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镜秘府论
释空海
日本金刚峰寺禅念沙门遍照金刚弘法大师空海(774-835),俗姓佐伯,804年(贞元二十年)七月至中国。806年(元和元年)八月回日本,做此书,专论南朝至中唐,分天地东南西北六卷。又简写为《文笔眼心抄》。所引资料,除皎然《诗式》外均佚,因而有重要参考价值。

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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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大仙利物,名教为基;君子济时,文章是本也。故能空中尘中,开本有之字,龟上龙上,演自然之文。至如观时变于三曜,察化成于九州,金玉笙簧,烂其文而抚黔首,郁乎焕乎,灿其章以驭苍生。然则一为名始,文则教源,以名教为宗,则文章为纪纲之要也。世间出世,谁能遗此乎!故经说阿毗跋致菩萨,必须先解文章。孔宣有言:“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人而不为《周南》、《邵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是知文章之义,大哉远哉!

文以五音不夺、五彩得所立名,章因事理俱明、文义不昧树号。因文诠名,唱名得义,名义已显,以觉未悟。三教于是分镳,五乘于是并辙。于焉《释经》妙而难入,《李篇》玄而寡和,《桑籍》近而争唱。游、夏得闻之日,屈、宋作赋之时,两汉辞宗,三国文伯,体韵心传,音律口授。沈侯、刘善之后,王、皎、崔、元之前,盛谈四声,争吐病犯,黄卷溢箧,缃帙满车。贫而乐道者,望绝访写;童而好学者,取决无由。

贫道幼就表舅,颇学藻丽,长入西秦,粗听馀论。虽然志笃禅默,不屑此事,爰有一多后生,扣闲寂于文囿,撞词花乎诗圃;音响难默,披卷函杖,即阅诸家格式等,勘彼同异,卷轴虽多,要枢则少,名异义同,繁秽尤甚。馀癖难疗,即事刀笔,削其重复,存其单号,总有一十五种类:谓《声谱》,《调声》,《八种韵》,《四声论》,《十七势》,《十四例》,《六义》,《十体》,《八阶》,《六志》,《二十九种对文》,《三十种病累》,《十种疾》,《论文意》,《论对属》等是也。配卷轴于六合,悬不朽于两曜,名曰《文镜秘府论》。庶缁素好事之人,山野文会之士,不寻千里,蛇珠自得;不烦旁搜,雕龙可期。

调四声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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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家调四声谱,具例如左:

平上去入配四方。

东方平声平怦病别

南方上声常上尚杓

西方去声祛《麦去》去刻

北方入声壬衽任入

凡四字一纽。或六字总归一纽。纽,《玉篇》:“女九切,结也,束也。”

皇晃璜镬禾祸和

滂旁傍薄婆泼糸皮

光广光郭戈果过

荒恍恍霍和火华

上三字,下三字,纽属中央一字,是故名为总归一入。

四声纽字,配为双声叠韵如后:

郎朗浪落黎礼丽捩

刚[口*冈]钢各笄[亻*开]计结

羊养恙药夷以异逸

乡响向谑奚𥰥喹缬

良两亮略离逦詈栗

张长怅著知倁智窒

凡四声,竖读为纽,横读为韵,亦当行下四字配上四字即为双声。若解此法,即解反音法。反音法有二种:一纽声反音,二双声反音。一切反音有此法也。

绮琴良首书林

钦伎柳觞深庐

释曰:竖读二字互相反也,傍读转气为双声,结角读之为叠韵。曰绮琴、云钦伎,互相反也,绮钦、琴伎两双声,钦琴、绮伎二叠韵。上谐则气类均调,下正则宫商韵切。持纲举目,庶类同然。

崔氏曰:傍纽者:已上三字无异本

风小月脍奇今精酉

表丰外厥琴羁酒盈

纽声双声者:已上五字无异本

土烟

天坞

右已前四字,纵读为反语,横读是双声,错读为叠韵。何者?土烟、天坞是反语,天土、烟坞是双声,天烟、土坞是叠韵,乃一天字而得双声叠韵。略举一隅而示,馀皆效此。

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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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凡四十字诗,十字一管,即生其意。头边二十字,一管亦得。六十、七十、百字诗,二十字一管,即生其意。语不用合帖,须直道天真,宛媚为上。且须识一切题目义最要。立文多用其意,须令左穿右穴,不可拘检。作语不得辛苦,须整理其道,格格,意也。意高为之格高,意下为之下格。律调其言,言无相妨,以字轻重清浊间之须稳。至如有轻重者,有轻中重,重中轻,当韵即见。且庄字全轻,霜字轻中重,疮字重中轻,床字全重,如清字全轻,青字全浊。诗上句第二字重中轻,不与下句第二字同声为一管。上去入声一声,上句平声,下句上去入;上句上去入,下句平声。以次平声,以次又上去入;以次上去入,以次又平声。如此轮回用之,直至于尾。两头管上去入相近,是诗律也。

△五言平头正律势尖头

皇甫冉诗曰:五言中司龙节贵,上客虎符新。地控吴襟带,有光汉缙绅。泛舟应度腊,入境便行春。何处歌来暮,长江建邺人。

又钱起《献岁归山》诗曰:五言欲知愚谷好,久别与春还。莺暖初归树,云晴却恋山。石田耕种少,野客性情闲。求仲时应见,残阳且掩关。

又五言绝句诗曰:胡风迎马首,汉月送娥眉。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

又崔曙《试得明堂火珠》诗曰: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天净光难灭,云生望欲无。终期圣明代,国宝在名都。

又陈闰《罢官后却归旧居》诗曰:不归江畔久,旧业已凋残。露草虫丝湿,湖泥鸟迹干。买山开客舍,选竹作鱼竿。何必劳州县,驱驰效一官。

△齐梁调诗

张谓《题故人别业》诗曰:五言平子归田处,园林接汝𣸣。落花开户入,啼鸟隔窗闻。池净流春水,山明敛霁云。昼游仍不厌,乘月夜寻君。

何逊《伤徐主簿》诗曰:五言世上逸群士,人间彻总贤。毕池论赏诧,蒋径笃周施。 又曰:一旦辞东序,千秋送北邙;客箫虽有乐,邻笛遂还伤。

又曰:提琴就阮籍,载酒觅扬雄;直荷行罩水,斜柳细牵风。

△七言尖头律

皇甫冉诗曰:闲看秋水心无染,高卧寒林手自栽。庐阜高僧留偈别,茅山道士寄书来。燕知社日辞巢去,菊为重阳冒雨开。残薄何时称献纳,临歧终日自迟回。

又曰:私云:钱起之诗也。自哂鄙夫多野性,贫居数亩半临湍。溪云带雨来茅洞,山鹊将雏上药栏。仙满床闲不厌,阴符在箧老羞看。更怜童子宜春服,花里寻师到杏坛。

元氏曰:声有五声,角征宫商羽也。分于文字四声,平上去入也。宫商为平声,征为上声,羽为去声,角为入声。故沈隐侯论云:“欲使宫征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固知调声之义,其为用大矣。

调声之术,其例有三:一曰换头,二曰护腰,三曰相承。

一,换头者,若兢于《蓬州野望》诗曰:

飘摇宕渠域,旷望蜀门隈,水共三巴远,山随八阵开。桥形疑汉接,石势似烟回。欲下他乡泪,猿声几处催。

此篇第一句头两字平,次句头两字去上入;次句头两字去上入,次句头两字平;次句头两字又平,次句头两字去上入;次句头两字又去上入,次句头两字又平:如此轮转,自初以终篇,名为双换头,是最善也。若不可得如此,则如篇首第二字是平,下句第二字是用去上入;次句第二字又用去上入,次句第二字又用平:如此轮转终篇,唯换第二字,其第一字与下句第一字用平不妨,此亦名为换头,然不及双换。又不得句头第一字是去上入,次句头用去上入,则声不调也。可不慎欤!

二,护腰者,腰,谓五字之中第三字也;护者,上句之腰不宜与下句之腰同声。然同去上入则不可用,平声无妨也。

庾信诗曰:谁言气盖代,晨起帐中歌。

“气”是第三字,上句之腰也;“帐”亦第三字,是下句之腰:此为不调。宜护其腰,慎勿如此。

三,相承者,若上句五字之内,去上入字则多,而平声极少者,则下句用三平承之。用三平之术,向上向下二途,其归道一也。

三平向上承者,如谢康乐诗云:溪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上句唯有“溪”一字是平,四字是去上入,故下句之上用“云霞收”三平承之,故曰上承也。

三平向下承者,如王中书诗曰:待君竟不至,秋雁双双飞。

上句唯有一字是平,四去上入,故下句末“双双飞”三平承之,故曰三平向下承也。

诗章中用声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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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上一字为一句,下二字为一句,或上二字为一句,下一字为一句。三言。上二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五言。上四字为一句,下二字为一句。六言。上四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七言。

三言一平声:惊七曜诏八神转金盖

二平声:排阊阖度天津纷上驮

四言一平声:宝运惟显世康礼博有穆晬仪槐棘恺悌

二平声:凝金晓陆紫玉山抽丹羽林发顾惟轻薄

三平声:高迈尧风仁风遐阐皮卿未群

五言一平声:九州不足步目击道存者

二平声:玄经满狭室绿水涌春波雨数斜塍断蒙县阙庄子

永惭问津所咏歌殊未已百行咸所该

三平声:披书对明烛兰生半上阶无论更漏缓天命多羸仄

终缺九丹成水潢众浍来洊雷扬远声

四平声:儒道推桓荣非关心尚贤

六言二平声:合国吹飨蜡宾沙头白鹤自舞次宿密悬花亭将士来迎道侧

日月驰迈不停仰瞻梓柚叶青八花沸跃神散

三平声:客行感思无聊停车向路不乘奄忽纵横无益洞口青松起风

忧从中发怆怆何不归栖高观不为时于所顾

四平声:蒸丹暂来岩下柴门半掩恒云濛濛霖雨气凝况又流飘他方

南至荥阳停息何为贪生自谪身为灰土消烂

五平声:蓬莱方丈相通人生几何多忧风起尘兴暝暝登高临河顾西

七言二平声:将军一去出湖海信是薄命向谁陈井上双桐未掩凤

嫁得作赋弹琴声寒雁一一渡辽水谁堪坐感箧里扇

三平声:相抱长眠不愿起自有倾城荡舟妾燕宫美女旧出名

复娉无双独立人二人拂镜开朱幕都护府里无相识

岱北云气昼昏昏自从将军出细柳左掖深闺行且宜

聊看玉房素女术

四平声:秋鸿千百相伴至曾舞纤腰入金谷妾用丹霞持作衣

燕山去塞三千里金门巧笑本如神洛城秋风依竹进

玉钗长袖共留宾唯见张女玄云调河畔青青唯见草

前期岁寒保一双

五平声:高楼岧峣连粉壁可怜春日桃花敷忖时俱来堪见迎

鸳鸯多情上织机云归沙幕偏能暗还嗟团扇匣中秋

深入遑遑偏易平将军勒兵讨辽川初言度燕征玄菟

六平声:朝朝愁向犹思床桃花蓲蘛无极妍春山兴云尽如罗

八种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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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诗有连韵,叠韵,转韵,叠连韵,掷韵,重字韵,同音韵,交锁韵。

一,连韵者,第五字与第十字同音,故曰连韵。如湘东王诗曰:ㄍ谷管新抽,淇园竹复修,作龙还葛水,为马向并州。

此上第五字是“抽”,第十字是“修”,此为佳也。

二,叠韵者,诗曰:看河水漠沥,望野草苍黄;露停君子树,霜宿女姓姜。

此为美矣。

三,转韵者,诗曰:兰生不当门,别是闲田草;夙被霜露欺,红荣已先老。谬接瑶花枝,结根君王池;顾无馨香美,叨沐清风吹。馀芳若可佩,卒岁长相随。

四,叠连韵者,第四、第五与第九、第十字同韵,故曰叠连韵。诗曰:羁客意盘桓,流泪下阑干;虽对琴觞乐,烦情仍未欢。

此为丽也。

五,掷韵者,诗云:不知羞,不敢留。但好去,莫相虑。孤客惊,百愁生。饭蔬箪食乐道,忘饥陋巷不疲。

此之谓也。

又曰:不知羞,不肯留。集丽城,夜啼声。出长安,过上兰。指扬都,越江湖。念邯郸,忘朝餐。但好去,莫相虑。

六,重字韵者,诗云:望野草青青,临河水活活;斜峰缆舟行,曲浦浮积沫。

此为善也。

七,同音韵者,所谓同音而字别也。诗曰:今朝是何夕,良人谁难觌;中心实怜爱,夜寐不安席。

此上第五字还是“席”音,此无妨也。

八,交锁韵。王昌龄《秋兴》诗云:日暮此西堂,凉风洗修木。著书在南窗,门馆常肃肃。苔草弥古亭,视听转幽独。或问余所营,刈黍就空谷。

四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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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云:经案陆士衡《文赋》云:“其为物也多姿,其为体也屡迁,其会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贵妍,暨音声之反复运算,若五色之相宣。”又云:“丰约之裁,俯仰之形,因宜适变,曲有微情。或言拙而喻巧,或理朴而辞轻,或袭故而弥新,或沿浊而更清。譬犹舞者赴节以投袂,歌者应弦而遣声。”文体周流,备于兹赋矣。陆公才高价重,绝世孤出,实辞人之龟镜,固难得文名焉。至于四声条贯,无闻焉尔。李充之制《翰林》,褒贬古今,斟酌病利,乃作者之师表;挚虞之《文章志》,区别优劣,编辑胜辞,亦才人之苑囿。其于轻重巧切之韵,低昂曲折之声,并秘之胸怀,未曾开口。纵复屈、宋奋飞于南楚,扬、马驰骛于西蜀,或升堂擅美,或入室称奇,争日月之光,竦凌云之气;敬通、平子,分路扬镳,武仲、孟坚,同途竞远;曹植、王粲、孔璋、公干之流,潘岳、左思、士龙、景阳之辈,自《诗》、《骚》之后,晋、宋已前,杞梓相望,良亦多矣。莫不扬藻敷萼,文美名香,彩与锦肆争华,发响共珠林合韵。然其声调高下,未会当今,唇吻之间,何其滞欤!

夫四声者,无响不到,无言不摄,总括三才,苞笼万象。刘滔云:“虽复雷霆疾响,虫鸟殊鸣,万籁争吹,八音递奏,出口入耳,触身动物,固无能越也。唯当形声之外,言语道断,此所不论,竟蔑闻于终古,独见知于季代,亦足悲夫。虽师旷调律,京房改姓,伯喈之出变音,公明之察鸟语,至于此声,竟无先悟。且《诗》、《书》、《礼》、《乐》,圣人遗旨,探赜索隐,亦未之前闻。宋末以来,始有四声之目。沈氏乃著其谱论,云起自周。故沈氏《宋书》《谢灵运传》云:“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故使宫羽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至于先士茂制,讽高历赏,子建函谷之作,仲宣霸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怀,非傍经史,正以音律调韵,取高前式。”刘滔亦云:“得者暗与理合,失者莫识所由,唯知龉难安,未悟安之有术。若‘南国有佳人’,‘夜半不能寐’,岂用意所得哉!”萧子显《齐书》云:“沈约、谢朓、王融,以气类相推,文用宫商,平上去入为四声,世呼为永明体。”然则萧赜永明元年,即魏高祖孝文皇帝太和之六年也。昔永嘉之末,天下分崩关、河之地,文章殄灭。魏昭成、道武之世,明元、太武之时,经营四方,所未遑也。虽复网罗俊民,献纳左右;而文多古质,未营声调耳。及太和任运,志在辞彩,上之化下,风俗俄移。故《后魏文苑序》云:“高祖驭天镜,锐情文学,盖以颉颃汉彻,淹跨曹丕,气远韵高,艳藻独构。衣冠仰止,咸慕新风,律调颇殊,曲度遂改,辞罕渊源,言多胸臆,练古雕今,有所未值。至于雅言丽则之奇,绮合绣联之美,眇历年岁,未闻独得。既而陈郡袁翻、河内常景,晚拔畴类,稍革其风。及肃宗御历,文雅大盛,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从此之后,才子比肩,声韵抑扬,文情婉丽,洛阳之下,吟讽成群。及徙宅邺中,辞人间出,风流弘雅,泉涌云奔,动合宫商,韵谐金石者,盖以千数,海内莫之比也。郁哉焕乎,于斯为盛!乃瓮牖绳枢之士,绮襦纨之童,习俗已久,渐以成性。假使对宾谈论,听讼断决,运笔吐辞,皆莫之犯。

又吴人刘勰著《雕龙篇》云:“音有飞沈,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离句其必睽;沈则响发如断,飞则声扬不还;并鹿卢交往,逆鳞相批,迕其际会,则往蹇来替,其为疹病,亦文家之吃也。”又云:“声尽妍嗤,寄在吟咏,滋味流于下句,风力穷于和韵。异音相慎谓之和,同声相应谓之韵,韵气一定,则余声易遣,和体抑扬,故遗响难契矣。”此论,理到优华,控引弘博,计其幽趣,无以间然。但恨连章结句,时多涩阻,所谓能言之者也,未必能行者也。

颍川锤嵘之作《诗评》,料简次第,议其工拙。乃以谢朓之诗末句多蹇,降为中品,侏儒一节,可谓有心哉!又云:“但使清浊同流,口吻调和,斯为足矣。至于平上去入,馀病未能。”经谓:嵘徒见口吻之为工,不知调和之有术,譬如刻木为鸢,搏风远,见其抑扬天路,骞翥烟霞,咸疑羽翮之行然,焉知王尔之巧思也。四声之体调和,此其效乎!除四声已外,别求此道,其犹之荆者而北鲁、燕,虽遇牧马童子,何以解锤生之迷。或复云:“馀病未能。”观公此病,乃是膏盲之疾,纵使华陀集药,扁鹊投针,恐魂归岱宗,终难起也。嵘又称:“昔齐有王元长者,尝谓馀曰:‘宫商与二仪俱生,往古诗人,不知用之。唯范晔、谢公颇识之耳。’”今读范侯赞论,谢公赋表,辞气流靡,罕有挂碍,斯盖独悟于一时,为知声之创首也。

洛阳王斌撰《五格四声论》,文辞郑重,体例繁多,剖析推研,忽不能别矣。魏定州刺史甄思伯,一代伟人,以为沈氏《四声谱》不依古典,妄自穿凿,乃取沈君少时文咏犯声处以诘难之。又云:“若计四声为纽,则天下众声无不入纽,万声万纽,不可止为四也。”经以为三王异礼,五帝殊乐,质文代变,损益随时,岂得胶柱调瑟,守株伺兔者也。古人有言:“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孔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易》曰:“一开一阖谓之变,往来无穷谓之通。”甄公此论,恐未成变通矣。且天平上去入者,四声之总名也,征整政只者,四声之实称也。然则名不离实,实不远名,名实相凭,理自然矣。故声者逐物以立名,纽者因声以转注。万声万纽,纵如来言;但四声者,譬之轨辙,谁能行不由轨乎?纵出涉九州,巡游四海,谁能入不由户也?四声总括,义在于此。

