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彚选 (四库全书本)/卷058

卷五十七 文章辨体彚选 卷五十八 卷五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五十八
  明 贺复徴 编
  论谏七
  论晋君臣国语
  襄王使召公过及内史过赐晋惠公命吕甥却芮相晋侯不敬晋侯执玉卑拜不稽首内史过归以告王曰晋不亡其君必无后且吕却将不免王曰何故对曰夏书有之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无与守邦在汤誓曰予一人有罪无以万夫万夫有罪在予一人在盘庚曰国之臧则维女众国之不臧则维余一人是有逸罚如是则长众使民不可不慎也民之所急在于大事先王之大事之必以众济也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𠂻以莅之昭明物则以训之制义庶孚以行之祓除其心精也考中度𠂻忠也昭明物则礼也制义庶孚信也然则长众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礼不顺非信不行今晋侯即位而背内外之赂虐其处者弃其信也不敬王命弃其礼也施其所恶弃其忠也以恶实心弃其精也四者皆弃则远不至而近不和矣将何以守国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上帝明神而敬事之于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诸侯春秋受职于王以临其民大夫士日恪位著以儆其官庶民工商各守其业以共其上犹恐有坠失也故为车服旗章以旌之为挚币瑞节以镇之为班爵贵贱以别之为令闻嘉誉以声之犹有散迁觧慢而著在刑辟流在裔土于是乎有夷蛮之国有斧钺刀墨之民而况可以淫纵其身乎夫晋侯非嗣也而得其位亹亹怵愓保任戒惧犹曰未也若将广其心而远其邻陵其氏而卑其上将何以固守夫执玉卑替其挚也拜不稽首诬其王也替挚无镇诬王无民夫天事恒象任重享大者必速及故晋侯诬王人亦将诬之欲替其挚人亦将替之大臣享其禄弗谏而阿之亦必及焉襄王三年而立晋侯八年而陨于韩十六年而晋人杀怀公无胄秦人杀子金子公
  论陈必亡国语
  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遂假道于陈以聘于楚火朝觌矣道茀不可行也候不在疆司空不视涂泽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积场功未毕道无列树垦田若蓻膳宰不致饩司里不授馆国无寄寓县无施舍民将筑台于夏氏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宾弗见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国必亡王曰何故对曰夫辰角见而雨毕天根见而水涸本见而草木节解驷见而陨霜火见而清风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节解而备藏陨霜而冬裘具清风至而修城郭宫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时儆曰收而场功偫而畚挶营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见期于司里此先王之所以不用财贿而广施德于天下者也今陈国火朝觌矣而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泽不陂鄣川无舟梁是废先王之教也周制有之曰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国有郊牧畺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其馀无非榖土民无县耜野无奥草不夺民时不蔑民功有优无匮有逸无罢国有班事县有序民今陈国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间功成而不牧民罢于逸乐是弃先王之法制者也周之秩官有之曰敌国宾至关尹以告行理以节逆之候人为导卿岀郊劳门尹除门宗祝执祀司里授馆司徒具徒司空视涂司寇诘奸虞人入材甸人积薪火师监燎水师监濯膳宰致餐廪人献饩司马陈刍工人展车百官各以物至宾入如归是故小大莫不怀爱其贵国之宾至则以班加一等益䖍至于王使则皆官正莅事上卿监之若王巡守则君亲监之今虽朝也不才有分族于周承王命以为过宾于陈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赏善而罚淫故凡我造国无从非彛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今陈侯不念𦙍续之常弃其伉俪妃嫔而帅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渎姓矣乎陈我大姬之后也弃衮冕而南冠以岀不亦简彛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昔先王之教茂率其德也犹恐陨越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居大国之间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六年单子如楚八年陈侯杀于夏氏九年楚子入陈
  论斗伯比左传桓公十三年 附论楚子
  楚屈瑕伐罗斗伯比送之还谓其御曰莫敖必败举趾高心不固矣遂见楚子曰必济师楚子辞焉入告夫人邓曼邓曼曰大夫其非众之谓其谓君抚小氏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将自用也必小罗君若不镇抚其不设备乎夫固谓君训众而好镇抚之召诸司而劝之以令德见莫敖而告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岂不知楚师之尽行也楚子使赖人追之不及莫敖使徇于师曰谏者有刑及鄢乱次以济遂无次且不设备及罗罗与卢戎両军之大败之莫敖缢于荒谷群帅囚于冶父以听刑楚子曰孤之罪也皆免之春王三月楚武王荆尸授师孑焉以伐随将齐入告夫人邓曼曰余心荡邓曼叹曰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若师徒无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王遂行卒于樠木之下令尹斗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营军临随随人惧行成莫敖以王命入盟随侯且请为会于汉汭而还济汉而后发䘮
  论兵左传庄公十年
