平之后天下亦谓虏当俱灭长驱滑台席卷下城夺气䘮魄指日就尽但长安违律潼关失守用缓天诛假延数月日来至今十有二载是谓一纪曩有前言况五胡代数齐世虏期馀命尽于来年自相攻伐两取其困卞庄之形验之今役仰望圣泽有若饥渴注心南云为日已久来苏之冀实归圣明此而弗乘后则未兆即日府藏诚无兼储然凡造大事待国富兵强不必乘会于我为易责在得时器械既充众力粗足方于前后乃当有优常议捐益久证冀州口数百万有馀田赋之沃著自贡典先才经创基趾犹存澄流引源桑麻蔽野彊富之实昭然可知为国长久之计孰若一往之费邪或惩关西之败而谓河北难守二境形势表里不同关西杂居种类不一昔在前汉屯军霸上通火甘泉况乃远戍之军值新故交代之际者乎河北悉是旧户差无杂人连岭判阻三关作隘若游骑长驱则沙漠风靡若严兵守塞则冀方山固昔陇西伤破晁错兴言匈奴慢侮贾谊愤叹方于今日皆为賖矣晋武中主耳值孙皓虐乱天祚其德亦由钜平奉䇿茍贾折谋故能业崇当年区宇一统况今陛下聪明圣哲天下归仁文德与武功并震霜威共素风俱举恊以宰辅贤明诸王美令岳牧宣烈虎臣盈朝而天威远命亦何敌不灭矧伊顽虏假日而已哉伏惟深机志务久定神谟臣卑贱侧陋窜景岩穴实仰希太平之道倾都岱宗之封虽乏相如之笔庶免史谈之愤以此谢病京师万无恨矣久欲上陈惧在触置蒙赐暂违禁省消渴十年常虑朝露抱此愚志昧死以闻
  狱中上后主书陈传縡
  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䖍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坚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曵绮绣厩马馀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赂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三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八
  请太宗不诘难臣寮上言书唐刘洎
  臣闻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贤愚上下相悬拟伦斯绝若乃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极尊徒思自强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颜凝旒以听其言虚襟以纳其说犹恐群下未敢对扬况动神聪纵天辨饰辞以折其理援古以排其议欲令凡庶何阶应荅臣闻皇天以无言为贵圣人以不言为徳老君称大辩若讷庄生称至道无文此皆不欲烦也是以齐侯读书轮扁窃笑汉皇慕古长孺陈词此亦不欲劳也且多记则损心多言则损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湏为社禝自爱岂为性好自伤乎窃以今日升平皆陛下力行所至欲令长久匪由辩博但当忘彼爱憎慎兹取舍每事敦朴无非至公若贞观之初则可矣至如秦政强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说此才辩之累较然可知矣伏愿略兹雄辩浩然养气简彼缃图淡焉怡目同万夀于南岳齐百姓于东户则皇恩斯覃天下幸甚
  諌曹仁师出军书陈子昂
  臣伏见诏书发怀远军令郎将曹仁师部勒以征匈丑臣闻古之天子方建大礼必先振兵释旅以告成功故汉孝武皇帝将封禅乃徴精卒十万北巡朔方略地而还此盖遵古先哲王之礼也今神皇陛下应天受箓将欲郊祭天地巡拜河洛建明堂朝万国斯迈古之盛礼也诚合式遵旧典耀武塞上毕境而还恐曹仁师未识典礼肆兵长驱穷极砂碛不恤士马专以务得为利不以全兵为上今朝廷百僚虽有疑者无敢言之臣诚愚昧不识忌讳曽䎹事君之道所贵尽心心以为非安可不言臣料仁师到云内城发兵之日合至九月初到突利城回兵之日合至十月初胡地隆冬草枯泉涸南中士马不耐郊寒计仁师所将之马徔霛州常所发之处却回到云内城已行四千馀里云内城中又先未支度马既疲瘦经冬无粟以臣愚算十不存五紫蒙之军类例相似且仁师此行计迟发速至于应会不甚精修以臣计料恐未成功脱若功未克成士马先丧尽中土求市卒又难得且自古与匈奴战非士马相资不可臣恐马既虐用致尽贼又窜远未平但虑后之谋臣悔于今事且古来绝漠多丧士马非臣抑度辄陈闻昔汉室以卫青出塞是时汉马三十万匹旋师之日马唯馀四万十四年不得事匈奴盖由此也臣愿陛下考验前古





  諌雅州讨生羌书陈子昂
  将仕郎守麟台正字臣陈子昂昧死上言窃闻道路云云国家欲开蜀山自雅州道入讨生羌因以袭击吐蕃执事者不审图其利害遂废梁凤巴蜒兵以徇之臣愚以为西蜀之祻自此结矣臣闻乱生必由怨起雅州边羌自有国以来未尝一日为盗今且无罪受戮其怨必甚怨甚惧诛必蜂骇西山西山盗起则蜀之边邑不得不连兵备守兵久不解则蜀之祸构矣昔后汉末西京丧败盖由此诸羌此一事也且臣闻吐蕃桀黠之虏君长相信而多奸谋自敢抗天诛迩来向二十馀载大战则大胜小战则小胜未尝败一队亡一矢国家往以薛仁贵郭待封为虣武之将屠十万众于大非之川一甲不归又以李敬玄刘审礼为廊庙之宰辱十八万众于青海之泽身为囚虏是时精甲勇士势如雷云然竟不能擒一戎馘一丑至今而关陇为空今乃欲以李处一为将驱憔悴之兵将袭吐蕃臣窃忧之而为此虏所笑此二事也且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则蜀昔时不通中国秦惠王欲帝天下而并诸侯以为不兼賨不取蜀势未可举乃用张仪计饰美女谲金牛因间以啖蜀侯蜀侯果贪其利使五丁力士凿山通谷栈褒斜置道于秦自是险阻不关山谷不闭张仪蹑踵乘便纵兵大破之蜀侯诛賨邑灭至今蜀为中州是贪利而亡此三事也臣闻吐蕃羯虏爱蜀之珍富欲盗之久有日矣然其势不能举者徒以山川阻绝障隘不通此其所以顿饿狼之喙而不窃食也今国家乃撤边羌开隘道使其収奔亡之种为乡𨗳以攻边是乃借寇兵而为贼除道举全蜀以遗之此四事也臣窃睹蜀为西南一都会国家之宝库天下珍货聚出其中又人富粟多顺江而下可以兼济中国今执事者乃图侥幸之利悉以委身西羌得西羌地不足以稼穑财不足以富国徒杀无辜之众以伤陛下之仁糜费随之无益圣徳又况侥幸之利未可图哉此五事也夫蜀之所宝恃险者也人之所安无役者也今国家乃开其险役其人险开则便寇人役则伤财臣恐未见羌戎已有奸盗在其中矣往年益州长史李崇真将图此奸利传檄称吐蕃欲寇松州遂使国家盛军以待之转饷以备之未二三年巴蜀二十馀州骚然大弊竟不见吐蕃之面而崇真赃钱已计巨万矣蜀人残破几不堪命此之近事犹在人口陛下所亲知愚臣意者不有奸臣欲图此利复以生羌为计者哉此六事也且蜀人尫劣不习兵战一虏持矛百人不敢当又山川阻旷去中夏精兵处远今国家若击西羌掩吐蕃遂能破灭其国奴虏其人使其君长系首北阙计亦可矣若不到如此臣方见蜀之边陲不守而为羌夷所横暴昔辛有见被发而祭伊川者以为不出百年此其为戎乎臣恐不及百年而蜀为戎此七事也且国家近者废安北拔单于弃龟兹放踈勒天下翕然谓之盛徳所以者何盖以陛下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民不在杀将以此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今乃徇贪夫之议谋动兵戈将诛无罪之戎而遗全蜀之患将何以令天下乎此愚臣所不甚悟者也况当今山东饥关陇弊历岁苦旱人有流亡诚是圣人宁静思和天人之时不可动甲兵兴大役以自生乱臣又流闻西军失守北军不利边人忙动情有不安今复驱此兵投之不测臣闻自古国亡家败未有不由黩兵今小人议夷狄之利非帝王之至徳也况弊中夏哉臣闻古之善为天下者计大而不计小务徳而不务刑图其安则思其危谋其利则思其害然后长享福禄伏愿陛下熟计之
  论教本书元稹
  某年月日臣稹再拜献书皇帝陛下臣伏见陛下降明诏修废学増胄子选司成大哉尧之为君伯夷典礼䕫教胄子之深旨也然而事有万万于此者臣敢昧死而言之臣闻诸贾生曰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诚哉是言且夫周成王人之中也近管蔡则谗入亲周召则义闻岂可谓夫明哉然而克终于道者得不为教之然耶始其为太子也未生胎教既生保教太公为之师周公为之傅召公为之保伯禽唐叔与之游礼乐诗书为之翫目不得阅淫艶妖诱之色耳不得闻优笑陵乱之声口不得习操断击搏之书居不得近容阴顺邪之党游不得恣追禽戮兽之乐翫不得爱遐异僻绝之珍凡此数者非谓备之于前而不为也亦将不得见之矣及其长而君也血气既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快已之事日陈于前固不能夺已成之习已定之心矣则彼忠直道徳之言固吾之所习闻也陈之者有以论焉回佞庸违之说固吾之所积惧也謟之者有以辩焉人情莫不欲耀其所能而党其所近茍将得志则必快其所蕴矣物之性亦然是以鱼得水而游马逸驾而走鸟得风而翔火得薪而炽此皆物之快其所蕴也今夫成王所蕴道徳也所近圣贤也是以举其近则周公左而召公右伯禽鲁而太公齐快其蕴则兴礼乐而朝诸侯措刑罚而美教化教之至也可不谓信然哉及夫秦则不然灭先王之学曰将以愚天下黜师保之位曰将以明君臣胡亥之生也诗书不得闻圣贤不得近彼赵高者诈宦之戮人也而傅之以残忍戕贼之术且曰恣睢天下以为贵莫见其面以为尊是以天下之人未尽愚而胡亥固已不能分兽畜矣赵高之威慑天下而胡亥固已自幽于深宫矣彼李斯者秦之宠丞相也困谗冤死无所自明而况于踈远之臣庶乎若然则秦之亡有以致之也汉高承之以兵革汉文守之以廉谨卒不能苏复大训是以景武昭宣天质甚美才可免祸乱哀平之间则不能虞篡弑矣然而惠帝废易之际犹赖羽翼以胜其邪心是后有国之君议教化者莫不以兴廉举孝设学崇儒为意曽不知教化之不行自贵者始略其贵者教其贱者无乃邻于倒置乎洎我太宗文皇帝之在藩邸以至于为太子也选知道徳者十八人与之游习即位之后虽宴游饮食之间十八人者实在其中上失无不言下情无不逹不三四年而名高盛古岂一日二日而致是乎游习之渐也贞观已还师傅之官皆宰相兼领其馀官僚选亦甚重马周以位高恨不得为司议郎此其验也文皇之后渐踈贱之至母后临朝翦弃王族当中睿二圣劳勤之际虽有骨鲠敢言之士既不得在调䕶保安之职终不能措扶卫之一词而令匠胡安金蔵剖腹以明之岂不大哀哉兵兴以来兹弊尤甚师资保傅之官非疾废眊瞆不任事者为之即休戎罢帅不知书者处之至于友谕赞议之徒踈冗散贱之甚者搢绅耻之夫以匹士之爱其子者犹求明哲慈惠之师以教之直谅多闻之友以辅之岂天下之元子而可以疾废眊瞆不知书者为之师踈冗散贱不适用者为之友乎此何及上古之甚也追制官僚之外往往以沉滞僻老之儒充直讲侍读之选而又踈弃斥远之越月逾时不得召见彼又安能傅成道徳而保养其躬哉臣以为积此弊者岂不以皇天眷祐祚我唐徳以舜生舜以尧继尧传陛下十一圣矣岂不生而神明长而仁圣以是为屑屑习仪者故不之省耳臣独以为于列圣之谋则可也计无穷之业传后嗣则不可脱或万代之后若有周成王之中才而又生深宫优笑之间无周召保傅之教将不能知喜怒哀乐之所自矣况稼穑之艰难乎今陛下以上圣之姿肇临海内是天下人人倾耳注心之日也特愿陛下思成王训导之功念文皇游习之渐选重师保慎简官僚皆用博厚弘深之儒而又练逹机务者更进迭见日就月将因令皇太子聚诸生定齿胄讲业之仪行问道严师之礼至徳要道以成之撤善记过以警之血气未定则辍禽色之娱以就学圣贤既备则资游习以弘徳此所谓一人元良万方以贞之化也岂其修废学选司成而足伦匹其盛哉而又俾则百王莫不㓜同师长同术识君道之素定知天伦之自然然后选用贤良树为藩屏出则有晋郑鲁卫之盛入则有东牟朱虚之强盖所谓宗子维城犬牙盘石之势也又岂与夫魏晋已降因贱其兄弟而自翦其本枝者同年而语乎微臣窃思为陛下建永永无穷之长䇿辄敢冒昧死诛而言之臣稹谨言
  请置诗学博士书李行修
  元和三年六月一日乡贡进士臣李行修谨冒死惶恐再拜献书阙下臣覆视汉初经籍起口传壁匿焕然明备其所由者修废官立太学朝夕讲贯以究圣意岁时程课以严师道使之然也迨乎桓灵之世遂使扶持元极匡饰颓俗传委裘以终大运其儒术已试之明效欤近学无专门经无师授以音定字以䟽释经是能使生徒由之中才不能使天下由之致理明矣大率五经皆然臣独以诗学上闻趋所急也伏惟陛下赦其愚瞽垂恩听察夫诗者发人之蕴政谓之风手舞足蹈之音作用之光祖宗垂风声劳歌怨诽之音作用之察吏治审教化是以四海虽大群生虽广犹民人之和气息乎踵逹乎颅流乎手足犹草木之丰泽渐乎根穷乎杪被乎枝叶上下无滞气内外无遁情如此则诗得其任风得其性也昔殷周相承俱有圣治道洽于下下无怏心王化盛告成功于神明徳泽衰反变化于礼素其辞主文谲谏而不讦其教温柔敦厚而不愚仲尼接于其时谓王者宜以陶冶风俗臣下宜以洗濯疑谬道济于下吾若之何乃采其诗合三百五篇善者全而用不善者全而去非如春秋诸经或革或因相错而成也其若礼乐征伐天地阴阳有度假于辞可见喜怒哀乐讥刺讽谕无方其非志莫传志士躬当治乱之时气有惨舒之变臻于极而后动积于中而后形故言之成文歌之成声有一不至则非全矣是以圣人以全动物物莫能固未施敬于人而人敬未施哀于人而人哀顽者以之开明躁者以之舒静道原于是绝而莫嗣独有楚屈原颇得诗人之风介于子兰靳尚之间终以放死故其道不竟洎秦姗笑三代燔烧经籍世儒坑死于是后学轧于相语喑呃相授以及汉兴杂全经者七十年师口说者四三軰汉武笃好经术立于学官虽章句大修而比兴未喻时杨雄司马相如由是选耎观望将迎忌讳劝百讽一推波助澜文虽有馀不足称也然以本学𥧲盛时因灾异屡起直声初或不究终得其助故自殷以降有天下者莫长焉厥后君臣道薄诗道陵夷蕴义感慨之士至曰吾何从乎上之追屈原不足以全性命下之迹相如不足以匡过失故居常则郁怏其胸襟嚄唶其齿牙代莫通其源臣伏思之以为诗教未隆于时风雅未洽于下教未隆则士不劝风未洽则言多缺故闻者卒愕而愠者多暗投而却也自十圣绍业盈二百载经术益试周旋百度吏事反为缘饰霸道无所舛駮及陛下又登礼岩穴发扬隐伏宸心谠议犹天地相宣儒风昌言与日月横骛以辞让次征伐而不暴以诚明推教化而不浮如此则诗学何为郁然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地乎书残于古今论失于齐鲁汉有毛苌郑康成师道可观逮圣朝刘迅者说诗三千言近代言诗者尚之伏惟陛下诏公卿诸儒讲其异同综其指要列四始之元本穷六艺之粹精不使讲以多物而哗惟蔽之一言而得其言极者为师法传经而行其毛郑不安者亦随而刊正选立博士弟子员如汉朝故事然后命瞽史纳于聪明命司成教之世子是谓端本由朝廷被于民里由京师施之远方是谓垂化复采诗之官以察风俗是谓兼听优登才之选以励生徒是谓兴古四者既备大化自流则动天地感鬼神孚豚鱼甘堇荼来异俗怀鬼方皆在一致推而广之神而化之无难矣微臣不知时变溺于师言谨诣光顺门昧死以闻伏待刑辟
  上论贡士书舒元舆
  草茅臣某昧死奏书皇帝陛下圣徳修三代之教尽善矣唯贡士一门阙然不修臣窃以为有司过矣臣为童子时学读书见礼经有乡举里选必得其人而贡于上上然后以兮旌束帛招之臣年十五既通经无何心中有文窍开则又学之遍观群籍见古人有片善可称必闻于天子有司天子有司亦修礼待之不茍臣既学文于古圣人言皆信之谓肖质待问上国必见上国礼无几前年臣年二十三学文成立为州县察臣臣得备下土贡士之数到阙下月馀待命有司始见贡院悬板様立束䌸检约之目勘磨状书剧责于吏胥等伦臣幸状书备不被駮放得引到尚书试试之日见八百人尽手携脂烛水炭洎朝𫗦餐器或荷于肩或提于席为吏胥纵慢声大呼其名氏试者突入棘围重重乃分坐庑下寒馀雪飞单席在地呜呼唐虞辟门三代贡士未有此慢易者也臣见今之天下贡士既如此有司待之又如此乃益大不信古之圣人言及睹今之甲赋律诗皆是偷折经诰侮圣人之言者乃知非圣人之徒也臣伏见国朝开进士一门茍有登升者皆资之为宰相公侯卿大夫则此门固不轻矣凡将为公侯卿相者非贤人君子不可有司坐举子于寒庑冷地是比仆隶已下非所以见徴贤之意也施棘围以截遮是疑之以贼奸徒党非所以示忠直之节也试甲赋律诗是待之以雕虫微艺非所以观人文化成之道也有司之不知其为弊若此臣恐贤人君子远去不肖污辱为陛下用且指近陈之今四方贡珠玉金银有司则以筐篚皮币承之贡贤才俊乂有司以单席冷地承之是彰陛下轻贤才而重金玉也贤才耻之臣亦耻之臣又见每岁礼部格下天下未有不言察访行实无颇邪然后上贡茍不如格抵罪举主臣初见之窃独心贺谓三代之风必作于今日矣及格既下而法不下是以岁有无艺朋党哗然扇突不可绝此又恶用格为徒乱人耳又与格中程之人数每岁多者固不出三十少或不满二十此又非天子纳士之心也何以言之今日月出没皆为陛下内地自渐海流沙朔南周环绵亿万千里其间异气所钟生英豪俊彦固不少矣若陛下明诏必以礼举之忽一岁之内有百数元凯扬马之才徳者来之则有司必曰吾格取二十而黜八十是为求贤耶遗贤耶若有司以仆隶待之忽一岁之内负才徳来者无十数軰则有司必曰吾拔二十是缪収其半徒足满人数是为取才耶取合格耶其不可先定人数亦昭昭矣向之数事臣久为陛下疾有司不供职使圣朝取士首科委就地矣臣寒微若此出言不足以定贡士之得失然百虑之中或几一得臣窃欲陛下诏有司按三代故事明修格文使天下入贡者皆茂行实不拘人数其不茂行实法与之随此为澄源源既澄则来者皆向方矣俾有司加严礼待之举六义试之试之时免自担荷廊庑之下特设茵榻陈炉火脂烛设朝晡饭馔则前日之病庶几其有瘳矣人人知天子重贤奖士之道胜气⿱漫如此士之立身无不由正以成之者为士身正公卿正公卿正未有天下不治者天下治而陛下求不垂拱以高揖羲轩不可得也茍不如此则士之求名无不由邪以成者为士名邪未有公卿不邪者公卿邪未有天下而治者天下不治而陛下欲不役圣虑而忧黔首不可得也臣虽至愚以此观之知贡士之道所系尤重是以愿输写血诚以正此门陛下无以臣迹在贡士中疑臣自谓臣虽不敏窃窥太常一第不为难得何以明之若使臣为今日贡士之体事便僻巧佞驰骛关键固臣之力非不能也耻不为也故臣以顽才干有司得之固无忝不得则纳履而去踪迹巢由以乐陛下熙熙之化何往而无泉石之快哉伏惟陛下留神独听天下之幸也于臣何幸死罪死罪
  上六惧五畏书五代康澄
  臣闻童谣非祸福之本妖祥岂隆替之源故雊雉升鼎而桑榖生朝不能止殷宗之盛神马长嘶而玉龟告兆不能延晋祚之长是知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阴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水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蔵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狗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修而靡忒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四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九
  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宋欧阳修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军旅之士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名节者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于下也不能家至而谆谆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耸励其媮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茍得不牵于茍随而惟义之所处白刅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所守立于朝廷进退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故其为士者尚贵名节以自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当全名节以养成善士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为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执节守义坚让以避嫌疑而为朝廷惜事体数日之间遂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资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亡是心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常自至中书诟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台中寮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亦曽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出台中寮属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亡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耳非惟自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臣请原其本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慎为贤及其弊也循默茍且颓惰宽弛习成风俗不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废坏时方亡事固未觉其害也一旦敌人犯边兵出亡功而财用空虚公私困弊盗贼并起天下骚然陛下奋然感悟思革其弊进用三数大臣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时始増置諌官之员以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軄由是修纪纲而䋲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材不材而久弊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谓好讦阴私或以谓公相倾陷或谓沽邀名誉或谓自图进取群言百端几惑上听上赖陛下至圣至明察见诸臣本以忘身徇国非为已利谗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渐为信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諌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屏绝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諌之善徔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盛徳于朝廷补助之效不为亡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纎邪之人凡所举动每畏言事之臣时政亡巨细亦惟言事官是听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激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亡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亡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者得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亡以自明是则圣明用諌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廉有所不为之谓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不为可以风天下以廉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取为其所不宜为岂惟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他时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而成风此之为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亡心耳夫心者蔵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云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晩有直节著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伏望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尝亲见朝廷致諌之初甚难今又复见陛下用諌之效已著实不欲因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伏俟诛戮
  通进司上书欧阳修
  十二月二十四日宣徳郎守太子中允充馆阁校勘臣欧阳修谨昧死再拜上书于皇帝阙下臣伏见国家自元昊叛逆关西用兵以来为国言事者众矣臣初窃为二䇿以料贼情然臣迂儒不识兵之大计始犹迟疑未敢自信今兵兴既久贼形已露如臣素料颇不甚远故窃自谓有可以助万一而尘听览者谨条以闻惟陛下仁圣宽其狂妄之诛幸甚夫关西弛备而民不见兵者二三十年矣使贼萌乱之初蔵形隐计卒然而来当是时吾之边屯寡弱城堡未完民习久安而易警将非素选而败怯使其长驱驰突可以奋然而深入然国威未挫民力未疲彼得城而居不能久守虏掠而去可邀击其归此下策也故贼知而不为之戎狄侵边自古为患其攻城掠埜败则走而胜则来盖其常事此中策也故贼兼而用之若夫假僣名号以威其众先击吾之易取者一二以悦其心然后训养精锐为长久之谋故其来也虽胜而不前不败而自退所以诱吾兵而劳之也或击吾东或击吾西乍出乍入所以使吾兵分备多而不得减息也吾欲速攻贼方新锐坐而待战彼则不来如此相持不三四岁吾兵已老民力已疲不幸又遇水旱之灾调敛不胜而盗贼群起彼方奋其全锐击其困弊可也使吾不堪其困忿而出攻决于一战彼以逸而待吾劳亦可也幸吾苦兵计未知出遂求通聘以邀岁时之赂度吾困急不得不徔亦可也是吾力一困则贼谋亡施而不可此兵法所谓不战而疲人兵者上䇿也而贼今方用之今三十万之兵食于西者二岁矣又有十四五万之乡兵不耕而自食其民自古未有四五十万之兵连年仰食而国力不困者也臣闻元昊之为贼威能畏其下恩能死其人自初僣叛嫚书已上逾年而不出一出则锋不可当执劫蕃官获吾将帅多礼而不杀此其兖谋所畜皆非仓卒者也奈何彼能以上䇿而疲吾吾不自知其已困彼为久计以挠我我亡长䇿以制之哉夫训兵养士伺隙乘便用间出奇此将帅之职也所谓阃外之事而君不御者可也至于外料贼谋之心内察国家之埶知彼知此因谋制敌此朝廷之大计也所谓庙算而胜者也不可以不思今贼谋可知以久而疲我耳吾势可察西人已困也诚能丰财积粟以纾西人而完国壮兵则贼谋沮而庙算得矣夫兵攻守而已然皆以财用为强弱也守非财用而不久此不待言请试言攻昔秦席六世之强资以事胡卒困天下而不得志汉因文景之富力三举而才得河南隋唐突厥吐蕃常与中国相胜败击而胜之有矣未有举而灭 -- 濊 ?者秦汉尤强者其所攻今元昊之地是也况自刘平陷没贼锋炽锐未尝挫衄攻守之计非臣所知天威所加虽终期于扫尽然临边之将尚未闻得贼衅隙挫其凶锋是攻守皆未有休息之期而财用不为长久之计臣未见其可也四五十万之人坐而仰食然关西之地物不加多关东所有莫能运致掊克细碎既以亡益而罢之矣至于鬻官入粟下亡应者改法榷货而商旅不行是四五十万之人惟取足于西人而已西人何为而不困困而不起为盗者湏水旱尔外为贼谋之所疲内遭水旱而多故天下之患可胜道哉夫关西之物不能加多则必通其漕运而致之漕运已通而关东之物不充则亡得而西矣故臣以谓通漕运尽地利榷商贾三术并施则财用足而西人纾国力完而兵可久以守以攻惟上所使夫小琐目前之利既不足为长久之谋非旦夕而可效故为长久之计者初若迂愚而可笑在必而行之则其利溥矣故臣区区不敢避迂愚之责请上便宜三事惟陛下裁择其一曰通漕运臣闻今为西计者皆患漕运之不通臣以谓但未求之耳今京师在汴漕运不西而人之习见者遂以为不能西不知秦汉隋唐其都在雍则天下之物皆可致之西也山川地形非有变易于古其路皆在昔人可行今人胡为而不可汉初岁漕山东粟数十万石是时运路未修其漕尚少其后武帝益修渭渠转漕百馀万石隋文帝时沿水为仓转相运置而关东汾晋之粟皆至渭南运物最多其遗仓之迹往往皆在然皆尚有三门之险自唐裴耀卿又寻隋迹于三门东西置仓开山十八里为陆运以避其险卒溯河而入渭当时岁运不减二三百万石其后刘晏遵耀卿之路悉漕江淮之米以实关西后世言能经财利而善漕运者耀卿与晏为首今江淮之米岁入于汴者六百万石诚能分给关西得一二百万石足矣今兵之食汴漕者出戍甚众有司不惜百万之粟分而及之其患者三门阻其中尔今宜浚治汴渠使岁运不阻然后按求耀卿之迹不惮十许里陆运之劳则河漕通而物可致且纾关西之困使古亡法今有可为尚当为之况昔人行之而未远今人行之而岂难哉耀卿与晏初理漕时其得尚少至其末年所入十倍是可久行之法明矣此水运之利也臣闻汉高祖之入秦不由关东而道南阳过郦析而入武关曹操等起兵诛董卓亦欲自南阳道丹析而入长安是时张济又自长安出武关奔南阳则自古用兵往来之径也臣尝至南阳问其遗老云自邓西北至永兴六七百里今小商贾往往行之初汉祖入关其兵十万夫能容十万兵之路宜不甚狭而险也但自雒阳为都行者皆趋东阙其路近而遂废今能按求而通之则武昌汉阳郢复襄阳梁洋金商均房光化沿汉之地十一二州之物皆可漕而顿之南阳自南阳为轻车人辇而逓之募置逓兵为十五六铺则十馀州之物日日入关而不绝沿汉之地山多美木近汉之民仰足而有馀以造舟车甚不难也前日陛下深恤有司之勤内赐禁钱数十万以供西用而道路艰远辇运逾年不能毕至至于军装输送多苦秋霖边州已寒冬服尚滞于路其艰如此夫使州县纲吏远输京师转冒艰滞然后得西岂若较南阳之旁郡度其道里入于武关与至京师远近等者与其尤近者皆使直输于关西京师之用有不足则以禁帑出赐有司者代而充用其迂曲简直利害较然矣此陆运之利也其二曰尽地利臣闻昔之画财利者易为工今之言财利者难为术昔者之民赋税而已故其不足则铸山煮海榷酒与茶征关市而算舟车尚有可为之法以茍一时之用自汉魏迄今其法日増其取益细今取民之法尽矣昔者赋外之征以偹有事之用今尽取民之法用于亡事之时悉以冗费而糜之矣至卒然有事则亡法可増然独犹有可为者民作而输官者已劳而游手之人方逸地之产物者耕不得代而不垦之土尚多是民有遗力地有遗利此可为也况历观前世用兵者未尝不先营田汉武帝时兵兴用乏赵过为畎田人犂之法以足用赵充国攻西羌议者争欲出击而充国深思全胜之䇿能忍而待其弊至违诏罢兵而治屯田田于极边以游兵而防钞寇则其理田不为易也犹勉为之后汉之时曹操屯兵许下彊敌四面以今视之疑其旦夕战争而不暇然用枣祗韩浩之计建置田官募民而田近许之地岁得榖百万石其后郡国皆田积榖亡数隋唐田制尤广不可胜举其势艰而难田莫若充国迫急而不暇田莫如曹操然皆勉焉不以迂缓而不田者知地利之博而可以纾民劳也今天下之土不耕者多矣臣未能悉言谨举其近者自京以西土之不辟者不知其数非土之瘠而弃也盖人不劝农与夫役重而逃尔久废之地其利数倍于营田今若督之使勤与免其役则愿耕者众矣臣闻乡兵之不便于民议者方论之矣充兵之人遂弃农业托云教习聚而饮博取资其家不顾有亡官吏不加禁父兄不敢诘家家自以为患也河东河北关西之乡兵此犹有用若京东西者平居不足以备盗而水旱适足以为盗其尤可患者京西素贫之地非有山泽之饶民惟力农是仰而今三夫之家一人五夫之家三人为游手凡十八九州以少言之尚可四五万人不耕而食是自相糜耗而重困也今诚能尽驱之使耕于弃地官贷其种岁田之入与中分之如民之法募吏之习田者为田官优其课而诱之则民愿田者众矣太宗皇帝时尝贷陈蔡民钱使市牛而耕真宗皇帝时亦用耿望之言买牛湖南而治屯田今湖南之牛岁贾于北者皆在京西若官为买之不难得也且乡兵本农也籍而为兵遂弃其业今幸其去农未久尚可复驱还之田亩使不得群游而饮博以为父兄之患此民所愿也一夫之力以逸而言任耕缦田一顷使四五万人皆耕而久废之田利又数倍则岁榖不可胜数矣京西之分北有大河南至汉而西接关若又通其水陆之运所在积榖惟陛下诏有司而移用之耳其三曰权商贾臣闻秦废王法启兼并其上侵公利下刻细民为国之患久矣自汉以来尝欲为法而抑夺之然不能也盖为国者兴利日繁兼并者趋利日巧至其甚也商贾坐而权国利其故非他由兴利广也夫兴利广则上难专必与下民共之然后通流而不滞然为今议者方欲夺商之利一归于公上而专之故夺商之谋益深则为国之利益损前日有司屡变其法法每一变则一岁之间所损数百万议者不知利不可专欲专而反损但云变法之未当变而不已其损愈多夫欲十分之利皆归于公至其亏少十不得三不若与商共之常得其五也今为国之利多者茶与盐耳茶自变法以来商贾不复一岁之失数年莫补所在积朽弃而焚之前日议者屡言三税之法为便有司既以详之矣今诚能复之使商贾有利而通行则上下济矣解池之盐积若山阜今宜暂下其价诱群商而散之先为令曰三年将复旧价则贪利之商争先而凑矣夫茶者生于山而亡穷盐者出于水而不竭贱而散之三年十未减其一二夫二物之所以贵者以能为国资钱币尔今不散而积之是惜朽坏也夫何用哉夫大商之能蕃其货者岂其锱铢躬自鬻于市哉必有贩夫小贾就而分之贩夫小贾亡利则不为故大商不妒贩夫之分其利者恃其货博虽取利少货行流速则积少而为多也今为大国者有亡穷不竭之货反妒大商之分其利宁使亡用而积为朽坏何哉故大商之善为术者不惜其利而诱贩夫大国之善为术者不惜其利而诱大商此与商贾共利取少而致多之术也若乃县官自为鬻市之事此大商之不为臣谓行之难久者也诚能不较锱铢而思远大则积朽之物散而钱币通可不劳而用足矣臣愚不足以知时事若夫坚守以捍贼利则出而扰之凡小便宜愿力委之边将至于积榖与钱通其漕运不二三岁而国力渐丰边兵渐习贼锐渐挫而有隙可乘然后一举而灭之此万全之策也愿陛下以其小者责将帅谋其大计而行之则天下幸甚臣修昧死再拜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四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五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
  论台谏官言事未蒙听允书宋欧阳修
  月日具官臣欧阳某谨昧死再拜上书于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徳皇帝阙下臣闻自古有天下者莫不欲为治君而常至于乱莫不欲为明主而常至于昏者其故何哉患于好疑而自用也夫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视听惑则忠邪不分而是非错乱是非错乱则举国之臣皆可疑尽疑其臣则必自用其所见夫以疑惑错乱之意而自用则多失失则其国之忠臣必以理而争之争之不切则人主之意难回争之切则激其君之忍心而坚其自用之意然后君臣争胜于是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希旨顺意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惟人主之所欲者徔而助之夫为人主者方与其臣争胜而得顺意之人乐其助已而忘其邪佞也乃与之并力以拒忠臣夫为人主者拒忠臣而信邪佞天下无不乱人主无不昏也自古人主之用心非恶忠臣而喜邪佞也非恶治而好乱也非恶明而欲昏也以其好疑自用而与下争胜也使为人主者豁然去其疑心而回其自用之意则邪佞远而忠言入忠言入则聪明不惑而万事得其理使天下尊为明主万世仰为治君岂不臣主俱荣而乐哉与其区区自执而与臣下争胜用心益劳而事益惑者相去远矣臣闻书载仲虺称汤之徳曰改过不吝又戒汤曰自用则小成汤古之圣人也不能无过而能改过此其所以为胜也以汤之聪明其所为不至于缪戾矣然仲虺犹戒其自用则自古人主惟能改过而不敢自用然后得为治君明主也臣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恊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而执中迁延尚玷宰府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宽慈尧舜之用心也推陛下之用心天下宜至于治者久矣而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日益贫民日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其亦何为而致此由陛下用相不得其人也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宰相非其人反疑言事者好逐宰相疑心一生视听既惑遂成自用之意以谓宰相当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故宰相虽有大恶顕过而屈意以容之彼虽惶恐自欲求去而屈意以留之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亡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其故非它直欲沮言事者尔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使陛下上不顾天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谄邪狠愎之执中而甘心焉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圣徳者多矣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至于此也由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而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必有希合陛下之意者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臣动揺甚者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它人陛下方患言事者上忤圣聪乐闻斯言之顺意不复察其奸邪而信之所以拒言事者益竣用执中益坚夫以万乘之尊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回则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前日御史论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台而逐之而今日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此乃至忠之臣也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之恶之拒之绝之执中为相使天下水旱流亡公私困竭而又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谬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此乃谄上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陛下睿智聪明群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由言事者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尔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徳而使忠臣直士卷舌于明时也臣愿陛下廓然回心释去疑虑察言事者之忠知执中之kao过恶悟用人之非法成汤改过之圣遵仲虺自用之戒尽以御史前后章䟽出付外廷议正执中之过恶罢其政事别用贤材以康时务以拯斯民以全圣徳则天下幸甚臣以身叨恩遇职在论思意切言狂罪当万死臣昧死再拜