经数闻江表人士说:梁王萧衍不知四声,尝从容谓中领军朱异曰:“何者名为四声?”异答云:“‘天子万福’,即是四声。”衍谓异:“‘天子寿考’,岂不是四声也。”以萧主之博洽通识,而竟不能辨之。时人咸美朱异之能言,叹萧主之不悟。故知心有通塞,不可以一概论也。今寻公文咏,辞理可观;但每触笼网,不知回避,方验所说非凭虚矣。

沈氏《答甄公论》云:“昔神农重八卦,卦无不纯,立四象,象无不象。但能作诗,无四声之患,则同诸四象。四象既立,万象生焉;四声既周,群声类焉。经典史籍,唯有五声,而无四声。然则四声之用,何伤五声也。五声者,宫商角徵羽,上下相应,则乐声和矣;君臣民事物,五者相得,则国家治矣。作五言诗者,善用四声,则讽咏而流靡;能达八体,则陆离而华洁。明各有所施,不相妨废。昔周、孔所以不论四声者,正以春为阳中,德泽不偏,即平声之象;夏草木茂盛,炎炽如火,即上声之象;秋霜凝木落,去根离本,即去声之象;冬天地闭藏,万物尽收,即入声之象:以其四时之中,合有其义,故不标出之耳。是以《中庸》云:“圣人有所不知,匹夫匹妇,犹有所知焉。斯之谓也。”

魏秘书常景为《四声赞》曰:“龙图写象,鸟迹ゼ光。辞溢流征,气靡清商。四声发彩,八体含章。浮景玉苑,妙响金锵。”虽章句短局,而气调清远;故知变风俗下,岂虚也哉。齐仆射阳休之,当世之文匠也,乃以音有楚、夏,韵有讹切,辞人代用,今古不同,遂辨其尤相涉者五十六韵,科以四声,名曰《韵略》。制作之士,咸取则焉,后生晚学,所赖多矣。齐太子舍人李节,知音之士,撰《音韵决疑》,其序云:“案《周礼》:‘凡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大蔟为征,沽洗为羽。’商不合律,盖与宫同声也。五行则火土同位,五音则宫商同律,ウ与理合,不其然乎。吕静之撰《韵集》,分取无方。王微之制《鸿宝》,咏歌少验。平上去入,出行闾里,沈约取以和声之,律吕相合。窃谓宫商徵羽角,即四声也。羽,读如括羽之羽,亦之和同,以拉群音,无所不尽。岂其藏埋万古,而未改于先悟者乎?”经每见当世文人,论四声者众矣,然其以五音配偶,多不能谐;李氏忽以《周礼》证明,商不合律,与四声相配便合,恰然悬同。愚谓钟、蔡以还,斯人而已。

地卷(论体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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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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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诗有学古今势一十七种,具列如后:

第一,直把入作势;第二,都商量入作势; 第三,直树一句,第二句入作势; 第四,直树两句,第三句入作势; 第五,直树三句,第四句入作势; 第六,比兴入作势;第七,谜比势;第八,下句拂上句势; 第九,感兴势;第十,含思落句势;第十一,相分明势; 第十二,一句中分势;第十三,一句直比势;第十四,生杀回薄势; 第十五,理入景势;第十六,景入理势;第十七,心期落句势。

第一,直把入作势。

直把入作势者,若赋得一物,或自登山临水,有闲情作,或送别,但以题目为定;依所题目,入头便直把是也。皆有此例。 昌龄《寄驩州》诗入头便云:“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又《见谴至伊水》诗云:“得罪由己招,本性易然诺。” 又《题上人房》诗云:“通经彼上人,无迹任勤苦。” 又《送别》诗云:“春江愁送君,蕙草生氛氲。” 又《送别》诗云:“河口饯南客,进帆清江水。” 又如高适云:“郑侯应栖遑,五十头尽白。” 又如陆士衡云:“顾侯体明德,清风肃已迈。”

第二,都商量入作势。

都商量入作势者,每咏一物,或赋赠答寄人,皆以入头两句平商量其道理,第三第四第五句入作是也。皆有其例。 昌龄《上同州使君伯》诗言:“大贤奈孤立,有时起丝纶。伯父自天禀,元功载生人。”是第三句入作。 又《上侍御七兄》诗云:“天人俟明略,益、稷分尧心。利器必先举,非贤安可任。吾兄执严宪,时佐能钩深。”此是第五句入作势也

第三,直树一句,第二句入作势。

直树一句者,题目外直树一句景物当时者,第二句始言题目意是也。 昌龄《登城怀古》诗入头便云:“林,薮寒苍茫,登城遂怀古。” 又《客舍秋霖呈席姨夫》诗云:“黄叶乱秋雨,空斋愁暮心。” 又:“孤烟曳长林,春水聊一望。” 又《送鄢贲觐省江东》诗云:“枫桥延海岸,客帆归富春。” 又《宴南亭》诗云:“寒江映村林,亭上纳高洁。”此是直树一句,第二句入作势。

第四,直树两句,第三句入作势。

直树两句,第三句入作势者,亦题目外直树两句景物,第三句始入作题目意是也。 昌龄《留别》诗云:“桑林映陂水,雨过宛城西,留醉楚山别,阴云暮凄凄。”此是第三句入作势也。

第五,直树三句,第四句入作势。

直树三句,第四句入作势者,亦有题目外直树景物三句,然后即入其意,亦有第四第五句直树景物,后入其意,然恐烂不佳也。 昌龄《代扶风主人答》云:“杀气凝不流,风悲日彩寒,浮埃起四远,游子弥不欢。”此是第四句入作势。 又《旅次至周至过韩七别业》诗云:“春烟桑柘林,落日隐荒墅,泱漭平原夕,清吟久延伫。故人家于兹,招我渔樵所。”此是第五句入作势。

第六,比兴入作势。

比兴入作势者,遇物如本立文之意,便直树两三句物,然后以本意入作比兴是也。 昌龄《赠李侍御》诗云:“青冥孤云去,终当暮归山;志士杖苦节,何时见龙颜?” 又云:“眇默客子魂,倏铄川上晖,还云惨知暮,九月仍未归。” 又:“迁客又相送,风悲蝉更号。” 又崔曙诗云:“夜台一闭无时尽,逝水东流何处还。” 又鲍照诗曰:“鹿鸣思深草,蝉鸣隐高枝,心自有所疑,旁人那得知。”

第七,谜比势。

谜比势者,言今词人不悟有作者意,依古势有例。 昌龄《送李邕之秦》诗云:“别怨秦、楚深,江中秋云起,言别怨与秦,楚之深远也。别怨起自楚地,既别之后,恐长不见,或偶然而会,以此不定,如云起上腾于青冥,从风飘荡,不可复归其起处,或偶然而归尔。天长梦无隔,月映在寒水。”虽天长,其梦不隔。夜中梦见。疑由相会,有如别,忽觉,乃各一方,互不相见,如月影在水,至曙,水月亦了不见矣。

第八,下句拂上句势。

下句拂上句势者,上句说意不快,以下句势拂之,令意通。 古诗云:“夜闻木叶落,疑是洞庭秋。” 昌龄云:“微雨随云收,濛濛傍山去。” 又云:“海鹤时独飞,永然沧洲意。”

第九,感兴势。

感兴势者,人心至感,必有应说,物色万象,爽然有如感会。亦有其例。 如常建诗云:“冷冷七弦遍,万木澄幽音,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又王维《哭殷四》诗云:“泱漭寒郊外,萧条闻哭声,愁云为苍茫,飞鸟不能鸣。”

第十,含思落句势。

含思落句势者,每至落句,常须含思;不得令语尽思穷;或深意堪愁,不可具说。即上句为意语,下句以一景物堪愁,与深意相惬便道。仍须意出成感人始好。 昌龄《送别》诗云:“醉后不能语,乡山雨雾雾。” 又落句云:“日夕辨灵药,空山松桂香。” 又:“墟落有怀县,长烟溪树边。” 又李湛诗云:“此心复何已,新月清江长。”

第十一,相分明势。

相分明势者,凡作语皆须令意出,一览其文,至于景象,恍然有如目击;若上句说事未出,以下一句助之,令分明出其意也。 如李湛诗云:“云归石壁尽,月照霜林清。” 崔曙诗云:“田家收已尽,苍苍唯白茅。”

第十二,一句中分势。

一句中分势者,“海净月色真。”

第十三,一句直比势。

一句直比势者,“相思河水流。”

第十四,生杀回薄势。

生杀回薄势者,前说意悲凉,后以推命破之;前说世路伶俜荣宠,后以至空之理破之入道是也。

第十五,理入景势。

理入景势者,诗不可一向把理,皆须入景,语始清味;理欲入景势,皆须引理语入一地及居处,所在便论之,其景与理不相惬,理通无味。昌龄诗云:“时与醉林壑,因之堕农桑,槐烟渐含夜,楼月深苍茫。”

第十六,景入理势。

景入理势者,诗一向言意,则不清及无味;一向言景,亦无味。事须景与意相兼始好。凡景语入理语,皆须相惬,当收意紧,不可正言。景语势收之便论理语,无相管摄。方今人皆不作意,慎之。 昌龄诗云:“桑叶下墟落,鶤鸡鸣渚田,物情每衰极,吾道方渊然。”

第十七,心期落句势。

心期落句势者,心有所期是也。 昌龄诗云:“青桂花未吐,江中独鸣琴。”言青桂花吐之时,期得相见;花既未吐,即未相见,所以江中独鸣琴。 又诗云:“还舟望炎海,楚叶下秋水。”言至秋方始还。此《送友人之安南》。

十四例(皎公《诗议》新立八种对十五例,具如后。十五例御草本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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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叠用事之例;二,上句用事,下句以事成之例;三,立兴以意成之例;四,双立兴以意成之例;五,上句古,下句以即事偶之例;六,上句立意,下句以意成之例;七,上句体物,下句以状成之例;八,上句体时,下句以状成之例;九,上句用事,下句以意成之例;十,当句各以物色成之例;十一,立比以成之例;十二,覆意之例;十三,叠语之例;十四,避忌之例;御草本消之。十五,轻重错谬之例。

一,重叠用事之例。诗曰:“净宫邻博望,香刹对承华。”

二,上句用事,下句以事成之例。诗曰:“子玉之败,屡增惟尘。”上句出《传》,下句出《诗》。 三,立兴以意成之例。《诗》曰:“营营青蝇,止于樊,恺悌君子,无信谗言。”又诗云:“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馀哀。”

四,双立兴以意成之例。《诗》曰:“鼓钟锵锵,淮水汤汤,忧心且伤。”又诗曰:“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五,上句古,下句以即事偶之例。诗曰:“昔闻汾水游,今见尘外镳”

六,上句意,下句以意成之例。《诗》曰:“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七,上句体物,下句以状成之例。诗曰:“朔风吹飞雨,萧条江上来。”

八,上句体时,下句以状成之例。诗曰:“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九,上句用事,下句以意成之例。诗曰:“虽无玄豹姿,终隐南山雾。”

十,当句各以物色成之例。诗曰:“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十一,立比以成之例。诗曰:“余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

十二,覆意之例。诗曰:“延州协心许,楚老惜兰芳,解剑竟何及,抚坟徒自伤。”

十三,叠语之例。诗曰:“故人心尚尔,故心人不见。”又诗曰:“既为风所开,还为风所落。”

十四,避忌之例。诗曰:“何况双飞龙,羽翼纵当乘。”又诗曰:“吾兄既凤翔,王子亦龙飞。”

十五,轻重错谬之例。陈王之诔武帝,遂称“尊灵永蛰”;孙楚之哀人臣,乃云:“奄忽登遐。”子荆《王骠骑诔》。此错缪一例也,见《颜氏传》。今于古律之上,始末酷论,以祛未悟,则反正之道,可得而闻也。

十体(崔氏《新定诗体》开十种体,具例如后出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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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形似体;二,质气体;三,情理体;四,直置体;五,雕藻体;六,映带体;七,飞动体;八,婉转体;九,清切体;十,菁华体。

一,形似体。

形似体者,谓貌其形而得其似,可以妙求,难以粗测者是。诗曰:“风花无定影,露竹有馀清。”又云:“映浦树疑浮,入云峰似减。如此即形似之体也。

二,质气体。

质气体者,谓有质骨而作志气者是。诗云:“雾烽暗无色,霜旗冻不翻,雪覆白登道,冰塞黄河源。”此是质气之体也。

三,情理体。

情理体者,谓抒情以入理者是。诗云:“游禽暮知返,行人独未归。”又云:“四邻不相识,自然成掩扉。”此即情理之体也。

四,直置体。

直置体者,谓直书其事置之于句者是。诗云:“马衔苜蓿叶,剑莹鸭鹈膏。”又曰:“隐隐山分地,沧沧海接天。”此即是直置之体。

五,雕藻体。

雕藻体者,谓以凡事理而雕藻之,成于妍丽,如丝彩之错综,金铁之砥炼是。诗曰:“岸绿开河柳,池红照海榴。”又曰:“华志怯驰年,韶颜惨惊节。”此即是雕藻之体。

六,映带体。

映带体者,谓以事意相惬,复而用之者是。诗曰:“露花疑濯锦,泉月似沉珠。”此意花似锦,月似珠,自昔通规矣。然蜀有濯锦川,汉有明珠浦,故特以为映带。又曰:“侵云蹀征骑,带月倚雕弓。”“云骑”与“月弓”是复用,此映带之类。又曰:“舒桃临远骑,垂柳映连营。”

七,飞动体。

飞动体者,谓词若飞腾而动是。诗曰:“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又云:“月光随浪动,山影逐波流。”此即飞动之体。

八,婉转体。

婉转体者,谓屈曲其词,婉转成句是。诗曰:“歌前日照梁,舞处尘生袜。”又曰:“泛色松烟举,凝花菊露滋。”此即婉转之类。

九,清切体。

清切体者,谓词清而切者是。诗曰:“寒葭凝露色,落叶动秋声。”又曰:“猿声出峡断,月彩落江寒。”此即是清切之体。

十,菁华体。

菁华体者,得其精而忘其粗者是。诗曰:“青田未矫翰,丹穴欲乘风。”鹤生青田,凤出丹穴;今只言青田,即可知鹤,指言丹穴,即可知凤,此即文典之菁华。又曰:“曲沼疏秋盖,长林卷夏帷。”曲沼,池也。又曰:“积翠微深潭,舒丹明浅濑。”丹即霞,翠即烟也。今只言丹、翠,即可知烟、霞之义。况近代之儒,情识不周于变通,即坐其危险,若兹人者,固未可与言。

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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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一曰风。

体一国之教谓之风。《关雎》、《麟趾》文化,王者之风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王云:“天地之号令曰风。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行春令则和风生,行秋令则寒风杀,言君臣不可轻其风也。”

二曰赋。

皎云:“赋者,布也。匠事布文,以写情也。”王云:“赋者,错杂万物,谓之赋也。”

三曰比。

皎曰:“比者,全取外象以兴之,‘西北有浮云’之类是也。”王云:“比者,直比其身,谓之比假,如‘关关雎鸠’之类是也。”

四曰兴。

皎曰:“兴者,立象于前,后以人事谕之,《关雎》之类是也。”王云:“兴者,指物及比其身说之为兴,盖托谕谓之兴也。”

五曰雅。

皎曰:“正四方之风谓雅。正有小大,故有大小雅焉。”王云:“雅者,正也。言其雅言典切,为之雅也。”

六曰颂。

王云:“颂者,赞也。赞叹其功,谓之颂也。”皎云:“颂者,容也。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也。”

古人云:“颂者,敷陈似赋,而不华侈;恭慎如铭,而异规诫。”以六义为本,散乎情性,有君臣讽刺之道焉,有父子兄弟朋友规正之义焉。降及游览答赠之例,各于一道,全其雅正。

八阶(《文笔式》。又《诗格》转反为八体,后采八阶。御草本有此,而以朱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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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咏物阶;二,赠物阶;三,述志阶;四,写心阶;五,返讠州阶;六,赞毁阶;七,援寡阶;八,和诗阶。

第一,咏物阶。诗曰:“双眉学新绿,二脸例轻红,言模出浪鸟,字写入花虫。”又云:“洒尘成细迹,点水作圆文,白银花里散,明珠叶上分。”

释曰:闻神岭而赋金花,睹仙蓬以歌玉叶,或思今而染墨,乍感昔以抽毫。此乃咏物之阶斯显,即事之言是著。

第二,赠物阶。诗曰:“心贞如玉性,志洁若金为,托赠同心叶,因附合欢枝。”又曰:“合瞑刺缝罢,守啼方达曙,带长垂两巾,代人交手处。”

释曰:乍遗芳蕴之菉叶,时赠滴沥之轻花,假类玉以制文,托如金而起咏,虽复表心著迹,还以赠物为名。

第三,述志阶。诗曰:“有鸟异孤鸾,无群飞独漾,鹤戏逐轻风,起响三台上。”又曰:“丈夫怀慷慨,胆上涌波奔,只将三尺剑,决构一朱门。”

释曰:燕雀之为易测,鸾凤之操难知,有如候雁衔芦,腾龙附云,上哲托以呈抱,明贤因而表志,坦荡之位既陈,慷慨之雄是立。

第四,写心阶。诗曰:“命礼遣舟车,伫望谈言志,若值信来符,共子同琴瑟。”又曰:“插花花未歇,薰衣衣已香,望望遥心断,凄凄愁切肠。”

释曰:春光暖暖,托青鸟以通言;夏日悠悠,因红笺而表意。若也招朋命侣,方事一斟两酌;追旧狎新,如应三挥四抚。既倾一樽若是,故以写心为名。

第五,返洲阶。诗曰:“盛夏盛炎光,焦天焦气烈。”又曰:“清阶清溜泻,凉户凉风入。”

释曰:此述凉秋,彼陈盛暑,九冬雪状凄人,三春风光可玩。即二节各举,且两时互列,语既差舛,故以酬为名。

第六,赞毁阶。诗曰:“施朱桃恶采,点黛柳惭色。”又云:“皓,雪已藏晖,凝霜方叠影。”

释曰:赞此练葛无方,毁彼罗纨取证,既近辱缇锦,亦远耻霜雪。至如梁家画黛,汉女久矣低颜;宋里施朱,江妃故宜敛色。且自重。又曰:褒贬之事既彰,赞毁之阶是立。

第七,援寡阶。诗曰:“女萝本细草,抽茎信不功,凭高出岭上,假树入云中。”又云:“愁临玉台镜,泪垂金缕裙。”