  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争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鼔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师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论卫出君左传襄公十四年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䂓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䂓工执艺事以谏孟春正月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论威仪左传襄公三十一年
  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悳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论晋侯之疾左传昭公元年
  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为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䘮志良臣将死天命不祐公曰女不可近乎对曰节之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于是有烦手淫声慆淫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听也物亦如之至于烦乃舍也已无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徴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菑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蛊惑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出告赵孟赵孟曰谁当良臣对曰主是谓矣主相晋国于今八年晋国无乱诸侯无阙可谓良矣和闻之国之大臣荣其宠禄任其大节有菑祸兴而无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于淫而生疾将不能图恤社稷祸孰大焉主不能御焉吾是以云也赵孟曰何谓蛊对曰淫溺惑乱之所生也于文皿蛊为蛊糓之飞亦为蛊在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皆同物也赵孟曰良医也厚其礼而归之
  论鲁侯不知礼左传昭公五年
  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利人之难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于是乎知礼
  论梁丘据左传昭公二十年
  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羮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𬊤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羮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大小长短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岀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论礼可为国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吾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论晋君臣国语
  柯陵之会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步高晋郤锜见单子其语犯却犨见其语迃郤至见其语伐齐国佐见其语尽鲁成公见言及晋难及却犨之谮单子曰君何患焉晋将有乱其君与三却其当之乎鲁侯曰寡人愳不免于晋今君曰将有乱敢问天道乎抑人故也对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见晋君之容而听三郤之语矣殆必祸者也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处义足以步目今晋侯视远而足高目不存体而足不步目其心必异矣目体不相从何以能久夫合诸侯国之大事也于是乎观存亡故国将无咎其君在会步言视听必皆无谪则可以知悳矣视远日绝其义足高日弃其德言爽日反其信听淫日离其名夫目以处义足以践德口以庇信耳以听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䘮有咎既䘮则国从之晋侯爽二吾是以云夫郤氏晋之宠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戒惧矣高位实疾偾厚味实腊毒今郤伯之语犯叔迃季伐犯则陵人迃则诬人伐则掩人有是宠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谁能忍之虽齐国子亦将与焉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过怨之本也唯善人能受尽言齐其有乎吾闻之国德而邻于不修必受其福今君偪于晋而邻于齐齐晋有祸可以取伯无德之患何忧于晋
  论重黎国语
  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对曰非此之谓也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𢤮贰者而又能齐肃𠂻正其知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是使制神之处位次主而为之牲器时服而后使先圣之后之有光烈而能知山川之号高祖之主宗庙之事昭穆之世齐敬之勤礼节之宜威仪之则容貌之崇忠信之质禋洁之服而敬恭明神者以为之祝使名姓之后能知四时之生牺牲之物王泉之类采服之仪彛器之量次主之度屏摄之位坛场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而心率旧典者为之宗于是乎有天地神民类物之官谓之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氏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祸灾不至求用不匮及少皥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无度民神同位民渎齐盟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嘉生不降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其后三苗复九黎之德尧复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后也当宣王时失其官守而为司马氏宠神其祖以取威于民曰重实上天黎实下地遭世之乱而莫之能御也不然夫天地成而不变何比之有