  凖诏言事上书欧阳修
  月日臣修谨昧死再拜上书于皇帝陛下臣近凖诏书许臣上书言事臣学识愚浅不能广引深远以明治乱之原谨采当今急务条为三弊五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臣闻自古王者之治天下虽有忧勤之心而不知致治之要则心愈劳而事愈乖虽有纳諌之明而无力行之果断则言愈多而听愈惑故为人君者以细务而责人专大事而独断此致治之要术也纳一言而可用虽众说不得以沮之此力行之果断也知此二者天下无难治矣伏见国家自大兵一动中外骚然陛下思社稷之安危念兵民之疲弊四五年来圣心忧劳可谓至矣然而兵日益老贼日益强并九州之力讨一西戎小者尚无一人敢前今又北戎大者违盟而动其将何以御之徔来所患者西北今西北叛矣所恶者盗贼今盗贼起矣所忧者水旱今水旱作矣所赖者民力今民力困矣所湏者财用今财用乏矣陛下之心日忧于一日天下之势岁危于一岁此臣所谓用心虽劳不知求致治之要者也近年朝廷开发言路献计之士不下数千然而事绪转多支吾不暇徔前所采众议纷纭至于临事谁䇿可用此臣所谓听言虽多不如力行之果断者也伏思圣心所甚忧而当今所尚阙者不过曰无兵也无将也无财用也无御戎之策也无可任之臣也此五者陛下忧其未有而臣谓今皆有之然陛下未得而用者未思其术也国家创业之初四方割据中国地狭兵民不多然尚能南取荆楚収伪唐定闽岭西平两蜀东下并潞北窥幽燕当时所用兵财将吏其数几何惟善用之故不觉其少何况今日承百年祖宗之业尽有天下之富彊人众物盛十倍国初故臣敢言有兵有将有财用有御敌之策有可任之臣然陛下皆不得而用者其故何哉由朝廷有三大弊故也何谓三弊一曰不慎号令二曰不明赏罚三曰不责功实此三弊因循于上则万事弛慢废坏于下臣闻号令者天子之威也赏罚者天子之权也若号令不信赏罚不当则天下不服故又湏责臣下以功实然后号令不虚出而赏罚不滥行是慎号令明赏罚责功实此三者帝王之奇术也自古人君英雄如汉武帝聪明如唐太宗皆知用此三术而自执威权之柄故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汉武好用兵则诛灭四裔立功万里以快其心欲求将则有卫霍之材以供其指使欲得贤士则有公孙董汲之徒以称其意唐太宗好用兵则诛突厥服辽东威振遐荒以逞其志欲求将则有李靖李𪟝之徒入其驾驭欲得贤士则有房杜之徒在其左右此二帝者可谓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无他术也惟能自执威权之柄耳伏惟陛下以圣明之姿超出二帝又尽有汉唐之天下然而欲御边则常患无兵欲破贼则常患无将欲赡军则常患无财用欲威服四夷则常患无䇿欲任使贤材则常患无人是所求皆不得所欲皆不如意也其故无他由不用威权之术也自古帝王或为强臣所制或为小人所惑则威权不得出于已今朝无强臣之患旁无小人偏任之溺内外臣庶尊陛下如天爱陛下如父倾耳延首愿陛下之所为然何所惮而不为乎若一日赫然执威柄以临之则可使万事皆办何患五者之无柰何为三弊之因循一事之不集臣请言三弊夫言多变则不信令频改则难徔今出令之初不加详审行之未久寻又更张以不信之言行难徔之令故每有处置之事州县知朝廷未是一定之命则官吏或相谓曰且未要行不久必湏更改或曰备礼行下略与应破指挥旦夕之间果然又变至于将吏更易道路疲于送迎符牒纵横上下莫能遵守中外臣庶或闻而叹息或闻而窃笑叹息者有忧天下之心窃笑者有轻朝廷之意号令如此欲威天下其可得乎此不慎号令之弊也用人之术不过赏罚然赏及无功则恩不足劝罚失有罪则威无所惧虽有人不可用矣太祖时王全斌破蜀而归功不细矣犯法一贬十年不问是时方讨江南故黜全斌与诸将立法太祖神武英断所以能平定天下者其赏罚之法皆如此也昨关西用兵四五年矣大将以无功罢者依旧居官军中见无功者不妨得好官则诸将谁肯立功矣禆将畏懦逗留者皆当斩罪或暂贬而寻迁或不贬而依旧军中见有罪者不诛则诸将谁肯用命矣所谓赏不足劝威无所惧赏罚如此而欲用人其可得乎此不明赏罚之弊也自兵动以来处置之事不少然多有名而无实臣请略言其一二则其它可知数年以来点兵不绝诸路之民半为兵矣其间老弱病患短少怯懦者不可胜数是有点兵之虚名而无得兵之实数也新集之兵所在教习追呼上下民不安居主教者非将领之材所教者无旗鼔之节往来州县愁叹嗷嗷既多是老病小怯之人又无训齐精练之法此有教兵之虚名而无训兵之实艺也诸路州军分造器械工作之际已劳民力辇运般送又苦道涂然而铁刅不刚筋胶不固长短大小多不中度造作之所但务充数而速了不计所用之不堪经历官司又无检责此有器械之虚名而无器械之实用也以草草之法教老怯之兵执钝折不堪之器械百战百败理在不疑临事而悟何可及乎故事无大小悉皆卤莽则不责功实之弊也臣故曰三弊因循于上则万事弛慢废坏于下万事不可尽言臣请言大者五事其一曰兵臣闻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智不斗多前代用兵之人多者常败少者常胜汉王寻等以百万之兵遇光武九千人而败是多者败而少者胜也苻坚以百万之兵遇东晋二三万人而败是多者败而少者胜也曹操以三十万青州兵大败于吕布退而归许复以二万人破袁绍十四五万是用兵多则败少则胜之明验也况于今敌尤难以力争只可以计取李靖破突厥于定襄只用三千人其后破颉利于阴山亦不过一万盖兵不在多能以计取尔故善用兵者以少为多不善用兵者虽多而愈少也为今讣者添兵则耗国减兵则破贼今沿边之兵不下七八十万可谓多矣然训练不精又有老弱虚数则十人不当一人是七八十万之兵不当七八万人之用加之军无统制分散攴离分多为寡兵法所忌此所谓不善用兵者虽多而愈少故常战而常败也臣愿陛下赫然奋威敕励诸将精加训练去其老弱七八十万中可得五十万数古人用兵以一当百今既未能但得以一当十则五十万精兵可当五百万兵之用此所谓善用兵者以少而为多古人所以少而常胜者以此也今不思实效但务添多耗国耗民积以年岁贼虽不至天下已困矣此一事也其二曰将臣又闻古语曰将相无种故或出于奴仆或出于军卒或出于盗贼惟能不次而用之乃为名将耳国家求将之意虽劳选将之路太狭今诏近臣举将而限以资品则英豪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试将材者限以弓马一夫之勇则智略万人之敌皆遗之矣山林奇杰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贫贱而薄之不过与一主簿假职使其怏怏而去则古之屠钓饭牛之杰皆激怒而失之矣至于无人可用则宁用龙钟跛躄庸懦暗劣之徒皆授之兵柄天下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前日澶渊之卒几为国家生事此可见也议者不知取将之无术但云当今之无将臣愿陛下革去旧弊奋然精求有贤豪之士不湏限以下位有智略之人不必试以弓马有山林之杰不可薄其贫贱惟陛下能以非常之礼待人人臣亦将以非常之效报国此二事也其三曰财用臣又闻善治病者必医其受病之处善救弊者必寻其起弊之源今天下财用困乏其弊安在起于用兵而费大故也汉武好穷兵用尽累世之财当时勒兵单于台不过十八万尚能困其国力况未若今日七八十万连四五年而不罢所以罄天地之所生竭万民之膏血而用不足也今虽有智者物不能増而计无所出矣惟有减冗卒之虚费练精兵而速战功成兵罢自然足矣今兵有可减之理无人敢当其事贼有速击之便无将敢奋其勇后时败事徒耗国而耗民此三事也其四曰御边之䇿臣又闻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契丹与朝廷通好仅四十年不敢妄动今一旦发其狂谋者其意何在盖见中国频为元昊所败故敢启其贪心伺隙而动尔今若敕励诸将选兵秣马疾入西界但能痛败昊贼一阵则吾军威大振而敌计沮矣此所谓上兵伐谋者也今论事者皆知契丹与西贼通谋欲并二国之力窥我河北陜西今若我能先击败其一国则敌势减半不能独举此兵法所谓伐交者也元昊地狭贼兵不多向来攻我传闻契丹常有助兵今若敌中自有点集之谋而元昊骤然被击必求助于契丹契丹分兵助昊则可牵其南寇之力若不助昊则二国有隙自相疑贰此亦伐交之策也假令二国克期分路来冦我能先期大举则元昊仓皇自救不暇岂能与契丹相为表里是破其素定之约乖其克日之期此兵法所谓亲而离之也亦伐交之䇿也元昊叛逆以来幸而屡胜常有轻视诸将之心今又见朝廷北忧契丹方经营于河朔必谓我师不能西出今乘其骄怠正是疾驱急击之时此兵法所谓出其不意者此取胜之上策也前年西将有请出攻者当是时贼气力方盛我兵未练朝廷尚许其出师况今元昊有可攻之势此不可失之时彼方幸吾忧河北而不虞我能西征出其不意此可攻之势也自四路分帅今已半年训练恩信兵已可用故近日屡奏小捷是我师渐振贼气渐衄此可攻之势也茍失此时而使二敌先来则吾无䇿矣臣愿陛下诏执事之臣熟议而行之此四事也其五曰可任之臣臣又闻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文武列职遍于天下其间岂无材智之臣而陛下总治万机之大既不暇尽识其人故不能躬自进贤而退不肖执政大臣动拘旧例又不敢进贤而退不肖审官吏部三班之职但掌文簿差除而已又不敢越次进贤而退不肖是上自天子下至有司无一人得进贤而退不肖者所以贤愚混杂侥幸相容三载一迁更无旌别平居无事惟患太多而差遣不行一旦临事要人常患乏人使用自古任官之法无如今日之缪也今议者或为举主转官为进贤犯罪黜责为退不肖此不知其弊之深也大凡善恶之人各以类聚故守廉慎者各举清干之人有赃污者各举贪浊之人好徇私者各举请求之人性庸暗者各举不材之人朝廷不问是非但见举主数足便与改官则清干者进矣贪浊者亦进矣请求者亦进矣不材者亦进矣混淆如此便可为进贤之法乎方今黜责官吏岂有澄清纠举之术哉惟犯赃之人因民论诉者乃能黜之耳夫能舞弄文法而求财赂者亦强黠之吏政事必由已出故虽诛剥豪民尚或不及贫弱至于不材之人不能主事众胥群吏共为奸欺则民无贪富一时受弊以此而言则赃吏与不材之人为害等耳今赃吏因自败者乃加黜责十不去其一二至于不材之人上下共知而不问宽缓容奸其弊如此便可为退不肖之法乎贤不肖既无别则宜乎设官虽多而无人可用也臣愿陛下明赏罚责功实则材皆列于陛下之前矣臣故曰五者皆有然陛下不得而用者为有弊也三弊五事臣既已详言之矣惟陛下择之天下之务不过此也方今天文变于上地理逆于下人心怨于内四夷攻于外事势如此矣非是陛下迟疑宽缓之时惟愿为社稷生民留意臣修昧死再拜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六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一
  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宋王安石
  臣愚不肖蒙恩备使一路今又蒙恩召还阙廷有所任属而当以使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无以称职而敢縁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幸甚臣窃观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声色狗马观游玩好之事无纎介之蔽而仁民爱物之意孚于天下而乂公选天下之所愿以为辅相者属之以事而不贰于谗邪倾巧之臣此虽二帝三王之用心不过如此而已宜其家给人足天下大治而效不至于此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边患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四方有志之士𫍰𫍰然常恐天下之久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故也今朝廷法严令具无所不有而臣以谓无法度者何哉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乎先王之政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闻而泽不加于百姓者为政不法于先王之道故也以孟子之说观方今之失正在于此而已夫以今之世去先王之世甚远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一而欲一一修先王之政虽甚愚者犹知其难也然臣以谓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谓当法其意而已夫二帝三王相去盖千有馀载一治一乱其盛衰之时具矣其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亦各不同其施设之方亦皆殊而其为天下国家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臣故曰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虽然以方今之势揆之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也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诚加之意则何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然而臣顾以为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者何也以方今天下之人才不足故也臣尝试窃观天下在位之人未有乏于此时者也夫人才乏于上则有沉废伏匿在下而不为当时所知者矣臣又求之于闾巷草野之间而亦未见其多焉岂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臣以谓方今在位之人才不足者以臣使事之所及则可知矣今以一路数千里之间能推行朝廷之法令知其所缓急而一切能使民以修其职事者甚少而不才茍简贪鄙之人至不可胜数其能讲先王之意以合当时之变者盖阖郡之间往往而绝也朝廷每一令下其意虽善在位者犹不能推行使膏泽加于民而吏辄縁之为奸以扰百姓臣故曰在位之人才不足而草野闾巷之间亦未见其多也夫人才不足则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虽有能当陛下之意而欲领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远孰能称陛下之指以一二推行此而人人蒙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势必未能也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非此之谓乎然则方今之急在于人才而已诚能使天下之才众多然后在位之才可以择其才而取足焉在位者得其才矣然后稍视时势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之弊法以趋先王之意甚易也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时人才尝众矣何至于今而独不足乎故曰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故也商之时天下尝大乱矣在位贪毒祸败皆非其人及文王之起而天下之才尝少矣当是时文王能陶冶天下之士而使之皆有士君子之才然后随其才之所有而官使之诗曰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此之谓也及其成也微贱兔罝之人犹莫不好徳兔罝之诗是也又况于在位之人乎夫文王惟能如此故以征则服以守则治诗曰奉璋峩峩髦士攸宜又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言文王所用文武各得其才而无废事也及至夷厉之乱天下之才乂常少矣至宣王之起所与图天下之事者仲山甫而已故诗人叹之曰徳𬨎如毛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盖闵人士之少而山甫之无助也宣王能用仲山甫推其类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后人才复众于是内修政事外讨不庭而复有文武之境土故诗人美之曰薄言采𦬊于彼新田于此菑亩言宣王能新美天下之士使之有可用之才如农夫新美其田而使之有可采之芑也繇此观之人之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者也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何也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所谓教之之道何也古者天子诸侯自国至于乡党皆有学博置教导之官而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皆在于学士所观而习者皆先王之法言徳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茍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不教也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者则无不在于学此教之之道也所谓养之之道何也饶之以财约之以礼裁之以法也何谓饶之以财人之情不足于财则贪鄙茍得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其制禄自庶人之在官者其禄已足以代其耕矣繇此等而上之每有加焉使其足以养廉耻而离于贪鄙之行犹以为未也又推其禄以及其子孙谓之世禄使其生也既于父子兄弟妻子之养婚姻朋友之接皆无憾矣其死也又于子孙无不足之忧焉何谓约之以礼人情足于财而无礼以节之则又放僻邪侈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为之制度婚丧祭养燕享之事服食器用之物皆以命数为之节而齐之以律度量衡之法其命可以为之而财不足以具则弗具也其财可以具而命不得为之者不使有铢两分寸之加焉何谓裁之以法先王于天下之士教之以道艺矣不帅教则待之以屏弃远方终身不齿之法约之以礼矣不循礼则待之以流杀之法王制曰变衣服者其君流酒诰曰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子其杀夫群饮变衣服小罪也流杀大刑也加小罪以大刑先王所以忍而不疑者以为不如是不足以一天下之俗而成吾治夫约之以礼裁之以法天下所以服徔无抵冒者又非独其禁严而治察之所能致也盖亦以吾至诚恳恻之心力行而为之倡凡在左右通贵之人皆顺上之欲而服行之有一不帅者法之加必自此始夫上以至诚行之而贵者知避上之所恶矣则天下之不罚而止者众矣故曰此养之之道也所谓取之之道者何也先王之取人也必于乡党必于庠序使众人推其所谓贤能书之以告于上而察之诚贤能也然后随其徳之大小才之高下而官使之所谓察之者非专用耳目之聪明而听私于一人之口也欲审知其徳问以行欲审知其才问以言得其言行则试之以事所谓察之者试之以事是也虽尧之用舜亦不过如此而已又况其下乎若夫九州之大四海之远万官亿丑之贱所湏士大夫之才则众矣有天下者又不可以一一自察之也又不可以偏属于一人而使之于一日二日之间考试其行能而进退之也盖吾已能察其才行之大者以为大官矣因使之取其类以持久试之而考其能者以告于上而后以爵命禄秩予之而已此取之之道也所谓任之之道者何也人之才徳高下厚薄不同其所任有宜有不宜先王知其如此故知农者以为后稷知工者以为共工其徳厚而才高者以为之长徳薄而才下者以为之佐属又以久于其职则上狃习而知其事下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可以至于成不肖者则其罪可以至于著故久其任而待之以考绩之法夫如此故智能才力之士则得尽其智以赴功而不患其事之不终其功之不就也偷惰茍且之人虽欲取容于一时而顾僇辱在其后安得不勉乎若夫无能之人固知辞避而去矣居职任事之日久不胜任之罪不可以幸而免故也彼且不敢冒而知辞避矣尚何有比周谗谄争进之人乎取之既已详使之既已当处之既已久至其任之也又专焉而不一一以法束缚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尧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熙众工者以此而已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之谓也然尧舜之时其所黜者则闻之矣盖四㓙是也其所陟者则皋陶稷契皆终身一官而不徙盖其所谓陟者特加之爵命禄赐而已耳此任之之道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之道如此而当时人君又能与其大臣悉其耳目心力至诚恻怛思念而行之此其人臣之所以无疑而于天下国家之事无所欲为而不得也方今州县虽有学取墙壁具而已非有教导之官长育人才之事也唯太学有教导之官而亦未尝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未尝在于学学者亦漠然自以礼乐刑政为有司之事而非已所当知也学者之所教讲说章句而已讲说章句固非古者教人之道也近岁乃始教之以课试之文章夫课试之文章非博诵强学穷日之力则不能及其能工也大则不足以用天下国家小则不足以为天下国家之用故虽白首于庠序穷日之力以帅上之教及使之徔政则茫然不知其方者皆是也盖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材而已乂徔而困苦毁坏之使不cq=141得成材者何也夫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故先王之处民才处工于官府处农于畎亩处商贾于肆而处士于庠序使各专其业而不见异物惧异物之足以害其业也所谓士者乂非特使之不得见异物而已一示之以先王之道而百家诸子之异说皆屏之而莫敢习者焉今士之所宜学者天下国家之用也今悉使置之不教而教之以课试之文章使其耗精疲神穷日之力以徔事于此及其任之以官也则又悉使置之而责之以天下国家之事夫古之人以朝夕专其业于天下国家之事而犹才有能有不能今乃移其精神夺其日力以朝夕从事于无补之学及其任之以事然后卒然责之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宜其才之足以有为者少矣臣故曰非特不能成人之材乂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也又有甚害者先王之时士之所学者文武之道也士之才有可以为公卿大夫有可以为士其才之大小宜不宜则有矣至于武事则随其才之大小未有不学者也故其大者居则为六官之卿出则为六军之将也其次则比闾族党之师亦皆卒伍师旅之帅也故边疆宿卫皆得士大夫为之而小人不得奸其任今之学者以为文武异事吾知治文事而巳至于边疆宿卫之任则推而属之于卒伍𨓏𨓏天下奸悍无赖之人茍其才行足自托于乡里者亦有未肯去亲戚而徔召募者也边疆宿卫此乃天下之重任而人主之所当慎重者也故古者教士以射御为急其他技能则视其人才之所宜而后教之其才之所不能则不强也至于射则为男子之事人之生有疾则已茍无疾未有去射而不学者也在庠序之间固当徔事于射也有宾客之事则以射有祭祀之事则以射别士之行同能偶则以射于礼乐之事未尝不寓以射而射亦未尝不在于礼乐祭祀之间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先王岂以射为可以习揖让之仪而已乎固以为射者武事之尤大而威天下守国家之具也居则以是习礼乐出则以是徔战伐士既朝夕从事于此而能者众则边疆宿卫之任皆可以择而取也夫士尝学先王之道其行义尝见推于乡党矣然后因其才而托之以边疆宿卫之事此古之人君所以推干戈以属于人而无内外之虞也今乃以天下之重任人主所当至慎之选推而属之奸悍无赖才行不足自托于乡里之人此方今所以𫍰𫍰然常抱边疆之忧而虞宿卫之不足恃以为安也今孰不知边疆宿卫之士不足恃以为安哉顾以为天下学士以执兵为耻而亦未有能骑射行阵之事者则非召募之卒伍孰能任其事者乎夫不严其教高其选则士之以执兵为耻而未尝有能骑射行阵之事固其理也凡此皆教之非其道故也方今制禄大抵皆薄自非朝廷侍徔之列食口稍众未有不兼农商之利而能充其养者也其下州县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钱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选待除守阙通之盖六七年而后得三年之禄计一月所得乃实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实不能及三四千而已虽厮养之给亦窘于此矣而其养生丧死婚姻葬送之事皆当于此夫出中人之上者虽穷而不失为君子出中人之下者虽泰而不失为小人唯中人不然穷则为小人泰则为君子计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无十一穷而为小人泰而为君子者则天下皆是也先王以为众不可以力胜也故制行不以已而以中人为制所以因其欲而利𨗳之以为中人之所能守则其志可以行乎天下而推之后世以今之制禄而欲士之无毁廉耻盖中人之所不能也故今官大者往往交赂遗营赀产以负贪污之毁官小者贩鬻乞丐无所不为夫士巳尝毁廉耻以负累于世矣则其偷惰取容之意起而矜奋自强之心息则职业安得而不地治道何徔而兴乎又况委法受赂侵牟百姓者往往而是也此所谓不能饶之以财也婚丧奉养服食器用之物皆无制度以为之节而天下以奢为荣以俭为耻茍其财之可以具则无所为而不得有司既不禁而人乂以此为荣茍其财不足而不能自称于流俗则其婚丧之际往往得罪于族人亲姻而人以为耻矣故富者贪而不知止贫者则勉强其不足以追之此士之所以重困而廉耻之心毁也凡此所谓不能约之以礼也方今陛下恭行俭约以率天下此左右近贵之臣所亲见然而其闺门之内奢靡无节犯上之所恶以伤天下之教者有巳甚者矣未闻朝廷有所放绌以示天下昔周之人拘群饮而被之以杀刑者以为酒之末流生害有至于死者众矣故重禁其祻之所自生重禁祻之所自生故其施刑极省而人之抵于祻败者少矣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独贪吏耳重禁贪吏而轻奢靡之法此所谓禁其末而弛其本然而世之识者以为方今官冗而县官财用已不足以供之其亦蔽于理矣今之入官诚冗矣然而前世置员盖甚少而赋禄又如此之薄则财用之所不足盖亦有说矣吏禄岂足计哉臣于财利固未尝学然窃观前世治财之大略矣盖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不足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今天下不见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乐业各致已力以生天下之财然而公私常以困穷为患者殆以理财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变耳诚能理财以其道而通其变臣虽愚固知増吏禄不足以伤经费也方今法严令具所以罗天下之士可谓密矣然而亦尝教之以道艺而有不帅教之刑以待之乎亦尝约之以制度而有不循理之刑以待之乎亦尝任之以职事而有不任事之刑以待之乎夫不先教之以道艺诚不可以诛其不帅教不先约之以制度诚不可以诛其不循理不先任之以职事诚不可以诛其不任事此三者先王之法所尤急也今皆不可得诛而薄物细故非害治之急者为之法禁月异而岁不同为吏者至于不可胜记又况能一一避之而无犯者乎此法令所以玩而不行小人有幸而免者君子有不幸而及者焉此所谓不能裁之以刑也凡此皆治之非其道也方今取士强记博诵而略通于文辞谓之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者公卿之选也记不必强诵不必博略通于文辞而又尝学诗赋则谓之进士进士之高者亦公卿之选也夫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为公卿不待论而后可知而世之议者乃以为吾常以此取天下之士而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常出于此不必法古之取人而后得士也其亦蔽于理矣先王之时尽所以取人之道犹惧贤者之难进而不肖者之杂于其间也今悉废先王所以取士之道而驱天下之才士悉使为贤良进士则士之才可以为公卿者固宜为贤良进士而贤良进士亦固宜有时而得才之可以为公卿者也然而不肖者茍能雕虫篆刻之学以此进至乎公卿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困于无补之学而以此绌死于嵓野盖十八九矣夫古之人有天下者其所以慎择者公卿而已公卿既得其人因使推其类以聚于朝廷则百司庶物无不得其人也今使不肖之人幸而至于公卿因得推其类聚之朝廷此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而虽有贤智往往困于无助不得行其意也且公卿之不肖既推其类以聚于朝廷朝廷之不肖又推其类以备四方之任使四方之任使者又各推其不肖以布于州郡则虽有同罪举官之科岂足恃哉适足以为不肖者之资而巳其次九经五经学究明法之科朝廷固已尝患其无用于世而稍责之以大义矣然大义之所得未有以贤于故也今朝廷又开明经之选以进经术之士然明经之所取亦记诵而略通于文辞者则得之矣彼通先王之意而可以施于天下国家之用者顾未必得与于此选也其次则恩泽子弟庠序不教之以道艺官司不考问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义而朝廷辄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武王数纣之罪则曰官人以世夫官人以世而不计其才行此乃纣之所以乱亡之道而治世之所无也又其次曰流外朝廷固已挤之于廉耻之外而限其进取之路矣顾属之以州县之事使之临士民之上岂所谓以贤治不肖者乎以臣使事之所及一路数千里之间州县之吏出于流外者往往而有可属任以事者殆无二三而当防闲其奸者皆是也盖古者有贤不肖之分而无流品之别故孔子之圣而尝为季氏吏盖虽为吏而亦不害其为公卿及后世有流品之别则凡在流外者其所成立固尝自置于廉耻之外而无高人之意矣夫以近世风俗之流靡自虽士大夫之才势足以进取而朝廷尝奖之以礼义者晩节末路往往𪫟而为奸况又其素所成立无高人之意而朝廷固已挤之于廉耻之外限其进取者乎其临人亲职放僻邪侈固其理也至于边疆宿卫之选则臣固巳言其失矣凡此皆取之非其道也方今取之既不以其道至于任之又不问其徳之所宜而问其出身之后先不论其才之称否而论其历任之多少以文学进者且使之治财已使之治财矣又转而使之典狱已使之典狱矣又转而使之治礼是则一人之身而责之以百官之所能备宜其人才之难为也夫责人以其所难为则人之能为者少矣人之能为者少则相率而不为故使之典礼未尝以不知礼为忧以今之典礼者未尝学礼故也使之典狱未尝以不知狱为耻以今之典狱者未尝学狱故也天下之人亦已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见朝廷有所任使非其资序则相议而讪之至于任使之不当其才未尝有非之者也且在位者数徙则不得久于其官故上不能狃习而知其事下不肯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不可以及于成不肖者则其罪不可以至于著若夫迎新将故之劳縁绝簿书之弊固其害之小者不足悉数也设官大抵皆当久于其任而至于所部者远所任者重则尤宜久于其官而后可以责其有为而方今尤不得久于其官往往数日辄迁之矣取之既已不详使之既已不当处之既已不久至于任之则乂不专而又一一以法束缚之不得行其意臣固知当今在位多非其人稍假借之权而不一一以法束缚之则放恣而无不为虽然在位非其人而恃法以为治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即使在位皆得其人矣而一一以法束缚之不使之得行其意亦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夫取之既已不详使之既巳不当处之既已不久任之又不专而又一一以法束缚之故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与不肖而无能者殆无以异夫如此故朝廷明知其贤能足以任事茍非其资序则不以任事而辄进之虽进之士犹不服也明知其无能而不肖茍非有罪为在事者所劾不敢以其不胜任而辄退之虽退之士犹不服也彼诚不肖无能然而士不服者何也以所谓贤能者任其事与不肖而无能者亦无以异故也臣前以谓不能任人以职事而无不任事之刑以待之者盖谓此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一非其道则足以败天下之人才乂况兼此四者而有之则在位不才茍简贪鄙之人至于不可胜数而草野闾巷之间亦少可任之才固不足怪诗曰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乂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此之谓也夫在位之人才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则岂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盖汉之张角三十六万同日而起所在郡国莫能发其谋唐之黄巢横行天下而所至将吏无敢与之抗者汉唐之所以亡祸自此始唐既亡矣陵夷以至五代而武夫用事贤者伏匿消沮而不见在位无复有知君臣之义上下之礼者也当是之时变置社稷盖甚于奕棋之易而元元肝脑涂地幸而不转死于沟壑者无几耳夫人才不足其患盖如此而方今公卿大夫莫肯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臣窃惑之昔晋武帝趣适目前而不为子孙长远之谋当时在位亦皆偷合茍容而风俗荡然弃礼义捐法制上下同失莫以为非有识固知其将必乱矣而其后果海内大扰中原列于氐羌者二百馀年伏惟三庙祖宗神灵所以付属陛下固将为万世血食而大庇元元于无穷也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惩晋武茍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之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为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可胜用矣人才不胜用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欲而不成哉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成天下之才甚易也臣始读孟子见孟子言王政之易行心则以为诚然及见与慎子论齐鲁之地以为先王之制国大抵不过百里者以为今有王者起则凡诸侯之地或千里或五百里皆将损之至于数十百里而后止于是疑孟子虽贤其仁智足以一天下亦安能毋劫之以兵革而使数百千里之强国一旦肯损其地之十八九比于先王之诸侯至其后观汉武帝用主父偃之策令诸侯王地悉得推恩封其子弟而汉亲临定其号名辄别属汉于是诸侯王之子弟各有分土而势强地大者卒以分析弱小然后知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大者固可使小强者固可使弱而不至乎倾骇变乱败伤之衅孟子之言不为过又况今欲改易更革其势非若孟子所为之难也臣故曰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其为甚易也然先王之为天下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何谓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人之情所愿得者善行美名尊爵厚利也而先王能操之以临天下之士天下之士有能遵之以治者则悉以其所愿得者以与之士不能则已矣茍能则孰肯舍其所愿得而不自勉以为才故曰不患人之不为患人之不能何谓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先王之法所以待人者尽矣自非下愚不可移之才未有不能赴者也然而不谋之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先之未有能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应之者也故曰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愿陛下勉之而已臣又观朝廷异时欲有所施为变革其始计利害未尝熟也顾有一流俗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则遂止而不敢夫法度立则人无独蒙其幸者故先王之政虽足以利天下而当其承弊坏之后侥幸之时其创法立制未尝不艰难也以其创法立制而天下侥幸之人亦顺悦以趋之无有龃龉则先王之法至今存而不废矣惟其创法立制之艰难而侥幸之人不肯顺悦而趋之故古之人欲有所为未尝不先之以征诛而后得其意诗曰是伐是肆是绝是忽四方以无拂此言文王先征诛而后得意于天下也夫先王欲立法度以变衰坏之俗而成人之才虽有征诛之难犹忍而为之以为不若是不可以有为也及至孔子以匹夫游诸侯所至则使其君臣捐所习逆所顺强所劣憧憧如也卒困于排逐然孔子亦终不为之变以为不如是不可以有为此其所守盖与文王同意夫在上之圣人莫如文王在下之圣人莫如孔子而欲有所施为变革则其事盖如此矣今有天下之势居先王之位创立法制非有征诛之难也虽有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固不胜天下顺悦之人众也然而一有流俗侥幸不悦之言则遂止而不敢为者惑也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乂愿断之而已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而又勉之以成断之以果然而犹不能成天下之才则以臣所闻盖未有也然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窃观近世士大夫所欲悉心力耳目以补助朝廷者有矣彼其意非一切利害则以为当世所能行者士大夫既以此希世而朝廷所取于天下之士亦不过如此至于大伦大法礼义之际先王之所力学而守者盖不及也一有及此则群聚而笑之以为迂阔今朝廷悉心于一切之利害有司法令于刀笔之间非一日也然其效可观矣则夫所谓迂阔而熟烂者惟陛下亦可以少留神而察之矣昔唐太宗贞观之初人人异论如封徳彛之徒皆以为非杂用秦汉之政不足以为天下能思先王之事开太宗者魏文正公一人尔其所施设虽未能尽当先王之意抑其大略可谓合矣故能以数年之间而天下几致刑措中国安宁蛮夷顺服自三王以来未有如此盛时也唐太宗之初天下之俗犹今之世也魏文正公之言固当时所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然其效如此贾谊曰今或言徳教之不如法令胡不引商周秦汉以观之然则唐太宗之事亦足以观矣臣幸以职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驽下无以称职而敢及国家之大体者以臣蒙陛下任使而当归报窃谓在位之人才不足而无所称朝廷任使之意而朝廷所以任使天下之士者或非其理而人不得尽其才此亦臣使事之所及而陛下之所宜先闻者也释此不言而毛举利害之一二以污陛下之聪明而终无补于世则非臣所以事陛下惓惓之义也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天下幸甚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七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二