释曰:登岩眺远,陟岭瞻高,此乃假彼敷荣,因他茂实。且复何异鸾镜绝尘,遂写如花之嫩颊;龙津屏浪,乃照似月之蛾眉。既凭有功,亦假托于信。又曰而住。

第八,和诗阶。诗曰:“花桃微散红,萌兰稍开紫,客子情已多,春望复如此。”又曰:“风光摇陇麦,日华英林蕊,春情重以伤,归念何由弭。”

释曰:黄兰碧桂,风舞叶上之飞香;紫李红桃,日漾花中之艳色。彼既所呈九暖,此即复答三春。兼疑秋情,齐嗟夏抱。染墨之辞不异,述怀之志皆同,彼此宫商,故称相和。王斌有言曰:“无山可以减水,有日必应生月。”夫洲采答诗,言法语复,但令切著,施教无兼。

六志(《笔札》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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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直言志;二曰,比附志;三曰,寄怀志;四曰,起赋志;五曰,贬毁志;六曰,赞誉志。

一曰,直言志。

直言志者,谓的申物体,指事而言,不藉馀风,别论其咏。即假作《屏风诗》曰:“绿叶霜中夏,红花雪里春,去马不移迹,来车岂动轮。”

释曰:画树长青,不许经霜变色;图花永赤,甯应度雪改容。毫模去迹,料判未移踪;笔写行轮,何能进辙。如斯起咏,所例曰直,不藉烦词,自然应格悟

二曰,比附志。

比附志者,谓论体写状,寄物方形,意托斯间,流言彼处。即假作《赠别》诗曰:“离情弦上急,别曲雁边嘶,低云百种千过郁,垂露几千行啼。”

释曰:无方叙意,寄急状于弦中;有意论情,附嘶声于雁侧。上见低云之郁,托愁气以合词;下瞩垂露悬珠,寄啼行而奋笔。意在妆颊,喻说鲜花;欲述眉形,假论低月。传形在去,类体在来,意涉斯言,方称比附。

三曰,寄怀志。

寄怀志者,谓情含郁抑,语带讥微,事侧例膏盲,词褒谲诡。即假作《幽兰》诗曰:“日月虽不照,馨香要自丰,有怨生幽地,无由逐远风。”

释曰:“吝道日月不明,自表生于幽地;略述馨香有质,还论逐吹无由。犹屈原多侠,《离骚》之咏勃兴;贾谊不申,《伏鸟》之歌云作。如斯之例,因号寄怀。

四曰,起赋志。

起赋志者,谓《斤斥》论古事,指列今词,模《春秋》之旧风,起笔札之新号。或指人为定,就迹行以题篇;或立事成规,造因由而遣笔。附申名况,托志浮流言,例此之徒,皆名起赋。即假作《赋得鲁司寇》诗曰:“隐见通荣辱,行藏备卷舒,避席谈曾子,趋庭诲伯鱼。”

释曰:有道无道之说,备列前闻;用之舍之之事,名传后代。曾参避席,文载《孝经》;鲤也过庭,义班《论语》。如斯之例,事得成言,因旧行新,故名起赋者也。

五曰,贬毁志。

贬毁志者,谓指物实佳,兴文道恶,他言作是,我说宜非。文笔见贬,言词致毁,证善为恶,因以名之。即假作《田家》诗曰:“有意嫌千石,无心羡九卿,且悦丘园好,何论冠盖生。”

释曰:千石崇高,兴言有弃;九卿位重,所愿无心。翻非冠盖,例悦丘园,贬毁之情,自然隆著。

六曰,赞誉志。

赞誉志者,谓心珍贱物,言贵者不如;意重今人,先贤莫及。词褒笔味,玄欺丰岁之珍;语赞文峰,剧胜饥年之粟。小中出大,短内生长,拔滞升微,方之赞誉。即假作《美人》诗,诗曰:“宋腊何须说,虞姬未足谈,颊态花翻愧,眉成月倒惭。”

释曰:宋腊无双,播徽音于笔札;虞姬罕匹,飞令誉于含章。鲜花笑树,刺施妆之未如;初月云开;信图眉而莫及。俱论彼弱,玄识此强,假名具陈,方申指的。

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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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意;二,夏意;三,秋意;四,冬意;五,山意;六,水意;七,雪意;八,雨意;九,风意。

△春意

云生似盖,雾起如烟。山行

垂松万岁,卧柏千年。山行

罗云出岫,绮雾张天。山行

红桃绣苑,碧柳装田。游园

风生玉艳,日带金妍。野望

窗中落粉,瑟上鸣弦。

朝云蔽日,夕雨倾天。大雨

三山引雾,六泽浮烟。望晴

鸿归塞北,雁入幽边。望晴

蜂歌树里,蝶舞花前。游园

悲瞻汉地,泣望胡天。从戎

秦娥鼓瑟,越女调弦。席兴

离衿十载,别袂三年。怨别

风飘绮袖,日照花钿。美人

鸣钟伏赵,掺鼓降燕。剑骑

三山带雾,五仞含烟。剑骑

平原皎洁,下蔡芬芳。游园

金池水绿,玉苑花红。游园

灯前覆盏,烛下倾觞。夜饮

鸿辞绣沼,燕入华梁。伤别

游蜂熠耀,舞蝶翱翔。酣饮

花开故苑,柳发新装。游池

同观比翼,共眺鸳鸯。游池

眉间叶绿,脸上花黄。美人

琴宜袖短,舞势裙长。妓女

悬情忆土,举目思乡。客怨

云生鹤岭,雾起鸾岗。山行

天开宝艳,日写金光。渊居

风飘洞户,月照长廊。渊居

环欹照曜,佩动铿锵。捣练

兰腰婀娜,玉手低昂。捣练

猿啼柏阜,鸟唤松岗。山行

三危鸟翅,九折羊肠。山行

鸣鸠振羽,噪雁番归。

风飘芍药,日照墙微。野望

娇同汉妇,态若湘妃。美人

朝悲凤幕,夜泣鸾帷。闺怨

良人悯默,贱女歔欷。送别

娼人过汉,荡妇桑媒。寓目

房栊夜泣,洞户朝悲。闺怨

持花夕返,采叶朝归。蚕妇

孤眠绣帐,独寝罗帏。闺怨

颜同赵燕,面似西施。美人

稚儿荷条,织女鸣机。田家

寻山采蕨,亘野收薇。田家

啼淹武服,泣烂戎衣。从戎

红桃似颊,碧柳如眉。游园

萍开旧沼,藕发新泥。游池

黄禽命驾,紫燕相随。寓目

丹桃晔晔,绿竹猗猗。游池

观鱼引咏,视鸟兴诗。同上

桃蹊遣爵,菊浦酬卮。园瞧

风光紫阙,日曜丹墀。同上

新梅婀娜,嫩柳逶迤。

宜男窈窕,少女参差。芳草

龙城马倦,雁塞人疲。从戎

通情豆蔻,奇意相思。美人

云从浪覆,日逐波欹。

由来广额,本自长眉。美人

君心易改,妾意难移。美人

△夏意

烟云夕卷,火雾朝开。

招凉入苑,避暑登台。游园

临池命盏,入水呼杯。池醮

风扌委翠柳,月灼芳梅。游园

单纱夜剪,轻縠朝裁。妓女

阳风乍举,炎气翻来。焰气

寻风照灼,逐水徘徊。游池

浮瓜百只,沈李千枚。

朱霞东起,赤日西颓。日晚

飘风蝶起,拂水莲开。游园

松禽风响,柏鸟声哀。山行

愁心叵却,眼泪难裁。闺怨

榴觞满榼,菊酒盈杯。对酒

酬觞玉德,献雅金才。叙觞

同尝凤髓,共乳龙胎。贵席

时登水殿,或上风台。避暑

三桃宜献,五柳堪酬。望人

巫山我爱,洛浦君求。神女

移床就沼,改幕依流。

兰池逊遁,金谷周游。游园

长宵缱绻,永夜绸缪。美人

胡城足怨,陇幕多愁。客怨

分桃入宠,割袖为俦。美人

临池顾影,就水搔头。美人

终轻七贵,焉重五侯。逸仕

眉造态,雹粉倦羞。美人

江边乱渌,溪上迷红。美人

天开龙日,海放鱼风。寓目

追凉上苑,避暑幽宫。避暑

观鱼濠上,眺美桑中。寓目

闲门耿耿,寂帐忡忡。有怀

朝看列缺,暮望丰隆。雨貌

云从土马,水逐泥牛。雨貌

元轻别鹊,本谢蜩虫。谦短

金声漏尽,玉润番终。伤情

芳凉易竭,玉井先穷。伤游

秦庭奋猛,汉室驰雄。

先持宝剑,却挽乌弓。

平生好怒,立性从戎。

才非白马,智阙青牛。谦短

檐前花笑,户外莺娇。

花园命驾,绮殿相招。

弹琴弱腕,妙舞纤腰。妓女

兴言呜咽,发语号咷。

歌持越剑,舞拔吴刀。剑骑

池旁寄意,折藕相撩。采莲

鱼灯晃夜,龙烛明宵。夜饮

关山迢迢,津路遥遥。远移

长安远远,白日迢迢。

驰轮汉室,策马胡桥。

终军弃帛,司马题桥。求迁

心存骥尾,意托鸿毛。求迁

△秋意

火云将阅,水月翻明。

锦霞朝暗,碧雾霄清。

晨看度雁,夜视飞萤。

灯来若月,火度如星。秋夜

金风乍动,縠袖时轻。

花凋玉苑,月落金城。伤逝

鸿辞汉沼,燕别吴庭。怨别

秦宫振响,汉室扬名。美人

灯前灭影,烛下流形。伤逝

龙门泣泪,马邑悲鸣。从戎

啼看绣帐,泣望花屏。闺情

能妆面貌,巧画蛾眉。美人

能歌缓唱,妙舞腰轻。

蒲桃我酌,竹叶君倾。乐饮

蓬门匿影,瓮牖藏形。隐士

桑中遣意,汉侧留情。

追朋阮籍,命友刘伶。饮士

迟迟璧玉,映映罗云。

鸿归熠耀,鹤度缤纷。

虫鸣东圃,蝉叫西园。

风高塞邑,日惨函关。

游风索索,逝水浑浑。

花凋下蔡,木落平原。

龙城念子,马邑思君。

三清满榼,九酝盈樽。乐饮

蒲桃瀺灂,竹叶氛氲。

鸣弦雁塞,佩剑龙门。

心怨愤愤,眼泪浑浑。愁意

心罗天地,意网乾坤。雄士

晨招公子,夕饯王孙。游遇

山傍日暗,岭上云昏。山行

风惊树动,水激雷奔。山行

踟蹰三径,涉猎幽蹊。

罗云霭霭,玉露凄凄。

蝉鸣饮露,燕罢衔泥。

登山雉唤,入谷猿啼。山行

摧藏夜泣,怅望孤栖。闺怨

山斜马惑,涧曲人迷。

金风动壁,桂月霄低。

风飘曲涧,水噎长溪。山行

无方日暗,有意云梯。求士

三虞风一,五百声齐。美人

挥戈出塞,拔剑龙蹊。从戎

风飘绮袖,日照金堤。美人

衡门寂寂,白社栖栖。

朝瞻涧雉,晓候山鸡。

开门出献,闭户酬稽。

昏昏绮帐,寂寂兰闺。闺怨

朝悲[火*帝]鼓,夕泣摇鞞。从戎

珠星皎皎,璧月胧胧。

风飘紫柏,日翳青桐。

新花罢绿,晚蕊开红。

花飞木悴,叶落条空。

秋天秋夜,秋月秋蓬。

秋池秋雁,秋渚秋鸿。

朝云漠漠,夕雨濛濛。

猿啼紫柏,蝉泣青松。山行

时迎牧子,乍送田翁。

南池养雁,北泽呼鸿。

歌迎白鹤,舞送玄龙。愁意

儿栽白薤,女莳青葱。田家

千愁入臆,百恨填胸。愁意

心悲易足,眼泪难供。

本称桃李,今谢芙蓉。伤逝

灯晖幕静,月照人空。

眉如叶绿,颊类花红。美人

呼歌八表,叱吒三公。剑骑

弓穿白虎,手制黄龙。

俱倾郑盏,共覆尧钟。

踌躇陌上,搔手房栊。

行如月度,立若花丛。

△冬意

琼梅落叶,玉树凋柯。

冰开雁沼,冻结鸳河。

龙城风少,马邑寒多。

重帷艳锦,复帐珠罗。

云凝五岫,雾结三河。

宫商韵动,律吕调和。奏乐

方筵赵舞,曲宴韩娥。妓女

佯嗔怨少,笑语娇多。夜伎

花仙妙舞,月烛清歌。

千门涉猎,万户经过。

持觞隐亚,促酒嵬峨。

松蹊万仞,石水千过。山行

驰舆响辖,蹀马声珂。

卢龙惆怅,碣石呼嗟。从戎

蒙怜是笑,得宠由歌。美人

三危怨少,九折悲多。

龙泉乍拭,巨阙新磨。剑骑

枯藤望郁,落树希荣。

寒云夜敛,苦雾朝惊。

燕风萧萧,岱雾纵横。

寒朝促日,冷夜延更。

寒云寒暗,寒夜寒明。

临池月出,照日花生。明金

才非郭太,智谢荀卿。谦意

游燕独步,入洛孤行。

眉间柳翠,颊上花生。

径中遥见,路上逢迎。美人

西施越第,褒姒周京。贵人

胡笳切响,塞笛哀鸣。从戎

征云乍举,陈火初惊。从戎

愁云夕起,苦雾朝兴。

羊肠叵越,鹿径难行。从戎

金壶兽炭,玉顶龙铛。

龙门日惨,兔苑风酸。

龙门水冻,兔苑幡凝。

园含白雪,池结清冰。

寒朝叵度,寒夜难胜。

云含十岭,日照九层。

埋踪五命,匿响三征。隐士

平原宋鹊,上苑梁鹰。田家

悲看花烛,泣望兰灯。闺怨

当年婿宠,今日夫憎。弃妾

巫山忽倒,玉岫翻崩。伤逝

悲逢郭太,愧见孙登。过德

松间雾起,柏上云腾。

妍无常阙,笑罢金陵。伤逝

林玄雾映,树白云飞。

寒鸿寒啸,寒雁寒吟。

玄风振野,白雾张林。

重帷雪入,复幔霜侵。

雕薪镂火,凤幕鸳衾。

车经截霓,马度嵚崟。山行

笙抽凤响,笛发龙吟。欢乐

蒲桃我酌,竹叶君斟。乐饮

从时散诞,与日浮沉。逸心

怀金鹊起,蕴玉龙潜。隐士

君为柏意,妾作松心。附意

绸缪称昔,态摘云今。弃奴

倾看刘醑,舞拍陶琴。

松长少日,涧曲多阴。山行

△山意

嵚崟碣岩,磥碨嵯峨。

春禽嘲哳,夏鸟喽啰,

林高日少,树密风多。

青春鸟弄,朱夏禽歌。

人呼岭应,马叫山和。

浮丘涉猎,王晋经过。

时称凤穴,亦谓龙窠。

开云若锦,引雾如罗。

能流万水,巧纳千河。

朝闻海啸,夜听禽歌。

黄熊西麓,白虎东阿。

望之郁郁,盼之峨峨。

涌川开渎,纳海吞河。

唐蒙附柏,松挂女萝。

崭岩岞峈,郁峍崆峒。

腰前万柏,带后千松。

齐君悯默,郑后谘嗟。

千寻嶒腾,万仞嵯峨。

或藏栖凤,或隐游龙。

鱼鳞百叠,鸟翅千重。

猿啼北岫,雉雊南峰。

招河引济,纳海吞江。

时逢赤子,数值黄公。

飞帘出岫,屏翳升峰。

丰隆南北,列缺西东。

春林照灼,夏卉青葱。

凌明巧更,负局游踪。

阳抽雪白,阴放花红。

玄犀竞入,白虎争居。

黄熊东越,赤豹西逾。

狌狌殒命,狒狒残躯。

岩栖六駮,岫隐驺虞。

时看麋鹿,乍见𫘦𬳿。

猿公腾跳,犬军子趑趄。

文麟重踏,巨象踟蹰。

神能致雨,涌气成朱。

舒阳罄绝,奋足腾虚。

歌鸾栖荫,舞凤阳居。

王雎颉颃,𫛛鹊翱翔。

鶢鶋宝艳,翡翠花光。

山鸡或隐,泽雉翻藏。

孤鸿拂岫,旅雁游岗。

四文成体,五德为章。

闻弓睒眼,见弹侏张。孤雁

能依寒暑,善逐阴阳。

衔芦意迫,刷羽神惶。

游燕为侣,出塞成行。

△水意

朝宗尾壑,派别昆仑。

千途浩浩,万里浑浑。

声淫宇宙,响震乾坤。

滉瀁霆激,浩汗雷奔。

清波瀄汩,绿浦潺湲。

泓澄沆瀁,泙湃涟漪。

蜃晽或满,蚌水能亏。

云从浪覆,日逐波欹。

青杨映浦,绿竹生湄。

沟清沸渎,含绿由潴。

澄如碧玉,皎若琉璃。

朝看白獭,暮视玄龟。

三眸竟出,六眼宾士。

楚臣呜咽,舜妇含悲。

弹琴就岸,写曲临池。

湘妃遥曳,洛女逶迤。

年来若此,岁去如兹。

鲲鱼啬鲛鱼昔,鳣鲔鳟鲂。

鯸鲐比目,鱼弟鳢鱼少鲿。

紫鳞素甲,春跃冬藏。

朱头活活,頳尾洋洋。

听琴踊跃,逐饵低昂。

时逢豫子,或值文王。

冠山跳吼,呼舳翱翔。

睛如兔影,目似乌光。

△雪意

光含秋月,丽若春霞。

飘飖天际,散漫欹斜。

从风玉砾,逐吹琼砂。

朝疑柳絮,夜似梅花。

花生桂苑,粉落田家。

看鸿入苑,望蝶归花。

燕人悯默,汉使谘嗟。

同观瑞鸟,共眺仙车。

寒添薄帐,冷足单家。

平原蕊落,上苑花开。

随风宛转,逐吹徘徊。

朝光玉殿,夜照琼台。

归林蝶去,入苑鸿来。

登弦曲美,入调声哀。

班婕扇至,洛媛裙开

凝阶似粉,冻水如梅。

花飞染树,蕊落遥天。

朝看玉扇,夜望琼尘,

依楼玉砌,入野银田。

霏霏户际,皎皎檐前。

雰雰入水,沫沫登山。

还同碎玉,不异银田。

先滋粟麦,亦表丰年。

芬芳入扇,婉约登弦。

林间皎洁,月下光鲜。

△雨意

山云霭霭,海气濛濛。

投林乱鸟,入塞迷龙。

玉女之电,美人之虹。

夜瞻神女,朝看海童。

鸾岗住柏,凤岭倾松。

滂沱入海,瀺灂归江。

南堂草碧,北苑花红。

朝瞻白马,夕眺玄龙。

霞游桂栋,础润兰房。

林风窈窕,山石玄黄。

不殊京县,还如洛阳。

淋冷檀邑,霡霂金乡。

分游洞涧,派入枯塘。

浮池汗汗,覆沼汤汤。

波中月动,水上云荡。

宵埋兔影,昼掩龙光。

田农献疋,治粟酬觞。

能除蜀忿,巧灭齐遑。

云开斗上,月度星旁。

平原沛沛,下隰汤汤。

蕃人西怨,姬客东伤。

青牛道绝,白马云行。

浇鱼鸟吼,树液龙惊。

添桃叶净,灌李花明。

波中月出,浪里云生。

△风意

游江入汉,拂水摇台。

飘飖响竹,涉猎敲梅。

从花宛转,逐叶徘徊。

径窗烛灭,入户灯摧。

从弦逐管,合律应灰。

过林响切,入树声哀。

升台帐卷,入户帘开。

叹能叶舞,怨则林颓。

飘飘日去,飒飒时来。

无形无像,能重能轻。

冬凉白马,夏暖朱青。

八方异号,四序殊名。

铜禽已举,石燕翻零。

偏从晕月,好逐箕星。

飕飗马叫,《风瑟》《风日》雷惊。

吹天西侧,鼓地东倾。

能驰啸马,巧运飞车。

指南指北,若有若无。

倾林若实,倒薄疑虚。

逢崖自卷,入野由舒。

升沉烈烈,上下徐徐。

经过芍药,参次芙蓉。

灯前舞鸟,烛下吟乌。


东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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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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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文词妍丽,良由对属之能;笔札雄通,实安施之巧。若言不对,语必徒申;韵而不切,烦词枉费。元氏云:“ 《易》曰:‘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 《书》曰:‘满招损,谦受益。’此皆圣作切对之例也。况乎庸才凡调,而对而不求切哉!”