  论伐蜀秦司马错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对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轘辕缑氏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绝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狄之长也敝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狄去王业远矣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贫故臣愿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也而戎狄之长也而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辟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矣故㧞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両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矣臣请谒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周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谓危不如伐蜀之完也惠王曰善寡人听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轻诸侯
  论忧社稷之臣楚莫敖子华
  威王问于莫敖子华曰自从先君文王以至不糓之身亦有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乎莫敖子华对曰如华不足以知之矣王曰不于大夫无所闻之莫敖子华对曰君王将何问者也彼有廉其爵贫其身以忧社稷者有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有断脰决腹一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有劳其身愁其思以忧社稷者亦有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王曰大夫此言将何为也莫敖子华对曰昔令尹子文缁帛之衣以朝鹿裘以处未明而立于朝日晦而归食朝不谋夕无一日之积故彼廉其爵贫其身以忧社稷者令尹子文是也昔者叶公子高身获于表薄而财于柱国定白公之祸宁楚国之事恢先君以揜方城之外四封不廉名不挫于诸侯当此之时也天下莫敢以兵南乡叶公子高食田六百畛故彼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叶公子高是也昔者吴与楚战于柏举両军之间夫卒交莫敖大心抚其御之手顾而太息曰嗟乎子乎楚国亡之日至矣吾将深入吴军若扑一人若捽一人以与大心者也社稷其庶㡬乎故断脰决腹一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莫敖大心是也昔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棼冒勃苏曰吾被坚执锐赴强敌而死此犹一卒也不若奔诸侯于是赢粮潜行上峥山逾深谿跖穿膝暴七日而薄秦王之朝雀立不转昼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浆无入口瘨而殚闷旄不知人秦王闻而走之冠帯不相及左奉其首右濡其口勃苏乃苏秦王身问之子孰谁也棼冒勃苏对曰臣非异楚使新造𥂕棼冒勃苏吴与楚人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使下臣来告亡且求救秦王顾令之起寡人闻之万乘之君得罪一士社稷其危今此之谓也遂岀革车千乘卒万人属之子满与子虎下塞以东与吴人战于浊水而大败之亦闻于遂蒲故劳其身愁其思以忧社稷者棼冒勃苏是也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君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蒙糓结斗于宫唐之上舍斗奔郢曰若有孤楚国社稷其庶㡬乎遂入大宫负离次之典以浮于江逃于云夣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乱蒙糓献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蒙糓之功多与存国相若封之执珪田六百畛蒙糓怒曰糓非人臣社稷之臣茍社稷血食馀岂患无君乎遂自弃于磨山之中至今无冒故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蒙糓是也王乃太息曰此古之人也今之人焉能有之耶莫敖子华对曰昔者先君灵王好小腰楚士约食冯而能立式而能起食之可欲忍而不入死之可恶然而不避华闻之其君好发者其臣决拾君王直不好若君王诚好贤此五臣者皆可得而致之
  谋不与齐东地慎子
  楚襄王为太子之时质于齐怀王薨太子辞于齐王而归齐王隘之予我东地五百里乃归子子不予我不得归太子曰臣有傅请退而问傅傅慎子曰献之地所以为身也爱地不送死父不义臣故曰献之便太子入致命齐王曰敬献地五百里齐王归楚太子太子归即位为王齐使车五十乘来取东地于楚楚王告慎子曰齐使来求东地为之柰何慎子曰王明日朝群臣皆令献其计上柱国子良入见王曰寡人之得求反主坟墓复群臣归社稷也以东地五百里许齐齐令使来求地为之柰何子良曰王不可不与也王身出玉声许强万乘之齐而不与则不信后不可以约结诸侯请与而复攻之与之信攻之武臣故曰与之子良出昭常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柰何昭常曰不可与也万乘者以地大为万乘今去东地五百里是去战国之半也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也不可臣故曰勿与常请守之昭常出景鲤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柰何景鲤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王身岀玉声许万乘之强齐也而不与负不义于天下楚亦不能独守臣请西索救于秦景鲤出慎子入王以三大夫计告慎子曰子良见寡人曰不可不与也与而复攻之常见寡人曰不可与也常请守之鲤见寡人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也臣请索救于秦寡人谁用于三子之计慎子对曰王皆用之王怫然作色曰何谓也慎子曰臣请效其说而王且见其诚然也王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而北献地五百里于齐发子良之明日遣昭常为大司马令往守东地遣昭常之明日遣景鲤车五十乘西索救于秦王曰善乃遣子良北献地于齐遣子良之明日立昭常为大司马使守东地又遣景鲤西索救于秦子良至齐齐使人以甲受东地昭常应齐使曰我典主东地且与死生悉五尺至六十三十馀万敝甲钝兵愿承下尘齐王谓子良曰大夫来献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命敝邑之主是常矫也王攻之齐王大兴兵攻东地伐昭常未渉强秦以五十万临齐右壤曰夫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不义其缩甲则可不然则愿待战齐王恐焉乃请子良南道楚西使秦解齐患士卒不用东地复全