  上仁宗皇帝书宋程颐
  草莽贱臣程頥谨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阙下臣伏观前古圣明之主无不好闻直諌博采蒭荛故视益明而听益聪纪纲正而天下治昏乱之主无不恶闻过失忽弃正言故视益蔽而聪益基纪纲废而天下乱治乱之因未有不繇是也伏惟陛下徳侔天地明并日月宽慈仁圣自古无比曷尝害一忠臣戮一正士群臣虽有以言事得罪者旋复拔擢过其分际此千载一遇言事之秋也桀纣暴乱残贼忠良然而义士不顾死以尽其节明圣在上其仁如天布衣之士虽非当言责也茍有可以禆圣治何忍默嘿而不言哉臣今竭其愚忠非有斧钺之虞也所虑进言者至众岂尽有取狂愚必多而陛下因谓贱士之言无适用者臣虽披心腹沥肝胆不见省览祗成徒为此臣之所惧也倘或陛下少留圣虑则非臣之幸实天下之幸臣请自陈所学然后以臣之学议天下之事臣所学者天下大中之道也圣人性之为圣人贤者繇之为贤者尧舜用之为尧舜仲尼述之为仲尼其为之也至大其行之也至易三代以上莫不繇之自秦以下衰而不振魏晋之属去之远甚汉唐小康行之不醇自古学之者众矣而考其得者盖寡焉道必充于已而后施以及人是故道非大成不茍于用然亦有不私其身应时而作者也出处无常惟义所在所谓道非大成不茍于用颜回曽参之徒是也天之大命在夫子矣故彼得自善其身非至圣人则不出也在于平世无所用者亦然所谓不私其身应时而作者诸葛亮及臣是也亮感先主三顾之义闵生民涂炭之苦思致天下于三代义不得自安而作也如臣者生逢圣明之主而天下有危乱之虞义岂可苟善其身而不以一言悟陛下哉故曰出处无常惟义所在臣请议天下之事不识陛下以今天下为安乎危乎治乎乱乎乌可知危乱而不思救之之道如曰安且治矣则臣请明其未然方今之势诚何异于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者乎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窃惟固本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足衣食今天下民力匮竭衣食不足春畊而播延息以待一岁失望便湏流亡以此而言本未得为固也臣料陛下仁慈爱民如子必不忍使之困苦一至于是臣窃疑左右前后壅蔽陛下聪明使陛下不得而知今国家财用常多不足不足则责于三司三司责诸路转运转运何所出诛剥于民尔或四方有事则多非时配率毒害尤深急令诛求竭民膏血𨓏往破产亡业骨月离散众人观之犹可伤痛陛下为民父母岂不悯哉民无储备官廪复空臣观京师縁边以至天下率无二年之备卒有连岁凶灾如明衜中不知国家何以待之坐食之卒计逾百万既无以供费将重敛于民而民已散矣强敌乘隙于外奸雄生心于内则土崩瓦解之势深可虞也太宁之世圣人犹不忘为备必有九年之蓄以待凶岁况今百姓困苦愁怨之气上冲于天灾沴凶荒是所召也陛下能保其必无乎中民之家有十金之产子孙不能守则人皆谓之不孝陛下承祖宗基业而前有土崩瓦解之势可不惧哉契丹强盛自古无比幸而目前尚守盟誓果能以金帛厌其欲乎能必料其常为今日之计乎则夫沿边岂宜无备益以兵则用不足省其戍则力弗攴皆非长久之䇿也前者昊贼叛逆西垂用兵数年之间天下大困盖内外经制多失其宜陜西之民苦毒尤甚及多逃散重以军法禁之以至人心天怨皆有思寇之言悖逆之深不敢以闻圣听顾恐陛下亦颇知之故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彼庶民者饥寒既切于内父子不相保尚能顾忠义哉非民无良政使然也当时秦中寇盗屡起傥稽扑灭 -- 濊 ?必多响应幸而旬时尽能诛剪尚赖社稷之福西虏亦疲彼知未可远图遂且诡辞称顺向若更相牵制未得休兵内衅将生言之可骇今天下劳弊不比景祐以前复有如曩时之役臣愚切恐不能堪矣况为患者岂止西戎臣每思之神魂飞越不知朝廷议者以为何如亦尝置之虑乎其谓制之无术乎臣窃谓今天下犹无事人命未甚危陛下宜早警惕于𠂻思行王道不然臣恐岁月易失因循不思以事势观之理无常尔虽我太祖之有天下救五代之乱不戮一人自古无之非汉唐可比固知赵氏之祀安于泰山然而遏陛下之圣明陷斯民于荼毒深可痛也臣料群臣必未尝有为陛下陈王道者以陛下圣明岂有言而不听者乎窃惟王道之本仁也臣观陛下之仁尧舜之仁也然而天下未治者诚繇有仁心而无仁政尔故孟子曰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陛下精心庶政常惧一夫不获其所未尝以一喜怒杀一无辜官吏有犯入人罪者则终身弃之是陛下爱人之深也然而凶年饥岁老弱转死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为盗贼犯刑戮者几千万人矣岂陛下爱人之心哉必谓岁使之然非政之罪欤则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三代之民无是病也岂三代之政不可行于今耶州县之吏有陷人于辟者陛下必深恶之然而民不知义复迫困穷放僻邪侈而入于罪者非陛下陷之乎必谓其自然则教化圣人之妄言邪天下之治繇得贤也天下不治繇失贤也世不乏贤顾求之之道何如耳今夫求贤本为治也治天下之道莫非五帝三王周公孔子治天下之道也求乎明于五帝三王周公孔子治天下之道者各以其所得大小而用之有宰相事业者使为宰相有卿大夫事业者使为卿大夫有为郡之术者使为刺史有治县之政者使为县令各得其任则无职不举然而天下弗治者未之有也国家取士虽以数科然而贤良方正岁止一二人而已又所得不过博闻强记之士尔明经之属惟专念诵不晓义理尤无用者也最贵盛者惟进士科以词赋声律为工词赋之中非有治天下之道也人学之以取科第积日累久至于卿相帝王之道教化之本岂尝知之居其位责其事业则未尝学之譬如胡人操舟越客为御求其善也不亦难乎往者丁度建言祖宗以来得人不少愚瞽之甚议者至今切齿使墨论墨固以墨为善矣今天下未治诚繇有君而无臣也岂世无人求之失其道尔茍欲取士必得岂无术哉王道之不行二千年矣后之愚者皆云时异事变不可复行此则无知之深也然而人主往往惑于其言今有人得物于道示玉工曰玉也示众人曰石也则将以玉工为是乎以众人为是乎必以玉工为是矣何则识与不识也圣人垂教思以治后世而愚者谓不可行于今则将守圣人之道乎徔众人之言乎谓众人以王道可行则犹诘瞽者以五色之鲜询聋者以八音之美其曰不然宜也彼非憎五色而恶八音闻见限也臣观陛下之心非不忧虑天下也以陛下忧虑天下之心行王道岂难乎哉孟子曰以齐王犹反手也又曰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以诸侯之位一国之地五年可以王天下况陛下居天子之尊令行四海如风之动茍行王政奚啻反手之易哉昔者大禹治水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思以利天下虽劳苦不避也今陛下行王政非有苦身体劳思虑之难也何惮而不为哉孝经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匹夫犹当行道以显父母况陛下贵为天子岂不欲发愤求治思齐尧舜纳民仁夀上光祖考垂休无穷凡所谓孝无大于此者也臣以为治今天下犹理乱丝非持其端条而举之不可得而治也故臣前所陈不及历指政治之阙但见有危乱之虞救之当以王道也然而行王之道非可一二而言愿得一面天颜罄陈所学如或有助陛下其置之左右使尽其诚苟实可用陛下其大用之若行而不效当服罔上之诛而不虚受陛下爵禄也陛下问群臣群臣必谓寒贱之士不可使近上侧自臣思之以为不然臣高祖羽太祖朝年六十馀为县令一言遭遇圣祖特加拔擢攀附太宗终于兵部侍郎顾遇之厚群臣无比备存家牒不敢繁述臣曽祖希振既以父任后祖遹复被推恩国家录先世之勋臣父珦又蒙延赏今为国子博士非有横草之功食君禄四世一百年矣臣料天下受国恩之厚无如臣家者臣自职事以来思为国家尽死未得其路尔则臣进见宜无疑也或者更为强词言其不可此乃自负阴私惧防⿰讦者也伏望陛下出于圣断勿徇众言以王道为心以生民为念黜世俗之论期非常之功昔汉武笑齐宣不行孟子之说自致不王而不用仲舒之䇿隋文笑汉武不用仲舒之䇿不至于道而不听王通之言二主之昏料陛下亦尝笑之矣臣虽不敢望三子之贤然臣之所学三子之道也陛下勿使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则天下不胜幸甚望陛下特留意焉臣愚无任逾越狂狷恐惧之极臣頥昧死顿首谨言
  上太皇太后书程頥
  臣愚鄙之人自少不喜进取以读书求道为事于兹几三十年矣当英宗朝暨神宗之初屡为当涂者称荐臣于斯时自顾学之不足不愿仕也及皇帝陛下嗣位太皇太后陛下临朝求贤愿治大臣上体圣意搜扬岩穴首及微贱蒙恩除西京学官臣于斯时未有意于仕也辞避方再而遽有召命臣门下学者促臣行者半劝臣勿行者半促臣行者则曰君命召礼不俟驾劝臣勿行者则曰古之儒者召之则不往臣以为召而不往惟子思孟轲则可盖二人者处宾师之位不往所以规其君也已之微贱食土之毛而为王民召而不至邦有常宪是以奔走应命到阙蒙恩授馆职方以义辞遂蒙召对臣于斯时尚未有意于仕也进至帘前咫尺天光未尝敢以一言及朝政陛下视臣岂求进者哉既而亲奉徳音擢置经筵事出望外惘然惊惕臣切内思儒者得以道学辅人主盖非常之遇使臣自择所处亦无过于此矣臣于斯时虽以不才而辞然许国之心实已萌矣尚虑陛下贪贤乐善果于取人知之或未审也故又进其狂言以觊详察曰如小有可用则敢不就职或狂妄无取则乞听辞避章再上再命祗受是陛下不以为妄也臣于是受命供职而来夙夜毕精竭虑惟欲主上徳如尧舜异日天下享尧舜之治庙社固无穷之基乃臣之心也臣本山埜之人禀性朴直言辞鄙拙则有之矣至于爱君之心事君之礼告君之道敢有不尽上赖圣明可以照鉴臣自惟至愚蒙陛下特达之知遭遇如此愿效区区之诚庶几毫发之补惟陛下留意省览不胜幸甚伏以太皇太后陛下心存至公躬行大道开纳忠信委用耆徳不止维持大业且欲兴致太平前代英主所不及也但能日慎一日天下之事不足虑也臣以为今日至大至急为宗社生灵久长之计惟是辅养上徳而已历观前古辅养幼主之道莫备于周公周公之为万世之法也臣愿陛下扩高世之见以圣人之言为可必信先王之道为可必行勿狃滞于近规勿迁惑于众口古人所谓周公岂欺我哉周公作立政之书举言常伯常任至于缀衣虎贲以为知恤者鲜一篇之中丁宁重复惟在此一事而已书又曰仆臣正厥后克正又曰后徳惟臣不徳惟臣又曰侍御仆徔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是古人之意人主跬步不可离正人也盖所以涵养气质薫陶徳性故能习与智长化与心成后世不复知此以为人主就学所以渉书史览古今也不知涉书史览古今乃一端尔若止于如是则能文宫人可备劝讲知书内侍可充辅道何用置官设职精求贤徳哉大抵人主受天之命禀赋自殊历考前史帝王才质鲜不过人然而完徳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皆辅养不得其道而位势使之然也伏惟皇帝陛下天资粹美徳性仁厚必为有宋令主但恨辅养之道有未至尔臣供职已来六侍讲筵但见诸臣拱手默坐当讲者立案傍解释数行而退如此虽弥年积岁所益几何与周公辅成王之道殊不同矣或以为主上方幼且当如此此不知本之论也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至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薫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故所急在先人岂有太早者乎或乂以为主上天资至美自无违道不湏过虑此尤非至论夫圣莫圣于舜而禹皋陶未尝忘规戒至曰无若丹朱好慢游作傲虐且舜之不为慢游傲虐虽至愚亦当知之岂禹而不知乎盖处崇高之位儆戒之道不得不如是也且人心岂有常哉以唐太宗之英睿躬历艰难力平祸乱年亦长矣始恶隋炀侈丽毁其层观广殿不六七年复欲治乾阳殿是人心果可长乎所以圣贤虽明盛之际不废规戒为虑岂不深远也哉况冲幼之君闲邪拂违之道可少懈乎伏自四月末间以盛暑罢讲比至中秋盖逾三月古人欲旦夕承弼出入起居而今乃三月不一见儒臣何其与古人之意异也今士大夫家子弟亦不肯使经时累月不亲儒士初秋渐凉臣欲乞于内殿或后苑清凉处召见当日讲官俾陈说道义纵然未有深益亦使天下知太皇太后用意如此又一人独对与众见不同自然情意易通不三五次便当习熟若不如此渐致待其自然是辅道官都不为力将安用之将来伏假既开且乞依旧轮次值日所贵常得一员独对开发之道盖自有方朋习之益最为至切故周公辅成王使伯禽与之处圣人所为必无不当真庙使蔡伯希侍仁宗乃师古也臣欲乞择臣僚家子弟十岁已上十二已下端谨颕悟者三人侍上左右上所读之书亦使读之辩色则入昏而罢归当令二人侍一人更休每人择有年宫人内臣二人随逐㸔承不得暂离常情笑语亦勿禁止唯湏言语必正举动必庄仍使日至资善堂呈所习业讲官常加教勒使知严惮年才十三便令罢去岁月之间自觉其益比来宰相十日一至经筵亦止于默坐而巳又间日讲读则史官一人立侍史官之职言动必书施于视政时则可经筵讲肄之所乃燕处也主上方问学之初宜心泰体舒乃能悦怿今则前对大臣动虞有失旁立史官言出辄书使上欲游其志得乎欲发于言敢乎深妨学问不得不改欲乞特降指挥宰臣一月两次与文彦博同赴经筵遇宰臣赴日即乞就崇政殿讲说因令史官入侍崇政殿说书之职置来已久乃是讲说之所汉唐命儒士讲论亦多在殿上盖故事也迩英殿迫狭讲读官内臣近三十人在其中四月间尚未甚热而讲官巳流汗况主上气体嫩弱岂得为便春夏之际人气蒸薄深可虑也祖宗之时偶然在彼执为典故殊无义理欲乞今后只于延和殿讲读后楹垂帘帘前置御座太皇太后每遇政事稀简圣体康和时至帘下观讲官进说不惟省詧主上进业于陛下圣聪未必无补兼讲官辅导之间事意不少有当奏禀便得上闻亦不可烦劳圣躬限以日数但旬月之间意适则𨓏可也今讲读官共五人四人皆兼要职独臣不领别官近复差修国子监太学条制是亦兼它职也乃无一人专职辅道者执政之意可见也盖惜人才不欲使之闲尔又以为虽兼它职不妨讲读此尤不思之甚也不敢言告君之道只以告众人言之夫告于人者非积其诚意不能感而入也圣人以蒲芦喻教谓以诚化之也今夫钟怒而击之则武悲而击之则哀诚意之感而入也告于人亦如是古人所以斋戒而告君者何谓也臣前后两得进讲未尝敢不宿斋豫戒潜思存诚觊感动于上心若使营营于职事纷纷其思虑待至上前然后善其辞说徒以颊舌感人不亦浅乎此理非知学者不能晓也道衰学废世俗何尝闻此虽闻之必以为迂诞陛下高识远见当蒙鉴知以朝廷之大人主之重置二三臣专职辅道极非过当今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能遽罢且乞免臣修国子监条制俾臣夙夜精思竭诚专在辅道不惟事理当然且使天下知朝廷以为重事不以为闲所也陛下擢臣于草埜之中盖以其读圣人书闻圣人道臣敢不以其所学上报圣明窃以圣人之学不传久矣臣幸得之于遗经不自度量以身任道天下骇笑者虽多而近年信徔者亦众方将区区驾其说以示学者觊能传于后世不虞天幸之至得备讲说于人主之侧使臣得以圣人之学上沃圣聪则圣人之道有可行之望岂特臣之幸哉如陛下未以臣言为信何不一赐访问臣当陈圣学之端绪发至道之渊微陛下圣鉴高明必蒙照纳如其妄伪愿徔诛殛臣愚不任恳悃惶惧待罪之至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七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八
  明 贺复征 编
  上书十三
  上仁宗皇帝书宋苏洵
  嘉祐三年十二月一日眉州布衣臣苏洵谨顿首再拜冒万死上书皇帝阙下臣前月五日蒙本州录到中书札子连牒臣以两制议上翰林学士欧阳修奏臣所著权书衡论几䇿二十二篇乞赐甄录陛下过听召臣试䇿论舍人院仍令本州发遣臣赴阙臣本田野匹夫名姓不登于州闾今一旦卒然被召实不知其所以自通于朝廷承命悸恐不知所为以陛下躬至圣之资又有群公卿之贤与天下士大夫之众如臣等辈固宜不少有臣无臣不加损益臣不幸有负薪之疾不能奔走道路以副陛下搜扬之心忧惶负罪无所容处臣本凡才无路自进当少年时亦尝欲侥幸于陛下之科举有司以为不肖辄以摈落盖退而处者十有馀年矣今虽欲勉强扶病戮力亦自知其疏拙终不能合有司之意恐重得罪以辱明诏且陛下所为千里而召臣者其意以臣为能有所发明以庶几有补于圣政之万一而臣之所以自结发读书至于今兹犬马之齿几已五十而犹未敢废者其意亦欲效尺寸于当时以快平生之志耳今虽未能奔伏阙下以累有司而犹不忍默默卒无一言而已也天下之事其深远切至者臣自惟疏贱未敢遽言而其近而易行浅而易见者谨条为十通以塞明诏其一曰臣闻利之所在天下趋之是故千金之子欲有所为则百家之市无宁居者古之圣人执其大利之权以奔走天下意有所向则天下争先为之今陛下有奔走天下之权而不能用何则古者赏一人而天下劝今陛下增秩拜官动以千计其人皆以为已所自致而不知戮力以报上之恩至于临事谁当效用此由陛下轻用其爵禄使天下之士积日持久而得之譬如佣力之人计工而受直虽与之千万岂知徳其主哉是以虽有能者亦无所施以为谨守䋲墨足以自致高位官吏繁多溢于局外使陛下皇皇汲汲求以处之而不暇择其贤不肖以病陛下之民而耗竭大司农之钱谷此议者所欲去而未得也臣窃思之盖今制驭天下之吏自州县令录幕职而改京官者皆未得其术是以若此纷纷也今虽多其举官而远其考重其举官之罪此适足以隔贤者而容不肖且天下无事虽庸人皆足以无过一旦改官无所不为彼其举者曰此廉吏此能吏朝廷不知其所以为廉与能也幸而未有败事则长为廉与能矣虽重其罪未见有益上下相蒙请托公行莅官六七考求举主五六人此谁不能者臣愚以为举人者当使明著其迹曰某人廉吏也尝有某事以知其廉某人能吏也尝有某事以知其能虽不必有非常之功而皆有可纪之状其特曰廉能而已者不听如此则夫庸人虽无罪而不足称者不得入其间老于州县不足甚惜而天下之吏必皆务为可称之功与民兴利除害唯恐不出诸已此古之圣人所以驱天下之人而使争为善也有功而赏有罪而罚其实一也今降官罢任者必奏曰某人有某罪其罪当然然后朝廷举而行之今若不著其所犯之由而特曰此不才贪吏也则朝廷安肯以空言而加之罪今又何独至于改官而听其空言哉是不思之甚也或者以为如此则天下之吏务为可称用意过当生事以为己功渐不可长臣以为不然盖圣人必观天下之势而为之法方天下初定民厌劳役则圣人务为因循之政与之休息及其久安而无变则必有不振之祸是以圣人破其茍且之心而作其怠惰之气汉之元成惟不知此以至于乱今天下少隋矣宜有以激发其心使踊跃于功名以变其俗况乎冗官纷纭如此不知所以节之而又何疑于此乎且陛下与天下之士相期于功名而无茍得此待之至深也若其宏才大略不乐于小官而无闻焉者使两制得以非常举之此天下亦不过几人而已吏之有过而不得迁者亦使得以功赎如此亦以示陛下之有所推恩而不惟艰之也其二曰臣闻古者之制爵禄必皆孝悌忠信修洁博习闻于乡党而逹于朝廷以得之及其后世不然曲艺小数皆可以进然其得之也犹有以取之其弊不若今之甚也今之用人最无谓者其所谓任子乎因其父兄之资以得大官而又任其子弟子将复任其孙孙又任其子是不学而得者常无穷也夫得之也易则其失之也不甚惜以不学之人而居不甚惜之官其视民如草芥也固宜朝廷自近年始有意于裁节然皆知损之而未得其所损此所谓制其末而不穷其原见其粗而未识其精侥幸之风少衰而犹在也夫圣人之举事不唯曰利而已必将有以大服天下之心今欲有所去也必使天下知其所以去之之说故虽尽去而无疑何者恃其说明也夫所谓任子者亦犹曰信其父兄而用其子弟云尔彼其父兄固学而得之也学者任人不学者任于人此易晓也今之制茍幸而其官至于可任者举使任之不问其始之何从而得之也且彼任于人不暇又安能任人此犹借资之人而欲从之匄贷不已难乎臣愚以为父兄之所任而得官者虽至正郎宜皆不听任子弟唯其能自修餙而越录躐次以至于清显者乃听如此则天下之冗官必大衰少而公卿之后皆奋志为学不待父兄之资其任而得官者知后不得复任其子弟亦当勉强不肯终老自弃于庸人此其为益岂特一二而已其三曰臣闻自设官以来皆有考绩之法周室既亡其法废绝自京房建考课之议其后终不能行夫有官必有课有课必有赏罚有官而无课是无官也有课而无赏罚是无课也无官无课而欲求天下之大治臣不识也然更历千载而终莫之行行之则益以纷乱而终不可考其故何也天下之吏不可以胜考今欲人人而课之必使入于九等之中此宜其颠倒错缪而不若无之为便也臣观自昔行考课者皆不得其术盖天下之官皆有所属之长有功有罪其长皆得以举刺如必人人而课之于朝廷则其长为将安用惟其大吏无所属而莫为之长也则课之所宜加何者其位尊故课一人而其下皆可以整齐其数少故可以尽其能否而不谬今天下所以不大治者守令丞尉贤不肖混淆而莫之辨也夫守令丞尉贤不肖之不辨其咎在职司之不明职司之不明其咎在无所属而莫为之长陛下以无所属之官而寄之以一路其贤不肖当使谁察之古之考绩者皆从司会而至于天子古之司会即今之尚书尚书既废惟御史可以总察中外之官臣愚以为可使朝臣议定职司考课之法而于御史台别立考课之司中丞举其大纲而属官之中选彊明者一人以专治其事以举刺多者为上以举刺少者为中以无举刺者为下因其罢归而奏其治要使朝廷有以为之赏罚其非常之功不可掩之罪又当特有以偿之使职司知有所惩劝则其下守令丞尉不容复有所依违而其所课者又不过数十人足以求得其实此所谓用力少而成功多法无便于此者矣今天下号为太平其实远方之民穷困已甚其咎皆在职司臣不敢尽言陛下试加采访乃知臣言之不妄其四曰臣闻古者诸侯臣妾其境内而卿大夫之家亦各有臣陪臣之事其君如其君之事天子此无他其一境之内所以生杀予夺富贵贫贱者皆自我制之此固有以臣妾之也其后诸侯虽废而自汉至唐犹有相君之势何者其署置辟举之权犹足以臣之也是故太守刺史坐于堂上州县之吏拜于堂下虽奔走顿伏其谁曰不然自太祖受命収天下之尊归之京师一命以上皆上所自署而大司农衣食之自宰相至于州县吏虽贵贱相去甚远而其实皆所与比肩而事主耳是以百馀年间天下不知有权臣之威而太守刺史犹用汉唐之制使州县之吏事之如事君之礼皆受天子之爵皆食天子之禄不知其何以臣之也小吏之于大官不忧其有所不从唯恐其从之过耳今天下以贵相高以贱相謟柰何使州县之吏趋走于太守之庭不啻若仆妾唯唯不给故大吏常恣行不忌其下而小吏不能正以至于曲随謟事助以为虐其能中立而不挠者固已难矣此不足怪其势固使然也夫州县之吏位卑而禄薄去于民最近而易以为奸朝廷所恃以制之者特以厉其廉隅全其节概而养其气使知有所耻也且必有异材焉后将以为公卿而安可薄哉其尤不可者今以县令从州县之礼夫县令官虽卑其所负一县之责与京朝官知县等耳其吏胥人民习知其官长之拜伏于太守之庭如是之不威也故轻之轻之故易为奸此县令之所以为难也臣愚以为州县之吏事太守可恭逊卑抑不敢抗而已不至于通名赞拜趋走其下风所以全士大夫之节且以儆大吏之不法者其五曰臣闻为天下者必有所不可窥是以天下有急不求其素所不用之人使天下不能幸其仓卒而取其禄位唯圣人为能然何则其素所用者缓急足以使也临事而取者亦不足用矣传曰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用非所养所养非所用国家用兵之时购方略设武举使天下屠沽徤武皆能徒手攫取陛下之官而兵休之日虽有超世之才而惜升斗之禄臣恐天下有以窥朝廷也今之任为将帅卒有急难而可使者谁也陛下之老将曩之所谓战胜而善守者今亡矣臣愚以为可复武举而为之新制以革其旧弊且昔之所谓武举者盖踈矣其以弓马得者不过挽强引重市井之麤材而以䇿试中者亦皆记录章句区区无用之学又其取人太多天下之知兵者不宜如此之众而待之又甚轻其下第者不免于隶役故其所得皆贪汗无行之徒豪杰之士耻不忍就宜因贡士之岁使两制各举其所闻有司试其可者而陛下亲䇿之权略之外便于弓马可以出入险阻勇而有谋者不过取一二人待以不次之位试以守边之任文有制科武有武举陛下欲得将相于此乎取之十人之中岂无一二斯亦足以济矣其六曰臣闻法不足以制天下以法而制天下法之所不及天下斯欺之矣且法必有所不及也先王知其有所不及是故存其大略而济之以至诚使天下之所以不吾欺者未必皆吾法之所能禁亦其中有所不忍而已人君御其大臣不可以用法如其左右大臣而必待法而后能御也则其疏远小吏当复何以哉以天下之大而无可信之人则国不足以为国矣臣观今两制以上非无贤俊之士然皆奉法供职无过而已莫肯于绳墨之外为陛下深思远虑有所建明何者陛下待之于绳墨之内也臣请得举其一二以言之夫两府与两制宜使日夜交于门以讲论当世之务且以习知其为人临事授任以不失其才今法不可以相往来意将以杜其告谒之私也君臣之道不同人臣惟自防人君惟无防之是以欢欣相接而无间以两府两制为可信耶当无所请属以为不可信耶彼何患无所制其私意安在其相往来耶今两制知举不免用封弥誊录既奏而下御史亲往莅之凛凛如鞫大狱使不知谁人之辞又何其甚也臣愚以为如此之类一切撤去彼稍有知宜不忍负若其犹有所欺也则亦天下之不才无耻者矣陛下赫然震威诛一二人可以使天下奸吏重足而立想闻朝廷之风亦必有倜傥非常之才为陛下用也其七曰臣闻为天下者可以名噐授人而不可以名噐许人人之不可以一日而知也久矣国家以科举取人四方之来者如市一旦使有司第之此固非真知其才之高下大小也特以为姑收之而已将试之为政而观其悠久则必有大异不然者今进士三人之中释褐之日天下望为卿相不及十年未有不为两制者且彼以其一日之长而擅终身之富贵举而归之如有所负如此则虽天下之美材亦或怠而不修其率意恣行者人亦望风畏之不敢按此何为者也且又有甚不便者先王制其天下尊尊相高贵贵相承使天下仰视朝廷之尊如㤗山乔岳非扳援所能及茍非有大功与出群之才则不可以轻得其高位是故天下知有所忌而不敢觊觎今五尺童子斐然皆有意于公卿得之则不知愧不得则怨何则彼习知其一旦之可以侥幸而无难也如此则匹夫轻朝廷臣愚以为三人之中茍优与一官足以报其一日之长馆阁台省非举不入彼果不才者也其安以入为彼果才者也其何患无所举此非独以爱惜名噐将以重朝廷耳其八曰臣闻古者敌国相观不观于其山川之险士马之众相观于人而已高山大江必有猛兽怪物时见其威故人不敢䙝夫不必战胜而后服也使之常有所忌而不敢发使吾常有所恃而无所怯耳今以中国之大使荒裔视之不畏甚者敢有烦言以凟乱吾听此其心不有所窥其安能如此之无畏也敌国有事相待以将无事相观以使今之所谓使者亦轻矣曰此人也为此官也则以为此使也今岁以某来岁当以某又来岁当以某如县令署役必均而已矣人之才固有所短而不可彊其专对捷给勇敢又非可以学致也今必使彊之彼有怆惶失次为敌人笑而已古者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则专之今法令太密使小吏执简记其旁一揺足辄随而书之虽有奇才辩士亦安所效用彼敌人观之以为樽爼谈燕之间尚不能办军旅之际固宜其无人也如此将何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哉臣愚以为奉使宜有常人唯其可者而不必均彼其不能者陛下责之以文学政事不必彊之于言语之间以败吾事而亦稍宽其法使得有所施且今世之患以奉使为艰危故必均而后可陛下平世使人而皆得以辞免后有缓急使之出入死地将皆逃耶此臣又非独为出使而言也其九曰臣闻刑之有赦其来远矣周制八议有可赦之人而无可赦之时自三代之衰始闻有肆赦之令然皆因天下有非常之事凶荒流离之后盗贼垢污之馀于是有以沛然洗濯于天下而犹不若今之因郊而赦使天下之凶民可以逆知而侥幸也平时小民畏法不敢趦趄当郊之岁盗贼公行罪人满狱为天下者将何利于此而又糜散帑廪以赏无用冗杂之兵一经大礼费以万亿赋敛之不轻民之不聊生皆此之故也以陛下节用爱民非不欲去此矣顾以为所从来久远恐一旦去之天下必以为少恩而凶豪无赖之兵或因以为辞而生乱此其所以重改也盖事有不可改而遂不改者其忧必深改之则其祸必速惟其不失推恩而有以救天下之弊者臣愚以为先郊之岁可因事为辞特发大号如郊之赦与军士之赐且告之曰吾于天下非有惜乎推恩也惟是凶残之民知吾当赦辄以犯法以贼害吾良民今而后赦不于郊之岁以为常制天下之人喜乎非郊之岁而得郊之赏也何暇虑其后其后四五年而行之七八年而行之又从而尽去之天下晏然不知而日以远矣且此出于五代之后兵荒之间所以姑息天下而安反侧耳后之人相承而不能去以至于今法令明具四方无虞何畏而不改今不为之计使奸人猾吏养为盗贼而后取租赋以啖骄兵乘之以饥馑鲜不及矣当此之时欲为之计其犹有及乎其十曰臣闻古者所以采庶人之议为其疏贱而无嫌也不知爵禄之可爱故其言公不知君威之可畏故其言直今臣幸而未立于陛下之朝无所爱惜顾念于其心者是以天下之事陛下之诸臣所不敢尽言者臣请得以僣言之陛下擢用俊贤思致太平今几年矣事垂立而辄废功未成而旋去陛下知其所由乎陛下知其所由则今之在位者皆足以有立若犹未也虽得贤臣千万天下终不可为何者小人之根未去也陛下遇士大夫有礼凡在位者不敢用䙝狎戏嫚以求亲媚于陛下而䜛言邪谋之所由至于朝廷者天下之人皆以为陛下不疏远宦官之过陛下特以为耳目玩弄之臣而不知阴贼险诈为害最大天下之小人无由至于陛下之前故皆通于宦官珠玉锦绣所以为赂者络绎于道以间关龃龉贤人之谋陛下纵不听用而大臣常有所顾忌以不得尽其心臣故曰小人之根未去也窃闻之道路陛下将有意去而疏之也若如所言则天下之福然臣方以为忧而未敢贺也古之小人有为君子之所抑而反激为天下之祸者臣每痛伤之盖东汉之衰宦官用事阳球为司隶校尉发愤诛王甫等数人磔其尸于道中常侍曹节过而见之遂奏诛阳球而宦官之用事过于王甫之未诛其后窦武何进又欲去之而反以遇害故汉之衰至于扫地而不可救夫君子之去小人惟能尽去乃无后患惟陛下思宗庙社稷之重与天下之可畏既去之又去之既疏之又疏之刀锯之馀必有忠良纵有区区之小节不过帏闼洒扫之勤无益于事惟能务绝其权使朝廷清明而忠言嘉谟易以入则天下无事矣惟陛下无使为臣之所料而后世以臣为知言不胜大愿曩臣所著二十二篇略言当世之要陛下虽以此召臣然臣观朝廷之意特以其文采词致稍有可嘉而未必其言之可用也天下无事臣毎毎狂言以迂阔为世笑然臣以为必将有时而不迂阔也贾谊之䇿不用于孝文之时而使主父偃之徒得其馀论而施之于孝武之世夫施之于孝武之世固不如用之于孝文之时之易也臣虽不及古人惟陛下不以一布衣之言而忽之不胜越次忧国之心效其所见且非陛下召臣臣言无以至于朝廷今老矣恐后无由复言故云云之多至于此也惟陛下宽之臣洵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九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四
  上神宗皇帝书宋苏轼
