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彚选 (四库全书本)/卷170

卷一百六十九 文章辨体彚选 卷一百七十 卷一百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一百七十
  明 贺复徴 编
  札子一
  徐师曽曰按札者刺也宋人奏䟽有状有书有表有封事而札子之用居多盖本唐人榜子录子之制而更其名也
  论皇城司巡察亲事官札子宋司马光
  臣等伏闻皇城司亲事官奏报有百姓杀人私用财物休和事下开封府推鞫皆无事实欲勾元初巡察人照勘其皇城司庇䕶不肯交付臣等窃以祖宗开基之始人心未安恐有大奸阴谋无状所以躬自选择左右亲信之人使之周流民间密行伺察当是之时万一有挟私诬枉者则斧钺随之是以此属皆知畏惧莫敢为非今海内承平已逾百年上下安固人无异望世变风移宜有厘革而因循旧贯更成大弊乃至帝室姻亲诸司仓库悉委此属廉其过失广作威福公受货赂所爱则虽有大恶掩而不问所憎则举动语言皆见掎摭臣等常病国家择天下贤才以为公卿百官而犹不可信顾任此厮役小人以为耳目岂足恃哉今乃妄执平民加之死罪使人幽系囹圄横罹楚毒幸而不自诬服仅能辨明若更不听有司诘问元初巡察之人少加惩戒臣恐此属无复畏惮愈加恣横使京师吏民无所措其手足此岂合祖宗之意哉伏望朝廷指挥皇城司令送元初巡察人下开封府推问本情或别有仇嫌或察访卤莽各随其状依法施行仍自今后永为定制庶可以塞欺罔之源绝侵冤之门以全国家至公之道取进止
  论正家上殿札子司马光
  臣先曾上言为前管句兖国公主宅内臣等过恶至大乞不召还臣闻传宣入内内侍省令管上件内臣梁怀吉赴宫室而依旧勾当外议喧哗无不骇异臣闻太宗皇帝时姚坦为兖王宫翼善王有过失坦辄尽言諌正王及左右皆患之左右教王诈疾逾月不朝太宗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王起居状乳母曰王本无疾但以翼善姚坦简束太严王举动不得自由郁郁成疾耳太宗怒曰朕选端士为王僚属固欲教王为善今既不能纳用䂓谏而又诈疾欲朕逐去正人以求自便其可得乎且王年少不知出此皆汝辈教之耳命捽至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勉之太宗非不爱其子也诚以爱之则莫若纳之于善若纵其所欲不得谴诃适所以害之也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皇帝之子真宗皇帝之妹陛下之姑于天下可谓贵矣然献穆公主仁孝让恭有如寒族奉李氏宗䂓备尽妇道爱重其夫无妒忌之行至于天下称妇德者以献穆公主为首献穆公主岂不自知其身之贵哉诚以贵而行教然后能保其福禄全其令名故也臣谓陛下教子以义宜以太宗皇帝为法公主事夫以礼宜以献穆公主为法则风俗流于四方名誉施于后世今陛下曲徇公主之意不复裁之礼法使之无所畏惮陷入于恶触情任性以邀君父憎贱其夫不执妇道将何以形四方之风垂来世之则易曰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此言家道尚严不可专用恩治也伏望陛下近逐梁怀吉等复归前来贬窜之处其公主左右之人欲使陛下召还梁怀吉等者皆教导公主为不善之人也悉宜治其罪而逐之别择柔和谨愿者以补其缺仍戒敕公主以法者天下之公器若屡奉诏命不遵䂓矩虽天子之子亦不可得而私庶㡬有所戒惧率循善道可以永保福禄不失善名不然众人所云甚可畏也取进止
  乞简省细务不必尽关圣览上殿札子司马光
  臣闻皋陶赞于舜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盖言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众事无不美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堕哉万事隳哉盖言人君细碎无大略则群臣不尽力群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坏也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荀子曰明主好要暗主好详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故为人君者自有职事固不当详察细务也然则人君之职谓何臣愚以为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长短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其馀皆不足言也臣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史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一一躬亲阅视此盖国初艰难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旨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身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以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诚天下幸甚取进止
  辞赐金第二札子司马光