余览沈、陆、王、元等诗格式等,出没不同。今弃其同者,撰其异者,都有二十九种对,具出如后。其赋体对者,合彼重字,双声、叠韵三类,与此一名;或叠韵、双声,各开一对,略之赋体;或以重字属联绵对。今者,开合俱举,存彼三名,后览达人,莫嫌烦冗。

二十九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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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的名对;亦名正名对,亦名正对。 二曰,隔句对; 三曰,双拟对; 四曰,联绵对; 五曰,互成对; 六曰,异类对; 七曰,赋体对; 八曰,双声对; 九曰,叠韵对; 十曰,回文对; 十一曰,意对。

右十一种,古人同出斯对。

十二曰,平对; 十三曰,奇对; 十四曰,同对; 十五曰,字对; 十六曰,声对; 十七曰,侧对。

右六种对,出元兢《髓脑》。

十八曰,邻近对; 十九曰,交络对; 廿曰,当句对; 廿一曰,含境对; 廿二曰,背体对; 廿三曰,偏对; 廿四曰,双虚实对; 廿五曰,假对。

右八种对,出皎公《诗议》。

廿六曰,切侧对;廿七曰,双声侧对; 廿八曰,叠韵侧对。

右三种,出崔氏《唐朝新定诗格》。

廿九曰,总不对对。

第一,的名对。又名正名对,又名正对,又名切对

的名对者,正也。凡作文章,正正相对。上句安天,下句安地;上句安山,下句安谷;上句安东,下句安西;上句安南,下句安北;上句安正,下句安斜;上句安远,下句安近;上句安倾,下句安正:如此之类,名为的名对。初学作文章,须作此对,然后学馀对也。

或曰:天、地,日、月,好、恶,去、来,轻、重,浮、沉,长、短,进、退,方、圆,大、小,明、暗,老、少,凶、伫,俯、仰,壮、弱,往、还,清、浊,南、北,东、西。如此之类,名正对。

诗曰:“东圃青梅发,西园绿草开;砌下花徐去,阶前絮缓来。”

释曰:上二句中:“东”“西”是其对,“园”“圃”是其对,“青”“绿”是其对,“梅”“草”是其对,“开”“发”是其对。下二句中:“阶”“砌”是其对,“前”“下”是其对,“花”“絮”是其对,“徐”“缓”是其对,“来”“去”是其对。如此之对类,名为的名对。

又曰:“手披黄卷尽,目送白云征。玉霜摧草色,金风断雁声。片云愁近戍,半月隐遥城。”

释曰:上有“手披”,下有“目送”,上“黄”下“白”,上“玉”下“金”:故曰的名对。

又曰:“云光鬓里薄,月影扇中新;年华与妆面,共作一芳春。”

释曰:上有“云光”,下有“月影”,落句虽无对,但结成上意而已。自馀诗皆放,此最为上。

又曰:“送酒东南去,迎琴西北来。”

释曰:“迎”“送”词翻,“去”“来”义背,下言“西北”,上说“东南”:故曰正名也。

又曰:“鲜光叶上动,艳彩花中出;疏桐映兰阁,密柳盖荷池。”

释曰:持“艳”偶“鲜”,用“光”匹“彩”,“疏桐”“密柳”之相酬:故受的名。

又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有虚名实名,上对实名也。

又曰:“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

元兢曰:“正对者,若‘尧年’、‘舜日’。尧、舜皆古之圣君,名相敌,此为正对。若上句用圣君,下句用贤臣;上句用凤,下句还用鸾:皆为正对也。如上句用松桂,下句用蓬蒿;松桂是善木,蓬蒿是恶草:此非正对也。”

第二,隔句对。

隔句对者,第一句与第三句对,第二句与第四句对:如此之类,名为隔句对。

诗曰:“昨夜越溪难,含悲赴上兰;今朝逾岭易,抱笑入长安。”

释曰:第一句“昨夜”与第三句“今朝”对,“越溪”与“逾岭”是对;第二句“含悲”与第四句“抱笑”是对,“上兰”与“长安”对;并是事对,不是字对:如此之类,名为隔句对。

又曰:“相思复相忆,夜夜泪沾衣;空悲亦空叹,朝朝君未归。”

释曰:两“相”对于两“空”,隔以“沾衣”之句,“朝朝”偶于“夜夜”,越以“空叹”之言:从首至末,对属间来,故名隔句对。

又曰:“月映茱萸锦,艳起桃花颊;风发蒲桃绣,香生云母帖。”又曰:“翠苑翠丛外,单蜂拾蕊归;芳园芳树里,双燕历花飞。”

释曰:夫“艳起”对“香生”,隔以“映茱萸”之锦,“月锦”偶“风绣”,又间诸“生云母”之帖;其双“芳”“燕”匹两“翠”“蜂”,“里”“外”尽间成,故云隔句。

又曰:“始见西南楼,纤纤如玉钩;未映东北墀,娟娟似蛾眉。”

第三,双拟对。

双拟对者,一句之中所论,假令第一字是“秋”,第三字亦是“秋”,二“秋”拟第二字;下句亦然:如此之类,名为双拟对。 诗曰:“夏暑夏不衰,秋阴秋未归;炎至炎难却,凉消凉易追。”

释曰:第一句中,两“夏”字拟一“暑”字;第二句中,两“秋”字拟一“阴”字;第三句中,两“炎”字拟一“至”字;第四句中,两“凉”字拟一“消”字:如此之法,名为双拟对。

又云:“乍行乍理发,或笑或看衣。” 又曰:“结萼结花初,飞岚飞叶始。”

释曰:既双“结”居初,亦两“飞”带末;宜书宜时之句,可题可怜之论,准拟成对,故以名云。而又取双拟为名。

又曰:“可闻不可见,能重复能轻。” 又曰:“议月眉欺月,论花颊胜花。”

释曰:上陈二“月”,隔以“眉欺”;下说双“花”,间诸“颊胜”。文虽再读,语必孤来;拟用双文,故生斯号。

或曰:春树春花,秋池秋日;琴命清琴,酒追佳酒;思君念君,千处万处:如此之类,名曰双拟对。

第四,联绵对。

联绵对者,不相绝也。一句之中,第二字、第三字是重字,即名为联绵对。但上句如此,下句亦然。 诗曰:“看山山已峻,望水水仍清;听蝉蝉响急,思乡乡别情。”

释曰:一句之中,第二字是“山”,第三字亦是“山”;馀句皆然:如此之类,名为联绵对。

又曰:“嫩荷荷似颊,浅河河似带,初月月如眉。”

释曰:两“荷”连读,放诸上句之中;双“月”并陈,言之下句之腹:一文再读,二字双来,意涉连言,坐兹生号。

又曰:“烟离离万代,雨绝绝千年。”

释曰:情起多端,理暧昧难分,情参差迢述;且自无关赋体,实乃偏用开格。

又曰:“望日日已晚,怀人人不归。” 又曰:“霏霏敛夕雾,赫赫咕晨曦;轩轩多秀气,奕奕有光仪。” 又曰:“视日日将晚,望云云渐积。”

或曰:朝朝,夜夜,灼灼,菁菁,赫赫,辉辉,汪汪,落落,索索,萧萧,穆穆,堂堂,巍巍,诃诃:如此之类,名连绵对。

第五,互成对。

互成对者,天与地对,日与月对,麟与凤对,金与银对,台与殿对,楼与榭对。两字若上下句安之,名的名对;若两字一处用之,是名互成对,言互相成也。 诗曰:“天地心间静,日月眼中明;麟凤千年贵,金银一代荣。”

释曰:第一句之中,“天地”一处;第二句之中,“日月”一处;第三句之中,“麟凤”一处;第四句之中,“金银”一处:不在两处用之,名互成对。

又曰:“玉钗丹翠缠,象榻金银镂;青夫丹碧度,轻雾历檐飞。”

释曰:“丹翠”自拟,“金银”别对,各途布列,而互相成。“飞”“度”二言,并如斯例。

又曰:“岁时伤道路,亲友念东西。”

第六,异类对。

异类对者,上句安天,下句安山;上句安云,下句安微;上句安鸟,下句安花;上句安风,下句安树:如此之类,名为异类对。非是的名对,异同比类,故言异类对。但解如是对,并是大才,笼罗天地,文章卓秀,才无拥滞,不问多少,所作成篇,但如此对,益诗有功。 诗曰:“天清白云外,山峻紫微中;鸟飞随去影,花落逐摇风。”

释曰:上句安“天”,下句安“山”,“天”“山”非敌体,“白云”“紫微”亦非敌体;第三句安“鸟”,第四句安“花”,“鸟”“花”非敌体,“去影”“摇风”亦非敌体:如此之类,名为异类对。

又曰:“风织池间字,虫穿叶上文。”

释曰:“风”“虫”非类,而附对是同;“池”“叶”殊流,而寄巧归一。或双声以酬叠韵,或双拟而对回文;别致同词,故云异类。

又曰:“鲤跃排荷戏,燕舞拂泥飞;琴上丹花拂,酒侧黄鹂度。”

释曰:鸟飞鱼跃,琴歌酒唱,事迹既异;至如鸟飞树动,鱼跃水溅,叶润凭水而成文,枝摇托风而制语,谚赤鲤为对,引酒歌傍传酒唱,二各相无,故异类题目,空中起事。

又曰:“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又如以“早朝”偶“故人”,非类是也。

元氏曰:“异对者,若来禽、去兽,残月、初霞。”此“来”与“去”,“初”与“残”,其类不同,名为异对。异对胜于同对。

第七,赋体对。

赋体对者,或句首重字,或句首叠韵,或句腹叠韵,或句首双声,或句腹双声:如此之类,名为赋体对。似赋之形体,故名曰赋体对。

诗曰:

句首重字:“袅袅树惊风,丽丽云蔽月。”“皎皎夜蝉鸣,胧胧晓光发。”

句腹重字:“汉月朝朝暗,胡风夜夜寒。”

句尾重字:“月蔽云晒晒,风惊树袅袅。”

句首叠韵:“徘徊四顾望,怅悢独心愁。”

句腹叠韵:“君赴燕然戍,妾坐逍遥楼。”

句尾叠韵:“疏云雨滴沥,薄雾树朦胧。”

句首双声:“留连千里宾,独待一年春。”

句腹双声:“我陟崎岖岭,君行峣崅山。”

句尾双声:“妾意逐行云,君身入暮门。”

释曰:上句若有重字、双声、叠韵,下句亦然。上句偏安,下句不安,即为犯病也。但依此对,名为赋体对。

又曰:“团团月挂岭,纳纳露沾衣。”。“花承滴滴露,风垂袅袅衣。”。“山风晚习习,水浪夕淫淫。”

释曰:《诗》有鸾鸣哙哙,鹿响幼幼,往往处处,婀娜之名,泽陂菡萏之状,模潮济而荟蔚,写荇菜而参差,既正起重言,亦傍生叠字者。

第八,双声对。

诗曰:“秋露香佳菊,春风馥丽兰。”

释曰:“佳菊”双声,系之上语之尾;“丽兰”叠韵,陈诸下句之末。秋朝非无白露,春日自有清风,气侧音谐,反之不得。“好花”“精酒”之徒,“妍月”“奇琴”之辈:如此之类,俱曰双声。

又曰:“《风瑟》《风日》岁阴晓,皎洁寒流清;结交一顾重,然诺百金轻。” 又曰:“五章纷冉弱,三冬粲陆离;怅望一途阻,参差百虑违。”

释曰:“《风瑟》《风日》”“皎洁”,即是双声,得对叠韵;“冉弱”“陆离”,即是双声,自得成对。

又曰:“洲渚递萦映,树石相因依。”

或曰:“奇琴”、“精酒”、“妍月”、“好花”,“素雪”、“丹灯”,“翻蜂”、“度蝶”,黄槐”、“绿柳”,“意忆”、“心思”,“对德”、“会贤”,“见君”、“接子”:如此之类,名双声对。

第九,叠韵对。

诗曰:“放畅千般意,逍遥一个心;漱流还枕石,步月复弹琴。”

释曰:“放畅”双声,陈之上句之初;“逍遥”叠韵,放诸下言之首。双道二文,其音自叠;文生再字,韵必重来。“旷望”、“徘徊”、“绸缪”、“眷恋”,例同于此,何藉烦论。

又曰:“徘徊夜月满,肃穆晓风清;此时一樽酒,无君徒自盈。” 又曰:“郁律构丹𪩘,棱层起青嶂。”“郁律”“棱层”是。

《笔札》云:“徘徊”、“窈窕”、“眷恋”、“彷徨”、“放畅”、“心襟”、“逍遥”、“意气”、“优游”、“陵胜”、“放旷”、“虚无”、“彟酌”、“思惟”、“须臾”:如此之类,名曰叠韵对。

第十,回文对。

诗曰:“情亲由得意,得意遂情亲;新情终会故,会故亦经新。”

释曰:双“情”著于初、九,两“亲”继于十、二;又显头“新”尾“故”,还标上下之“故”“新”:列字也久,施文已周,回文更用,重申文义,因以名云。

第十一,意对。

诗曰:“岁暮临空房,凉风起坐隅;寝兴日已寒,白露生庭芜。”又曰:“上堂拜嘉庆,入室问何之;日暮行采归,物色桑榆时。”

释曰:“岁暮”“凉风”,非是属对;“寝兴”“白露”,罕得相酬;事意相因,文理无爽:故曰意对耳。

第十二,平对。

平对者,若青山、绿水,此平常之对,故曰平对也。他皆效此。

第十三,奇对。

奇对者,若马颊河、熊耳山;此“马”“熊”是兽名,“颊”“耳”是形名,既非平常,是为奇对。他皆效此。又如漆、沮、四塞,“漆”与“四”是数名,又两字各是双声对。又如古人名,上句用曾参,下句用陈轸,“参”与“轸”者同是二十八宿名。若此者,出奇而取对,故谓之奇对。他皆效此。

第十四,同对。

同对者,若大谷、广陵,薄云、轻雾;此“大”与“广”、“薄”与“轻”,其类是同,故谓之同对。同类对者,云、雾,星、月,花、叶,风、烟,霜、雪,酒、觞,东、西,南、北,青、黄,赤、白,丹、素,朱、紫,宵、夜,朝、旦,山、岳,江、河,台、殿,宫、堂,车、马,途、路。

第十五,字对。

或曰:字对者,若桂楫,荷戈,“荷”是负之义,以其字草名,故与“桂”为对;不用义对,但取字为对也。

或曰:字对者,谓义别字对是。 诗曰:“山椒架寒雾,池篠韵凉飙。”

“山椒”,即山顶也;“池篠”,傍池竹也:此义别字对。

又曰:“何用金扉敞,终醉石崇家。”

“金扉”“石家”即是。

又曰:“原风振平楚,野雪被长菅。”

即“菅”与“楚”为字对。

第十六,声对。

或曰:声对者,若晓路、秋霜;“路”是道路,与“霜”非对,以其与“露”同声故。

或曰:声对者,谓字义俱别,声作对是。 诗曰:“彤驺初惊路,白简未含霜。”

“路”是途路,声即与“露”同,故将以对“霜”。

又曰:“初蝉韵高柳,密茑挂深松。”

“茑”,草属,声即与“鸟”同,故以对“蝉”。

第十七,侧对。崔名“字侧对”

元氏曰:侧对者,若冯翊、地名,在左辅也。龙首。山名,在西京也。此为“冯”字半边有“马”,与“龙”为对;“翊”字半边有“羽”,与“首”为对:此为侧对。又如泉流、赤峰;“泉”字其上有“白”,与“赤”为对。凡一字侧耳,即是侧对,不必两字皆须侧也。 以前六种切对,时人把笔缀文者多矣,而莫能识其径路。于公义藏之箧笥,不可垂示于非才。深秘之,深秘之。

或曰:字侧对者,谓字义俱别,形体半同是。 诗曰:“忘怀接英彦,申劝引桂酒。”

“英彦”与“桂酒”,即字义全别,然形体半,同是。

又曰:“玉鸡清五洛,瑞雉映三秦。”

“玉鸡”与“瑞雉”是。

又曰:“桓山分羽翼,荆树折枝条。”

“桓山”与“荆树”是:如此之类,名字侧对。

第十八,邻近对。

诗曰:“死生今忽异,欢娱竟不同。”又曰:“寒云轻重色,秋水去来波。”

上是义,下是正名。此也对大体似的名,的名窄,邻近宽。

第十九,交络对。

赋诗曰:“出入三代,五百馀载。”

或曰:此中“馀”属于“载”,不偶“出入”;古人但四字四义皆成对,故偏举以例也。

第二十,当句对。

赋诗曰:“薰歇烬灭,光沉响绝。”

第廿一,含境对。

诗曰:“悠远长怀,寂寥无声。”

第廿二,背体对。

诗曰:“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

第廿三,偏对。

《诗》曰:“萧萧马鸣,悠悠旆旌。”谓非极对也。又曰:“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又曰:“日月光太清,列宿曜紫微。”又曰:“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全其文彩,不求至切,得非作者变通之意乎!若谓今人不然,沈给事诗亦有其例。诗曰:“春豫过灵沼,云旗出凤城。”此例多矣。但天然语,今虽虚亦对实,如古人以“芙蓉”偶“杨柳”,亦名声类对。