  熙宁四年二月日具位臣苏轼谨冒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凟犯天威罪在不赦席稿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曽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彊兵而伏不庭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他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諌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莫不有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伏彊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欤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臣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也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茍非乐祸好狂轻易䘮志讵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乎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唯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徳虽得天下旋踵而亡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殉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㐮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彊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意而度于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涌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䕫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克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士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噐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使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而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图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逆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䇿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竟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州县威福便行驱迫邮传折辱守宰公私烦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裴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载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稲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曰长我粳稲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稲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縻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凡所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时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辨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深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功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罪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収人心或揺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官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镶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生出科名哉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毒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借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耳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无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矣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㓜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苖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毎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苖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陜西粮草不许折兊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苖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如治平之初拺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揺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情愿入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以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上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苖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苖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法所䘮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然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陜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縁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縁不知今虽未至于斯亦望陛下审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是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意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縁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与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苖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徳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以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谓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浅深而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与贫道徳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徳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亡道徳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必以此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曽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销兵而厐勋之乱起臣愿陛下务崇道徳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不在此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彊阳根本已危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䕶元气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䘮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㤗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徳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徳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我仁祖之御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其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徳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䘮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且天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用虎圏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虗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徳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噐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辶处同则必不悦其后关侯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而况其他世尝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䇿然请为属国欲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兵凶噐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用之晩岁其术必精不幸䘮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才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此可见大抵名噐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厘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人之荐举而予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𪫟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其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据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縁而民徳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失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图固非小臣所能亿度而周知然观其委任台諌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諌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陞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誎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擢用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所以去䑕不可以无䑕而养不捕之猫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世之防朝廷纲纪孰大于此臣自㓜小所记及闻长者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誎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以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哉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徳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䘮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有国者平居必常有亡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茍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济水故孙宝有言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两不相损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衽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縁知觉臣之所谓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臣非敢历诋新政茍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噐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辞然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徳哉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屡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陛下颔之日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有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日书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进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臣轼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七十九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
  明 贺复征 编
  上书十五
  上皇帝书宋苏轼
  元丰元年十月日尚书祠部员外郎直史馆权知徐州军州事臣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以庸材备员册府出守两郡皆东方要地私窃以为守法令治文书赴期会不足以报塞万一辄伏思念东方之要务陛下之所宜知者得其一二草具以闻而陛下择焉臣前任密州建言自古河北与中原离合常系社稷存亡而京东之地所以灌输河外缾竭则罍耻唇亡则齿寒而其民喜为盗贼为患最甚因为陛下画所以待盗贼之䇿及移守徐州览观山川之形势察其风俗之所上而考之于载籍然后又知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安危所寄也昔项羽入关既烧咸阳而东归则都彭城夫以羽之雄略舍咸阳而取彭城则彭城之险固形便足以得志于诸侯者可知矣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从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粟麦一熟而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凡战守之具以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耴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䟦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数百里间耳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人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材恣睢于徐朝廷亦不能讨岂非以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故耶州之东北七十馀里即利国监自古为鐡官商贾所聚其民富乐凡三十六冶冶户皆大家藏镪巨万常为盗贼所窥而兵卫寡弱有司儿戏臣中夜以思即为寒心使剧贼致死者十馀人白昼入市则守者皆弃而走耳地既产精鐡而民皆善鍜散冶户之财以啸召无赖则乌合之众数千人之伏可以一夕具也顺流南下辰发已至而徐冇不守之忧矣不幸而贼有过人之才如吕布先主之徒得徐而逞其志则京东之安危未可知也近者河北转运司奏乞禁止利国监鐡不许入河北朝廷从之昔楚人云弓不能忘楚孔于犹小之况天下一家东北二冶皆为国兴利而夺彼与此不已隘乎自鐡不北行冶户皆有失业之忧诣臣而诉者数矣臣欲因此以征冶户为利国监之捍屏今三十六冶冶各百馀人采矿伐炭多饥寒亡命强力鸷忍之民也臣欲使冶户每冶各择有材力而忠谨者保任十人籍其名于官授以郤刅刀槊教之击刺每月两衙集于知监之庭而阅试之藏其刃于官以待大盗不得役使犯者以违制论冶户为盗所拟久矣民皆知之使冶出十人以自卫民所乐也而官又为除近日之禁使鐡得北行则冶户皆悦而听命奸猾破胆而不敢谋矣徐城虽崄固而楼橹敝恶又城大而兵少缓急不可守今战兵千人耳臣欲乞移南京新招骑射两指挥于徐此故徐人也尝屯于徐营垒材石皆具矣而迁于南京异时转运使分东西路畏馈饷之劳而移之西耳今两路为一其去来无所损益而足以为徐之重城下数里颇产精石无穷而奉化厢军见阙数百人臣愿募石工以足之听不差出使此数百人者常采石以甃城数年之后举为金汤之固要使利国监不可窥则徐无事徐无事则京东无虞矣沂州山谷重阻为逋逃渊薮盗贼每入徐州界中陛下若采臣言不以臣为不肖愿复三年守徐且得兼领沂州兵甲巡检公事必有以自效京东恶盗多在逃军逃军为盗民则望风畏之何也技精而法重也技精则难敌法重则致死其势然也自陛下置将官修军政士皆精锐而不免于逃者臣尝考其所由盖自近岁以来部送罪人配军者皆不使役人而使禁军军士当部送者受牒即行往返常不下十日道路之费非取息钱不能辨百姓畏法不敢贷贷亦不可复得惟所部将校乃敢出息钱与之归而刻其粮赐以上下相持军政不修博奕饮酒无所不至穷苦无聊则逃去为盗臣自至徐即取不系省钱百馀千别储之当部送者量远近裁取以三月刻纳不取其息将吏有敢贷息钱者痛以法治之然后严军政禁酒博比期年士皆饱煖练熟技艺等第为诸郡之冠陛下遣敕使按阅所具见也臣愿下其法诸郡推此行之则军政修而逃者寡亦去盗之一端也臣闻之汉相王嘉曰孝文帝时二千石长吏安官乐职上下相望莫有茍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转相促急司隶部刺史发扬阴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知其易危小失意则起离畔之心前山阳亡徒苏令从横吏士临难莫肯仗节死义者以守相威权素夺故也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以王嘉之言而考之于今郡守之威权可谓素夺矣上有监司伺其过失下有吏民持其长短未及按问而差替之命已下矣欲督捕盗贼法外求一钱以使人且不可得盗贼凶人情重而法轻者守臣辄配流之则使所在法司覆按其状劾以失入惴惴如此何以得吏士死力而破奸人之党乎由此观之盗贼所以滋炽者以陛下守臣权大轻故也臣愿陛下稍重其权责以大纲阔略其小过凡京东多盗之郡自青郓以降如徐沂齐曹之类皆慎择守臣听法外处置强盗颇赐缗钱使得以布设耳目畜养爪牙然缗钱多赐则难常少又不足于用臣以为每郡可岁别给一二百千使以酿酒凡使人缉捕盗贼得以酒予之敢以为他用者坐赃论赏格之外岁得酒数百亦足以使人矣此又治盗之一术也然此皆其小者其大者非臣之所当言欲默而不发则又私自念遭值陛下英圣特逹如此若有所不尽非忠臣之义故昧死复言之昔者以诗赋取士今陛下以经术用人名虽不同然皆以文词进耳考其所得多吴楚闽蜀之人至于京东西河北河东陜西五路盖自古豪杰之场其人沈鸷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声律读经义以与吴楚闽蜀之人争得失于毫厘之间则彼有不仕而已故其得人常少夫惟忠孝礼义之士虽不得志不失为君子若徳不足而才有馀者困于无门则无所不至矣故臣愿陛下特为五路之士别开仕进之门汉法郡县秀民推择为吏考行察廉以次迁补或至二千石入为公卿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黄霸起于卒史薛宣奋于书佐朱邑选于啬夫邴吉出于狱史其馀名臣循吏由此而进者不可胜数唐自中叶以后方镇皆选列校以掌牙兵是时四方豪杰不能以科举自达者皆争为之往往积功以取旄钺虽老奸巨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贤将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来瑱李抱玊叚秀实之流所得亦已多矣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所趋百川赴焉蛟龙生之及其去而之它则鱼鳖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无它以陛下不用也今将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书治刑狱钱谷其势不可废鞭挞鞭挞一行则豪杰不出于其间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故臣愿陛下采唐之旧使五路监司郡守共选土人以补牙职皆取人才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禄之以今之庸钱而课之镇税场务督捕盗贼之类自公罪杖以下听赎依将校法使长吏得荐其才者第其功阀书其岁月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涂而奸滑之党可得而笼取也其条目委曲臣未敢尽言惟陛下留神省察昔晋武平吴之后诏天下罢军役州郡悉去武备惟山涛论其不可帝见之曰天下名言也而不能用及永宁之后盗贼蜂起郡国皆以无备不能制其言乃验今臣于无事之时屡以盗贼为言其私忧过计亦已甚矣陛下纵能容之必为议者所笑使天下无事而臣获笑可也不然事至而图之则已晩矣干犯天威罪在不赦臣轼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代张方平谏用兵书苏轼
  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虗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众有䟦扈之心下则士众久役有溃畔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縁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请为陛下言其胜者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胡越戍役之患被于四海虽拓地千里远过三代而坟土未干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被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尝有也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馀首挑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岁岁调发所向成功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师行三十馀年死者无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帝虽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已无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夷狄炀帝嗣位此心不衰皆能诛灭彊国威震万里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破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后武氏之难唐室凌迟不绝如线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不然太宗仁圣宽厚克已裕人几至刑措而一传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观之汉唐用兵于宽仁之后故其胜而仅存秦隋用兵于残暴之馀故其胜而遂灭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流涕伤其计之过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衄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则祸败之兴当不至此不幸每举辄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将士惰偷兵革朽钝元昊乘间窃发西鄙延安泾原麟府之间败者三四所䘮动以万计而海内晏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何哉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今陛下天锡勇知意在富强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群臣百寮窥见此旨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远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諌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微至著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阴与之协力师徒䘮败财用耗屈较之宝元庆历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背畔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祐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于是王韶构祸于熙河章惇造衅于横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戕贼已降俘累老弱困敝腹心而取空虗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虗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彝复发于安南使十馀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赀粮噐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今师徒克捷锐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夷凌侮敌国之意天意难测臣实畏之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薫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挺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在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馀州郡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俸廪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久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疫之后所在盗贼蜂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止也且臣闻之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今自近岁日蚀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疠疫连年不解民死将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思引咎自责庶几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棰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故臣愿陛下远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绝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固社稷长久之计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昔汉祖破灭群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然至白登被围则讲和亲之议西域请吏则出谢绝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远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然人臣纳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锐而折之则难为功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达度量过人未有能勇于奋发之中舍已从人惟义是听者也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徳宽大听纳不疑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借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一
  明 贺复征 编
  上书十六
  上神宗皇帝书宋苏辙
  熙宁二年三月日具位臣苏辙谨冒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官至疏贱朝廷之事非所得言然窃自维虽其势不当进言至于报国之义犹有可得言者昔仁宗亲䇿直言之士臣以不识忌讳得罪于有司仁宗哀其狂愚力排群议使臣得不遂弃于世臣之感激思有以报为日久矣今者陛下以圣徳临驭天下将大有为以济斯世而臣材力驽下无以自效窃听之道路得其一二思致之左右茍惩创前事不复以闻则其思报之诚没世而不能自达是以辄发其狂言而不知止臣闻善为国者必有先后之次自其所当先者为之则其后必举自其所当后者为之则先后并废书曰欲升高必自下欲陟遐必自迩世未有不自下而能高不自近而能远者然世之人常鄙其下而厌其近务先从事于高远不知其不可得也诗曰无田甫田惟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以为田甫田而力不给则田茀而不治不若不田也思远人而徳不足则心劳而无获不若不思也欲田甫田则必自其小者始小者之有馀而甫田可启矣欲来远人则必自其近者始近者之既服而远人自至矣茍由其道其势可以自得茍不由其道虽强求而不获也臣愚不肖盖尝试妄论今世先后之宜而窃观陛下设施之万一以为所当先者失在于不为而所当后者失在于太早然臣非敢以为信然也特其所见有近于是者是以因其近似而为陛下深言之伏惟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庶政聪明睿知博逹宏辩文足以经治武足以制断重之以勤劳加之以恭俭凡古之帝王旷世而不能有一焉者陛下一旦兼而有之矣夫以天纵之姿济之以求治之心施之于事宜无为而不成无欲而不遂今也为国历年于兹而治不加进天下之弊日益于前世天下之人未知所以适治之路灾变横生川原震裂江河涌沸人民流离灾火继作历月移时而其变不止此臣所以日夜思念而不晓疑其先后之次有所未得者也夫今世之患莫急于无财而已财者为国之命而万事之本国之所以存亡事之所以成败常必由之昔赵充国论备边之计以为湟中谷斛八钱籴三百万斛羌人不敢动矣诸葛亮用兵如神而以粮道不继屡出无功由是观之茍无其财虽有圣贤不能自致于跬步茍有其财虽庸人可以一日而千里陛下顷以西夏不臣赫然发愤建用兵之䇿招来横山之民将夺其险岨破坏其国而后已方是之时夏人残虐失众横山之民厌苦思汉而又乘其荐饥茍加之以兵此非计之失者也然而㳂边无数月之粮关中无终岁之储而所兴之役有莫大之费陛下方且泰然不以为忧以为万举而有万全之功既而边臣失律先事轻发亦既入践其国系虏其民矣然而陛下得其地而不敢収获其人而不敢臣虽有成功而不能继也其终卒致于废黜谋臣而讲和好夫陛下谋之于期年之前而罢之于既发之后岂以为是失当而悔之哉诚无财以缮其后尔且夫财之不足是为国之先务也至于鞭笞四裔臣服遐荒是极治之馀功而太平之粉餙也然今且先之此臣所以知其先后之次有所未得者也今者陛下惩前事之失出秘府之财徙内郡之租赋督转漕之吏使备沿边三岁之畜臣以此疑陛下之有意乎财矣然犹以为未也何者秘府之财不可多取而内郡之民不可重困可以纾目前之患而未可以为长久之计此臣所以求效其区区而不能自已也盖善为国者不然知财之最急而万物赖焉故常使财胜其事而事不胜财然后财不可尽而事无不济财者车马也事者其所载物也载物者常使马轻其车车轻其物马有馀力车有馀量然后可以渉涂泥而车不偾登坂险而马不踬今也四方之财莫不尽取民力屈矣而上用不足平居惴惴仅能以自完而事变之生复不可料譬如弊车羸马而引丘山之载幸而无虞犹恐不能胜不幸而有阴雨之变陵谷之险其患必有不可知者故臣深思极虑以为方今之计莫如丰财然臣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矣夫使事之害财者未去虽求财而益之财愈不足使事之害财者尽去虽不求丰财然而求财之不丰亦不得也故臣谨为陛下言事之害财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费冗吏之说曰请原古之所以置吏之意有是民也而后有是官有是官也而后有是吏量民而置官量官而求吏其本凡以为民而已是以古者即其官以取人郡县之职缺而取之于民府寺之属缺而取之于郡县出以为守令入以为卿相出入相受中外相贯一人去之一人补之其势不容有冗食之吏近世以来取人不由其官士之来者无穷而官有限极于是兼守判知之法生而官法始坏浸淫分散不复其旧是以吏多于上而士多于下上下相窒譬如决水于不流之泽前者未尽来者已至嗔咽充满一䧟于其中而不能出故布衣之士多方以求官已仕之吏多方以求进下慕其上后慕其前不愧诈伪不耻争夺礼义消亡风俗败坏势之穷极遂至于此夫人情纾则乐易乐易则有所不为窘则懑乱懑乱则无所不至今使众人相与皆出于隘足履相摄肩肘相逮徬徨而不得进又将禁其奔走而争先者茍将禁之则莫如止来者而辟其隘今也驱市人而纳之不胜其多也设险于中涂而艰难之是以法愈设而争愈甚惟陛下以时救之下哀痛之书明告天下以吏多之故与之更立三法其一使进士诸科増年而后举其额不増累举多者无推恩其说曰凡今之所以至于不可胜数者以其取之之多也古之人其择吏也甚精人知吏之不可以妄求故不敢轻为士为士者皆其洁修之人也今世之取人诵文书习程课未有不可为吏者也其求之不难而得之甚乐是以群起而趋之凡今农工商贾之家未有不舍其旧而为士者也为士者日多然而天下益以不治举今世所谓居家不事生产仰不养父母俯不恤妻子浮游四方侵扰州县造作诽谤者农工商贾不与也祖宗之世士之多少其比于今不能一二也然其削平僣乱创制立法功业卓然见于后世今世之士不敢望其万一也士之多不及于今世而功则过之无足怪者取之至少则人不敢轻为士其所取者皆州郡之选人也故为是法使人知上意之所向十年之后无实之士将不黜而自减且矢设科以待天下之士盖将使其才者得之不才者不可得也吾则取之而彼则不能得犹曰虽不能得而累举多者必取无弃则是以官徇人也且累举之士类非少年矣耳目昏塞筋力疲倦而后得之数日而计之知其不能有所及也则其为政无所赖矣今有人畜牛羊而求牧既取其壮者又取其老者取其壮者曰吾取其力也取其老者曰吾怜其老也如怜其老而已则曷为以累牛羊哉茍诚以为有遗才焉则今所谓遗逸之书有以收之矣其二使官至于任于者任其子之为后者世世禄仕于朝袭簪绂而守祭祀可以无憾矣然而为是法也则