  臣前日蒙恩赐金五十两并银合臣以所赐过厚寻问永昭陵礼仪使范镇知旧例所无不敢当受遂具奏陈乞许令回纳伏蒙圣慈特降中使宣谕令受臣上荷恩遇至深至重蝼蚁微命不足为报愧惧流汗无所容措然臣窃闻昔韩昭侯有弊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仁君也不以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笑有为笑今袴岂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彼一弊袴犹不可以与无功之人况数十两之金乎魏太祖之为政有功宜赏不吝千金无功妄施分毫不与我太祖太宗之御臣下亦然故能驱驾英豪光启大业夫明主之不妄赏赐非吝之也诚以赐一无功则天下无功之人皆有徼觊之心有功之人皆怀怨望故也借使一人有功而人主赐之一金无功者不得其有功者必喜何则众人不得而我独得之是人主知我之功也其荣多矣如是则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虽使之赴汤火犹将甘而乐之若有功者赐千金无功者亦赐千金其有功者必不恱何则彼无功而我与之钧是人主待我无以异于彼也其辱深矣如是则有功者莫不解体谁肯竭其智力触冒死亡以徇国家之亟哉故官爵金帛者人主所以鼓舞群情使之奔走左右而不自知者也然则明主爱一嚬一笑岂为过论哉仁宗皇帝天性宽仁承累世馀烈府库充实身虽节俭而好施于人群臣左右贪求无厌赐予之例因兹寖广府库之积日益减耗不幸又于五年之中再遭大䘮左藏内藏奉宸等库率皆空竭当此之时旧例所有犹宜䥴减以救其弊况可以例外横赐无功之人乎且陛下以国用不足之故永厚陵犹遵遗制比永昭陵事事裁减而所赐群臣之物反更多于永昭陵之时臣虽小人贪昧财赂揣循此理能自安乎此臣所以日夜忧惶无以自处者也况府库之物乃天下万民之物也自非有功于民者皆不宜得之臣所以仰违诏命坚辞赐物至于再三者非自以饰小廉也乃欲助陛下成治道也伏望圣慈察其诚恳依臣前奏许令将所赐金并银合回纳入库取进止
  乞改求谏诏书札子司马光
  臣先于三月三十日上言乞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并许进实封状仍颁下诸路州军于要闹处出榜晓示鼓院检院州军长吏不得抑退臣昨奉圣旨令入见于今月二十三日到京蒙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赐臣看阅臣狂瞽妄言曲荷采纳岂独微臣之幸抑亦天下之幸此乃圣主之先务太平之本原也然臣伏读诏书其间有愚心未安者不敢不冒万死极竭以闻窃见诏书始末之言固尽善矣中间有云若乃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揺事机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进下则衒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审出于此茍不惩艾必能乱俗害治然则黜罚之行是亦不得已也臣闻明主推心以待其下而无所疑忌忠臣竭诚以事其上而无所畏避故情无不通言无不尽今诏书求谏而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臣唯不上言上言则皆可以六事罪之矣其所言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可以谓之阴有所怀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可以谓之犯非其分陈国家安危大计则可以谓之扇揺事机之重或与朝旨暗合则可以谓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之不便当改则可以谓之观望朝廷之意言民间之愁苦可闵则可以谓之衒惑流俗之情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言者矣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臣恐天下之士益箝口结舌非国家之福也又止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自非趋朝之人莫之得见所徇者狭伏望圣明于诏书中删去中间一节如臣三月三十日所奏颁布天下使天下之人晓然知陛下务在求谏无拒諌之心各尽所怀不忧黜罚如此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诸掌矣取进止
  乞省览农民封事札子司马光
  臣伏睹近降农民诉疾苦实封奏状王啬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诉重复外俱已签帖进入窃惟四民之中惟农最苦农夫寒耕热耘霑体涂足戴星而作戴星而息蚕妇育蚕治茧绩麻纺纬缕缕而积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极矣而又水旱霜雹蝗𧈱间为之灾幸而收成则公私之债交争互夺谷未离场帛未下机已非已有矣农夫蚕妇所食者糠籺而不足所衣者绨褐而不完直以世服田亩不知舍此之外更有可生之路故其子弟游市井者食甘服美目睹盛丽则不复肯归南亩矣至使世俗俳谐共以农为嗤鄙诚可哀也又况聚敛之臣于租税之外巧取百端以邀功赏青苗则强散重敛给陈纳新免役则刻剥穷民收养浮食保甲则劳于非业之作保马则困于无益之费可