第廿四,双虚实对。

诗曰:“故人云雨散,空山来往疏。”

此对当句义了,不同互成。

第廿五,假对。

诗曰:“不献胸中策,空归海上山。”

或有人以“推荐”偶“拂衣”之类是也。

第廿六,切侧对。

切侧对者,谓精异粗同是。诗曰:“浮钟宵响彻,飞镜晓光斜。”

“浮钟”是钟,“飞镜”是月,谓理别文同是。

第廿七,双声侧对。

双声侧对者,谓字义别,双声来对是。诗曰:“花明金谷树,叶映首山薇。”

“金谷”与“首山”字义别,同双声侧对。

又曰:“翠微分雉堞,丹气隐檐楹。”

“雉堞”对“檐楹”,亦双声侧对。

第廿八,叠韵侧对。

叠韵侧对者,谓字义别,声名叠韵对是。诗曰:“平生披黼帐,窈窕步花庭。”

“平生”“窈窕”是。

又曰:“自得优游趣,宁知圣政隆。”

“优游”与“圣政”,义非正对,字声势叠韵。

或曰:夫为文章诗赋,皆须属对,不得令有跛眇者。跛者,谓前句双声,后句直语,或复空谈:如此之例,名为跛。眇者,谓前句物色,后句人名;或前句语风空,后句山水:如此之例,名眇。何者?风与空则无形而不见,山与水则有踪而可寻,以有形对无色:如此之例,名为眇。 或云:景风心色等,可以对虚,亦可以对实。今江东文人作诗,头尾多有不对。如:“侠客倦艰辛,夜出小平津;马色迷关吏,鸡鸣起戍人。露鲜花剑影,月照宝刀新;问我‘将何去?”北海就孙宾。’”

此即首尾不对之诗,其有故不对者若之。

第廿九,总不对对。

如:“平生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尔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樽酒,明日难共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

此总不对之诗,如此作者,最为佳妙。夫属对法,非真风花竹木,用事而已;若双声即双声对,叠韵即叠韵对。

《笔札》七种言句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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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一言句例;二曰,二言句例;三曰,三言句例,四曰,四言句例;五曰,五言句例;六曰,六言句例;七曰,七言句例。

一曰,一言句例。一言句者,天、地,阴、阳,江、河,日、月是也。

二曰,二言句例。二言句者,“天高,地下”,“露结,云收”是。又“翼乎,沛乎”等是。

三曰,三言句例。三言句者,“斟清酒,拍青琴”,“寻往信,访来音”是也。又云:“春可乐,秋可哀”。

四曰,四言句例。四言句者,“朝燃兽炭,夜秉鱼灯”,“宋腊已歌,秦姬欲笑”是也。

五曰,五言句例。五言句者,“雾开山有媚,云闭日无光”,“燥尘笼野白,寒树染村黄”是也。

六曰,六言句例。六言句者,“讶桃花之似颊,笑柳叶之如眉”,“拔笙簧而数暖,促筝柱而劬移。”

七曰,七言句例。七言句者,“素琴奏乎五三拍,绿酒倾乎一两卮”,“忘言则贵于得趣,不乐则更待何为。”

八曰,八言句例。八言句者,“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九曰,九言句例。九言句者,“嗟余薄德从役至他乡,筋力疲顿无意入长杨。”

十曰,十言句例。

十一曰,十一言句例。《文赋》云:“沈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浮藻联翩,犹翔鸟缨缴而坠层云之峻。”下句皆十一字是也。


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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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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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夫文字起于皇道,古人画一之后方有也。先君传之,不言而天下自理,不教而天下自然,此谓皇道。道合气性,性合天理,于是万物禀焉,苍生理焉。尧行之,舜则之,淳朴之教,人不知有君也。后人知识渐下,圣人知之,所以画八卦,垂浅教,令后人依焉。是知一生名,名生教,然后名教生焉。以名教为宗,则文章起于皇道,兴乎《国风》耳。自古文章,起于无作,兴于自然,感激而成,都无饰练,发言以当,应物便是,古诗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当句皆了也。其次,《尚书》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亦句句便了。自此之后,则有《毛诗》,假物成焉。夫子演《易》,极思于《系辞》,言句简易,体是诗骨。夫子传于游、夏,游、夏传于荀卿、孟轲,方有四言、五言,效古而作。荀、孟传于司马迁,迁传于贾谊。谊谪居长沙,遂不得志,风土既殊,迁逐怨上,属物比兴,少于《风》、《雅》;复有骚人之作,皆有怨刺,失于本宗。乃知司马迁为北宗,贾生为南宗,从此分焉。汉、魏有曹植刘桢,皆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然为文。从此之后,递相祖述,经纶百代,识人虚薄,属文于花草,失其古焉。中有鲍照、谢康乐,纵逸相继,成败兼行。至晋、宋、齐、梁,皆悉颓毁。

凡作诗之体,意是格,声是律,意高则格高,声辨则律清,格律全,然后始有调。用意于古人之上,则天地之境,洞焉可观。古文格高,一句见意,则“股肱良哉”是也。其次两句见意,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也。其次古诗,四句见意,则“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是也。又刘公干诗云:“青青陵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弦一何盛,松枝一何劲。”此诗从首至尾,唯论一事,以此不如古人也。

诗本志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然后书之于纸也。高手作势,一句更别起意;其次两句起意,意如涌烟,从地升天,向后渐高渐高,不可阶上也。下手下句弱于句,不看向背,不立意宗,皆不堪也。

凡文章皆不难,又不辛苦。如《文选》诗云:“朝入谯郡界”,“左右望我军”。皆如此例,不难不辛苦也。

夫作文章,但多立意。令左穿右穴,苦心竭智,必须忘身,不可拘束。思若不来,即须放情却宽之,令境生。然后以境照之,思则便来,来即作文。如其境思不来,不可作也。

夫置意作诗,即须疑心,目击其物,便以心击之,深穿其境。如登高山绝顶,下临万象,如在掌中。以此见象,心中了见,当此即用。如无有不似,仍以律调之定,然后书之于纸,会其题目。山林、日月、风景为真,以歌咏之。犹如水中见日月,文章是景,物色是本,照之须了见其象也。

夫文章兴作,先动气,气生乎心,心发乎言,闻于耳,见于目,录于纸。意须出万人之境,望古人于格下,攒天海于方寸。诗人用心,当于此也。

夫诗,入头即论其意,意尽则肚宽,肚宽则诗得,容颜物色乱下,至尾则却收前意,节节仍须有分付。

夫用字有数般:有轻,有重;有重中轻,有轻中重;有虽重浊可用者,有轻清不可用者。事须细律之,若用重字,即以轻字拂之,便快也。

夫文章,第一字与第五字须轻清,声即稳也;其中三字纵重浊,亦无妨。如“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若五字并轻,则脱略,无所止泊处;若五字并重,则文章暗浊。事须轻重相间,仍须以声律之。如“明月照积雪”,则“月”,“雪”相拨;及“罗衣何飘摇”,则“罗”“何”相拨:亦不可不觉也。

夫诗,一句即须见其地居处。如“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若空言物色,则虽好而无味,必须安立其身。

诗头皆须造意,意须紧;然后纵横变转。如“相逢楚水寒”,送人必言其所矣。

凡属文之人,常须作意。凝心天海之外,用思元气之前,巧运言词,精练意魄,所作词句,莫用古语及今烂字旧意。改他旧语,移头换尾,如此之人,终不长进。为无自性,不能专心苦思,致见不成。

凡诗人夜间床头,明置一盏灯。若睡来任睡,睡觉即起,兴发意生,精神清爽,了了明白,皆须身在意中。若诗中无身,即诗从何有?若不书身心,何以为诗?是故诗者,书身心之行李,序当时之愤气。气采不适,心事或不达,或以刺上,或以化下,或以申心,或以序事,皆为中心不决,众不我知。由是言之:方识古人之本也。

凡作诗之人,皆自抄古人,诗语精妙之处,名为随身卷子,以防苦思。作文兴若不来,即须看随身卷子,以发兴也。

诗有饱肚狭腹,语急言生,至极言终始,未一向耳。若谢康乐语,饱肚意多,皆得停泊,任意纵横。鲍照言语逼迫,无有纵逸,故名狭腹之语。以此言之,则鲍公不如谢也。

诗有无头尾之体。凡诗头,或以物色为头,或以身为头,或以身意为头,百般无定,任意以兴来安稳,即任为诗头也。

凡诗,两句即须团却意,句句必须有底盖相承,翻覆而用。四句之中,皆须团意上道,必须断其小大,使人事不错。

诗有上句言物色,下句更重拂之体。如“夜闻木叶落,疑是洞庭秋”,“旷野饶悲风,瑟瑟黄蒿草”,是其例也。

诗有上句言意,下句言状;上句言状,下句言意。如“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辉。”“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是也。

凡诗,物色兼意下为好,若有物色,无意兴,虽巧亦无处用之。如“竹声先知秋”,此名兼也。

凡高手,言物及意,皆不相倚傍。如“方塘涵清源,细柳夹道生”,又“方塘涵白水,中有凫与雁”,又“绿水溢金塘”,“马毛缩如猬”,又“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又“青青河畔草”,“郁郁涧底松”,是其例也。

诗有天然物色,以五彩比之而不及。由是言之,假物不如真象,假色不如天然。如此之例,皆为高手。中手倚傍者,如“余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此皆假物色比象,力弱不堪也。

诗有意好言真,光今绝古,即须书之于纸;不论对与不对,但用意方便,言语安稳,即用之。若语势有对,言复安稳,益当为善。

诗有杰起险作,左穿右穴。如“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马毛缩如猬,角弓不可张”,“凿井北陵隈,百丈不及泉”,又“去时三十万,独自还长安,不信沙场苦,君看刀箭瘢”,此为例也。

诗有意阔心远,以小纳大之体。如“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古诗直言其事,不相映带,此实高也。相映带,诗云:“响如鬼必附物而来”,“天籁万物性,地籁万物声。”

诗有览古者,经古人之成败咏之是也。

咏史者,读史见古人成败,感而作之。

杂诗者,古人所作,元有题目,撰入《文选》,《文选》失其题目,古人不详,名曰杂诗。乐府者,选其清调合律,唱入管弦,所奏即入之乐府聚之。如《塘上行》、《怨歌行》、《长歌行》、《短歌行》之类是也。

咏怀者,有咏其怀抱之事为兴是也。

古意者,非若其古意,当何有今意;言其效古人意,斯盖未当拟古。

寓言者,偶然寄言是也。

夫诗,有生杀回薄,以象四时,亦禀人事,语诸类并如之。诸为笔,不可故不对,得还须对。

夫语对者,不可以虚无而对实象。若用草与色为对,即虚无之类是也。

夫诗格律,须如金石之声。《谏猎书》甚简小直置,似不用事,而句句皆有事,甚善甚善;《海赋》太能;《鵩鸟赋》等,皆直把无头尾;《天台山赋》能律声,有金石声。孙公云:“掷地金声。”此之谓也。《芜城赋》,大才子有不足处,一歇哀伤便已,无有自宽知道之意。

诗有“明月下山头,天河横戍楼,白云千万里,沧江朝夕流。浦沙望如雪,松风听似秋,不觉烟霞曙,花鸟乱芳洲”,并是物色,无安身处,不知何事如此也。

诗有平意兴来作者,“愿子励风规,归来振羽仪。嗟馀今老病,此别恐长辞。”盖无比兴,一时之能也。

诗有“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则曹子建之兴也。阮公《咏怀诗》曰:“中夜不能寐,谓时暗也。起坐弹鸣琴。忧来弹琴以自娱也。薄帷鉴明月,言小人在位,君子在野,蔽君犹如薄帷中映明月之光。清风吹我襟。独有其日月以清怀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近小人也。

凡作文,必须看古人及当时高手用意处,有新奇调学之。

诗贵销题目中意尽,然看当所见景物与意惬者相兼道。若一向言意,诗中不妙及无味;景语若多,与意相兼不紧,虽理道亦无味。昏旦景色,四时气象,皆以意排之,令有次序,令兼意说之,为妙。旦日出初,河山林嶂涯壁间,宿雾及气霭,皆随日色照著处便开。触物皆发光色者,因雾气湿著处,被日照水光发。至日午,气霭虽尽,阳气正甚,万物蒙蔽,却不堪用。至晓间,气霭未起,阳气稍歇,万物澄净,遥目此乃堪用。至于一物,皆成光色,此时乃堪用思。所说景物必须好似四时者。春夏秋冬气色,随时生意。取用之意,用之时,必须安神净虑。目睹其物,即入于心;心通其物,物通即言。言其状,须似其景。语须天海之内,皆入纳于方寸。至清晓,所览远近景物及幽所奇胜,概皆须任意自起。意欲作文,乘兴便作,若似烦即止,无令心倦。常如此运之,即兴无休歇,神终不疲。

凡神不安,令人不畅无兴。无兴即任睡,睡大养神。常须夜停灯任自觉,不须强起。强起即忄昏迷,所览无益。纸笔墨常须随身,兴来即录。若无笔纸,羁旅之间,意多草草。舟行之后,即须安眠。眠足之后,固多清景,江山满怀,合而生兴,须屏绝事务,专任情兴。因此,若有制作,皆奇逸。看兴稍歇,且如诗未成,待后有兴成,却必不得强伤神。学攵古文章,不得随他旧意,终不长进;皆须百般纵横,变转数出,其头段段皆须令意上道,却后还收初意。“相逢楚水寒”诗是也。

凡诗立意,皆杰起险作,傍若无人,不须怖惧。古诗云:“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及“不信沙场苦,君看刀箭瘢”是也。

诗不得一向把。须纵横而作;不得转韵,转韵即无力。落句须令思常如未尽始好。如陈子昂诗落句云:“蜀门自兹始,云山方浩然”是也。

夫文章之体,五言最难,声势沉浮,读之不美。句多精巧,理合阴阳;包天地而罗万物,笼日月而掩苍生。其中四时调于递代,八节正于轮环;五音五行,和于生灭;六律六吕,通于寒暑。

凡文章不得不对,上句若安重字、双声、叠韵,下句亦然。若上句偏安,下句不安,即名为离支;若上句用事,下句不用事,名为缺偶。故梁朝湘东王《诗评》云:“作诗不对,本是吼文,不名为诗。”

夫作诗用字之法,各有数般:一敌体用字,二同体用字,三释训用字,四直用字。但解作诗,一切文章,皆如此法。若相闻书题、碑文、墓志、赦书、露布、笺、章、表、奏、启、策、檄、铭、诔、诏、诰、辞、牒、判,一同此法。今世间之人,或识清而不知浊,或识浊而不知清。若以清为韵,馀尽须用清;若以浊为韵,馀尽须浊;若清浊相和,名为落韵。故李《音序》曰:“篇名落韵,下篇通韵。”以草木如此。

凡文章体例,不解清浊规矩,造次不得制作。制作不依此法,纵令合理,所作千篇,不堪施用。但比来潘郎,纵解文章,复不闲清浊;纵解清浊,又不解文章。若解此法,即是文章之士。为若不用此法,声名难得。故《论语》云:“学而时习之”,此谓也。若“思而不学,则危殆也”。又云:“思之者,德之深也。”

或曰:夫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之别,今可略而叙之。三言始于《虞典》《元首》之歌。四言本出《南风》,流于夏世,传至韦孟,其文始具。六言散在《骚》、《雅》。七言萌于汉代。五言之作,《召南》《行露》,已有滥觞,汉武帝时,屡见全什,非本李少卿也。以上略同古人。少卿以伤别为宗,文体未备,意悲词切,若偶中音响,《十九首》之流也。古诗以讽兴为宗,直而不俗,丽而不朽,格高而词温,语近而意远,情浮于语,偶象则发,不以力制,故皆合于语,而生自然。建安三祖、七子,五言始盛,风裁爽朗,莫之与京,然终伤用气使才,违于天真,虽忘从容,而露造迹。正始中,何晏、嵇、阮之俦也,嵇兴高邈,阮旨闲旷,亦难为等夷;论其代,则渐浮侈矣。晋世尤尚绮靡,古人云:“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宋初文格,与晋相沿,更憔悴矣。

论人,则康乐公秉独善之资,振颓靡之俗。沈建昌评:“自灵均已来,一人而已。”此后,江甯侯温而朗;鲍参军丽而气多,杂体《从军》,殆凌前古,恨其纵舍盘薄,体貌犹少;宣城公情致萧散,词泽义精,至于雅句殊章,往往惊绝,虽谓格柔,而多清劲,或常态未剪,有逸对可嘉,风范波澜,去谢远矣。柳恽、王融、江总三子,江则理而情,王则情而丽,柳则雅而高。予知柳吴兴名屈于何,格居何上。中间诸子,时有片言只句,纵敌于古人,而体不足齿。或者随流,风雅泯绝,八病双枯,载发文蠹,遂有古律之别,古诗三等:正,偏,俗;律诗三等:古,正,俗。顷作古诗者,不达其旨,效得庸音,竞壮其问,俾令虚大。或有所至,已在古人之后,意熟语旧,但见诗皮,淡而无味。予实不诬,唯知音者知耳。

律家之流,拘而多忌,失于自然,吾常所病也。必不得已,则削其俗巧,与其一体。一体者,由不明诗对,未阶大道。若《国风》、《雅》、《颂》之中,非一手作,或有暗同,不在此也。其诗云:“终朝采菜,不盈一掬。”又诗曰:“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兴虽别而势同。若《颂》中,不名一体。夫累对成章,高手有互变之势,列篇相望,殊状更多。若句句同区,篇篇共辙,名为贯鱼之手,非变之才也。俗巧者,由不辨正气,习俗师弱弊之过也。其诗云:“树阴逢歇马,鱼潭见洗船。”又诗云:“隔花遥劝酒,就水更移床。”何则?夫境象不一,虚实难明,有可睹而不可取,景也;可闻而不可见,风也;虽系乎我形,而妙用无体,心也;义贯众象,而无定质,色也。凡此等,可以对虚,亦可以对实。

又曰:至如渡头、浦口,水面、波心,是俗对也。上句青,下句绿;上句爱,下句怜:下对也。“青山满蜀道,绿水向荆州。”语丽而掩瑕也。句中多著映带、傍佯等语,熟字也。制锦、一同、仙尉、黄绶,熟名也。溪溠、水隈、山脊、山肋,俗名也。若个、占剩,俗字也。俗有二种:一,鄙俚俗,取例可知;二,古今相传俗,诗云:“小妇无所作,挟瑟上高堂”之类是也。又如送别诗,山字之中,必有离颜;溪字之中,必有解携;送字之中,必有渡头字;来字之中,必有悠哉。如游寺诗,鹫岭鸡岑,东林彼岸;语居士以谢公为首,称高僧以支公为先。又柔其词,轻其调,以“小”字饰之,“花”字妆之,“漫”字润之,“点”字采之,乃云“小溪花悬,漫水点山”。若体裁已成,唯少此字,假以圆文,则何不可。然取舍之际,有断轮之妙哉,知音之徒,固当心证。调笑叉语,似谑似谶,滑稽皆为诗赘,偏入嘲咏,时或有之,岂足为文章乎?剖宋玉俗辩之能,废东方不雅之说,始可议其文也。