必始于二府法行于贱而屈于贵天下将不服天下不服而求法之行不可得也盖矫失以救患者必有所过而后济臣非不知二府之不可以齿庶官也其三使百司各损其职掌而多其出职之岁月其说曰百司臣不得而尽详也请言其尤甚者莫如三司三司之吏世以为多而不可损何也国计重而簿书众也臣以为不然主大计者必执简以御繁以简自处而以繁寄人以简自处则心不可乱心不可乱则利至而必知害至而必察以繁寄人则事有所分事有所分则毫末不遗而情伪必见今则不然举四海之大而一毫之用必会于三司故三司者案牍之委也案牍既积则吏不得不多案牍积而吏多则欺之者众虽有大利害不能察也夫天下之财下自郡县而至于转运转相钩较足以为不失矣然世常以转运使为不可独信故必至于三司而后已夫茍转运使之不可独信而必三司之可任则三司未有不责成于吏者岂三司之吏则重于转运使欤故臣以为天下之财其详可分于转运使而使三司岁揽其纲目既使之得优㳺以治财货之源又可颇损其吏以绝乱法之弊茍三司犹可损也而百司可见矣然此三法者皆世之所谓拂世戾俗召怨而速谤者也今且将行之臣非敢犯众人之怒而行此危事也以为有可行之道焉何者自台省六品诸司五品一郊而任一人自两制以上一岁而任一人此祖宗百年之法相承而不变者也而仁宗之世则损之三载而考绩无罪者迁其官自唐以来亦未始有变者也而英宗之世则增之此二者夫岂便于世俗哉然而莫敢怨者以为吏多而欲损者天下之公议其不欲者天下之私计也以私计而怨公议其为怨也不直矣是以善为国者循理而不恤怨非不恤怨知其无能为也且今此三法者固未尝行也然而天下亦不免于怨何者士之出身为吏者损其生业弃其田里以尽力于王事而今也以吏多之故故积劳者久而不得迁去官者久而不得调又多为条约以沮格之减罢其举官破坏其次第使之穷窘无聊求进而不遂此其为怨岂减于布衣之士哉均之二怨皆将不免然使新进之士日益多国力匮竭而不能支十年之后其患必有不可胜言者故臣愿陛下亲断而力行之茍日増之吏渐于衰少则臣又将有以治其旧吏使诸道职司每岁终任其所部郡守监郡各任其属曰自今以前未有以私罪至某赃罪正入已至若干者二者皆自上钧其轻重而裁之已而以他事发则与之同罪虽去官与赦不降也夫以私罪至某赃罪正入已至若干其为恶也著矣而上不察则上之不明亦可知矣故虽与之同罪而不过今世之法任人者任其终身茍其有罪终身钧坐之夫任人之终身任其未然之不可知者也任人之岁终而无过任其已然之可知者也臣请得以较之任其未然之不可知虽圣人有所不能任其已然之可知虽众人能之今也任之以圣人之所不能既不敢辞矣而况任之以众人之所能顾不可哉且按察之吏则亦不患其不知也患其知而未必皆按曰是无损于我而徒以为怨云尔今使其罪及之其势将无所不问陛下诚能择奉公疾恶之臣而使行之陛下厉精而察之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则以其私罪至某赃罪正入已至若干者非复过误适䧟于深文者也茍遂放归终身不齿使奸吏有所惩则冗吏之弊可去矣冗兵之说曰臣闻国朝创业之初四方割据中国地狭兵革至少其后荡灭诸国拓地既广兵亦随众雍熙之间天下之兵仅三十万方此之时屯戍征讨百役并作而兵力不屈未尝有兵少之患也自咸平景徳以来契丹内侵继迁畔逆每有警急将帅不问得失辄请益兵于是召募日增而兵额之多遂倍前世其后宝元庆历之间元昊窃发复使诸道点民为兵而㳂边所屯至七八十万自是天下遂以百万为额虽复近岁无事而关中之兵至于二十八万举雍熙天下之众适以备方今关中一隅之用兵多之甚于此见矣然臣闻方今宿迁之兵分隶保障战兵统于将帅者其实无几每一见贼贼兵常多我兵常少众寡不敌每战辄败往者将帅失利未有不以此自解者也夫祖宗之兵至少而常若有馀今世之兵至多而常患于不足此二者不可不察也兵法有之曰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者七十万家而爱爵禄百金不能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重于间间者三军之司命也臣窃惟祖宗用兵至于以少为多而今世用兵至于以多为少得失之原皆出于此何以言之臣闻太祖用李汉超马仁瑀韩令坤贺惟忠何继筠等五人使备契丹用郭进武守琪李谦溥李继勲等四人使备河东用赵赞姚内斌董遵诲王彦升冯继业等五人使备西羌皆厚之以关市之征饶之以金帛之赐其家属之在京师者仰给于县官贸易之在道路者不问其商税故此十四人者皆富厚有馀其视弃财如弃粪土赒人之急如恐不及是以死力之士贪其金钱捐躯命冒患难深入敌国刺其阴计而效之至于饮食动静无不毕见每有入冦辄先知之故其所备者寡而兵力不分敌之至者举皆无得而有䘮是以当此之时备边之兵多者不过万人少者五六千人以天下之大而三十万兵足为之用今则不然一钱以上皆藉于三司有敢擅用谓之自盗而所谓公使钱多者不过数千缗百须在焉而监司又伺其出入而䋲之以法至于用间则曰官结茶彩夫百饼之茶数束之彩其不足以易人之死也明矣是以今之为间者皆不足恃听传闻之言采疑似之事其行不过于出境而所问不过于熟户茍有籍口以欺其将帅则止矣非有能知敌之至情者也敌之至情既不可得而知故常多屯兵以备不意之患以百万之众而常患于不足由此故也陛下何不权其轻重而计其利害夫关市之征比于茶彩则多而三十万人之奉比于百万则约众人知目前之害而不知岁月之病平居不忍弃关市之征以与人至于百万则恬而不知怪昔太祖起于布衣百战以定天下军旅之事其思之也详其计之也熟矣故臣愿陛下复修其成法择任将帅而厚之以财使多飬间谍之士以为耳目耳目既明虽有强敌而不敢辄近则虽雍熙之兵可以足用于今世陛下诚重难之臣请陈其可减之实何者今世之彊兵莫如㳂边之土人而今世之惰兵莫如内郡之禁旅其名愈高其廪愈厚其廪愈厚其材愈薄往者西边用兵禁军不堪其役死者不可胜计羌人每出闻多禁军辄举手相贺闻多土兵辄相戒不敢轻犯以实较之土兵一人其材力足以当禁军三人禁军一人其廪给足以赡土兵三人使禁军万人在边其用不能当三千人而常耗三万人之畜边郡之储比于内郡其价不啻数倍以此权之则土兵可益而禁军可损虽三尺童子知其无疑也陛下诚听臣之谋臣请使禁军之在内郡者勿复以戌边因其老死与亡而勿复补使足以为内郡之备而止去之以渐而行之以十年而冗兵之弊可去矣冗费之说曰世之冗费不可胜计也请言其大与臣之所知者而陛下以类推之臣闻事有所必至恩有所必穷事至而役谋则害于事恩穷而后迁则伤于恩昔者太祖太宗敦睦九族以先天下方此之时宗室之众无几也是以合族于京师久而不别世历五圣而太平百年矣宗室之盛未有过于此时者也禄廪之费多于百官而子孙之众宫室不能受无亲疏之差无贵贱之等自生齿以上皆养于县官长而爵之嫁娶䘮葬无不仰给于上日引月长未有知其所止者此亦事之所必至而恩之所必穷者也然而未闻所以谋而迁之古者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以人子之爱其亲推而上之至于其祖由祖而上至于百世宜无所不爱则宜无所不庙茍推其无穷之心则百世之祖皆庙而后为称也圣人知其不可故为之制七庙之外非有功徳则迭毁春秋之祭不与莫贵于天子莫尊于天子之祖而庙不加于七何者恩之所不能及也何独至于宗室而不然臣闻三代之间公族有以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者两汉之法帝之子为王王之庶子犹有为侯者自侯以降则庶子无复爵土盖有去而为民者有自为民而复仕于朝者至唐亦然故臣以为凡令宗室宜以亲疏贵贱为差以次出之使得从仕比于异姓择其可用而试之以渐凡其禄秩之数迁叙之等黜陟之制任子之令与异姓均临之以按察持之以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时察之使其不才者不至于害民其贤者有以自效而其不任为吏者则出之于近郡官为庐舍而廪给之使得沾田治生与士庶比今聚而养之厚之以不訾之禄尊之以莫贵之爵使其贤者老死郁郁而无所施不贤者居处隘陋戚戚而无以为乐甚非计之得也昔唐武徳之初封从昆弟子自胜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疑其不便以问大臣封徳彛曰爵命崇则力役多以天下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于是疏属王者降为公夫自王而为公非人情之所乐也而犹且行之今使之爵禄如故而获治民虽有内外之异宜无有怨者然臣观朝廷之议未尝敢有及此何者以宗室之亲而布之于四方惧其启奸人之心而生意外之变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帝王好疑而多防虽父子兄弟不得尺寸之柄幽囚禁锢齿于匹夫者莫如秦魏然秦魏皆数世而亡其所以亡者刘氏项氏与司马氏而非其宗室也故为国者茍失其道虽胡越之人皆得谋之茍无其衅虽宗室谁敢觊者惟陛下荡然与之无疑使得以次居外如汉唐之故此亦去冗费之一端也臣闻汉唐以来重兵分于四方虽有末大之忧而馈运之劳不至于太甚祖宗受命惩其大患而略其细故敛重兵而聚之京师根本既强天下承命而服然而转漕之费遂倍于古凡今东南之米每岁溯汴而上以石计者至五六百万山林之木尽于舟楫州郡之卒弊于道路月廪岁给之奉不可胜计往返数千里饥寒困迫每每侵盗杂以他物米之至京师者率非完物矣由此观之今世之法直以其力致之而不计其患非法之良者也臣愿更为之法举今每岁所运之数而四分之其二即用旧法官出船与兵而漕之凡皆如旧其一募六道之富人使以其船及人漕之而所过免其商税能以若干至京师而无所欺盗败失者以今三司军大将之赏与之方今滨江之民以其船为官运者不求官直盖取官之所入而不覆较者得其赢以自润而富民之欲仕者往往求为军大将以此推之宜有应募者其一官自置场而买之京师京师之兵当得米而不愿者计其直以钱偿之夫物有常数取之于南则不足于北舍之于东则有馀于西此数之必然而不可逃者也今官欲买之其始不免于贵贵甚则东南之民倾而赴之赴之者众则将反于贱致贱必以贵致贵必以贱此亦必然之数也故臣愿为此二者与旧法皆立试其利害而较其可否必将有可用者然后举而从之此又去冗费之一端也臣闻富国有道无所不恤者富之端也不足恤者贫之源也从其可恤而収之无所不収则其所存者广矣从其无足恤而弃之无所不弃则其所亡者多矣然而世人之议者则不然以为天下之富而顾区区之用此有司之职而非帝王之事也此说之行于天下数百年于兹矣故天下之费其可已者常多于旧臣不敢远引前世请言近岁之事自嘉祐以来圣人迭兴而天下之吏京秩以上再迁其官天下郡守职司再补其亲戚自治平京师之大水与去岁河朔之大震百役并作国有至急之费而郊祀之赏不费于百官自横山用兵供亿之未定与京西流民劳徕之未息官私乏困日不暇给而宗室之䘮不俟岁月而葬以此观之知朝廷有无足恤之义臣诚知事之既往无可为者然茍自今从其可恤而救之则无益之费犹可渐减此又去冗费之一端也臣不胜拳拳私忧过计为是三冗之说以献伏惟陛下思深谋远听断详尽于天下之事无所不瞩臣之所陈何足言者然臣愚以为茍三冗未去要之十年之后天下将益衰耗难以复治陛下何不讲求其原而定其方略择任贤俊而授之以成法使皆久于其官而后责其成绩方今天下之官泛泛乎皆有欲去不久之心侍从之臣逾年而不得代则皇皇而不乐今虽不能使之尽久然至于诸道之职司三司之官吏㳂边之将佐此皆与天子共成事者也天下之事将责成之而不久其任开其源者不见其流发其谋者不见其成功此事之所以不得成也陛下诚择人而用之使与二府皆久于其官人知不得茍免而思长久之计君臣同心上下协力磨之以岁月如此而三冗之弊乃可去也然而为此犹有所患何者今世之士大夫恶同而好异疾成而喜败事茍不出于已小有龃龉不合则群起而噪之借如今使按察之官任其属吏岁终而无过此其势必将无所不按得罪者必将多于其旧然则天下之口纷然非之矣不幸而有一不当众将群指以罪法一不当不能动不幸而至于再三虽上之人亦将不免于惑众人非之于下而朝廷疑之于上攻之者众而持之者不坚则法从此败矣盖世有耕田而以其耜杀人者或者因以耕田为可废夫杀人之可诛与耕田之不可废此二事也安得以彼而害此哉故夫按人而不以其实者罪之可也而法之是非则不在此茍陛下诚以为可行必先能破天下之浮议使良法不废于中道如此而后三冗之弊可去也三冗既去天下之财得以日生而无害百姓充足府库盈溢陛下所为而无不成所欲而无不如意举天下之众惟所用之以攻则取以守则固虽有西北二边不臣之国宥之则为汉文帝不宥则为唐太宗伸缩进退无不在我今陛下不事其本而先举其末此臣所以大惑也臣不胜愤懑越次言事雷霆之谴无所逃避臣辙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一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二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七
  诣阙上书宋陈亮
  臣惟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所钟也人心所会也衣冠礼乐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相承也挈中国衣冠礼乐而寓之偏方虽天命人心犹有所系然岂以是为可久安而无事也天地之正气郁遏而久不得骋必将有所发泄而天命人心固非偏方所可久系也国家二百年太平之基三代之所无也二圣北狩之痛汉唐之所未有也方南渡之初君臣上下痛心疾首誓不与之俱生卒能以奔败之馀而胜百战之敌及秦桧倡邪议力沮之忠臣义士斥死南方而天下之气惰矣三十年之馀虽西北流寓皆抱孙长息于东南而君父之大雠一切不复关念自非敌人送死淮南亦不知兵戈为何事也况望其愤故国之耻而相率以发一矢哉丙午丁未之变讵今尚以为远而海陵之祸盖陛下即位之前一年也独陛下奋不自顾志在灭敌而天下之人安然如无事时方口议腹非以陛下为喜功名而不恤后患虽陛下亦不能以崇高之势而独胜之隐忍以至于今又十有七年矣昔春秋时君臣父子相戕杀之祸举一世皆安之而孔子独以为三纲既绝则人道遂为禽兽皇皇奔走义不能以一朝安然卒于无所遇而发其志于春秋之书犹能以惧乱臣贼子今举一世而忘君父之大雠此岂人道所可安乎使学者知学孔子之道当导陛下以有为决不沮陛下以苟安也南师之不出于今几年矣岂无一豪杰之能自奋哉其势必有时而发泄矣苟国家不能起而承之必将有承之者矣不可恃衣冠礼乐之旧祖宗积累之深以为天命人心可以安坐而久系也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自三代圣人皆知其为甚可畏也春秋之末齐晋秦楚皆衰吴越起于小邦遂霸诸侯黄池之会孔子所甚痛也可以明中国之无人矣王通尝言及此今世儒者之所未讲也金源之植根既久不可以一举而遂灭国家之大势未张不可以一朝而大举而人情皆便于通和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茍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宜其为人情之所便也自和好之成盖已有年凡今日之指画方略者他日将用之以坐筹也今日之击球射雕者他日将用之以决胜也府库充满无非财也介胄鲜明无非兵也使兵端一开则其迹败矣何者人才以用而见其能否安坐而能者不足恃也兵食以用而见其盈虚安坐而盈者不足恃也朝廷方幸一旦之无事庸愚龌龊之人皆得以守格令行文书以奉陛下之命令而陛下亦幸其易制而无他也徒使度外之士摈弃而不得骋日月蹉跎而老将至矣臣故曰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茍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也东晋百年之间南北未尝通和也故其臣东西驰骋多可用之才今和好一不通朝野之论常如敌兵之在境惟恐其不得和也虽陛下亦不得不和矣昔者金人草居野处往来无常能使人不知所备而兵无日不可出也今城郭宫室政教号令一切不异于中国点兵聚粮文移往反动渉岁月一方有警三边骚动此岂能岁出师以扰我乎然使朝野常如敌兵之在境乃国家之福而英雄之用以争天下之机也执事者胡为速和以惰其心乎晋楚之战于邲也栾书以为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晋楚之弭兵于宋也子罕以为兵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徳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求去之是以诬道蔽诸侯也夫人心之不可惰兵威之不可废故虽成康太平犹有所谓四征不庭张皇六师者此李沆所以深不愿真宗皇帝之与辽和亲也况南北角立之时而废兵以惰人心使之安于忘君父之大雠而置中国于度外徒以便妄庸之人则执事者之失策亦甚矣陛下何不明大义而慨然与金绝也贬损乘舆郤御正殿深自克责誓必复雠以励群臣以振天下之气以动中原人心虽未出兵而人心不敢惰矣东西驰骋而人才出矣盈虚相补而兵食见矣狂妄之辞不攻而自息懦庸之夫不郤而自退缩矣当有度外之士起而惟陛下之所欲用矣是云合响应之势而非可安坐所致也臣请为陛下陈国家立国之本末而开今日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今日大有为之机惟陛下幸听之唐自肃代以后上失其柄藩镇自相雄长擅其土地人民用其甲兵财赋官爵惟其所命而人才亦各尽心于其所事卒以成君弱臣强正统数易之祸艺祖皇帝一兴而四方次第平定藩镇拱手以趋约束使列郡各得自逹于京师以京官权知三年一易财归于漕司而兵各归于郡朝廷以一纸下郡国如臂之使指无有留难自筦库微职必命于朝廷而天下之势一矣故京师尝宿重兵以为固而郡国亦各有禁军无非天子所以自守其地也兵皆天子之兵财皆天子之财官皆天子之官民皆天子之民纪纲总摄法令明备郡县不得以一事自专也士以尺度而取官以资格而进不求度外之奇才不慕绝世之隽功天子蚤夜忧勤于其上以义理廉耻婴士大夫之心以仁义公恕厚斯民之生举天下皆由于䂓矩凖绳之中而二百年太平之基从此而立然北蕃遂得猖狂恣睢与中国抗衡俨然为南北两朝而头目手足混然无别微澶渊一战则中国之势浸微根本虽厚而不可立矣故庆历増币之事富弼以为朝廷之大耻而终身不敢自论其劳盖讨伐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供贡是臣下之礼也契丹之所以卒胜中国者其积有渐也立国之初其势固必至此故我祖宗常严庙堂而尊大臣宽郡县而重守令于文法之内未尝折困天下之富商巨室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奨天下之英伟奇杰皆所以助立国之势而为不虞之备也庆历诸臣亦尝愤中国之势不振矣而其大要则使群臣争进其说更法易令而庙堂轻矣严按察之权邀功生事而郡县又轻矣岂惟于立国之势无所助又从而朘削之虽微章得象陈执中以排沮其事亦安得而不自沮哉独其破去旧例以不次用人而劝农桑务宽大为有合于因革之宜而其大要已非矣此所以不能洗敌人平视中国之耻而卒发神宗皇帝之大愤也王安石以正法度之说首合圣意而其实则欲籍天下之兵尽归于朝廷别行教阅以为强也括郡县之利尽入于朝廷别行封椿以为富也青苗之政惟恐富民之不困也均输之法惟恐商贾之不折也罪无大小动辄兴狱而士大夫缄口畏罪矣西北两边至使内臣经画而豪杰耻于为役矣徒使神宗皇帝见兵财之数既多锐然南北征伐卒乖圣意而天下之势实未尝振也彼盖不知朝廷立国之势正患文为之太密事权之太分郡县太轻于下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太关于上而重迟不易举祖宗惟用前四者以助其势而安石竭之不遗馀力不知立国之本末者真不足以谋国也元祐绍圣一反一复而卒为敌人侵侮之资尚何望其振中国以威四裔哉南渡以来大抵遵祖宗之旧虽微有因革増损不足为轻重有无如赵鼎诸臣固已不究变通之理况秦桧尽取而沮毁之忍耻事雠饰太平于一隅以为欺其罪可胜诛哉陛下愤王业之屈于一隅励志复雠不免籍天下之兵以为强括郡县之利以为富加惠百姓而富人无五年之积不重征税而大商无巨万之藏国势日以困竭臣恐尺籍之兵府库之财不足以支一旦之用也陛下蚤朝晏罢冀中兴日月之功而以绳墨取人以文法莅事圣断裁制中外而大臣充位胥吏坐行条令而百司逃责人才日以阘茸臣恐程文之士资格之官不足当度外之用也艺祖经画天下之大略太宗已不能尽用今其遗意岂无望于陛下也陛下苟推原其意而行之可以开社稷数百年之基而况于复故物乎不然维持之具既穷臣恐祖宗之积累亦不足恃也陛下试令臣毕陈于前则今日大有为之略必知所处矣夫吴蜀天地之偏气钱塘三吴之一隅当唐之衰钱镠以闾巷之雄起主其地自此不能独立常朝事中国以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全家入京师而自献其土故钱塘终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间人物日以蕃盛遂甲于东南及建炎绍兴之间为六飞所驻之地当时论者固已疑其不足以张形势而事恢复矣秦桧又从而备百司庶府以讲礼乐于其中其风俗固已华靡士大夫又从而治园囿台榭以乐其生于干戈之馀上下晏安而钱塘为乐国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万乘而镇压且五十年山川之气盖亦发泄而无馀矣故榖粟桑麻丝枲之利岁耗于一岁禽兽鱼鳖草木之生日微于一日而上下不以为异也公卿将相大抵多江浙闽蜀之人故人才亦日以凡下场屋之士以十万数而文墨小异亦足以称雄于其间矣陛下据钱塘已耗之气用闽浙日衰之士而欲鼓东南习安脆弱之众北向以争中原臣是以知其难也荆襄之地在春秋时楚用以虎视齐晋而齐晋不能屈也及战国之际独能与秦争帝其后三百馀年而光武起于南阳同时共事往往多南阳故人又二百馀年遂为三国交据之地诸葛亮由此起辅先主荆楚之士从之如云而汉氏赖以复存于蜀周瑜鲁肃吕蒙陆逊陆抗邓艾羊祜皆以其地显名又百馀年而晋氏南渡荆雍常雄于东南而东南往往倚以为强梁竟以此代齐及其气发泄无馀而隋唐以来遂为偏方下州五代之际高氏独常臣事诸国本朝二百年之间降为荒落之邦北连许汝民居稀少土产卑薄人才之能通姓名于上国者如晨星之相望况至于建炎绍兴之际群盗出没于其间而被祸尤极以迄于今虽南北分画交据往往又置于不足用民食无所从出而兵不可由此而进议者或以为忧而不知其势之足用也其地虽要为偏方然未有偏方之气五六百年而不发泄者况其东通吴会西连巴蜀南极湖湘北控关洛左右伸缩皆足以为进取之机今诚能开垦其地洗濯其人以发泄其气而用之使足以接关洛之气则可以争衡于中国矣是亦形势消长之常数也陛下慨然移都建业百司庶府皆从草创军国之仪皆从简略又作行宫于武昌以示不敢宁居之意常以江淮之师为敌人侵轶之备而精择士人之沉鸷有谋开豁无他者委以荆襄之任宽其文法听其废置抚摩振厉于三数年之间则国家之势成矣石晋失卢龙一道以成开运之祸盖丙午丁未岁也明年艺祖皇帝始从郭太祖征伐卒以平定天下其后北蕃以甲辰败于澶渊而丁未戊申之间真宗皇帝东封西祀以告太平盖本朝极盛之时也又六十年而神宗皇帝实以丁未岁即位国家之事于此一变矣又六十年丙午丁未遂为靖康之祸天独启陛下于是年而又启陛下以北向复雠之志今者去丙午丁未近在十年间矣天道六十年一变陛下可不有以应其变乎此诚今日大有为之机不可茍安以玩岁月也臣不佞自少有驱驰四方之志尝数至行都人物如林其论皆不足以起人意臣是以知陛下大有为之志孤矣辛卯壬辰之间始退而穷天地造化之初考古今沿革之变以推极皇帝王霸之道而得汉魏晋唐长短之由天人之际昭昭然可考而知也始悟今世之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雠而方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臣于是服陛下之仁又悟今世之才臣自以为得富国强兵之术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不以暇时讲究立国之本末而方扬眉伸气以论富强不知何者谓之富强乎陛下察之而不敢尽用臣于是服陛下之明陛下厉志复雠足以对天命笃于仁爱足以结民心而又明足以照临群臣一偏之论此百代之英主也今乃委任庸人笼络小儒以迁延大有为之岁月臣不胜愤悱是以忘其贱而献其愚陛下诚令臣毕陈于前岂惟臣区区之愿将天地之神祖宗之灵实与闻之
  又诣阙上书陈亮
  恭惟皇帝陛下厉志复雠不肯即安于一隅是有大功于社稷也然坐钱塘浮侈之隅以图中原则非其地用东南习安之众以行进取则非其人财止于府库则不足以通天下之有无兵止于尺籍则不足以兼天下之勇怯是以迁延之计遂行而陛下大有为之志乖矣此臣所以不胜忠愤斋沐裁书献之阙下愿得望见颜色陈国家立国之本末而开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大有为之机务合于艺祖经画天下之本旨然待命八日未有闻焉臣恐天下豪杰有以测陛下之意向而云合响应之势不得而成矣又上书曰臣妄意国家维持之具至今日而穷而艺祖皇帝经画天下之大指犹可恃以长久茍推原其意而变通之则恢复不足为矣然而变通之道有三有可以迁延数十年之策有可以为百五六十年之计有可以复开数百年之基事势昭然而效见殊绝非陛下聪明度越百代决不能一二以听之臣不敢泄之大臣之前而大臣拱手称旨以问臣亦姑取其大体之可言者三事以答之其一曰二圣北狩之痛盖国家之大耻而天下之公愤也五十年之馀虽天下之气销铄頺堕不复知雠之当念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振作其气以泄其愤使人人如报私雠此春秋书卫人杀州吁之意也其二曰国家之规模使天下奉规矩凖绳以从事群臣救过之不给而何暇展布四体以求济度外之功哉其三曰艺祖皇帝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故本朝以儒立国而儒道之振独优于前代今天下之士熟烂委靡诚可厌恶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反其道以教之作其气而养之使临事不至乏才随才皆足有用则立国之规模不至kao戾艺祖之本旨而东西驰骋以定祸乱不必专在武臣也臣所以为大臣论者其略如此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三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八
  地震上书宋杨万里
  臣闻言有事于无事之时不害其为忠言无事于有事之时其为奸也大矣南北和好逾二十年一旦绝使敌情不测而或者曰彼有五单于争立之祸又曰彼有匈奴困于东胡之祸既而皆不验道涂相传缮汴京城池开海州漕渠又于河南北签民兵増驿骑制马枥籍井泉而吾之间谍不得以入此何为者耶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一也或谓蕃主北归可为中国之贺臣以中国之忧正在乎此此人北归盖惩创于前此之空国而南侵也将欲南之必固北之或者以身填抚其北而以其子与婿经营其南也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二也臣窃闻论者或谓缓急淮不可守则弃淮而守江是大不然昔者吴与魏力争而得合肥然后吴始安李煜失滁阳二州自此南唐始蹙今曰弃淮而保江既无淮矣江可得而保乎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三也今淮东西凡十五郡所谓守帅不知陛下使宰相择之乎使枢廷择之乎使宰相择之宰相未必为枢廷虑也使枢廷择之则除授不自已出也一则不为之虑一则不自已出缓急败事则皆曰非我也陛下将责之谁乎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四也且南北各有长技若骑若射北之长技也若舟若步南之长技也今为北之计者日缮治其海舟而南之海舟则不闻缮治焉或曰吾舟素具也或曰舟虽未具而惮于扰也绍兴辛巳之战山东采石之功不以骑也不以射也不以步也舟焉而已当时之舟今可复用乎且夫斯民一日之扰与社稷百世之安危孰轻孰重事固有大于扰者也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五也陛下以今日为何等时耶敌人日逼疆埸日扰而未闻防敌人者何策保疆埸者何道但闻某日修某礼文也某日进某书史也是以乡饮理军以干羽解围也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六也臣闻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今也国家之事敌情不测如此而君臣上下处之如太平无事之时是人不能悟之矣故上天见灾异异时荧惑犯南斗迩日镇星犯端门荧惑守羽林臣书生不晓天文未敢以为必然也至于春正月日青无光若有两日相摩者兹不曰大异乎然天犹恐陛下不信也至于春日载阳复有雨雪杀物兹不曰大异乎然天犹恐陛下犹不信也廼五月庚寅又有地震兹又不曰大异乎且夫天变在远臣子不敢奏也不信可也地震在外州郡不敢闻也不信可也今又天变频仍地震辇毂而君臣不闻警惧朝廷不闻咨访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臣不知陛下于此悟乎否乎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七也自频年以来两浙最近则先旱江淮则又旱湖广则又旱流徙者相续道殣相枕而常平之积名存而实亡入粟之令上行而下慢静而无事未知所以振救之动而有事将何以仰以为资耶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八也古者足国裕民惟食与货今之所谓钱者富商巨贾阉宦权贵皆盈室以藏之至于百姓三军之用惟破楮劵尔万一如唐泾原之师因怒粝食蹴而覆之出不逊语遂起朱泚之乱可不为寒心哉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九也古者立国必有可畏非畏其国也畏其人也故苻坚欲图晋而王猛以为不可谓谢安桓冲江左之望是存晋者二人而已异时名相如赵鼎张浚名将如岳飞韩世忠此敌人所惮也近时刘珙可用则早死张栻可用则沮死万一有缓急不知可以督诸军者何人可以当一面者何人而敌人之所素惮者又何人而或者谓人之有才用而后见臣闻之记曰茍有车必见其式茍有言必有其声今曰有其人而未闻其可将可相是有车而无式有言而无声也且夫用而后见非临之以大安危试之以大胜负则莫见其用也平居无以知其人必待大安危大胜负而后见焉成事幸矣万一败事悔何及耶昔者谢玄之北御苻坚而郗超知其必胜桓温之西伐李势而刘倓知其必取盖玄于履屐之间无不当其任温于蒱慱不必得则不为二子于平居无事之日盖必有以察其小而后信其大也岂必大用而后见哉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十也愿陛下超然远览昭然远寤勿矜圣徳之崇高而増其所未能勿恃中国之生聚而严其所未备勿以天地之变异为适然而法先王之惧灾勿以臣下之苦言为逆耳而体太宗之导谏勿以女谒近习之害政为细故而监汉唐季世致乱之由勿以仇雠之包藏为无他而惩宣政晩年受祸之酷责大臣以通知边事军务如富弼之请勿以东西二府异其心委大臣以荐进谋臣良将如萧何所奇勿以文武两途而殊其辙勿使赂宦者而得旄节如唐大历之弊勿使货近幸而得招讨如梁叚凝之败以重蜀之心而重荆襄使东西形势之相接以保江之心而保两淮使表里唇齿之相依勿以海道为无虞勿以大江为可恃増屯聚粮治舰扼险君臣之所咨访朝夕之所讲求姑置不急之务精专备敌之策庶几上可消于天变下不堕于敌奸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叶臣前所陈枝叶而已所谓本根则人主不可以自用人主用则人主不任责然犹未害也至于军事而犹曰谁当忧此吾当自忧今日之事将无类此传曰水木有本原圣学高明愿益思其所以本原者
  已未上皇帝书文天祥
  十一月吉日敕赐进士及第臣文天祥昧死百拜谨奉诏献书于皇帝陛下臣一介疏贱遭逢圣明猥以庸愚早膺亲擢世道悠悠风尘流靡臣于其间盖尝感激奋发以为繇今之道无变今之俗一日有关于天下国家之故惧以无辱使令杜门四年读礼之外盖未尝一日不思以自效也乃夏五陛下临轩策士偶垂记忆起臣于家居进臣于仕籍臣伏被宸命感激不自胜追惟蒙恩之初阻于朝谢北望天路辄奉表以闻伏蒙圣慈许臣诣拜阙下徳至渥也臣就道以来不图国事浸艰边烽顿迫陛下引咎责躬改过更始召还旧徳斥去元奸凡可以当天意回人心者无所不用其至伏惟陛下不自神圣犹亲洒宸翰诞布诏书庶几中外臣庶危言极论以有补于今日之故陛下悔悟之意上通于天天下于此感服陛下之勇臣甫及趋谢阙廷两读纶音为之哽咽下泣君臣之义与天地并立况臣蒙被厚恩非众人比使于此时泯泯嘿嘿上负陛下内负帝𠂻尚何以饮食于戴履间哉是用不避斧钺辄奋愚衷条其说以献惟陛下裁幸一曰简文法以立事夫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垂衣拱手以雍容于穆清之上至尊之体也不幸际时艰难兵革四起俯仰成败呼吸变故非用马上治不济今国势抢攘固犹未至如马上之急然冦入腹心事干宗社陛下为皇皇拯救之谋不得不略仿马上治之之意今陛下焦劳于上两府大臣黾勉于下君臣之间不可谓非日计军实而申儆之者然尊卑阔绝礼节繁多陛下平旦视朝百官以次奉起居宰相搢笏出奏从容不逾时军国大事此虽陛下日夜与宰相汲汲而图之犹惧不既谋王断国之设施尊主庇民之蕴蓄岂能以顷刻交际而究竟之哉陛下退食之暇虽时出内批以与宰相商论宰相又时有奏报以出其建明然天下事得于面论者利害常决于一言笔墨所书或反复数百言而不足事机交投寸阴可惜使宰相常有此等酬酢则一事之末固有费其日力者矣其于几务岂不有所妨哉古者天子之于大臣或赐坐或赐食或奏事至日昃或论事至夜分凡皆以通上下之情为国家至计也赐茶之典五代时犹有之惟国初范质王溥颇存形迹此事遂废陛下莫若稍复古初脱去边幅于禁中择一去处聚两府大臣日与议军国大事陛下赐之款密亲是非可否于其间众议惟允则三省画时施行上下如一都俞嘘咈之间必将有超然度外之举天下何事不可为何难不可济至于除授尤冇关系且如近者重臣建阃之事方帅海门随迁建邺甫镇建邺又进上饶布置变换如奕棋然卯诏辰行奔命不给大者措画之如此小者迁徙之更多人无定志事无成谋当此艰危岂不悮事继自今始陛下宜与大臣熟议某人备某职某人任某事人物权衡当而后用朝廷命令奠而后发如此则观听者不至皇惑驱驰者不至迟回人知其令出惟行则无轻朝廷之心士大夫知其可以展布四体则鞠躬尽瘁而无观望其于国事厥非小补又如用一人也或出于陛下之拔擢或出于宰相之启拟中书已费行移后省方及书牍或有不当又至缴驳比其不缴驳也则书黄径下其人径受命矣台谏始从而有所指陈是致国论纷纭而内外职守迁移如传舍施之平时虽有礼统用之今日恐悮事机臣愚以为陛下宜仿唐谏官随宰相入阁故事令给舍台谏从两府大臣日入禁中聚议其有不可应时论难不使退冇后言如此则国事无聚讼之讥宸命无反汗之失事会无濡滞蹉跎之悔岂不简便易行哉若夫中书乃王政之所繇出宰相之重又天子之所与论道经邦而不屑其他者也今宰相来于仓卒之中而制千里之难立于败坏之后而责一旦之功此虽敏乎不能以大有为须是博采四方之谋旁尽天下之虑而后不偾于事侧闻军期文书填委丛积宰相以其开诚布公之岁月弊弊焉于调遣科降之间侍从近臣且日不暇相接矣诸葛亮以区区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究其经济大要则曰集众思广忠益今众思不暇集忠益不暇广宰相不得已竭其一心役其两耳目日与文书期会相寻于无穷此岂其才之不逮哉我朝三省之法繁密细碎其势固至此也柳宗元有言失在于制不在于政为今之计惟有重六部之权可以清中书之务今六部所司绝是简省其间长贰常有缺员莫若移尚书省六房隶之六部如吏部得受丞相除授之旨而行省札兵部得禀枢密调遣之命而发符移其他事权一仿诸此而又多置两府属官如检正都承之类使知蜀事者置一员知淮事者置一员知诸路事者置若干员两府日与其属劘切讲画以治此冦而文书行移不与焉如此则大臣有从容之暇可以日见百官以及四方贤俊酬应简则聪明全心志壹则利害审塞祸乱之路开功名之门当自此始惟陛下思之二曰仿方镇以建守令天下大患在于无兵而无兵之患以郡县之制弊也祖宗矫唐末五代方镇之弊立为郡县繁密之法使兵财尽关于上而守令不得以自专昔之擅制数州挟其力以争衡上国者至此各拱手趍约束卷甲而藏之传世弥久而天下无变然国势繇此侵弱而盗贼遂得恣㫿于其间宣靖以来天下非无忠臣义士强兵猛将然各举一州一县之力以抗冦锋是以折北不支而惫于贼中兴之臣识循环救弊之法盖有建为方镇之议者矣失此不图因循至今日削弱不振受病如前及今而不少变臣不知所以为善后计矣今陛下命重臣建宣阃节制江东西诸州官民兵财尽从调遣庙谟渊深盖已得方镇大意矣然既有宣阃又有制司既有制置副使又有安抚副使事权既重体统未明有如一项兵财宣阃方欲那移诸司又行差拨指挥之初各不相照承适之下将谁适从今日之事惟有略仿方镇遗规分地立守为可以纾祻且如江西一路九江兴国隆兴与鄂为邻朝廷既倾国之力以赴之姑所不论惟冦之至湖南者已宿堂奥此外八州其措置不容茍简八州之中庐陵宜春最当冲要敌人之兵其法常有所避避八桂则出清湘避长沙则出衡阳今宜春见谓有兵惟庐陵犹此无备舍坚攻瑕弃实击虚敌既以此为得策则夫避宜春而趍庐陵其计将必出于此州县之事力有限守令之权势素微敌至一城则一城创残至一邑则一邑荡溃事势至此非人之愆若不别立规模何繇戡定祸乱臣愚以为莫若立一镇于吉而以建昌南安赣隶之立一镇于袁而以临江抚瑞隶之择今世知兵而有望者各令以四州从事其四州官吏许以自辟见在任者或留或去惟帅府所为去者令注别路差遣其四州财赋许以自用自交事一日始其上供诸色窠名尽予帅府交事以前见未解数目亦许截留其四州军兵见属伍符者必寡弱而不振见行团结者必分散而不齐许于伍符团结之外别出措置收民丁以为兵彼一州之𦂳急者得三州稍宽缓之力以为之助三州之宽缓者得一州当其𦂳急而无后忧不出二三月如吉如袁其气势当自不同仿此而行之江东广东无不可者夫郡县方镇之法其末皆有弊所贵乎圣人者惟能通变而推移之故郡县所以矫方镇之偏重方镇所以救郡县之积轻今郡县之轻甚矣则夫立为方镇之法以少变其委琐不足恃之势真今日之第一义也陛下一日出其度外之见不次㧞数人之沈鸷英果者委以数镇俾各为国家当一面则郡县之间文移不至于太密事权不至于太分兵财得以自繇而不至于重迟而不易举旬月之间天下雷动云合响应影从驱冦出境外虽以得志中原可也尚何惴惴宗社之忧哉三曰就团结以抽兵抽兵之说臣前已开其端而其节目未悉也请再陈之夫取兵于民周井田唐府兵之遗法也今使者四出分行营阵俾各处团结以自为乡井之卫疾行之中此亦庶几善步者然而无益也近时朝廷以保伍为意官府下其事里胥为里胥者沿门而行执笔以抄其户口曰官命而各为保伍也已而上其籍于官乂从而垩通涂之壁取其甲分五五而书曰保伍如古所谓保伍者如此而已臣居庐陵往往有冦警则乡里又起所谓义丁者一日隅总击柝以告其一方曰冦至毋去诸而等各以某日聚某所习所以守望至其日也椎牛酾酒以待随其所衣信其所持从而类编为之伍一匝乎村墟井落之间翕然而聚忽然而散则义丁者又止如此而已今朝廷命使以团结州县奉旨而行移计其规为措置当有加密于臣所言者然某