  论讲秦赵虞卿
  秦赵战于长平赵亡一都尉赵王召楼昌与虞卿曰军战不胜尉系死寡人使卷甲而趋之何如楼昌曰无益也不如发重使而为讲虞卿曰夫言讲者以为不讲军必破而制讲者在秦且王之论秦也欲破王之军乎其不邪王曰秦不遗馀力矣必且破赵军虞卿曰王聊听臣发使出重宝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宝必入吾使赵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合从也且必恐如此则讲乃可为也赵王不听与平阳君为讲发郑朱入秦秦内之赵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阳君讲秦秦已纳郑朱矣子以为奚如虞卿曰王必不得讲军必破矣天下之贺战胜者皆在秦矣郑朱赵之贵人也而入于秦秦王与应侯必显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赵为讲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则讲不可得成也赵卒不得讲军果大败王入秦秦留赵王而后许之讲
  论相魏李克
  魏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教寡人曰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李克对曰臣闻之卑不谋尊踈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李克曰君不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寡人之相定矣李克趋而岀过翟璜之家翟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谁为之李克曰魏成子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之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子西河之守臣之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谋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㧞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臣何以负于魏成子李克曰且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岂特比周以求大官哉君问而置相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克对曰君不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所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为相也且子安得与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之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
  论留楚太子周苏秦
  楚王死太子在齐质苏子谓薛公曰君何不留楚太子以市其下东国薛公曰不可我留太子郢中立王然则是我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苏子曰不然郢中立王君因谓其新王曰与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吾将与三国共立之然则下东国必可得也苏子之事可以请行可以令楚王亟入下东国可以益割于楚可以忠太子而使楚益入地可以为楚王走太子可以忠太子使之亟去可以恶苏子于薛公可以为苏子请封于楚可以使人说薛公以善苏子可以使苏子自解于薛公苏子谓薛公曰臣闻谋泄者事无功计不决者名不成今君留楚太子者以市下东国也非亟得下东国者则楚之计变变则是君抱空质而负名于天下也薛公曰善为之柰何对曰臣请为君之楚使亟入下东国之地楚得成则君无败矣薛公曰善因遣之故曰可以请行也谓楚王曰齐欲奉太子而立之臣观薛公之留太子者以市下东国也今王不亟入下东国则太子且倍王之割而使齐奉已楚王曰谨受命因献下东国故曰可以使楚亟入地也谓薛公曰楚之势可多割也薛公曰柰何请告太子其故使太子谒之君以忠太子使楚王闻之可以益入地故曰可以益割于楚谓太子曰齐奉太子而立之楚王请割地以留太子齐少其地太子何不倍楚之割地而资齐齐必奉太子太子曰善倍楚之割而延齐楚王闻之恐益割地而献之尚恐事不成故曰可以使楚益入地也谓楚王曰齐之所以多割地者挟太子也今已得地而求不止者以太子权王也故臣能去太子太子去齐无辞必不倍于王也王因驰强齐而为交齐辞必听王然则是王去仇而得齐交也楚王大说曰请以国因故曰可以为楚王使太子亟去也谓太子曰夫剬楚者王也以空名市者太子也齐未必信太子之言也而楚功见矣楚交成太子必危矣太子其图之太子曰谨受命乃约车而暮出故曰可以使太子亟去也苏子使人谓薛公曰夫劝留太子者苏子也苏子非诚以为君也且以便楚也苏子恐君之知之故多割楚以灭迹也今劝太子去者又苏子也而君弗知也臣窃为君疑之薛公大怒于苏子故曰可以使人恶苏子于薛公也又使人谓楚王曰夫使薛公留太子者苏子也奉王而代立楚太子者又苏子也割地因约者又苏子也忠王而走太子者又苏子也今人恶苏子于薛公之以其为齐薄而为楚厚也愿王之知之楚王曰谨受命因封苏子为武贞君故曰可以为苏子请封于楚也又使景鲤请薛公曰君之所以重于天下者以能得天下之士而有齐权也今苏子天下之辩士也世与少有君因不善苏子则是围塞天下士而不利说途也夫不善君者且奉苏子而于君之事殆矣今苏子善于楚王而君不蚤亲则是与楚为仇也故君不如因而亲之贵而重之是君有楚也薛公因善苏子故曰可以为苏子说薛公以善苏子











  文章辨体彚选卷五十八
<集部,总集类,文章辨体汇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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