又云:凡诗者,虽以敌古为上,不以写古为能。立意于众人之先,放词于群才之表,独创虽取,使耳目不接,终患倚傍之手。或引全章,或插一句,以古人相黏二字、三字为力,厕丽玉于瓦石,殖芳芷于败兰,纵善,亦他人之眉目,非己之功也,况不善乎?时人赋孤竹则云“冉冉”,咏杨柳则云“依依”,此语未有之前,何人曾道。谢诗云:“江菼亦依依。”故知不必以冉冉系竹,依依在杨。常手傍之,以为有味,此亦强作幽想耳。且引灵均为证,文谲气贞,本于《六经》,而制体创词,自我独致,故历代作者师之。此所谓势不同,而无模拟之能也。班固虽谓屈原“露才扬己,引昆崳、玄圃之事不经,然其文雅丽,可为赋之宗”。若比君于尧、舜,况臣于稷、卨思列切。绮里之高逸,于陵之幽贞,褒贬古贤,成当时文意,虽写全章,非用事也。古诗:“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长安”;“彭、薛才知耻,贡公不遗荣,或可优贪竞,岂足称达生。”此三例,非用事也。

或云:今人所以不及古者,病于俪词。予云:不然。先正时人,兼非刘氏。六经时有俪词,扬、马、张、蔡之徒始盛。“云从龙,风从虎”,非俪耶?但古人后于语,先于意。因意成语,语不使意,偶对则对,偶散则散。若力为之,则见斤斧之迹。故有对不失浑成,纵散不关造作,此古手也。

或曰:诗不要苦思,苦思则丧于天真。此甚不然。固须绎虑于险中,采奇于象外,状飞动之句,写冥奥之思。夫希世之珠,必出骊龙之颔,况通幽含变之文哉?但贵成章以后,有其易貌,若不思而得也。“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此似易而难到之例也。

且文章关其本性,识高才劣者,理周而文窒;才多识微者,句佳而味少。是知溺情废语,则语朴情暗;事语轻情,则情阙语淡。巧拙清浊,有以见贤人之志矣。抵而论,属于至解,其犹空门证性有中道乎!何者?或虽有态而语嫩,虽有力而意薄,虽正而质,虽直而鄙,可以神会,不可言得,此所谓诗家之中道也。又古今诗人,多称丽句,开意为上,反此为下。如“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临河濯长缨,念别怅悠阻”,此情句也。如“白云抱幽石,绿条媚清涟”,“露湿寒塘草,月映清淮流”,此物色带情句也。

夫诗工创心,以情为地,以兴为经,然后清音韵其风律,丽句增其文彩。如杨林积翠之下,翘楚幽花,时时间发。乃知斯文,味益深矣。

又有人评古诗,不取其句,但多其意,而古人难能。予曰:不然。旨全体贞,润婉而兴深,此其所长也。请复论之,曰:夫寒松白云,天全之质也;散木拥肿,亦天全之质也。比之于诗,虽正而不秀,其拥肿之林!《易》曰:“文明健。”岂非兼文美哉?古人云:“具体唯子建、仲宣,偏善则太冲、公干,平子得其雅,叔夜含其润,茂先凝其清,景阳振其丽,鲜能兼通。”况当齐、梁之后,正声浸微,人不逮古,振颓波者,或贤于今论矣。

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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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制作之士,祖述多门,人心不同,文体各异。较而言之:有博雅焉,有清典焉,有绮艳焉,有宏壮焉,有要约焉,有切至焉。夫模范经诰,褒述功业,渊乎不测,洋哉有闲,博雅之裁也;敷演情志,宣照德音,植义必明,结言唯正,清典之致也;体其淑姿,因其壮观,文章交映,光彩傍发,绮艳之则也;魁张奇伟,阐耀威灵,纵气凌人,扬声骇物,宏壮之道也;指事述心,断辞趣理,微而能显,少而斯洽,要约之旨也;舒陈哀愤,献纳约戒,言唯折中,情必曲尽,切至之功也。

至如称博雅,则颂、论为其标;颂明功业,论陈名理,体贵于弘,故事宜博,理归于正,故言必雅之也。语清典,则铭、赞居其极;铭题器物,赞述功德,皆限以四言,分有定准,言不沉遁,故声必清;体不诡杂,故辞必典也。陈绮艳,则诗、赋表其华;诗兼声色,赋叙物象,故言资绮靡,而文极华艳。叙宏壮,则诏、檄振其响;诏陈王命,檄叙军容,宏则可以及远,壮则可以威物。论要约,则表、启擅其能;表以陈事,启以述心,皆施之尊重,须加肃敬,故言在于要,而理归于约。言切至,则箴、诔得其实。箴陈戒约,诔述衰情,故义资感动,言重切至也。凡斯六事,文章之通义焉。苟非其宜,失之远矣。博雅之失也缓,清典之失也轻,绮艳之失也淫,宏壮之失也诞,要约之失也阑,切至之失也直。体大义疏,辞引声滞,缓之致焉;文体既大,而义不周密,故云疏;辞虽引长,而声不通礼故云滞也。理入于浮,言失于浅,轻之起焉;叙事为文,须得其理,理不甚会,则觉其浮;言须典正,涉于流俗,则觉其浅。艳貌违方,逞欲过度,淫以兴焉;文虽绮艳,犹须准其事类相当,比拟叙述。不得艳物之貌,而违于道;逞己之心,而过于制也。制伤迂阔,辞多诡异,诞则成焉;宏壮者,亦须准量事类可得施言,不可漫为迂阔,虚陈诡异也。情不申明,事有遗漏,有遗漏,阑自见焉;谓论心意不能尽申,叙事理又有所阙焉也。体尚专直,文好指斥,直乃行焉。谓文体不经营,专为直置;言无比附,好相指斥也。故词人之作也,先看文之大体,随而用心。谓上所陈文章六种,是其本体也。遵其所宜,防其所失,博雅、清典、绮艳、宏壮、要约、切至等,是所宜也;缓、轻、淫、阑、诞、直等,是所失也。故能辞成炼,动合规矩。而近代作者,好尚互舛,苟见一涂,守而不易,至令摛章缀翰,罕有兼善。岂才思之不足,抑由体制之未该也。

凡作文之道,构思为先,亟将用心,不可偏执。何者?篇章之内,事义甚弘,虽一言或通,而众理须会。若得于此而失于彼,合于初而离于末,虽言之丽,固无所用之。故将发思之时,先须惟诸事物,合于此者。既得所求,然后定其体分。必使一篇之内,文义得成;篇,谓从始至末,使有文义,可得连接而成也。一章之间,事理可结。章者,若文章皆有科别,叙义可得连接而成事,以为一章,使有事理,可结成义。通人用思,方得为之。大略而论:建其首,则思下辞而可承;陈其末,则寻上义不相犯;举其中,则先后须相附依:此其大指也。若文系于韵者,则量其韵之少多。若事不周圆,功必疏阙;与其终将致患,不若易之于初。然参会事情,推校声律,动成病累,难悉安稳。如其理无配偶,音相犯忤,三思不得,足以改张。或有文人,昧于机变,以一言可取,殷勤恋之,劳于用心,终是弃日。若斯之辈,亦胶柱之义也。又文思之来,苦多纷杂,应机立断,须定一途。若空倦品量,不能取舍,心非其决,功必难成。然文无定方,思容通变,下可易之于上,前得回之于后。若语在句末,得易之于句首;或在前言,可移于后句也。研寻吟咏,足以安之;守而不移,则多不合矣。然心或蔽通,思时钝利,来不可遏,去不可留。若又情性烦劳,事由寂寞,强自催逼,徒成辛苦。不若韬翰屏笔,以须后图,待心虑更澄,方事连缉。非止作文之至术,抑亦养生之大方耳。

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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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制于文,先布其位,犹夫行陈之有次,阶梯之有依也。先看将作之文,体有大小;若作碑、志、颂、论、赋、檄等,体法大;启、表、铭、赞等,体法小也。又看所为之事,理或多少。叙人事、物类等,事理有多者,有少者。体大而理多者,定制宜弘,体小而理少者,置辞必局。须以此义,用意准之,随所作文,量为定限。谓各准其文体事理,量定其篇句多少也。既已定限,次乃分位,位之所据,义别为科,虽主一事为文,皆须次第陈叙,就理分配,义别成科,其若夫、至如、于是、所以等,皆是科之际会也。众义相因,厥功乃就。科别所陈之义,各相准望连接,以成一文也。故须以心揆事,以事配辞,谓人以心揆所为之事,又以此事分配于将作之辞。总取一篇之理,折成众科之义。谓以所为作篇之大理,分为科别小义。

其为用也,有四术焉:一者,分理务周;谓分配其理,科别须相准望,皆使周足得所,不得令或有偏多偏少者也。二者,叙事以次;谓叙事理须依次第,不得应在前而入后,应入后而出前,及以理不相干,而言有杂乱者。三者,义须相接;谓科别相连,其上科末义,必须与下科首义相接也。四者,势必相依。谓上科末与下科末,句字多少及声势高下,读之使快,即是相依也。其犯避等状,已具“声病”条内。然文纵有非犯而声不便者,读之是悟,即须改之,不可委载也。理失周,则繁约互舛;多则义繁,少则义约,不得分理均等,是故云舛也。事非次,则先后成乱;理相参错,故失先后之次也。义不相接,则文体中绝;两科际会,义不相接,故寻之若文体中断绝也。势不相依,则讽读为阻。两科声势,自相乖舛,故读之以致阻难也。若斯并文章所尤忌也。

故自于首句,迄于终篇,科位虽分,文体终合。理贵于圆备,言资于顺序,使上下符契,先后弥缝,上科与下科,事相成合,如符契然;科之先后,皆相弥缝,以合其理也。择言者不觉其孤,言皆符合不孤。寻理者不见其隙,隙,孔也。理相弥合,故无孔也。始其宏耳。又文之大者,藉引而申之;文体大者,须依其事理,引之使长,又申明之,便成繁富也。文之小者,在限而合之。文体小者,亦依事理,豫定其位,促合其理,使归约也。申之则繁,合之则约。善申者,虽繁不得而减;言虽繁多,皆相须而成义,不得减之令少也。善合者,虽约不可而增,言虽简少,义并周足,不可增之使多。合而遗其理,谓合之伤于疏略,漏其正理也。疏秽之起,实在于兹。理不足,故体必疏。义相越,故文成秽也。皆在于义得理通,理相称惬故也。若使申而越其义,谓申之乃虚相依托,越于本义也。此固文人所宜用意。或有作者,情非通晤,不分先后之位,不定上下之伦,苟出胸怀,便上翰墨,假相聚合,无所附依,事空致于混淆,辞终成于隙碎。斯人之辈,吾无所裁矣。

篇既连位而合,位亦累句而成。然句无定方,或长或短:长有逾于十,如陆机《文赋》云:“沈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浮藻联翩,犹翔鸟缨缴而坠层云之峻。”下句皆十一字也。短有极于二,如王褒《圣主得贤臣颂》云:“翼乎,若鸿毛之顺风,沛乎,若巨鳞之纵壑。”上句皆两字也。在于其内,固无待称矣。谓十字已下,三字已上,文之常体,故不待称也。然句既有异,声亦互舛,句长声弥缓,句短声弥促,施于文笔,须参用焉。杂文笔等,皆句字或长或短,须参用也。其若诗、赞、颂、铭,句字有限者,非也。就而品之,七言已去,伤于大缓,三言已还,失于至促;准可以间其文势,时时有之。至于四言,最为平正,词章之内,在用宜多,凡所结言,必据之为述。至若随之于文,合带而以相参,则五言、六言,又其次也。至如欲其安稳,须凭讽读,事归临断,难用辞穷。言欲安施字句,须读而验之,在临时断定,不可预言者也。然大略而论,忌在于频繁,务遵于变化。若置四言、五言、六言等体,不得频繁,须变化相参用也。假令一对之语,四句而成,笔皆四句合成一对。便用四言,以居其半,其馀二句,杂用五言、六言等。谓一对语内,二句用四言,馀二句或用五言、六言、七言是也。或经一对、两对已后,乃须全用四言,若一对四句,并全用四言也。既用四言,又更施其杂体,还谓上下对内,四言与五言等参用也。回圈反复,务归通利。然之、于、而、以,间句常频,对有之,读则非便,能相回避,则文势调矣。谓而、以、之、于等间成句者,不可频,对体同。其七言、三言等,须看体之将变,势之相宜,随而安之,令其抑扬得所。然施诸文体,互有不同:文之大者,得容于句长;若碑、志、论、檄、赋、诔等,文体大者,得容六言已上者多。文之小者,甯取于句促。若表、启等,文体法小,宁使四言已上者多也。何则?附体立辞,势宜然也。细而推之,开发端绪,写送文势,则六言、七言之功也;泛叙事由,平调声律,四言、五言之能也;体物写状,抑扬情理,三言之要也。虽文或变通,不可专据,谓有任人意改变,不必当依此等状。叙其大抵,实在于兹。其八言、九言、二言等,时有所值,可得施之,其在用至少,不复委载也。

或曰:梁昭明太子撰《文选》,后相效著述者十有馀家,咸自尽善。高听之士,或未全许。且大同至于天宝,把笔者近千人,除势要及贿赂,中间灼然可上者,五分无二,岂得逢诗辄纂,往往盈帙。盖身后立节,当无诡随;其应铨简不精,玉石相混,致令众口谤铄,为知音所痛。

夫文有神来、气来、情来,有雅体、鄙体、俗体。编纪者能审鉴诸体,委详所来,方可定其优劣,论其取舍。至如曹、刘,诗多直致,语少切对,或五言并侧,或十字俱平,而逸价终存。然挈瓶肤受之流,责古人不辨宫商,词句质素,耻相师范。于是攻异端,妄穿凿,理则不足,言常有馀,都无兴象,但贵轻艳。虽满箧笥,将何用之?自萧氏以还,尤增矫饰。武德初,微波尚在。贞观末,标格渐高。景云中,颇通远词。开元十五年后,声律风骨始备矣。实由主上恶华好朴,去伪从真,使海内词场,翕然尊古,有周《风》、《雅》,再阐今日。墙不佞,窃当好事,常愿删略群才,赞圣朝之美。爰因退迹,得遂宿心。粤若王维、王昌龄、储光羲等三十五人,皆河岳英灵也,此集便以《河嵌英灵》为号。诗二百七十五首,为上下卷。起甲寅,终癸巳。论次于序,品藻各冠篇额。如名不副实,才不合道,纵权压梁、窦,终无取焉。

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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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伶伦造律,盖为文章之本也。是以气因律而生,节假律而明,才得律而清焉。豫于词场,不可不知音律焉。如孔圣删诗,非代议所及。自汉、魏至于晋、宋,高唱者千馀人;然观其乐府,犹时有小失。齐、梁、陈、隋,下品实繁,专争拘忌,弥损厥道。夫能文者,匪谓四声尽要流美,八病咸须避之,纵不拈二,未为深缺。即“罗衣何飘摇,长裾随风还”,雅调仍在,况其他句乎?故词有刚柔,调有高下;但令词与调合,首末相称,中间不败,便是知音。而沈生虽怪曹、王“曾无先觉”,隐侯去之更远。今所集,颇异诸家,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俦,论宫商则太康不逮。将来秀士,无致深惑。

或曰:晚代铨文者多矣。至如梁昭明太子萧统与刘孝绰等,撰集《文选》,自谓毕乎天地,悬诸日月。然于取舍,非无舛谬。方因秀句,且以五言论之。至如王中书“霜气下孟津”,及“游禽暮知返”,前篇则使气飞动,后篇则缘情宛密,可谓五言之警策,六义之眉首。弃而不纪,未见其得。及乎徐陵《玉台》,僻而不雅;丘迟《钞集》,略而无当。此乃详择全文,勒成一部者,比夫秀句,措意异焉。似秀句者,抑有其例。皇朝学士褚亮,贞观中,奉敕与诸学士撰《古文章巧言语》,以为一卷。至如王粲《霸岸》,陆机《尸乡》,潘岳《悼亡》,徐干《室思》,并有巧句,互称奇作,咸所不录。他皆效此。诸如此类,难以胜言。借如谢吏部《冬序羁怀》,褚乃选其“风草不留霜,冰池共明月”,遗其“寒灯耻宵梦,清镜悲晓发”。若悟此旨,而言于文,每思“寒灯耻宵梦”,令人中夜安寝,不觉惊魂;若见“清镜悲晓发”,每暑月郁陶,不觉霜雪入鬓。而乃舍此取彼,而何不通之甚哉!褚公文章之士也,虽未连衡两谢,实所结驷二虞,岂于此篇,咫步千里?良以箕毕殊好,风雨异宜者耳。

余以龙朔元年,为周王府参军,与文学刘之、典签范履冰,时东阁已建,期竟撰成此录。王家书既多缺,私室集更难求,所以遂历十年,未终两卷。今剪《芳林要览》,讨论诸集,人欲天从,果谐宿志。常与诸学士览小谢诗,见《和宋记室省中》,诠其秀句,诸人咸以谢“行树澄远阴,云霞成异色”为最。馀曰:诸君之议非也。何则?“行树澄远阴,云霞成异色”,诚为得矣,抑绝唱也。夫夕望者,莫不熔想烟霞,炼情林岫,然后畅其清调,发以绮词,俯行树之远阴,瞰云霞之异色,中人以下,偶可得之;但未若“落日飞鸟还,忧来不可极”之妙者也。观夫“落日飞鸟还,忧来不可极”,谓扪心罕属,而举目增思,结意惟人,而缘情寄鸟,落日低照,即随望断,暮禽还集,则忧共飞来。美哉玄晖,何思之若是也!诸君所言,窃所未取。于是咸服,恣馀所详。馀于是以情绪为先,直置为本,以物色留后,绮错为末;助之以质气,润之以流华,穷之以形似,开之以振跃。或事理俱惬,词调双举,有一于此,罔或孑遗。时历十代,人将四百,自古诗为始,至上官仪为终。刊定已详,缮写斯毕,实欲传之好事,冀得知音,若斯而已,若斯而已矣。

或曰:《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诗序》曰:“情发于中,声成文而谓之音。理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人困。政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然则文章者,所以经理邦国,烛畅幽遐,达于鬼神之情,交于上下之际,功成作乐,非文不宣,理定制礼,非文不载。与星辰而等焕,随橐籥而俱隆,虽正朔屡移,文质更变,而清浊之音是一,宫商之调斯在。