所若干人某所又若干人属邑合状帐申郡府郡府合状帐申朝廷计其数目当自不少然其分也散而不一其合也多而不精故当其分则乡村无以通于镇市镇市无以通于城郭冦突如其来彼一方者力不敌势不支老弱未及拣教阅未及施虽有金鼓旗帜之物而未知坐作进退之节也虽有城池山泽之险而未知备御攻守之方也且民之聚也使之自峙其粮自备其饮食则有所不能仰于官则无以给也有以给则又不能久也臣故曰无益也夫前所谓或千人或数百人此隅总一日能辨也今建言者不察其聚之易而用之难増兵之有名而拒冦之无实乃欲视其团结之多寡升降其官赏以为劝且意其一日之急或者可驱而他之贾谊有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陛下忱能委数州立一方镇莫若俾为帅者就团结之中凡二十家取其一人以备军籍一郡得二十万家则可以得一万精卒例而行之诸州则一镇新兵当不下二三万州郡见存之租赋可以备兵食见存之财利可以备军需古人抽丁之法或取之三家或取之五家今官收其米以就为养收其财以就为用既食其力不当又重役其人惟于二十家取其一则众轻而易举州县号召之无难数月之内其事必集为帅者教习以致其精鼓舞以出其锐山川其便习也人情其稔熟也出入死生之相为命也锋镝之交貌相识而声相应也如此兵者一镇得二三万人当凛凛然不下一敌国合诸路列镇则精兵虽十馀万可有也太祖皇帝南征北伐所至如破竹计其兵曽不满二十万使吾于诸阃之外别得十万精兵则何向而不可哉或曰国家经常皆用供亿州县财赋各有窠名今上流之兵未解江淮之馈如故使移此事力以给方镇之兵如诸阃何呜呼择害莫若轻择利莫若重臣盖筹之审矣夫京湖之路既梗则虽欲漕运而舟楫不能以前江广之备既虚则虽有财赋而土地不能以自保与其束手无措以委输于敌孰若变通尽利以庶几敌之可逐也且夫江广既全则吾之境内其惟正之供者尚多也陛下抚此厄运不得不勉自节缩曲为通融多方以济诸阃之急支吾年时冦必就尽然后一正吾之郡县一复吾之经常未晚也不然殆未知其所终惟陛下深思亟图之四曰破资格以用人本朝用人专守资格祖宗之深意将以习天下之才世虽有贤明忠智之人英伟奇杰之士亦必践敭之多渉历之熟积劳持久而后得至于高位养成远大之气消弭侥幸之风人才世道胥有利赖然其弊也有才者常以无资格而不得迁不肖者常以不碍资格法而至于大用天下卒有变不肖者当之而有才者拱手熟视夫是以常遗国家之忧臣常见数年以来边陲之间偶缺一帅陛下徬徨四顾弄印莫属挨排应急不得已常取监司之风力者为之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陛下非不知其然也他人资格或有未及而彼适可得之虽其才具容有不逮然犹意境外无事以幸其不至于败缺比其败缺则仓皇变易常至于失声色而后巳呜呼此平世拘挛之弊也今天下时势溃决已甚一有蹉跎事关存亡百夫不可轻择将一垒不可轻畀守况其重者乎今自朝郎以上凡内之卿监侍从外之监司郡守紫朱其绶唱喝车盖而出者不知几人使其中果有非常之才堪任将帅则是望实既优资格又称一日举而置之万夫百将之上谁曰不然然臣意陛下之未有其人也则夫宗社安危之机不可轻决于庸人而有资格者之手世之能辨事者固多矣三辰不轨救士为相蛮夷猾夏拔卒为将事固各论其时也今何如时尚拘拘孑孑于资格之末臣观州县之间凡寮底小官驰骋于繁剧之会者盖甚有之荐引之法浸弊于私而改官之格率为势要者所据孤寒之中独无可仕大事者乎三岁一贡士碌碌成事者众而气概才识望于乡里曽不得一名荐书抱膝隆中杖策军门固皆逢掖章甫之流也夫今日之士他日之官也今日之小官他日之为公卿者也天下有事凡能担当开拓排难解纷惟其才耳固有明知其人之有才而拘于资格之所不可则亦姑委弃之此豪杰之士所以痛心疾首于世变之会也陛下如建立方镇收拾人才臣愿明诏有司俾稍解绳墨以进英豪于资格之外重之以其任而轻授以官俟其有功则渐加其官而无易其位汉唐法度疏阔其一时人才常倜傥不羁本朝以道立国以儒立政则亦无取乎尔然至于今日事变丛生人物落落奈何不少变之哉至如诸州之义甲各有土豪诸峒之壮丁各有隅长彼其人望为一州长雄其间盖有豪武特逹之才可以备总统之任一日举之以为百校之长则将帅繇是其选也其颖异通敏者引之于帷幄樽爼之密又从而拔其尤者委之以人民社稷之重则人才不可胜用也至如山岩之氓市井之靡刑馀之流盗贼之属其胆勇力绝足以先登其智辩机警足以间谍使贪使愚使诈使勇则群策群力皆吾屈也昔之方镇食其土地用其人民拊循其士大夫驰策其𧿧𧿇之士故虽以区区之地常足以与天下争雄今虽未至于此然陛下髣髴而行之则吾规模意气固已一变前日之弱矣惟陛下熟计之幸甚夫古之为天下国家者常有敌国相持之忧然而立乎四战之衡虽将衄兵溃屡起屡仆而其国终不可动摇卓然有所立故也今陛下奋发神断赫然悔悟所以洗旧汗更宿弊如雷霆风雨交驰并至而不可御陛下亦求所以为自立矣而未得其方也自立之方臣前所献之数条是巳虽然臣意陛下未之能行则有说也何也悔悟之意未明也奸人当国指天下能言之士谓之好名哗竞使好名哗竞者常在朝廷则清议之福陛下必及受之事应不至今日惟浸润肤受为毒已深而后陛下之人才尽逐陛下今既悔悟矣然锋车所召率未及前日摈弃流落之人或谓陛下犹有畏其不靖共之意夫今日之祸乱靖共之报也陛下犹有爱于貌为靖共者耶此悔悟未明之一也三数年前缙绅之能出臆论事者既为奸人所屏学校之士犹叩阍亹亹不自已奸人疾其为害已也托名学法重致意于禁上书之一条而后陛下之言路尽塞陛下今既悔悟矣然食肉之徒未有能出一语以救陵迟之祸惟学校不惮恳恳以为言彼其所陈固有未尽切实者陛下何不择其善者而施行欤此悔悟未明之一也今有人焉陷于酒色湛溺而不自知元气日耗蚀于内客邪日冲击于外四肢百骸几至解体一日倏大悔悟自创其酒色之愆而使为朋友仆御者各得以勤攻已之短其为身谋几晩矣然知湛溺之为病而犹讳其所从来则是病根固在也人非不知爱身彼讳病根而不肯决去者说其小而忘其大也陛下所以救社稷重于救身则夫病根所在何所顾惜而不之去欤高宗皇帝以麦饮豆粥之苦植立东南百四十年太平之基陛下嗣无疆大历服所以抚摩爱养培亿万年丕天之休加用力焉不幸比者中外怨叛吾之赤子自延冦入室谋危国家盖至今日远近为之荷担宗社几于缀旒天下之人追咎其失以为聚敛之过而聚敛之事通国愤然怒骂以为倡于陛下左右之人夫此一人者窃弄威权上累圣德其凶焰威恶蠧国害民者臣不能具数独其攘臂聚敛招集奸凶为陛下失民失土以贻宗社不测之忧者其罪莫甚焉赵简子命尹铎为晋阳尹铎曰茧丝乎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古之为天下计者不屑于其小而惟远者是图不快于目前之求而常恐其一朝之患故虽简子区区之大夫尹铎区区之小吏其所规为犹及于此国家之大不可以田舍翁自为也后之人君思以富雄天下固有时出其聚敛之术然犹茧丝自茧丝保障自保障何物刑馀为谋不臧率天下以共向茧丝之的而保障之地亦不得免焉茧丝之毒不可忍而后保障之祸不可为陛下间者屡出内帑金帛分给诸司期有救于难然调度方殷兵革又不得息前日聚茧丝之得未什伯今日救cq=142保障之费盖千万亿秭而未有已也呜呼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向使此人者不以聚敛斵伐祖宗涵洪宽大之仁蟊贼陛下神明英武之德则必不妄籍民财以入修内史必不豪夺民产以实御庄必不谐价西园以布中外贪酣之宠必不交通南牙以开朝廷污浊之门如此则奸人必不得窃据相位编置私人如此则彊御掊克之流必不得齿于缙绅玷于节钺如此则各郡有贤守各路有贤监司必不侵渔以交结北司剥割以应奉内献民心必无变宗社必无危今朝庭知江阃虐取渔舟故吾人为敌乡导以至于此曽不知此数年间外之监司郡守求为交结应奉而一切不恤以失吾民戴宋无二之心者所在有之江阃之事偶著尔今论者追讼江阃之罪死有馀责则夫使士大夫贸贸焉为聚敛重失人心激天下以各怀怨叛如臣所指之人者一死讵足道哉且夫奸人之入相也使非此人者典之相为表里以揜陛下之聪明密为游扬以开陛下之信用则贤者必不以好名中伤言者必不以哗竞逐去学枝之持公论者必不以喧横得祸士大夫之秉直节者必不以贪赃加罪朝廷清一言路光明邪人何自而赫张民瘼何自而壅隔人离而陛下何以不觉冦至而陛下何以不知披其依凭陛下恩宠以为奸人奥主故颠倒宇宙浊乱世界而得以无忌惮使陛下今日讼过于天地负愧于祖宗结怨于人民受侮于敌人则岂独一奸人为之哉原情定罪莫重于奥主而奸人次之庄周曰兵莫憯于志镆鎁为下言刺人而杀之不在于手而在于心不在于锋而在所以用其锋者奸人则镆鎁也奥主则志也方今国势危疑人心杌陧陛下为中国主则当守中国为百姓父母则当卫百姓且夫三江五湖之险尚无恙也六军百将之雄非小弱也陛下卧薪以厉其勤斫案以奋其勇天意悔祸人心敌忾冦逆死且在旦夕或谓其人者铺张惊忧以沮陛下攘冦之志处分脆弱将误陛下为去邠之行居前日则曰我能为君充府库以盗其权居今日则献其小心出其小有材使陛下意其缓急可恃以固其宠向非陛下参酌国论坚凝庙谟为效死不去之计则一日尝试其说六师一动变生无方臣恐京师为血为肉者今已不可胜计矣小人误国之心可胜诛哉臣愚以为今日之事急矣不斩董宋臣以谢宗庙神灵以解中外怨怒以明陛下悔悟之实则中书之政必有所挠而不得行贤者之车必有所忌而不敢至都人之异议何从而消敌人之心胆何从而破将士忠义之气何自激昻军民感泣之泪何自奋发祸难之来未有卒平之日也千金之家得一僮奴稍足以称其私虽害于而家未忍亟去况其人给事之岁月已深乞怜之恳款已熟陛下性资仁厚亦岂忍遽甘心焉然宗社之事重左右之恩轻蠧民误国之罪深承颜顺色之爱浅伏惟陛下以宗庙社稷之故割去私爱勉从公议下臣此章付之有司暴其罪恶明正典刑传首三军以狗如此而天下不震动人心不喜悦将士不感泣而思奋敌人不骇愕而谋还是人心天理可磨灭也是天经地义可澌尽也臣所不信臣尝读诸葛亮出师表辄卷卷哀愤悲其用心亮之言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平明之治亮将奖率三军北定中原攘除奸凶兴复汉室其于宫府之政宜若无与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良以社稷安危之权国家存亡之故不在于境外侵迫之冦而内之阴邪常执其机牙此亮之所以深权内外本末之理而先窒其乱祸之源也今臣上自朝廷下至州县所以分画其规模纎悉其经纬以上助内修外攘之一画者已略备矣而臣献其狂愚于末犹有惑于亮之所言区区劣功何敢引亮为证顾所以忠君爱国之心则亮之为也臣非不知疏远之人指陈无状干犯天诛罪在不赦且使幸赦之不诛则左右之人雠疾臣言亦将不免然臣所以不顾危亡宁以身犯不测之锋者义命之际臣固择之精矣方今社稷震动君父惊虞此所谓危急存亡之秋臣委质为臣与国同休戚亲见外患如火燎原而内冦又复植根固流波漫则祸难无涯臣死亡正自无日与怵迫于权势之威忧疑于一已之祸噤口结古以坐待国家之难而后死孰若犯死一言感悟天听如陛下以为狂妄而诛之臣固已自分一死万一陛下察臣之忠行臣之言以幸宗社则臣与国家同享其荣等死之中又有生路此臣所以赍咨涕洟望阙恳悃而不能自已也臣冒凟天威殒越震惧谨私室以俟威命之下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不备臣某昧死百拜上书上不报未几除佥书镇南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三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四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十九
  上太祖高皇帝书明叶居升
  臣历观汉晋唐宋之世皆有灾异之变始因刑政失宜贤愚倒置遂致纪纲不振或政失于权臣或势移于方镇患不生于女祸则困于敌国上下偷安茍延岁月谏书屡上曽莫之省天变于上而不知戒人怨于下而不知恤天下已坏而莫能救也臣每读史至于其间未尝不切齿热中不止太息而已迄元之季天人厌乱既极天命真人以圣神文武之资扫除乱略四海英雄坐致阙下沙漠之徼罔不臣服方宵衣旰食以图雍熙之治凡汉晋唐宋之失今皆无有然而天变于上以致日月星辰失叙或者鉴观前世之失矫枉其弊而又太过者欤汉贾山有言曰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明主之所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之也臣今有刍荛之言虽未足以明道敢切直言之庶尽忠臣事明主之心乎臣闻王者之心上通乎天王者之动上应乎天审天下之治否者则求其端于王而已天之阴阳五行日月星辰其可见也使阴阳交和五行顺序日月星辰得其常天下虽未善治谓之治焉可也阴阳错缪五行不得其序日月星辰不得其行天下虽无事谓之不治可也稽之天道察之人事而后可以验治乱之实矣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有三曰分封太侈也曰用刑太繁也曰求治太速也何以明之日者君之象也月者臣之象也五星者卿士庶人之象也臣愚不知星术姑以所闻于经传并摭前世已行之得失者论之诗曰彼月而食则维其常阴盛阳微则为不善矣今日刑于月犹之可也而曰日月相刑者则月敢抗于日臣敢抗于君矣切观主上之有天下扫除群雄如踣草芥包络豪杰如臂使指今公卿大臣数十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者朝廷遣一介之使召之则拱手听命无敢后时况敢有抗衡者乎传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使上下等差各有定制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盖所以强干弱枝以遏乱原而崇治本也国家裂土分封使诸王各有分地以树蕃屏以复古制盖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竞之弊也然而秦晋燕齐梁楚吴闽诸国各尽其地而封之都城宫室之制广狭大小亚于天子之都赐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起其怨如汉之七国晋之诸王否则恃险争衡否则拥众入朝甚则縁间而起防之无及也此皇天眷顾之甚或者谴告以相刑之象欤今议者曰诸王皆天子亲子也皆皇太子亲骨肉也分地虽广制度虽侈所谓犬牙相制盘石之宗天下服其强耳岂有抗衡之理也书曰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今王亦爵也汉谓诸侯王亦不过三分之位耳礼莫大于分使王侯之国与京畿同则为列国矣尚有君臣之分乎今秦晋燕齐梁楚吴闽诸国皆连带数十城而复优之以制假之以兵议者何不摭汉晋之事以观之乎孝景皇帝汉高皇帝之孙也七国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孙也当时一削其地则遽构兵西向晋之诸王皆武帝之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拥兵以危王室遂成五胡云扰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证今昭昭然矣此臣所以为太过者欤昔贾谊劝汉文帝早分诸国之地空之以待诸王子孙谓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无邪心向使文帝尽从谊之所言则必无七国之祸愿及诸王未之国之先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理亦以待封诸王之子孙此制一定然后诸王有圣贤之德行者入为辅相其馀世为藩辅可以与国同休世世无穷矣割一时之恩以制万世之利以消天变以安社稷天下幸甚臣又观历代开国之君未有不以尚德缓刑而结于民心亦未有不以专事刑罚而失民心国祚长短悉由于此三代秦汉隋唐享国之数具在方册昭然可观其故何也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此可以见天地好生之心与圣人守位之道矣然而禁民为非之义特居于末者明不得已而用刑而不专任刑罚也古者断死刑天子为之撤乐减膳而寓惨怛之意于其间诚以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教养之俱欲其并生于天地之间也不幸而不率教者入于其中则不得不刑之耳故其仁爱之笃浃于民之肌肤沦于民之骨髓民思其德愈久而不忘故其子孙享国久远者六七百年近者亦三四百年岂偶然而已哉今议者曰宋元中叶之后纪纲不振专事姑息赏罚无章以致亡灭此行小仁而灭大义虽有其位而不能守之主上所以痛惩其弊而矫枉之者也故制不宥之刑权神变之法使人知惧而莫测其端也臣闻开基之主垂范百世一动一静必合凖绳使子孙有所持守况刑者民之司命可不慎欤夫刑罚贵乎得中过与不及皆非天讨有罪之意也使刑政不立而强暴得以相陵则国非其国矣因之刑法繁苛而政治促急而民无所措手足矣姑以当今刑法言之笞杖徒流死今之五刑也用此五刑既无假贷一出乎大公至正可也而用刑之际多出圣衷致使治狱之吏务从深刻以趋求上意深刻者多获功平允者多得罪或至以赃罪多寡为殿最欲求治狱之平允岂易得哉近者特旨杂犯死罪免死充军其馀以次仿流徒律又删定旧律诸条减宥有差此渐见宽宥全活者众而主上好生之仁已蔼然布于宇内矣然未闻有戒治狱务从平允之条是以法司之治狱犹循旧弊虽有宽宥之名而未见有宽宥之实所谓实者诚在主上不在臣下也故必有罪疑惟轻之意而后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必有王三宥然后制刑之政而后有囹圄空虚之效此非可以浅浅致也唐太宗皇帝谓侍臣曰鬻棺之家欲岁之疫匪欲害于人欲利于棺售故耳今法司核理一狱必求深以成其考今作何法使得平允太宗矫隋之暴刑法务从宽宥犹患及此况今立法严密以矫宽纵能无是失何以明其然也古之为士者以登仕版为荣以罢职不叙为辱今之为士者以混迹无闻为福以受玷不辱为幸以屯田工役为必获之罪以鞭笞捶楚为寻常之辱其始也朝廷取天下之士网罗捃摭务无遗逸有司催逼上道如捕重囚比到京师而除官多以貌选故所学或非其所闻而其所用或非其所学洎乎居官举动一跌于法茍免诛戮则必屯田工役之科所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率是为常少不顾惜然此亦岂人主乐为之事哉欲人之惧而不敢犯也切见数年以来诛杀亦可为不细矣而犯者日月相踵岂下人之不惧法哉良由激浊扬清之不明善恶贤愚之无别议贤议能之法既废以致人不自励而为善者怠宋程頥有言曰君子小人常相半也天下治则小人多化为君子而君子多于小人天下乱则君子多化为小人而小人多于君子此言在上之人有以化之耳有人于此廉如夷齐智如良平一或不谨少戾于法上之人将录其所长弃其所短而用之乎将舍其所长摘其所短而寘之法乎茍取其长而舍其斫短则中庸之才争以为廉为智而成有用之君子矣茍取其短弃其所长为善之人皆曰某廉若是某智若是少不如法朝廷不少贷之吾属何所容其身乎致使今之居位者多无廉耻当未仕之时则修身畏慎动遵律法一入于官则以禁网严密朝不谋夕遂弃廉耻或事掊克以备屯田工役之资者率皆是也若是非用刑之烦者乎汉之世尝徙大族于山陵矣未闻实之以罪人也今凤阳皇陵所在龙兴之地而率以罪人居之以怨嗟愁苦之声充斥园邑朝廷知非所以恭承宗庙意也近令就中愿入军籍者听之免罪复官者有之而犹闻有拘其馀丁家小在屯夫有罪之家长既赦而任之以政矣馀丁家小复何罪哉夫摧强敌垒则扬精鼓锐奋三军之气攻之必克擒之必获可也今贼人伪四大王突窜山谷如狐如䑕无窟可追以计获之庶或可得而乃劳重兵以讨之彼之惊骇溃散兼之深林大壑人迹不能追踪之地与之较奔走则彼就熟路而轻行与之较死生则彼负必死之气三军之众孰肯舍死而争锋哉今捕之数年既无其方而乃归咎于新附户籍之细民而迁徙之搔动四千里之地鸡犬不得宁息况新附之民日前兵难流移他所朝廷许之复业而来归者今既附籍矣乃取其数而尽迁之是法不信于民也夫有户口而后田野辟田野辟而后赋税增今责守令年増户口正为是也近者已纳税粮之家虽承特旨分释还家而其心犹不自安已起户口虽蒙怜恤见留开封听候今军士散漫村落居民不知所为讹言惊动况太原诸郡外界边鄙民心如此甚非安边之计也臣恐自兹之后北郡户口不复得増矣何者小民易动而难安今之小民以为新籍在官乃见迁徙不报反易逃匿若欲迁徙一概而迁之我奚先受其殃乎凡此皆臣所谓太过而足以召灾异者也未见其可以结民心而延国祚者也晋郭璞有言曰阴阳错缪皆烦刑所致今之天变岂非烦刑所致者乎臣愿自今朝廷宜录大体赦小过明诏天下修举八议之法严禁深刻之吏断狱平允则超迁之苛刻聚敛者则罢黜之凤阳屯田之制见任家小在屯者听其耕种起科已起户口见留开封者悉放复业当差如此则人主足以隆好生之德以树国祚长久之福而兆民自安天变自消矣昔者周自文武至于成康而后教化大行汉自高帝至于文景而后号称富庶文王武王高帝之才非不能使教化行以致富庶也盖天下之治乱气化之转移人心之趍向皆非一朝一夕之故致治之道固不可骤至今国家纪元九年于兹偃兵息民天下大定纪纲大正法令修明亦可谓安矣而主上切切以民俗浇漓人不知惧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故或朝诛而暮犯者有之昨日所进今日被戮者有之乃至令下而寻改已赦而复收天下臣民莫之适从而不能相安者甚不称主上求治之心也臣愚谓天下趋于治也犹坚冰之将泮也冰之坚非太阳一日之光能消之也阳气发生土脉微动和气蒸之然后自然融释圣人之治天下亦犹是也刑以威之礼以导之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而后其化熙熙也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非空言也况今之天下犹古之天下民俗虽漓而民好善恶恶之心则未尝泯也因其好善恶恶之心以正其风俗则求治之道在是矣求治之道莫先于正风俗正风俗之道莫先于使守令知所务使守令知所务莫先于使风宪知所重使风宪知所重莫先于朝廷知所尚则必以簿书期会讼狱钱榖之不报为可恕惟以流俗大坏极弊为不可不问而后正风俗之道得矣风俗既正天下其有不治者乎古之为郡守县令为民之师师则以正率下导民于善使化成俗美者也征赋期会狱讼簿书固其职也今之守令以户口钱粮簿书狱讼为急务至于农桑学校王政之本乃视为虚文而置之不问将何以教养黎民哉以农桑言之方春州县下一文帖里甲回申文状而已守令未尝亲点视种时次第旱涝预备之道也以学校言之廪膳生员国家资之以取人才之地也今各处师生缺员者多纵使具员守令亦鲜有以礼让之实作其成器者朝廷切切以社学为重教民之急务故屡行取勘师生姓名所习课艺如是之严今之社学当社镇城郭或但置立门牌远村僻处则又具其名耳守令亦未尝以教养为已任徒具文案以备照刷而已及至宪司分部按临亦但循习故常照依纸上照刷亦未尝差一人巡行点视兴废之实上下视为虚文如此小民不知孝悌忠信为何物斗争之俗成奸诈之风炽而礼义廉耻扫地矣此守令未知所务之失也风纪之司所以代朝廷导扬风化访察善恶条举纲目拯治万事至于听讼谳狱其一事尔今专以狱讼为要务以藏赃多者为称职以事迹少者为阊茸一有不称虽有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视为虚文末节而不暇举若是谓之察恶亦近矣所谓导扬风化者安在哉其始但知以去一赃吏决一狱讼为治而不知劝民成俗使民迁善远罪为治之大者也此风宪未知所重之失也守令亲民之官风宪亲临守令之官未知所务如此所以欲求善治而卒未能也王制论乡秀士升于司徒曰选士司徒论其秀士而升于太学曰俊士大乐正又论造士之秀升诸司马曰进士司马辨论官材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其考之详如此成周得人为盛今使天下都邑生员考于礼部升于太学使历练众职任之以事可以洗历代选举之陋而上法成周之制矣然而郡邑生员升于太学或未数月遽选入官委之以郡者间亦有之臣恐此辈未谙时政未熟朝廷礼法不能宣导德化上乖国政下困黎民虽曰国家养育之仁然世间奇材罕有如颜回耿弇邓禹者固不可拘于常法虽贾谊之才汉朝以其年少难委之开国以来选举秀才不为不多所任名位不为不重自今数之在者宁有几人乎臣恐后人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昔年所举之人岂不深可痛惜乎凡此皆臣所谓求治太速之过也昔者宋有天下盖三百馀年其始以礼义教其民当其盛时闾阎里巷皆有忠厚之风至于耻言人之过失至其末年捍城之将至力屈计穷则视死如归忠臣义士死事者不可胜数虽妇人女子羞被污辱此皆礼义教之效也元之立国其本固先拨矣其枝叶不从而颠蹶者未之有也故其末年弃城叛将降敌附下者亦不可胜纪虽老儒硕臣甘心屈辱大将北征以来为之死事者几人乎此礼义廉耻不振之弊也使其遗风流俗至今未革深可怪也臣谓国家求治之速莫若敦礼义尚廉耻守令则责其先礼义慎征赋而以农桑学校为急务风宪则责其先教化审法律而以平狱缓刑为最切如此则德泽下流求治之道庶几得矣郡邑生员升于太学须令在学肄业或三年精通一经兼习一艺然后入选或宿卫或办事以观大臣之能而后任之以政则其学识兼懋庶无败事且使知禄位皆天之禄位而可以塞觊觎之心也夫分封有制则本支百世矣刑罪既清则刑期无刑矣崇礼义尚廉耻而风移俗易矣于是主上端拱清穆待以岁月则阴阳调而风雨时诸福嘉祥莫不毕至矣尚何天变之不消也哉虽然臣愚猥不自度微贱庙堂之议辄敢陈说如此是以蝼蚁之命试当雷霆之威不胜屏营之至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五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二十
  上孝宗皇帝书明李梦阳
  诏曰朕方图新政理乐闻谠言事关军民利病切于治体可行的著各衙门大小官员悉心开具明白来说于是户部主事臣梦阳上疏曰臣闻人君不患世无直言之臣而患已之不能用其言人臣不患其言不得上闻而常患人君者闻之而不乐也盖直言之臣秉性朴实不识忌讳睹事积愤诚激于中义形于词故其言剀切而无回互药石而鲜包藏是以为君者不乐闻也即闻之不乐行也夫明君英主则不然也谓其言剀切非为身也药石非规名也于是道之使言言可行也于是措之以行是故下无壅蔽之奸上无过举之政故治化浃洽而百姓受福矣臣窃伏思陛下则真明君英主也何以知之陛下法祖宗至矣敬天地者蔑以加矣饬躬勤励延问若不给矣乃犹曰政理未新谠言未闻惓惓焉若将失之欿然恒不自安也乃于是下诏布诚广路谕之以悉心诱之以乐闻惟恐知之者不肯言言之者不肯尽岂不出于寻常者万万乎臣故曰陛下真明君英主也然而治化不浃洽百姓不受福何也意者病与害为之而陛下弗察也又其渐不可长焉夫天下之势譬之身也欲身之安莫如去其病欲其利莫如祛其害欲令终而全安莫如使渐不可长今天下之为病者二而不之去也为害者三而不之祛也为渐者六而不使不可长也乃顾汲汲曰是奚不安也奚不利也奚不令终而全安也是何异于不药而求病愈於戏其可畏也哉夫易失者势难得者时今睹可为之势而遇得言之时使仍缄默退缩以为自全茍禄之计是怀不忠而欺陛下耳臣今谨据所见昧死开呈惟陛下矜察哀怜俯赐观览焉二病一曰元气之病夫元气之病者何也所谓有其几无其形譬患内耗伏未及发而自谓安此乃病在元气臣窃观当今士气颇似之故曰元气之病夫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今人不喜人言见人张拱深揖口呐呐不吐词则目为老成又不喜人直遇事圆巧而委曲则以为善处是以转相则效翕然风靡为士者口无公是非后进承讹踵弊不复知有言行之实矣如此尚得谓之不病乎且大臣者庶官之表而民之望也今大臣则先不喜人言又恶人直夫谏官得以风闻言事者也今大臣被弹劾则率廷辩以求胜语人曰我非要作官但欲曲直明白耳及直矣又恬然作官此何理也往大臣有亲之丧服除非诏不起今大臣服除自起矣如此尚得谓之有礼义廉耻耶夫无礼义则佞人进乏廉耻则国无防佞人进则因循互相欺诋国无防则纪纲不张臣窃谓此等不治必积渐不可救药故曰四夷未侵百姓未离刑政未坠疆土未蹙而国危主忧此臣所谓元气之病也二曰腹心之病夫腹心之病者何人攻之则难攻不攻则亡身者也臣窃计今事势中官者腹心之病也夫内官者阴性而狼贪其地逼近又朋比难翦臣故以为腹心之病夫仓厂场库钱榖之要也今皆内官主之陛下以此辈为忠贞可用耶抑例不可废也夫例诚不可废每处置一二足矣今少者五六辈多者二三十辈何耶且夫一虎十羊势无全羊况十虎而一羊哉今某某有司擿发其奸幸陛下洞见其情实外议佥曰是必不赦不且窜斥今数月矣犹阁而不行夫人情莫不遮于潜而玩于彰彼未擿发其奸尚有严心今其奸业擿发之矣不置之法又不窜斥彼何所惮而不为乎昔人有言曰宦官有罪不可赦有缺不可补言难除也今皇城之内通名籍者几万人焉亦多矣陛下敕礼部选年十五以下净身男子五百名将安用邪夫人情孰不欲富贵今田野小民无故犹阉割亲儿以希进用矧今有诏犹有名呜呼此其祸可胜道哉夫灭绝人类则必戕天地之和戕天地之和则灾害必至灾害至则五榖不熟人民离散天道乖于上人心怨于下而阴性狼贪之徒无忌妄行于中而国不危者鲜矣臣故曰内官者腹心之病也今陛下诚于此时拔廉直奖忠鲠斥无耻大臣进卢扁之佐则必转病而为安厌祸以为福且陛下何难于此而不为也今议者必曰彼曽不指实某忠某直某为无耻泛言难行然不知上者风也下者草也拔一君子则君子进即有小人相率而化于善矣且人不幸而有病择医而治之者为爱身也今某某冇司幸擿发其奸是亦国之医耳若一切阁而不行是医能治之而上弗肯使也且陛下何难于此而不为也今诚欲腹心安莫如铲内官之权欲铲内官之权莫如有罪不赦有缺不补传曰治未病不治已病今固已病也而犹不治是可惑也已三害一曰兵害夫兵害者何也臣以为冗食而无补空名而鲜实也夫强本者所以弱枝也今在京之兵以卫计之七十有馀分为三营一曰神机二曰三千三曰五军盖带甲控弦者数十万焉意固欲以强本也然至正统已已才数十年耳拔之乃仅得十二万焉亦寡矣于是有十二团营之名团营至今又才数十年耳日者遣将北伐拔之不满三万焉然其腰鞬弓刀不全也骑士则牵露骨马又旋置鞍辔等夫兵数不减于前食之者増费一旦而狼狈若此何也官不恤其军豪势多占使远者逃近者潜绝者不以报粮籍不开除又壮丁各营其家老弱出而应点宜其食之者増而用之者寡也臣故曰兵害者冗食而无补空名而鲜实也夫腾骧四卫者今非所谓内兵邪外官既不与稽其数征役又不选用其丁故其人率富豪而气骄夫内官者阴狡而狼贪者也以富豪气骄之人而率之以阴狡狼贪之徒兹其害可忍言哉且夫锦衣卫爪牙之司也今内官之家人子弟官之团营兵之精也内官参之内兵又其专掌之陛下乃何独而不为之寒心邪古人有言曰官惟贤赏惟功今团营把总号头等孰非内官之私人乎彼其家人子弟抑孰非诡托冒官也乃遂令布列要地为爪牙乎谚不有之曰萌芽不伐将折斧柯爝爝不扑燎原奈何言贵豫也陛下诚于此时查往年李玉事例仍置总兵官使参掌内兵又禁团营把总号头等自今不得置其私人乃于是令诸左右曰某诡托冒官自首者听但罢免不问如此则威立而恩亦流所谓销患于未形计之上也二曰民害夫民害者臣以为敛重而民贫又贪墨在位恩不下流也臣闻惟智者而后起家夫人未有无所赖而生者也今百姓贤智者百不一二愚蠢者十常八九然又苦无赖而有司者之不恤也敛之不问贫富也役之不问胜否也曰是尔职焉矣是故富者剥削贫者称贷称贷之不足则必鬻子鬻子而不足则必逋窜一旦弃父母捐亲戚背乡离井愁怨之声上干天和则必有水旱风雹之灾逋者不还居者缧绁而牵连则必有无辜暴露之尸臣故曰民害者重敛使之也夫内府供用有常数也宜有常簿焉今油蜡皮张诸料等较之弘治初年费且十倍于前此何也盖下者效上者也取嬴者未有不羡者也今既十倍于前则户工二部科派必乂倍矣下之州县必又倍矣百姓输纳又有秤头等必又倍矣又经内官必有贿赂是益又倍矣於乎民日贫而敛日积当道不苦言以闻有司乘机而肥其家如此而犹望其治是真却步以求前耳陛下前固尝降诏旨存问矣然簿数不减也科派不省秤头如故贿赂公行无惮此所谓空名而实祸也臣故曰贪墨在位恩不下流者此也三曰庄场畿民之害臣伏观弘武某年诏曰直隶抛荒田地听民开垦永不起科夫民既自开垦之矣不可谓非其田矣而今皇亲之家听无赖光棍投献主使谓非其田也请之朝廷朝廷亦谓非其田也率即赐皇亲家皇亲家既奉天子命为已有乃辄遂白夺其田土夷其坟墓毁其房屋斩伐其树木于是百年土著之民荡产失业抛弃父母妻子千里之内举骚然不宁矣夫皇亲与国同休戚者也而禄非不丰贵非不极也乃秪以区区之田损害赤子动揺基本如是是不欲与国同休耶呜呼亦甚矣昔鲁厩焚孔子见之但曰伤人乎盖贵人贱马也今蓟州牧马草场与百姓争阡而竞亩尺分而寸剖之臣窃悲也是何贱人而贵马也夫草场数千顷地耳今三遣官矣百姓连年坐勾摄转相牵聨妨废本业耽阁其生理男不秉耜女不上机卖男鬻女弱者转而死泥涂者过半矣呜呼是何贱人而贵马也臣虽未详其始末窃计今事势万无百姓侵官之理设有之所办亦官租耳非若皇亲之家占之为已有也今据勘牒四至与民争者止十之一二耳臣谓宜置而不问且百十年土著之民一旦逐之使去陛下忍为此耶夫王畿天下之本也今以数十百顷之地失黔首之心伤阴阳之和臣固知陛下不忍矣陛下幸哀怜听臣愚计敕户部查景泰六年勘官冯𬤇奏内事理以前顷田土仍给民徴租但以空闲草地牧马为便六渐夫六渐者一曰匮之渐夫匮之渐者何也臣以为兵连然耳然又苦浪费今各边用兵以将则庸以卒则罢靡财而无功旷日而损威而钱榖吏俛首供给莫敢如何稍有不继则军吏诿以自解是故仓廪不足不曰兵者縻之也是钱榖者之误之也钱榖者不曰已误之也曰是无米而求粥也于是始有和买之议矣和买而不足于是乎有穵运之例穵运而又不足于是乞内帑之银臣始至户部太仓库银尚有七十馀万今销耗且过半矣然而乞者未已也由是积渐而不止虽欲不匮乌可得矣夫今疆土不蹙于前也又鲜大冦非有若匈奴突厥者也竭天下之力以供边而日犹不足此其故何也糜财而无功旷日而损威者为之也夫钱者泉也言流也散于上则聚于下公家削则私家盈今京城内外千观万寺亦炽矣顾又不止彼左右侍臣孰非造寺者也动孰非以钜万计谚曰十入一出今彼钜万出则其入不止于钜万明矣夫上惟风下民惟草今方春气和耒耜在野陛下乃不发仓廪助不给赈不足犹遍察寺观等敕给费修葺之是道民以奉佛也彼以钜万入者又何惮而不造寺也夫智者察微今货入而于私室矣又出而造寺观等矣设卒有水旱之警兵甲事兴内取则已匮外敛则民穷臣不知陛下计所出矣故曰又苦浪费者此也二曰盗之渐夫盗之渐何也臣以为其几在民穷夫盗者非不知法当死也彼以为往固无食矣今盗而得食即死不犹逾于馁乎往固无衣矣今盗而得衣即死不犹逾于冻乎往有租调官司之辖矣今盗而得自由不犹逾于追系鞭笞之乎夫天下无智愚强弱举俛首捧心以事我者以有法维之且畏死也今既死而逾于冻馁追系鞭笞之则彼亦何所不至耶故以臣之愚窃计今事势非但忧盗将必有大患大患者何所谓有乱之机无乱之形也夫今天下无不臣之邦四夷无不庭之国百官奉职筐篚岁至太仓有红腐之粟武库之兵朽而不用又无方二三千里水旱之灾也然而哨聚杀人劫县烧村剽掠妇女者日相闻也假如不幸而有方二三千里水旱之灾武库之兵太仓粟竭百官不奉职边冦外侵海内有警则事势又何如矣故曰有乱之机无乱之形呜呼此亦可以寒心矣臣谓宜趁此急选良有司恤饥赈寒以安民心又密令整饬城池军马以伺缓急之变夫安不忘危霸者之略有备无患圣王之政况今承平日久民不知兵万一有虑外之警有如平原睢阳之伦乎臣故曰计今事势非但忧盗将有大患者此也三曰坏名器之渐夫坏名器之渐者臣以为黜陟失制也夫明王悬爵赏以待天下之贤将以奉天而理民也故曰五服有章自天命之示非我也又曰爵人于朝与众共之明至公也是以古之英君宁损百万之费而靳一郎之拜其意亦谓此耳而今乞官者官乞荫者荫黜其父者陟其子黜其祖者陟其孙臣不知陛下计所出矣夫荫者所以报功又示劝也今黜者既陟其子孙则有功者何劝焉是以高其爵不足以励糜乎赏不足以讽夤縁钻刺之风既行而廉耻名节之士遂寡且陛下何利于斯而为之也夫大学士万安前侍先皇帝丑秽彰露陛下践祚之始尝令内官逼脱其牙牌逐之去矣今而荫其子为丞臣不知报耶劝耶且陛下何利于斯而为之也夫薫莸同器不知有薫廉污并赏熟肯为廉陛下若谓天下之大何吝此一官则所谓敝袴之藏繁缨之惜者皆非耶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臣故曰坏名器之渐者黜陟失制也四曰弛法令之渐夫弛法令之渐者臣以为舛与玩为之也夫舛莫大于纵罪玩莫大于长奸昔者舜为天子其父瞽瞍杀人孟子以为士师执之为舜者但宜窃负而逃盖法者公之天下受之祖宗者也掌于士师士师不得而专也出于天子天子不得而专也是故士师可以执天子之父而为舜者不可私其亲曩者犯人王礼擅抢夷僧货物损辱国体传笑外邦狱案已具法所不赦也陛下何从而赦之耶以为无罪则固已追偿其货直矣以为有罪未闻有罪而赦之者也有罪而赦之是纵罪也纵罪则奸长奸长则政舛政舛则民玩民玩则令慢令慢则法弛此古之所大忌而今之所甚匆也夫忌莫大于刑忽莫大于私何则刑天讨也公天道也王者不私其天故罚一人而千万人惧谚曰勿谓尺五后且不补臣故以王礼之赦为弛法令之渐五曰方术眩惑之渐夫方术眩惑之渐者臣以为去之不力则诱之必入也夫自古帝王享国长久者畏天而忧民也非以奉佛也康强少疾者清心而寡欲也非以事仙也且陛下独不见梁武唐宪乎梁武帝奉佛最谨然罹祸最惨唐宪宗事仙又最谨然年又最短此其明效大验彰彰可考者而今创寺创观请额者陛下弗止也比又诏葺其圯废臣不知陛下乃何所取于彼而为之也夫真人者大虚无为之名也今酒肉粗俗道士陛下敬重之如神尊为真人又法王佛子等并肩舆出入珍食衣锦陛下践祚诏曰僧道不得作醮事扇惑人心堂堂天言四海诵焉夫陛下神心睿姿不减于前也乃今复尔者臣故知有诱之者也夫去之不力则诱之必入譬若锄草不尽反滋其势陛下奈何去之不力而反使之滋也夫诱者必曰其道妙其法又灵今天变屡见于上百姓嗷嗷于下边报未捷仓库匮乏信如真人国师道足以庇法足以佑陛下何不遂一试之且彼能设一醮噀一法使天变息而嗷嗷者安乎此固必无之事而陛下不察反听其诱此臣之所以日夜悲心者也六曰贵戚骄恣之渐夫贵戚骄恣之渐者臣以为其防决也夫水防惟土国防惟礼水决则溃礼决则凌昔者高皇帝制皇亲令曰皇亲之家不得与政臣尝伏读叹息以为圣王不易之论及退而考夫班禄列爵则又使大贵而极富已又考其器度田奴之等则又不使逾也臣于是又叹曰是所谓礼之防也夫皇亲与国至戚也不宜有间今顾制礼以防之者臣以为此固保全而使之安也今陛下至亲莫如夀宁侯所宜保全而使之安者亦莫如夀宁侯乃顾不严礼以为之防臣恐其溃且有日矣夫下替则上陵今夀宁侯招纳无赖罔利而贼民白夺人田土擅拆人房屋又强虏人子女开张店房要截商货而又占种盐课横行江河张打黄旗势如翼虎此之谓不替可乎替则陵陵则逼大逼则法行且令侧目而视切齿而谈孰非饮恨于夀宁侯者也夫川溃则伤必众万一法行陛下虽欲保全而使之安得乎臣窃以为宜及今慎其礼防则所以厚张氏者至矣亦杜渐剪萌之道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六
  明 贺复徴 编
  上书二十一
  至言汉贾山