不念哉夫农蚕者天下衣食之原人之所仰以生也是以圣王重之臣不敢远引前古窃闻太宗皇帝尝游金明池召田妇数十人于殿上赐席使坐问以民间疾苦田妇愚戆无所隐避赐帛遣之太宗兴于侧微民间事固无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贵而忘之也故每临朝无一日不言及稼穑真宗皇帝乳母秦国夫人刘氏本农家也喜言农家之事真宗皇帝自幼闻之故为开封尹以善政著闻及践大位咸平景德之治为有宋隆平之极景德农田敕至今称为精当昔周公相成王作无逸曰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民之依盖以一盂之饭一尺之帛莫不出于艰难人主既知之则不肯用之于无益散之于无功骄侈之心无自而生矣伏惟太皇太后陛下深居九重皇帝陛下富于春秋自非今者濬发德音大开言路使畎亩之民皆得上封事则此曹疾苦何由有万分之一得达于天听哉其文辞鄙俚语言丛杂皆身受实患直贡其诚不可忽也伏望太皇太后陛下与皇帝陛下同赐省览庶以开广聪明资益圣性于民间情伪靡不周知异日太平之业由此为始矣取进止
  乞罢刺陜西义勇第二上殿札子司马光
  臣近曾上言乞罢刺陜西义勇事未审朝廷曽与不曾别为商量臣前次上殿乞陛下留意备边所谓备者非但添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已在于择将帅而修军政今将帅不才者未闻有所更改军政頺弊者未闻有所振举而忽取腹内州军之民尽刺以为兵外人闻之无不骇愕今陜西沿边正军动以万数朝廷若能择有方略胆勇之人以为将帅使之简去疲弱选取精锐勤加教习明行赏罚则虽欲取银夏而税其地擒赵谅祚而制其命有何所难况但止其钞盗乎今朝廷不孜孜以将帅军政为急而无故籍耕桑之民使之执兵徒有惊扰而实无所用臣不知谁为陛下画此䇿也昔康定庆历之间朝廷以元昊犯边官军不利已曾籍陜西之民以为乡弓手始者明出敕榜云但欲使之守䕶乡里必不刺充正军屯戍边境榜犹未收而朝廷尽刺充保捷指挥令于边州屯戍当是之时臣丁忧在陜备见其事民皆生长太平不识金革一旦调发为兵自陜以西闾阎之间如人人有䘮户户被掠号哭之声弥天亘野天地为之惨凄日月为之无色往往逃避于外官中絷其父母妻子急加追捕鬻卖田园以充购赏暨刺面之后人员教头利其家富百端诛剥衣粮不足以自赡须至取于私家或屯戍在边则更须千里供送祖父财产日销月铄以至于尽况其平生所习者惟桑麻耒耜至于甲胄弩槊虽日加教阅不免生踈而又资性戆愚加之畏懦临敌之际得便即思退走不惟自䘮其身更且拽动大阵自后官中知其无用遂大加沙汰给与公凭放令逐便而惰游已久不复肯服稼穑之劳兼田产已空无所复归皆流落冻馁不知所在长老至今言之犹长叹出涕其为失䇿较然可知足以为后来之戒而不足以为法也今朝廷虽云所籍之民止刺手背农隙之时委州县召集教阅只在乡里不令戍边而民间惩往年之事必大兴讹言互相惊扰朝廷号令失信前后已多虽州县之吏遍至民家靣加晓谕亦终不肯信逃亡避匿刑狱必繁怨嗟之声周遍一方足以动揺群心感伤和气若使分毫有益于国亦无所顾此有害无益显然明白近在目前设使教习得成一旦谅祚大举入寇边臣不能捍御而使之深入三辅东过潼关乃欲驱此乌合村民以拒之不亦难乎此适足以取戎狄之笑而已伏望陛下轸念生民深察得失其刺义勇事早赐寝罢取进止
  乞听宰臣等辞免郊赐札子司马光
  臣伏睹宰臣曽公亮等奏以河朔菑沴调用䌓冗欲望将来大礼毕两府臣寮更不赐银绢奉圣旨送学士院取旨议者或以为两府所赐无多纳之不足以富国而于待遇大臣之礼太薄颇为伤体臣愚窃以为不然古者冢宰制国用视年之丰耗量入以为出固不可于饥馑之时守丰登之法也是故岁㓙年榖不登君膳不祭肺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明君臣上下皆当深自贬损以救民急也臣窃惟国家帑藏素已空虚重以今岁河北之地灾害特甚曏者庆历之末河决商胡民田虽伤官仓无损而河北父子相食饥殍蔽野今河决之外加以地震官府民居荡为粪壤继以霖雨仓粟朽腐军食且乏何暇及民冬夏之交民必大困甚于庆历之时国家岂可坐而视之不加赈救乎况复城橹须修河防应塞百役并兴所废不赀当此之际朝廷上下安得不同心恊力痛加裁损以徇一方之急凡宣布惠泽则宜以在下为先樽节用度则宜以在上为始今欲裁损诸费不先于贵者近者则疏远之人安肯甘心而无怨乎必若为臣有大勲于天下虽锡之山川土田附庸何为不可若止因郊礼陪臣而受数百万之赏臣窃有所不安矣臣前所谓赏赐无节者此亦其一也虽臣下不辞犹应裁减况其自辞裁之何损乎傥若但务因循姑息度日欲裁损乘舆供奉之物则曰所减于制度大为削弱非所以华国欲裁损大臣无功之赏则曰所减无多亏伤大体非所以养贤欲裁损臣下浮冗之费则曰人情不恱恐致生事非所以安众如此则是国用永无可省之日下民永无苏息之期必至于涸竭穷极然后止也且君子之所尚者义也小人之所徇者利也为国者当以义褒君子以利恱小人今大臣以灾害之故辞锡赉以佐百姓之急义之可褒者也陛下从而听之乃所以为厚非所以为薄也虽然两府银绢止于二万匹两未足以救今日之灾又国家旧制每遇郊禋大赉四海下逮行伍无不霑洽不可于公卿大夫全无赐予臣愚以为文臣自大两省以上武臣及宗室自正任刺史以上内臣自押班以上将来大礼毕所赐并宜减半俟他年丰稔自依旧制其文武朝臣以下一切更不减似为酌中臣亦知此物未能富国诚冀国家因此渐思减损其馀浮费自今日为始耳臣素愚戆识虑肤浅所言者皆目前之实状非竒伟之高论也伏望陛下更赐裁察若果有可取乞断自圣志勿为众言所移则天下辛甚取进止


  文章辨体彚选卷一百七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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