昔之才士,为文者多矣。或滥觞姬、汉,或发源曹、马。宋、齐已降,迄于梁、隋,世出凤雏之客,代有骊龙之宝,莫不言成黼绣,家积缣缃,盈委石渠之阁,充牣蓬山,之府。自屈、宋已降,扬、班擅场,谐合《风》、《骚》之序,凄锵《雅》、《颂》之曲。长卿词赋,色丽江波之锦;安仁文藻,彩映河阳之花。子建婉润,张衡清绮,公干气质,景纯宏丽。陈琳书记遒健,文举奏议详雅。太冲繁博,仲宣响亮。谢永嘉之璀璨,袁东阳之浩荡。平原绮思,司空叹其寥廓;吏部英才,隐侯称其绝世。莫不竞宣五色,争动八音,或工于体物,或善于情理,咏之则风流可想,听之则舒惨在颜。足以比景先贤,轨仪来秀矣。

然近代词人,争趋诞节,殊流并派,异辙同归。文乖丽则,听无宫羽。声高曲下,空惊偶俗之唱,彩湿文疏,徒夸悦目之美。或奔放浅致,或嘈囋野音,可以语宣,难以声取;可以字得,难以义寻。谢病于新声,藏拙于古体,其会意也僻,其适理也疏。以重浊为气质,以鄙直为形似,以冗长为繁富,以夸诞为情理。激浪长堤之表,扬镳深埒之外。词多流宕,罕持风检。康生末学者慕之,若夕鸟之赴荒林;采奇好异者溺之,似秋蛾之落孤焰。奔激潢潦,汩荡泥波,波澜浸盛,有年载矣。

且文之为体也,必当词与旨相经,文与声相会。词义不畅,则情旨不宣;文理不清,则声节不亮。诗人因声以缉韵,沿旨以制词,理乱之所由,风雅之所在。固不可以孤音绝唱,写流遁于胸怀;弃征捐商,混妍蚩于耳目,自当晞圣藻于天文,听仙章于广乐,屈、宋为涯岛,班、马为堤防,粲、植为陆落,潘、陆为郊境,搴琅玕于江、鲍之树,采花蕊于颜、谢之园,何、刘准其衡轴,任、沈程其粉黛,然后为得也。若乃才不半古,而论已过之,妄动刀尺,轻移律吕,脱略先辈,迷诖后昆,此明时所当变也。

或曰:馀每观才士之作,窃有以得其用心。夫其放言遣词,良多变矣。妍蚩好恶,可得而言。每自属文,尤见其情。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盖非知之难,能之难也。故作《文赋》,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论作文之利害所由。他日殆可谓曲尽其妙。至于操斧伐柯,虽取则不远;若夫随手之变,良难以辞逮。盖所能言者,具于此云尔。

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嘉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咏世德之俊烈,诵先民之清芬;游文章之林府,嘉藻丽之彬彬。慨投篇而援笔,聊宣之乎斯文。

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瞳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倾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浮天渊以安流,濯下泉而潜浸。于是沈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浮藻联翩,若翰鸟缨缴而坠层云之峻。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谢朝花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

然后选义案部,考辞就班,抱景者咸叩,怀响者必弹。或因枝以振叶,或沿波而讨源;或本隐以未显,或求易而得难;或虎变而兽扰,或龙见而鸟澜;或妥贴而易旋,或鉏铻而不安。罄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始踯躅于燥吻,终流离于濡翰。理扶质以立斡,文垂条而结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变而在颜;思涉乐其必笑,方言哀而以叹。或操觚以率尔,或含毫而邈然。

伊兹事之可乐,固圣贤之所钦。课虚无以责有,叩寂漠而求音;函绵邈于尺素,吐滂沛乎寸心。言恢之而弥广,思按之而愈深;播芳蕤之馥馥,发清条之森森;粲风飞而飙起,郁云起乎翰林。

体有万殊,物无一量,纷纭挥霍,形难为状。辞程才以效伎,意司契而为匠,在有无而黾勉,当浅深而不让。虽离方而遁员,期穷形而尽相。故夫夸目者尚奢,惬心者贵当,言穷者无隘,论达者唯旷。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铭博约而温润,箴顿挫而清壮,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奏平彻以闲雅,说炜晔而谲诳。虽区分之在兹,亦禁邪而制放。要辞达而理举,故无取乎冗长。

其为物也多姿,其为体也屡迁,其会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贵妍。既音声之反复运算,若五色之相宣。虽逝止之无常,固崎锜而难便。苟达变而识次,犹开流以纳泉。如失机而后会,恒操末以续颠,谬玄黄之秋叙,故淟涊而不鲜。

或仰逼于先条,或俯侵于后章;或辞害而理此,或言顺而义妨。离之则双美,合之则两伤。考殿最于锱铢,定去留于毫芒。苟铨衡之所裁,固应绳其必当。

或文繁理富,而意不指适。极无两致,尽不可益。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虽众辞之有条,必待兹而效绩。亮功多而累寡,故取足而不易。

或藻思绮合,清丽千眠,丙若缛绣,凄若繁弦。必所拟之不殊,乃暗合乎曩篇。虽杼轴于予怀,怵他人之我先。苟伤廉而愆义,亦虽爱而必捐。

或苕发颖竖,离众绝致。形不可逐,响难为系。块孤立而特峙,非常音之所纬。心牢落而无偶,意徘徊而不能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彼榛苦之勿剪,亦蒙荣于集翠。缀《下里》于《白雪》,吾亦以济夫所伟。

或托言于短韵,对穷迹而孤兴。俯寂漠而无友,仰寥廓而莫承。譬偏弦之独张,含清唱而靡应。

或寄辞于瘁音,言徒靡而弗华。混妍蚩而成体,累良质而为瑕。象下管之偏疾,故虽应而不和。

或遗理以存异,徒寻虚而逐微。言寡情而鲜爱,辞浮漂而不归。犹弦缓而徽急,故虽和而不悲。

或奔放以谐合,务嘈囋而妖治。徒悦目而偶俗,固声高而曲下。寤《防露》与《桑间》,又虽悲而不雅。

或清虚以婉约,每除烦而去滥。阙大羹之遗味,同朱弦之清泛。虽一唱而三叹,固既雅而不艳。

若夫丰约之裁,俯仰之形,因宜适变,曲有微情:或言拙而喻巧,或理质而辞轻,或袭故而弥新,或沿浊而更清,或览之而必察,或研之而后精。譬犹舞者赴节以投袂,歌者应弦而遣声。是盖轮扁之所不得言,故亦非华说之所能明。

普辞条与文律,良予膺之所服。练世情之常尤,识前修之所淑。虽濬发于巧心,或受嗤于拙目。彼琼敷与玉藻,若中原之有菽。同橐之罔穷,与天地乎并育。虽纷霭于此世,嗟不盈于予掬。患挈瓶之屡空,病昌言之难属。故踸踔于短韵,放庸音以足曲。恒遗恨以终篇,岂怀盈以自足。惧蒙尘于叩缶,顾取笑于鸣玉。

若夫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影灭,行犹响起。方天机之骏利,夫何纷而不理。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纷葳蕤以馺还,唯毫素之所拟。文徽徽以溢目,音泠泠而盈耳。

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揽茕魂以探赜,顿精爽而自求。理翳翳而逾伏,思轧轧其若抽。是以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虽兹物之在我,非馀力之所戮。故时抚空怀而自惋,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

伊兹文其为用,固众理之所因。恢万里使无阂,通亿载而为津。俯贻则于来叶,仰观象于古人。济文、武于将坠,宣风声于不泯。途无远而不弥,理无微而不纶。配霑润于云雨,象变化乎鬼神。被金石而德广,流管弦而日新。


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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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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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文章之兴,与自然起;宫商之律,共二仪生。是故奎星主其文书,日月焕乎其章,天籁自谐,地籁冥韵。葛天唱歌,虞帝吟咏,曹、王入室摛藻之前,游、夏升堂学文之后,四纽未显,八病无闻。虽然,五音妙其调,六律精其响,铨轻重于毫忽,韵清浊于锱铢;故能九夏奏而阴阳和,六乐陈而天地顺。和人理,通神明。风移俗易,鸟翔兽舞。自非雅诗雅乐,谁能致此感通乎!颙、约已降,兢、融以往,声谱之论郁起,病犯之名争兴;家制格式,人谈疾累;徒竞文华,空事拘检;灵感沈秘,雕弊实繁。窃疑正声之已失,为当时运之使然。洎八体、十病、六犯、三疾,或文异义同,或名通理隔,卷轴满机,乍阅难辨,遂使披卷者怀疑,搜写者多倦。予今载刀之繁,载笔之简,总有二十八种病,列之如左。其名异意同者,各注目下。后之览者,一披总达。

文二十八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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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平头,或一六之犯名水浑病,二七之犯名火灭病。二曰上尾,或名土崩病。三曰蜂腰,四曰鹤膝,五曰大韵,或名触绝病。六曰小韵,或名伤音病。七曰傍纽,亦名大纽,或名爽绝病。八曰正纽,亦名小纽,或名爽切病。九曰水浑,或本九曰木枯。十曰火灭,或十曰金缺。十一曰阙偶,十二曰繁说,或名疣赘,崔名相类。十三曰龃龉,或名不调。十四曰丛聚,或名丛木。十五曰忌讳,十六曰形迹,崔同。十七曰傍突,十八曰翻语,崔同。十九曰长撷腰,或名束。二十曰长解镫,或名散。二十一曰支离,二十二曰相滥,崔同。二十三曰落节,二十四曰杂乱,二十五曰文赘,或名涉俗。二十六曰相反,二十七曰相重,二十八曰骈拇。

第一,平头。

平头诗者,五言诗第一字不得与第六字同声,第二字不得与第七字同声。同声者,不得同平上去入四声,犯者名为犯平头。平头诗曰:“芳时淑气清,提壶台上倾。”如此之类,是其病也。又诗曰:“山方翻类矩,波圆更若规,树表看猿挂,林侧望熊驰。”又诗曰:“朝云晦初景,丹池晚飞雪,飘枝聚还散,吹杨凝且灭。”

释曰:上句第一、二两字是平声,则下句第六、七两字不得复用平声,为用同二句之首,即犯为病。馀三声皆尔,不可不避。三声者,谓上去入也。

或曰:此平头如是,近代成例,然未精也。欲知之者,上句第一字与下句第一字,同平声不为病;同上去入声一字即病。若上句第二字与下句第二字同声,无问平上去入,皆是巨病。此而或犯,末曰知音。今代文人李安平、上官仪,皆所不能免也。

或曰:沈氏云:“第一、第二字不宜与第六、第七同声。若能参差用之,则可矣。”谓第一与第七、第二与第六同声,如“秋月”、“白云”之类,即《高宴》诗曰:“秋月照绿波,白云隐星汉。”此即于理无嫌也。

四言、七言及诸赋颂,以第一句首字,第二句首字,不得同声,不复拘以字数次第也。如曹植《洛神赋》云:“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是也。铭诔之病,一同此式,乃疥癣微疾,不为巨害。

第二,上尾。或名土崩病。

上尾诗者,五言诗中,第五字不得与第十字同声,名为上尾。诗曰:“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如此之类,是其病也。又曰:“可怜双飞凫,俱来下建章,一个今依是,拂翮独先翔。”又曰:“荡子别倡楼,秋庭夜月华,桂叶侵云长,轻光逐汉斜。”若以“家”代“楼”,此则无嫌。

释曰:此即犯上尾病。上句第五字是平声,则下句第十字不得复用平声,如此病,比来无有免者。此是诗之疣,急避。

或云:如陆机诗曰:“衰草蔓长河,寒木入云烟。”“河”与“烟”平声。此上尾,齐、梁已前,时有犯者。齐、梁已来,无有犯者。此为巨病。若犯者,文人以为未涉文途者也。唯连韵者,非病也。如“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是也。下句有云“郁郁园中柳”也。

或曰:其赋颂,以第一句末不得与第二句末同声。如张然明《芙蓉赋》云:“潜灵根于玄泉,擢英耀于清波”是也。蔡伯喈《琴颂》云:“青雀西飞,《别鹤》东翔,《饮马长城》,楚曲《明光》”是也。其铭诔等病,亦不异此耳。斯乃辞人痼疾,特须避之。若不解此病,未可与言文也。沈氏亦云:“上尾者,文章之尤疾。自开辟迄今,多惧不免,悲夫。”若第五与第十故为同韵者,不拘此限。即古诗云:“四座且莫喧,愿听歌一言。”此其常也,不为病累。其手笔,第一句末犯第二句末,最须避之。如孔文举《与族弟书》云:“同源派流,人易世疏,越在异域,情爱分隔。”是也。凡诗赋之体,悉以第二句末与第四句末以为韵端。若诸杂笔不束以韵者,其第二句末即不得与第四句同声,俗呼为隔句上尾,必不得犯之。如魏文帝《与吴质书》曰:“同乘共载,北游后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是也。刘滔云:“下句之末,文章之韵,手笔之枢要。在文不可夺韵,在笔不可夺声。且笔之两句,比文之一句,文事三句之内,笔事六句之中,第二、第四、第六,此六句之末,不宜相犯。”此即是也。

第三,蜂腰。

蜂腰诗者,五言诗一句之中,第二字不得与第五字同声。言两头粗,中央细,似蜂腰也。诗曰:“青轩明月时,紫殿秋风日,瞳陇引夕照,晻暧映容质。”又曰:“闻君爱我甘,窃独自雕饰,”又曰:“徐步金门出,言寻上苑春。”

释曰:凡句五言之中,而论蜂腰,则初腰事须急避之。复是剧病。若安声体,寻常诗中,无有免者。

或曰:“君”与“甘”非为病;“独”与“饰”是病。所以然者,如第二字与第五字同去上入,皆是病,乎声非病也。此病轻于上尾,鹤膝,均于平头,重于四病,清都,师皆避之。已下,四病,但须知之,不必须避。

刘氏曰:“蜂腰者,五言诗第二字不得与第五字同声。古诗曰:‘闻君爱我甘,窃独自雕饰’是也。此是一句中之上尾。沈氏云;‘五言之中,分为两句,上二下三。凡至句末,并须要杀。’即其义也。刘滔亦云:‘为其同分句之末也。其诸赋颂,皆须以情斟酌避之。如阮瑀《止欲赋》云:“思在体为素粉,悲随衣以消除。”即“体”与“粉”、“衣”与“除”同声是也。又第二字与第四字同声,亦不能善。此虽世无的目,而甚于蜂腰。如魏武帝《乐府歌》云:“冬节南食稻,春日复北翔”是也。’刘滔又云:‘四声之中,入声最少,馀声有两,总归一入,如征整政只、遮者柘只是也。平声赊缓,有用处最多,参彼三声,殆为大半。且五言之内,非两则三,如班婕妤诗曰:“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此其常也。亦得用一用四:若四,平声无居第四,如古诗云:“连城高且长”是也。用一,多在第二,如古诗曰:“九州不足步”此,谓居其要也。然用全句,平上可为上句取,固无全用。如古诗曰:“迢迢牵牛星”,亦并不用。若古诗曰:“脉脉不得语”,此则不相废也。犹如丹素成章,盐梅致味,宫羽调音,炎凉御节,相参而和矣。’”

第四,鹤膝。

鹤膝诗者,五言诗第五字不得与第十五字同声。言两头细,中央粗,似鹤膝也,以其诗中央有病。诗曰;“拨棹金陵渚,遵流背城阙,浪蹙飞船影,山挂垂轮月。”又云:“陟野看阳春,登楼望初节,绿池始沾裳,弱兰未央结。

释云:取其两字间似鹤膝,若上句第五“渚”字是上声,则第三句末“影”字不得复用上声,此即犯鹤膝。故沈东阳著辞曰:“若得其会者,则唇吻流易,失其要者,则喉舌蹇难。事同暗抚失调之琴,夜行坎𡒄之地。”蜂腰、鹤膝,体有两宗,各互不同。王斌五字制鹤膝,十五字制蜂腰,并随执用。

或曰:如班姬诗云:“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素”与“扇”同去声是也。此曰第三句者,举其大法耳。但从首至末,皆须以次避之,若第三句不得与第五句相犯,第五句不得与第七句相犯。犯法准前也。

刘氏云:“鹤膝者,五言诗第五字不得与第十五字同声。即古诗曰:‘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是也。皆次第相避,不得以四句为断。吴人徐陵,东南之秀,所作文笔,未曾犯声。唯《横吹曲》:‘陇头流水急,水急行难渡,半入隗嚣营,傍侵酒泉路。心交赠宝刀,少妇裁纨素,欲知别家久,戎衣今已故。’亦是通人之一弊也。凡诸赋颂,一同五言之式。如潘安仁《闲居赋》云:‘陆攎紫房,水挂頳鲤,或宴于林,或禊于汜。’即其病也。其诸手笔,第一句末不得犯第三句末,其第三句末复不得犯第五句末,皆须鳞次避之。温、邢、魏诸公,及江东才子,每作手笔,多不避此声。故温公为《广阳王碑序》云:‘少挺神姿,幼标令望,显誉羊车,称奇虎槛。’邢公为《老人星表》云:‘定律令于游麟,候宣夜于鸣鸟,醴泉代伯益之功,甘露当屏翳之力。’魏公为《赤雀颂序》曰:‘能短能长,既成章于云表;明吉明凶,亦引气于莲上。’谢朓为《鄱阳王让表》云:‘玄天盖高,九重寂以卑听;皎日著明,三舍回于至感。’任昉为《范云让吏部表》云:‘寒灰可烟,枯株复蔚,铩翮奋飞,奔蹄且骤。’王融《求试效启》云:‘蒲柳先秋,光阴不待,贪及明时,展志愚效。’刘孝绰《谢散骑表》云:‘邀幸自天,休庆不已。假鸣凤之条,蹑应龙之亦。’诸公等,并鸿才丽藻,南北辞宗,动静应于风云,咳唾合于宫羽,纵情使气,不在其声。后进之徒,宜为楷式。其诗、赋、铭、诔,言有定数,韵无盈缩,必不得犯。且五言之作,最为机妙,既恒宛口实,病累尤彰,故不可不事也。自馀手笔,或赊或促,任意纵容,不避此声,未为心腹之病。又今世笔体,第四句末不得与第八句末同声,俗呼为踏发声。譬如机关,踏尾而头发,以其轩轾不平故也。若不犯此病,谓之鹿卢声,即是不朽之成式耳。沈氏曰:‘人或谓鹤膝为蜂腰,蜂腰为鹤膝。疑未辨。’然则孰谓公为该博乎!盖是多闻阙疑,慎言寡尤者欤。”

第五,大韵。或名触绝病。

大韵诗者,五言诗若以“新”为韵,上九字中,更不得安“人”、“津”、“邻”、“身”、“陈”等字,既同其类,名犯大韵。诗曰:“紫翮拂花树,黄鹂闲绿枝,思君一叹息,啼泪应言垂。”又曰:“游鱼牵细藻,鸣禽瞬好音,谁知迟暮节,悲吟伤寸心。”