  臣闻为人臣者尽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诛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远谕愿借秦以为谕惟陛下少加意焉夫布衣韦带之士修身于内成名于外而使后世不绝息至秦则不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赋敛重数百姓任罢赭衣半道群盗满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视倾耳而听一夫大謼天下向应者陈胜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高数十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绮四马骛驰旌旗不桡为宫室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曽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曽不得邪径而托足焉死葬乎骊山吏徒数十万人旷日十年下彻三泉合采金石冶铜锢其内漆涂其外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为葬薶之侈至于此使其后世曽不得蓬颗蔽冢而托葬焉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呑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闻愿陛下少留意而详择其中臣闻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闻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江皋濒河虽有恶种无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虽关龙逢箕子比干之贤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时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尽其力此周之所以兴也故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埶重非特万钧也闻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况于纵欲恣行暴虐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失矣弗闻则社稷危矣古者圣王之制史在前书过失工诵箴谏瞽诵诗谏公卿比谏士传言谏过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然后君得闻其过失也闻其过失而改之见义而从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义莫不为臣然而养三老于太学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举贤以自辅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故以天子之尊尊养三老视孝也立辅弼之臣者恐骄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闻其过也学问至于刍荛者求善无餍也商人庶人诽谤已而改之从善无不听也昔者秦政力并万国富有天下破六国以为郡县筑长城以为关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势轻重之权其于一家之富一夫之强胡可胜计也然而兵破于陈渉地夺于刘氏者何也秦王贪狠暴虐残贼天下穷困万民以适其欲也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什一而籍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劳罢者不得休息饥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雠故天下坏也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已坏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东巡狩至会稽琅琊刻石著其功自以为过尧舜统县石铸钟簴筛土筑阿房之宫自以为万世有天下也古者圣王作谥三四十世耳虽尧舜禹汤文武絫世广德以为子孙基业无过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子名号有时相袭也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万也秦皇帝计其功德度其后嗣世世无穷然身死才数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庙灭绝矣秦皇帝居灭绝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养老之义亡辅弼之臣亡进谏之士纵恣行诛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媮合茍容比其德则贤于尧舜课其功则贤于汤武天下已溃而莫之告也诗云匪言不能胡此畏忌听言则对谮言则退此之谓也又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天下未尝亡士也然而文王独言以宁者何也文王好仁则仁兴得士而敬之则士用用之有礼义故不致其爱敬则不能尽其心不能尽其心则不能尽其力不能尽其力则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贤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禄而亲之疾则临视之亡数死则往吊之临其小敛大敛已棺涂而后为之服锡衰麻绖而三临其丧未敛不饮酒食肉未葬不举乐当宗庙之祭而死为之废乐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谓尽礼矣服法服端容貌颜色然后见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功德立于后世而令闻不忘也今陛下思念祖考述追厥功图所以昭光洪业休德使天下举贤良方正之士天下皆䜣䜣焉曰将兴尧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堕于事也诸侯闻之又必怠于政事矣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损食膳不听乐减外徭卫卒止岁贡省厩马以赋县传去诸苑以赋农夫出帛十馀万匹以赈贫民礼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赐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发御府金赐大臣宗族亡不被泽者赦罪人怜其亡发赐之巾怜其衣赭书其背父子兄弟相见也而赐之衣平狱缓刑天下莫不说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榖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轻于他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今功业方就名闻方昭四方乡风今从豪杰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悼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不胜大愿愿少衰射猎以夏岁二月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风行俗成万世之基定然后唯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见其齐严之色肃敬之容大臣不得与宴游方正修洁之士不得从射猎使皆务其方以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于四海垂于万世子孙矣诚不如此则行日坏而荣日灭矣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议论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六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七
  明 贺复征 编
  疏一
  吴讷曰按唐虞禹皋陈谟之后至伊尹周公遂有伊训无逸等篇此文辞告君之始也汉高惠时未闻有以书陈事者迨乎孝文广开言路于是贾山献至言贾谊上政事疏厥后进言日众或曰上疏或曰上书或曰奏札或曰奏状或曰封事或曰弹文考之于史可见矣昔人有云君臣相遇虽一语而有馀上下未孚虽千万言而奚补为臣子者唯当罄竭忠爱之诚而巳尔信哉 徐师曾曰按奏疏者群臣论谏之总名也奏御之文其名不一七国以前皆称上书秦初改书曰奏汉定礼仪则有四品一曰章以谢恩二曰奏以按劾三曰表以陈情四曰议以执异然当时奏章或上灾异则非专以谢恩至于奏事亦称上疏则非专以按劾也又按劾之奏则称弹事尤可以征弹劾为奏之一端也又置八仪密奏阴阳皂嚢封板以防宣泄谓之封事而朝臣补外天子使人受所欲言及有事下议者并以书对则汉之制岂特四品而巳哉魏晋以下启独盛行唐用表状亦称书疏宋人则监前制而损益之故有札子有状有书有表有封事而札子之用居多盖本唐人榜子录子之制而更其名也今将篇目定为十有四式一曰疏二曰奏三曰章四曰表五曰弹事六曰封事七曰条事八曰对九曰议十曰启十一曰状十二曰札子十三曰笺十四曰笏记至于疏对议启状札六者又皆以奏字冠之以别于臣下私相往来对答之辞也今制论政事者曰题陈私情者曰奏皆谓之本以及让官谢恩之类并用散文间为俪语亦同奏格至于庆贺虽仿表词而首尾亦与奏同唯史馆进书全用表式然则当今进呈之目唯本与表二者而本则称疏焉
  论政事疏汉贾谊
  臣窃惟事埶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巳安巳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䛕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埶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埶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纲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㓜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逹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熟也虽使舜禹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埶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巳廼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殽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埶以豫席之也诸公幸者廼为中涓其次厪得舎人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馀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䧟其胸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巳然之效也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巳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其埶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埶不可也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廼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巳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辏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他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巳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一动而王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痼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巳病非徒肿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为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埶方倒悬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悬而巳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侯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王之号而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兔翫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纨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庶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嬖妾以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巳屈矣盗贼直湏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啇君遗礼谊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鉏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嗜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日蹷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馀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馀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筦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筦子愚人也则可筦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墟今四维犹未⿰亻⿱龷甸 -- 僃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夏为天子十有馀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馀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馀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廼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斋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巳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德义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廼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因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廼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嗜必先受业廼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廼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宫也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隃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师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趋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忍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唯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诚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安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嗜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时务也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舎取舎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于取舎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载而不失秦王治天下十馀岁则大败此亡他故矣汤武之定取舎审而秦王之定取舎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行于世下憎恶之如仇雠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与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谕也䑕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今与众庶同黥劓髠则笞㐷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廼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䑕而不忌器之习也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廼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得如此而顿辱之哉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烈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奊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茍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俱亡耻俱茍安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曰罢软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诃之域者闻谴诃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圉捍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吾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义之所致也主上何䘮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论积贮疏贾谊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之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月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蹴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十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冲击罢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廼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馀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驱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刀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縁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
  请封建子弟疏贾谊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蕃捍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厪如黒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耳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人主之行异布衣布衣者饰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猬毛而起以为不可故斩去不义诸侯而虚其国择良日立诸子雒阳上东门之外毕以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牵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民吏繇役往来长安者自悉而补中道衣敝钱用诸费称此其苦属汉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归诸侯者已不少矣其埶不可久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捍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亡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茍身亡事畜乱宿祸熟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臣闻圣主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毕其愚忠唯陛下裁幸
  谏封淮南四子疏贾谊
  窃恐陛下接王淮南诸子曽不与如臣者熟计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迁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白公胜所为父报仇者大父与伯父叔父也白公为乱非欲取国代主也发愤快志剡手以冲仇人之胸固为俱靡而已淮南虽少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虽割而为四四子一心也子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即疑有剸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愿陛下少留计
  谏放民私铸疏贾谊
  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敢杂以铅铁为他巧者其罪黥然铸钱之情非殽杂为巧则不可得赢而殽之甚微为利甚厚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廼者民人抵罪多者一县百数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众夫县法以诱民使入䧟阱孰积于此曩禁铸钱死罪积下今公铸钱黥罪积下为法若此上何赖焉又民用钱郡县不同或用轻钱百加若干或用重钱平称不受法钱不立吏急而壹之乎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纵而弗呵乎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茍非其术何乡而可哉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释其耒耨冶镕炊炭奸钱日多五榖不为多善人怵而为奸邪愿民䧟而之刑戮刑戮将甚不详奈何而忽国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术其伤必大今禁铸钱则钱必重重则其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故铜布于天下其为祸博矣今博祸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谓七福上收铜勿令布则民不铸钱黥罪不积一矣伪钱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铜铸作者反于耕田三矣铜毕归于上上挟铜积以御轻重钱轻则以术敛之钱重则以术散之货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以假贵臣多少有制用别贵贱五矣以临万货以调盈虚以收奇羡则官富实而末民困六矣制吾弃财以与匈奴逐争其民则敌必怀七矣故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臣诚伤之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八
  明 贺复征 编
  疏二
  论贵粟疏汉鼂错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馁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辟禹汤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馀力生榖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当其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曵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取于有馀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馀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䂖城十仞汤池百步帯甲百万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廼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谏起上林苑疏东方朔
  臣闻谦逊静悫天表之应应之以福骄溢靡丽天表之应应之以异今陛下累廊之台恐其不高也弋猎之处恐其不广也如天不为变则三辅之地尽可以为苑何必盭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为之变上林虽小臣尚以为大也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从汧陇以东商雒以西厥壤肥饶汉兴去三河之地止霸产以西都泾渭之南此所谓天下陆海之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银铜鐡豫章檀柘异类之物不可胜原此百姓所取给万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饶土宜姜芋水多蛙鱼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故丰镐之间号为土膏其价亩一金今规以为苑绝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损耗五谷其不可一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长养麋鹿广狐兔之苑大虎狼之墟又坏人冢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其不可二也斥而营之垣而囿之骑驰东西车骛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其不可三也故务苑囿之大不恤农时非所以彊国富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诸侯畔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粪土愚臣忘生触死逆盛意犯隆指罪当万死不胜大愿愿陈泰阶六符以观天变不可不省
  论限民名田疏董仲舒
  仲舒说上曰春秋它谷不书至于麦禾不成则书之以此见圣人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今关中俗不种麦是岁失春秋之所重而损生民之具也愿诏大农使关中民益种宿麦令毋后时又言古者税民不过十一其求易共使民不过三日其力易足民财内足以养老尽孝外足以事上供税下足以畜妻子极爱故民说从上至秦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又颛川泽之利管山林之饶荒淫越制逾侈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鐡之利二十倍于古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汉兴循而未改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塞并兼之路盐铁皆归于民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赋敛省繇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
  谏昌邑王疏王吉
  臣闻古者师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诗云匪风发兮匪车掲兮顾瞻周道中心𢛁兮说曰是非古之风也发发者是非古之车也掲掲者盖伤之也今者大王幸方与曽不半日而驰二百里百姓破费耕桑治道牵马臣愚以为民不可数变也昔召公述职当民事时舎于棠下而听断焉是时人皆得其所后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诗是也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豫冯式撙衘驰驱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于棰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匽薄数以耎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夫广厦之下细㫋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䜣䜣焉发愤亡食日新厥德其乐岂徒衘橛之间哉休则俯仰诎信以利形进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臧专意积精以适神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辏而社稷安矣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宫馆囿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恩爱行义孅介有不具者于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臣吉愚戅愿大王察之
  言得失疏王吉
  陛下躬圣质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圣主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偹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行发于近必见于远故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德也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其本也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繇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权谲自在故一变之后不可复修也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诈伪萌生刑罚亡极质朴日销恩爱寖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殴一世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以不若高宗窃见当世趋务不合于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财择焉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九
  明 贺复征 编
  疏三
  谏节俭疏汉贡禹
  古者宫室有制宫女不过九人秣马不过八匹墙涂而不雕木摩而不刻车舆器物皆不文画苑囿不过数十里与民共之任贤使能什一而税亡他赋敛繇戍之役使民岁不过三日千里之内自给千里之外各置贡职而巳故天下家给人足颂声并作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节俭宫女不过十馀人厩马百馀匹孝文皇帝衣绨履革器亡雕文金银之饰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绔刀剑乱于主上主上时临朝入庙众人不能别异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僣也犹鲁昭公曰吾何僣矣今大夫僣诸侯诸侯僣天子天子过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乱矫复古化在于陛下臣愚以为尽如太古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论语曰君子乐节礼乐方今宫室巳定亡可奈何矣其馀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钜万蜀广汉主金银器岁各费五百万三工官费五千万东西织室亦然厩马食粟将万匹臣禹尝从之东宫见赐杯案尽文画金银饰非当所以赐食臣下也东宫之费亦不可胜计天下之民所为大饥饿死者是也今民大饥而死死又不葬为犬猪所食人至相食而厩马食粟苦其大肥气甚怒至乃日步作之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固当若此乎夭不见邪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昭帝幼弱霍光专事不知礼正妄多藏金银财物鸟兽鱼鳖牛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尽瘗藏之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大失礼逆天心又未必称武帝意也昭帝晏驾光复行之至孝宣皇帝时陛下乌有所言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惟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子产多少有命审察后宫择其贤者留二十人馀悉归之及诸陵园女亡子者宜悉遣独杜陵宫人数百诚可哀怜也厩马可亡过数十匹独舎长安城南苑地以为田猎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复其田以与贫民方今天下饥馑可亡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巳也故诗曰天难谌斯不易惟王上帝临女毋二尔心当仁不让独可以圣心参诸天地揆诸往古不可与臣下议也若其阿意顺指随君上下臣禹不胜惓惓不敢不尽愚忠
  上政治得失疏匡衡
  臣闻五帝不同乐三王各异教民俗殊务所遇之时异也陛下躬圣德开太平之路闵愚吏民触法扺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此殆导之未得其务也盖保民者陈之以德义示之以好恶观其失而制其宜故动之而和绥之而安今天下俗贪财贱义好声色尚侈靡廉耻之节薄淫辟之意纵纪纲失序疏者逾内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隆苟合徼幸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岁赦之刑犹难使错而不用也臣愚以为宜一旷然大变其俗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桢干也公卿大夫相与循礼恭让则民不争好仁乐施则下不暴上义高节则民兴行宽柔和惠则众相爱四者明王之所以不严而成化也何者朝有变色之臣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主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此其本也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礼让而上克暴或忮害好䧟人于罪贪财而暴势故犯法者众奸邪不止虽严刑峻法犹不为变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臣窃考国风之诗周南召南被贤圣之化深故笃于行而廉于色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秦穆贵信而士多从死陈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晋侯好俭而民畜聚太王躬仁邠国贵恕由此观之治天下者审所尚而巳今之伪薄忮害不让极矣臣闻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阴阳和神灵应而嘉祥见诗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此成汤所以建至治保子孙化异俗而怀鬼方也今长安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以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则或见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宜先正者也臣闻天人之际精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阴阳之理各应其感阴变则静者动阳蔽则明者晻水旱之灾随类而至今关东连年饥馑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于赋敛多民所共者大而吏安集之不称之效也陛下祗畏天戒哀闵元元大自减损省甘泉建章宫卫罢珠崖偃武行文将欲度唐虞之隆绝殷周之衰也诸见罢珠崖诏书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将见太平也宜遂减宫室之度省靡丽之饰考制度修外内近忠正远巧佞放郑卫进雅颂举异材开直言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显洁白之士昭无欲之路览六艺之意察上世之务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视令海内昭然咸见本朝之所贵道德弘于京师淑问扬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礼让可兴也
  戒妃匹劝学疏匡衡
  陛下秉至孝哀伤思慕不绝于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诚隆于慎终追远无穷已也窃愿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复加圣心焉诗云焭焭在疚言成王䘮毕思慕意气未能平也盖所以就文武之业崇大化之本也臣又闻之师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睢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则无以奉神灵之綂而理万物之宜故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其贞淑不贰其操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乎动静夫然后可以配至尊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来三代兴废未有不由此者也愿陛下详览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声色近严敬远技能窃见圣德纯茂专精诗书好乐无厌臣衡材驽无以辅相善义宣扬德音臣闻六经者圣人所以綂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于其本性者也故审六艺之指则天下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虫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臣又闻圣王之自为动静周旋奉天承亲临朝享臣物有节文以章人伦盖钦翼祗栗事天之容也温恭敬逊承亲之礼也正躬严恪临众之仪也嘉惠和说飨下之颜也举错动作物遵其仪故形为仁义动为法则孔子曰德义可尊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是以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诸侯正月朝觐天子天子惟道德昭穆穆以示之又观以礼乐飨醴廼归故万国莫不获赐祉福蒙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寝临朝贺置酒以飨万方传曰君子慎始愿陛下留神动静之节使群下得望盛德休光以立基桢天下幸甚
  论治性正家疏匡衡
  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王务在创业垂綂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诗曰念我皇祖陟降庭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业而鬼神佑助其治也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阴阳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信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陛下详览綂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于孝经首章盖至德之本也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能尽其性然后能尽人物之性能尽人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审巳之所有馀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好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巳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惟陛下戒所以崇圣德臣又闻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婚始乎国风原情性而明人伦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兴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阃内故圣王必慎妃后之际别适长之位礼之于内也卑不逾尊新不先故所以綂人情而理阴气也其尊适而卑庶也适子冠乎阼礼之用醴众子不得与列所以贵正体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礼文而巳乃中心与之殊异故理探其情而见之外也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故圣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陛下圣德纯偹莫不修正则天下无为而治诗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传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谏起昌陵疏刘向
  臣闻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故圣贤之君博观终始穷极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綂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独一姓也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不如是则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劝勉盖伤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虽有尧舜之圣不能化丹朱之子虽有禹汤之德不能训末孙之桀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昔高皇帝既灭秦将都雒阳感悟刘敬之言自以德不及周而贤于秦遂徙都关中依周之德因秦之阻世之长短以德为效故常战栗不敢讳亡孔子所谓富贵无常盖谓此也孝文皇帝居霸陵北临厕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斮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张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故释之之言为无穷计也孝文悟焉遂薄葬不起山坟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棺椁之作自黄帝始黄帝葬于桥山尧葬济阴丘陇皆小葬具甚微舜葬苍梧二妃不从禹葬会稽不改其列殷汤无葬处文武周公葬于毕秦穆公葬于雍槖泉宫祈年馆下樗里子葬于武库皆无丘陇此圣帝明王贤君智士远览独虑无穷之计也其贤臣孝子亦承命顺意而薄葬之此诚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夫周公武王弟也葬兄甚微孔子葬母于防称古墓而不坟曰丘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识也为四尺坟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闻之古者不修墓盖非之也延陵季子适齐而反其子死于嬴博之间穿不及泉敛以时服封坟掩坎其高可隐而号曰骨肉归复于土命也魂气则无不之也夫嬴博去吴千有馀里季子不归葬孔子往观曰延陵季子于礼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葬君亲骨肉皆微薄矣非苟为俭诚便于体也宋桓司马为石椁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吕不韦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葬之义皆明于事者也逮至吴王阖闾违礼厚葬十有馀年越人发之及秦惠文武昭庄襄五王皆大作丘陇多其瘗藏咸尽发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馀丈周回五里有馀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藏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原又多杀宫人生薶工匠计以万数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项籍燔其宫室营宇在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藏椁自古及今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数年之间外被项籍之灾内罹牧竖之祸岂不哀哉是故德弥厚者葬弥薄知愈深者葬愈微无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由是观之明暗之效葬之吉凶昭然可见矣周德既衰而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宫室小寝庙诗人美之斯干之诗是也上章道宫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孙之众多也及鲁严公刻餙宗庙多筑台囿后嗣再绝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鲁秦如此而绝是则奢俭之得失也陛下即位躬亲节俭始营初陵其制绝小天下莫不称贤明及徙昌陵増埤为高积土为山发民坟墓积以万数营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费大万百馀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气感动阴阳因之以饥馑物故流离以千万数臣甚惽焉以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无知又安用大谋之贤知则不说以示众庶则苦之若茍以说愚夫淫侈之人又何为哉陛下慈仁笃美甚厚聪明疏逹盖世宜弘汉家之德崇刘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顾与暴秦乱君竞为奢侈比方丘陇说愚夫之目隆一时之观违贤知之心亡万世之安臣窃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览明圣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观贤知穆公延陵樗里张释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坟薄葬以俭安神可以为则秦昭始皇増山厚藏以侈生害足以为戒初陵之抚宜从公卿大臣之议以息众庶
  请兴礼乐疏刘向
  或曰不能具礼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为其爼豆管弦之间小不备因是绝而不为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大不备或莫甚焉夫教化之比于刑罚刑法轻是舎所重而急所轻也且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师有悖逆不顺之子孙至于䧟大辟受刑戮者不绝由不习五常之道也夫承千岁之衰周继暴秦之馀敝民渐渍恶俗贪饕险诐不闲义理不示以大化而独殴以刑罚终巳不改故曰𨗳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初叔孙通将制定礼仪见非于齐鲁之士然卒为汉儒宗业垂后嗣斯成法也
  论甘延寿等疏刘向
  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䕶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指倚神灵总百蛮之君㨫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悬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服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巳诛且喜且愳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藩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为宣王诛猃狁而百蛮从其诗曰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易曰有嘉折首获匪其丑言美诛首恶之人而诸不顺者皆来从也今延寿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也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盖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归周厚赐之其诗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千里之镐犹以为远况万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寿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前非所以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桓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行事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母鼔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馀人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文章辨体彚选卷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九十
  明 贺复征 编
  疏四
  救陈汤疏汉谷永
  臣闻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侧席而坐赵有廉颇马服强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向沙漠繇是言之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不可不重也盖君子闻鼔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前使副西域都䕶忿郅支之无道闵王诛之不加策虑愊亿义勇奋发卒兴师奔逝横厉乌孙逾集都赖屠三重城斩郅支首报十年之逋诛雪边吏之宿耻威震百蛮武扬四海汉元以来征伐外方之将未尝有也今汤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历时不决执宪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为秦将南㧞郢都北坑赵括以纎介之过赐死杜邮秦民怜之莫不陨涕今汤亲秉钺席卷喋血万里之外荐功祖庙告类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书曰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况国之功臣者哉窃恐陛下忽于鼔鼙之声不察周书之义而忘帷盖之施庸臣遇汤卒从吏议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
  论梁王淫乱疏谷永
  臣闻礼天子外屏不欲见外也是故帝王之意不窥人闺门之私听闻中冓之言春秋为亲者讳诗云戚戚兄弟莫远具尔今梁王年少颇有狂病始以恶言按验既亡事实而发闺门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辞又不服猥强劾力傅致难明之事独以偏辞成罪断狱亡益于治道污蔑宗室以内乱之恶披布宣扬于天下非所以为公族隐讳増朝廷之荣华昭圣德之风化臣愚以为王少而父同产长年齿不伦梁国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丽父同产亦有耻辱之心案事者乃验问恶言何故猥自发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过误失言文吏蹑寻不得转移萌芽之时加恩勿治上也既已案验举宪宜及王辞不服诏廷尉选上德通理之吏更审考清问著不然之效定失误之法而反命于下吏以广公族附疏之德为宗室刷污乱之耻甚得治亲之谊
  讼冯奉世疏杜钦
  前莎车王杀汉使者约诸国背畔左将军奉世以卫侯便宜发兵诛莎车王策定城郭功施边境议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义亡遂事汉家之法有矫制故不得侯今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亡保康居都䕶延寿发城郭兵屯田吏士四万馀人以诛斩之封为列侯臣愚以为此罪则郅支薄量敌则莎车众用师则奉世寡讨胜则奉世为功于边境安虑败则延寿为祸于国家深其违命而擅生事同延寿割地封而奉世独不录臣闻功同赏异则劳臣疑罪均刑殊则百姓惑疑生无常惑生不知所从无常则节趋不立不知所从则百姓无所错手足奉世图难忘死信命殊俗威功白著为世使表独抑厌而不扬非圣主所以塞疑厉节之意也愿下有司议
  论罽宾使疏杜钦
  前罽宾王阴末赴本汉所立后卒畔逆夫德莫大于有国子民罪莫大于执杀使者所以不报恩不惧诛者自知绝远兵不至也有求则卑辞亡欲则骄慢终不可怀服凡中国所以通厚蛮夷惬快其求者为壤比而为寇也今县度之阸非罽宾所能越也其乡慕不足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前亲逆节恶暴西域故绝而不通今悔过来而亡亲属贵人奉献者皆行贾贱人欲通货市买以献为名故烦使者送至县度恐失实见欺凡遣使送客者欲为防䕶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属汉之国四五斥侯士百馀人五分夜击刁斗自守尚时为所侵盗驴畜负粮须诸国廪食得以自赡国或贫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给拥彊汉之节馁山谷之间乞匄亡所得离一二旬则人畜弃捐旷野而不反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亡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又有三池盘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馀里乃到县度畜队未半坑谷尽靡碎人堕势不得相收视险阻危害不可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吏士之众渉危难之路罢弊所恃以事亡用非长久计也使者业巳受节可至皮山而还
  上成帝疏薛宣
  陛下至德仁厚哀闵元元躬有日仄之劳而亡逸豫之乐允执圣道刑罚惟中然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是臣下未称而圣化独有不洽者也臣窃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䜛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懽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夫人道不通则阴阳否鬲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诗云民之失德干糇以愆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方刺史奏事时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
  择贤疏王嘉
  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故继世立诸侯象贤也虽不能尽贤天子为择臣立命卿以辅之居是国也累世尊重然后士民之众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往者致选贤材贤材难得㧞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坐事繋文帝感冯唐之言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为梁内史骨肉以安张敞为京兆尹有罪当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杀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狱劾敞贼杀人上逮捕不下会免亡命数十日宣帝征敞拜为冀州刺史卒获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贪其材器有益于公家也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司隶部刺史察过悉劾发扬阴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茍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一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刺史司隶或至上书章下众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阳亡徒苏令等从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以守相威权素夺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诏书二千石不为纵遣使者赐金慰厚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孝宣皇帝爱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会赦壹解故事尚书希下章为烦扰百姓证验系治或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廼下唯陛下留神于择臣记善忘过容畜臣子勿责以备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为臣职者人情不能不有过差宜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国家之利也前苏令发欲遣大夫使逐问状时见大夫无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逄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才能者甚少宜豫蓄养可成就者则士赴难不爱其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
  请宽赵氏疏耿育
  臣闻继嗣失统废适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㤗伯见历知适逡循固让委身吴粤权变所设不计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卒有天下子孙承业七八百载功冠三王道德最备是以尊号追及太王故世必有非常之变然后乃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末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权柄之重制于女主女主骄盛则耆欲无极少主幼弱则大臣不使世无周公抱负之辅恐危社稷倾乱天下知陛下有贤圣通明之德仁孝子爱之恩怀独见之明内断于身故废后宫就馆之渐绝微嗣𥚽乱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庙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廼反复较省内暴露私燕诬污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媚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夫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万万于众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救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𥚽于未然各循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巳定万事巳讫廼深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愿下有司议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晓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唯陛下省察
  极言时政疏鲍宣
  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蚀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鲠白首耆艾魁垒之士论议通古今喟然动众心忧国如饥渇者臣未见也敦外亲小童及幸臣董贤等在公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难今世俗谓不智者为能谓智者为不能昔尧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众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赏人反惑请寄为奸群小日进国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盗贼并起吏为残贼岁増于前凡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迣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驱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䧟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亡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亡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茍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豪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奈何独私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霍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传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哉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辨足以移众彊可用独立奸人之雄或世尤剧者也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征故大司马传喜使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经皆更博士位皆历三公智谋威信可与建教化图安危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三辅委输官不敢为奸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而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见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谏争之臣陛下茍欲自薄而厚恶臣天下犹不听也臣虽愚戅独不知多受禄赐美食大官广田宅厚妻子不与恶人结仇怨以安身耶诚迫大义官以谏争为职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览五经之文原圣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钝于辞不胜惓惓尽死节而已



  文章辨体彚选卷九十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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