释云:如此即犯大韵。今就十字内论大韵,若前韵第十字是“枝”字,则上第七字不得用“鹂”字,此为同类,大须避之。通二十字中,并不得安“簏”、“羁”、“雌”、“池”、“知”等类。除非故作叠韵,此即不论。

元氏曰:“此病不足累文,如能避者弥佳。若立字要切,于文调畅,不可移者,不须避之。”

刘氏曰:“大韵者,五言诗若以,‘新’为韵,即一韵内,不得复用‘人’、‘津’、‘邻’、‘亲’等字。若一句内犯者,曹植诗云:‘泾、渭扬浊清’,即‘泾’、‘清’是也。十字内犯者,古诗曰:‘良无磐石固,虚名复何益。’即‘石’、‘益’是也。”

第六,小韵。或名伤音病。

小韵诗,除韵以外,而有迭相犯者,名为犯小韵病也。诗曰:“搴帘出户望,霜花朝瀁日,晨莺傍杼飞,早燕挑轩出。”又曰:“夜中无与悟,独寤抚躬叹,唯惭一片月,流彩照南端。”

释曰:此即犯小韵。就前九字中而论小韵,若第九字是“瀁”字,则上第五字不得复用“望”字等音,为同是韵之病。

元氏曰:“此病轻于大韵,近代咸不以为累文。”

或云“凡小韵,居五字内急,九字内小缓。然此病虽非巨害,避为美。”

刘氏曰:“小韵者,五言诗十字中,除本韵以外自相犯者,若已有‘梅’,更不得复用‘开’、‘来’、‘才’、‘台’等字。五字内犯者,曹植诗云:‘皇佐扬天惠’,即‘皇’、‘扬’是也。十字内犯者,陆士衡《拟古歌》云:‘嘉树生朝阳,凝霜封其条。’即‘阳’、‘霜’是也。若故为叠韵,两字一处,于理得通,如‘飘摇’、‘窈窕’、‘徘徊’、‘周流’之等,不是病限。若相隔越,即不得耳。”

第七,傍纽亦名大纽,或名爽切病。

傍纽诗者,五言诗一句之中有“月”字,更不得安“鱼”、“元”、“阮”、“愿”等之字,此即双声,双声即犯傍纽。亦曰,五字中犯最急,十字中犯稍宽。如此之类,是其病。诗曰:“鱼游见风月,兽走畏伤蹄。”如此类者,是又犯傍纽病。又曰:“元生爱皓月,阮氏愿清风,取乐情无已,赏玩未能同。”又曰:“云生遮丽月,波动乱游鱼,凉风便入体,寒气渐钻肤。”

释曰:“鱼”、“月”是双声,“兽”、“伤”并双声,此即犯大纽,所以即是,“元”、“阮”、“愿”、“月”为一纽。今就十字中论小纽,五字中论大纽。所以即是,“元”、“阮”、“愿”、“月”为一纽。王斌云:“若能回转,即应言‘奇琴’、‘精酒’,‘风表’、‘月外’,此即可得免纽之病也。”

或曰;傍纽者,据傍声而来与相忤也。然字从连,韵,而纽声相参,若“金”、“锦”、“禁”、“急”,“阴”、“饮”、“荫”、“邑”,是连韵纽之。若“金”之与“饮”、“阴”之与“禁”,从傍而会,是与相参,之也。如云:“丈人且安坐,梁尘将欲飞。”“丈”与“梁”,亦“金”、“饮”之类,是犯也。

元氏云:“傍纽者,一韵之内,有隔字双声也。”元兢曰:“此病更轻于小韵,文人无以为意者。又若不隔字而是双声,非病也。如‘清切’、‘从就’之类是也。

刘氏曰:“傍纽者,即双声是也。譬如一韵中已有‘任’字,即不得复用‘忍’、‘辱’、‘柔’、‘蠕’、‘仁’、‘让’、‘尔’、‘日’之类。沈氏所谓风表、月外、奇琴、精酒是也。刘滔亦云:‘重字之有“关关”,叠韵之有“窈窕”,双声之有“参差”,并兴于《风》、《诗》矣。’王玄谟问谢庄:‘何者为双声?何者为叠韵?’答云:‘“悬瓠”为双声“碻磝”为叠韵。’时人称其辨捷。如曹植诗云:‘壮哉帝王居,佳丽殊百城。’即‘居’、‘佳’,‘殊’、‘城’,是双声之病也。凡安双声,唯不得隔字,若‘踟蹰’、‘踯躅’、‘萧瑟’、‘流连’之辈,两字一处,于理即通,不在病限。沈氏谓此为小纽。刘滔以双声亦为正纽。其傍纽者,若五字中已有任’字,其四字不得复用‘锦’、‘禁’、‘急’、‘饮’、‘荫’、‘邑’等字,以其一纽之中,有,‘金’音等字,与‘任’同韵故也。如王彪之《登冶城楼》诗云:‘俯观陋室,宇宙六合,譬如四壁。’即‘譬’与,‘壁’是也。沈氏亦以此条谓之大纽。如此负犯,触类而长,可以情得。韵纽四病,皆五字内之瘕疵,两句中则非巨疾,但勿令相对也。”

第八,正纽。亦名小纽,亦名爽切病。

正纽者,五言诗“壬”、“衽”、“任”、“入”,四字为一纽;一句之中,已有“壬”字,更不得安“衽”、“任”、“入”等字。如此之类,名为犯正纽之病也。诗曰:“抚琴起和曲,叠管泛鸣驱,停轩未忍去,白日小踟蹰。”又曰:“心中肝如割,腹里气便燋,逢风回无信,早雁转成遥。”“肝”、“割”同纽,深为不便。

释曰:此即犯小纽之病也。今就五字中论,即是下句第九、十,双声两字是也。除非故作双声,下句复双声对,方得免小纽之病也。若为联绵赋体类,皆如此也。

或曰:正纽者,谓正双声相犯。其双声虽一,傍正有殊,从一字纽之得四声,是正也。若“元”,“阮”,“愿”、“月”是。若从他字来会成双声,是傍也。若“元”、“阮”、“愿”,“月”是正,而有“牛”、“鱼”,“妍”、“砚”等字来会“元”,“月”等字成双声是也。如云:“我本汉家子,来嫁单于庭。”“家”、“嫁”是一纽之内,名正双声,名犯正纽者也。傍纽者,如:“贻我青铜镜,结我罗裙裾。”“结”、“裙”是双声之傍,名犯傍纽也。又一法,凡入双声者,皆名正纽。

元氏曰:“正纽者,一韵之内,有一字四声分为两处是也。如梁简文帝诗云:‘轻霞落暮锦,流火散秋金。’‘金’、‘锦’、‘禁’、‘急’是一字之四声,今分为两处,是犯正纽也。”元兢曰:“此病轻重,与傍纽相类,近代咸不以为累,但知之而已。”

刘氏曰:“正纽者,凡四声为一纽,如‘任’、‘荏’、‘衽’、‘入’,五言诗一韵中已有‘任’字,即九字中不得复有‘荏’、‘衽’、‘入’等字。古诗云:‘旷野莽茫茫。即‘莽’与‘茫’是也。凡诸文笔,皆须避之。若犯此声,即龃龉不可读耳。”

第九,水浑病,谓第一与第六之犯也,。假作《春诗》曰:“沼萍遍水缬,榆荚满枝钱。”又曰:“斜云朝列陈,回娥夜抱弦。”

释云:“沼”文处一,宜用平声;‘池’好。“回”字在六,特须宫语。宜‘趋’。一为上言之首,六是下句之初,同建水浑,以彰第一。且条嘉况,开示文生,制作之家,特宜监察。三隅,已发,一角须求,聊说十规,以张群目。

第十,火灭病,谓第二与第七之犯也。即假作《闺怨》诗曰:“尘暗离后镜,带永别前腰。”又曰:“怨心千过绝,啼眼百回垂。”

释曰:“暗”文处二,宜用“埋”、“生”之言;“眼”字居七,特贵“眸”、“行”之语。“离”当阴位,命于南方,用字致尤,故云离位火灭,因以名焉。

第九,木枯病,谓第三与第八之犯也。即假作《秋诗》曰:“金风晨泛菊,玉露宵沾兰。”一本“宵悬珠”。又曰:“玉轮夜进辙,金车昼灭途。”

释曰:“宵”为第八,言“夜”已精;“夜”处第三,论“宵”乃妙。自馀优劣,改变皆然,聊著二门,用开多趣。

第十,金缺病,谓第四与第九之犯也。夫金生兑位,应命秋律于西,上句向终,下句欲末,因数命之,故生斯号。即假作《寒诗》曰:“兽炭陵晨送,鱼灯彻宵燃。”又曰:“狐裘朝除冷,亵褥夜排寒。”

释曰:“宵”文处九,言“夜”便佳;“除”字在四,云“却”为妙。自馀致病,例此成规。告往知来,自然多悟。

第十一,阙偶病,谓八对皆无,言靡配属,由言匹偶,因以名焉。假作《述怀诗》曰:“鸣琴四五弄,桂酒复盈杯。”又曰;“夜夜怜琴酒,优游足畅情。”

释曰:上有“四五”之言,下无“两三”之句;不对“朝朝”之字,空垂“夜夜”之文。如此之徒,名为阙偶。题斯一目,馀况皆然。

或曰:诗上引事,下须引事以对之。若上缺偶对者,是名缺偶。犯诗曰:“苏秦时刺股,勤学我便耽。”释曰:上句“苏秦”,是其人名,下将“勤学”对之,是其缺偶。

不犯诗曰:“刺股君称丽,悬头我未能。”

释曰:上有“刺股”,下有“悬头”,各为一事,上下相对,故曰不犯。

第十二,繁说病,谓一文再论,繁词寡义。或名相类,或名疣赘。即假作《对酒诗》曰:“清觞酒恒满,绿酒会盈杯。”又曰:“满酌馀当进,弥瓯我自倾。”

释曰:“清觞”、“绿酒”,本自靡殊;“满酌”、盈杯”,何能有别。“馀”之与“我”,同号己身,一说足明,何须再陈。如斯之类,寡义繁文,制作之家,特宜详察。

诗曰:“远岫开翠雾,遥山卷青霭。”

此两句字别理不殊,是病。

崔氏曰:“‘从风似飞絮,照日类繁英,拂岩如写镜,封林若耀琼。’此四句相次,一体不异,‘似’、‘类’、‘如’、‘若’,是其病。”

第十三,龃龉病者,一句之内,除第一字及第五字,其中三字,有二字相连,同上去入是。若犯上声,其病重于鹤膝,此例文人以为秘密,莫肯传授。上官仪云:“犯上声是斩刑,去入亦绞刑。”如曹子建诗云:“公子敬爱客。”“敬”与“爱”是,其中三字,其二字相连,同去声是也。

元兢曰:“平声不成病,上去入是重病,文人悟之者少,故此病无其名。兢案《文赋》云:‘或龃龉而不安。’因以此病名为龃龉之病焉。”

崔氏是名“不调”。不调者,谓五字内,除第一字、第五字,于三字用上去入声相次者,平声非病限,此是巨病。古今才子多不晓。如“晨风惊叠树,晓月落危峰。”“月”次“落”,同入声。如“雾生极野碧,日下远山红。”“下”次“远”,同上声。如“定惑关门吏,终悲塞上翁。”“塞”次“上”,同去声。

第十四,丛聚病者,如上句有“云”,下句有“霞”,抑是常。其次句复有“风”,下句复有“月”。“云”、“霞”、“风”、“月”,俱是气象,相次丛聚,是为病也。如刘铄,诗曰:“落日下遥林,浮云霭曾阙,玉宇来清风,罗帐迎秋月。”此上句有“日”,下句有“云”,次句有“风”,次句有“月”,“日”、“云”、“风”、“月”,相次四句,是丛聚。

元兢曰:“盖略举气象为例,触类而长,庶物则同。上十字已有‘鸾’对‘凤’,下十字不宜更有‘凫’对‘鹤’;上十字已有‘桂’对‘松’,下十字不宜更用‘桐’对‘柳’。俱是丛聚之病,此又悟之者鲜矣。”

崔名丛木病,即引诗云:“庭梢桂林树,檐度苍梧云,棹唱,喧难辨,樵歌近易闻。”“桂”、“梧”、“棹”、“樵”,俱是木,即是病也。第十五,忌讳病者,其中意义,有涉于国家之忌是也。如顾长康诗云:“山崩溟海竭,鱼鸟依将何。”“山崩”、“海竭”,于国非所宜言,此忌讳病也。

元兢曰;“此病或犯,虽有周公之才,不足观也。又如咏雨诗称乱声,溯水诗云逆流,此类皆是也。”

皎公名曰避忌之例,诗曰:“何况双飞龙,羽翼纵当乖。”又云:“吾兄既凤翔,王子亦龙飞。”

第十六,形迹病者,谓于其义相形嫌疑而成。如曹子建诗云:“壮哉帝王居,佳丽殊百城。”即如近代诗人,唯得云“丽城”,亦云“佳丽城”。若单用“佳城”,即如滕公佳城,为形迹病也。

元兢云:“文中例极多,不可轻下语也。”

崔曰:“‘佳山’、‘佳城’,皆为形迹坟埏,不可用。又如‘侵天’、‘干天’,是谓天与树木等,犯者为形迹。他皆效此。”

第十七,傍突病者,句中意旨,傍有所突触。如周彦伦诗云:“二亩不足情,三冬俄已毕。”“二亩”涉其亲,宁可云“不足情”也?

元兢云:“此与忌讳同,执笔者咸宜戒之,不可辄犯也。”

第十八,翻语病者,正言是佳词,反语则深累是也。如鲍明远诗云:“鸡鸣关吏起,伐鼓早通晨。”“伐鼓”,正言是佳词,反语则不祥,是其病也。

崔氏云:“‘伐鼓’,反语‘腐骨’,是其病。

第十九,长,撷腰病者,每句第三字撷上下两字,故曰撷腰,若无解镫相间,则是长撷腰病也。如上官仪诗曰:“曙色随行漏,早吹入繁笳。旗文萦桂叶,骑影拂桃华。碧潭写春照,青山笼雪花。”上句“随”,次句“入”,次句“萦’,次句“拂”,次句“写”,次句“笼”,皆单字,撷其腰于中,无有解镫者,故曰长撷腰也。此病或名束。

第二十,长解镫病者,第一、第二字意相连,第三、第四字意相连,第五单一字成其意,是解镫;不与撷腰相间,是长解镫病也。如上官仪诗曰:“池牖风月清,闲居游客情,兰泛樽中色,松吟弦上声。”“池牖”二字意相连,“风月”二字意相连,“清”一字成四字之意,以下三句,皆无有撷腰相间,故曰长解镫之病也。

元兢曰:“撷腰、解镫并非病,文中自宜有之,不间则为病。然解镫须与撷腰相间,则屡,迁其体。不可得句相间,但时然之,近文人篇中有然,相间者偶然耳。然悟之而为诗者,不亦尽善者乎。”此病亦名散。

第二十一,支离。不犯诗曰:“春人对春酒,新附间新花。”犯诗曰:“人人皆偃息,唯我独从戎。”

第二十二,相滥。或名繁说。谓一首诗中再度用事,一对之内反复重论,文繁意叠,故名相滥。犯诗曰:“玉绳耿长汉,金波丽碧空,星光暗云里,月影碎帘中。”

释曰:“玉绳”者星名,“金波”者月号,上既论讫,下复陈之,甚为相滥,尤须慎之。

崔氏云:“相滥者,谓‘形体’、‘途道’、‘沟淖’、‘淖泥’、‘巷陌’、‘树木’、‘枝条’、‘山河’、‘水石’、‘冠帽’、‘衤禺衣’,如此之等,名曰相滥。上句用‘山’,下句用‘河’;上句有‘形’,下句安‘体’;有句有‘木’,下句安‘条’:如此参差,乃为善焉。若两字一处,自是犯焉,非关诗处。或云两目一处是。”

第二十三,落节。凡诗咏春,即取春之物色;咏秋,即须序秋之事情。或咏今人,或赋古帝,至于杂篇咏,皆须得其深趣,不可失义意。假令黄花未吐,已咏芬芳;青叶莫抽,逆言蓊郁;或专心咏月,翻寄琴声;或□意论秋,杂陈春事;或无酒而言有酒;无音而道有音:并是落节。若是长篇托意,不许限。即假作《咏月诗》曰:“玉钩千丈挂,金波万里遥。蚌亏轮影灭,落桂阴销。入风花气馥,出树鸟声娇。独使高楼妇,空度可怜宵。”

释曰:此诗本意咏月,中间论花述鸟,乍读风花似好,细勘月意有殊,如此之辈,名曰落节。

又《咏春诗》曰;“何处觅消愁?春园可暂游。菊黄堪泛酒,梅红可插头。”

释曰:菊黄泛酒,宜在九月,不合春日陈之;或在清朝,翻言朗夜:并是落节。

第二十四,杂乱。凡诗发首诚难,落句不易。或有制者,应作诗头,勒为诗尾;应可施后,翻使居前。故曰杂乱。假作《忆友诗》曰,“思君不可见,徒令年鬓秋。独惊积寒暑,迢递阻风牛,粤馀慕樵隐,萧然重一丘。”

释曰:“粤馀”一对,合在句端;“思君”一对,合居篇末。然则篇章之内,义别为科,先后无差,文理俱畅;混而不别,故名杂乱。

第二十五,文赘或名涉俗病。凡五言诗,一字文赘,则众巧皆除;片语落嫌,则人竞褒贬。今作者或不经雕匠,未被揣磨,辄述拙成,多致纰缪。虽理义不失,而文不清新;或用事合同,而辞有利钝。即假作《秋诗》曰:“熠耀庭中度,蟋蟀傍窗吟。条间垂白露,菊上带黄金。”

释曰:此诗据理,大体得通。然“庭中”、“傍窗”,流俗已甚;“黄金”、“白露”,语质无佳;凡此之流,名曰文赘。

又《咏秋诗》曰:“熠耀流寒火,蟋蟀动秋音。凝露如悬玉,攒菊似披金。”此则无赘也。又曰:“渭滨迎宰相。”官之宰相,即是涉俗流之语,是其病。又曰:“树荫逢歇马,鱼潭见洗船。”又曰:“隔花遥劝酒,就水更移床。”是则俗巧弱弊之过也。

第二十六,相反,谓词理别举是也。诗曰:“晴云开极野,积雾掩长洲。”上句既叙“晴云”,下句不宜“雾掩”,不顺理耳。

第二十七,相重,谓意义重叠是也。或名枝指也。诗曰:“驱马清渭滨,飞镳犯夕尘。川波张远盖,山日下遥轮。柳叶眉行尽,桃花骑转新。”已上有“驱引”、“飞镳”,下又“桃花骑”,是相重病也。又曰:“游雁比翼翔,飞鸿知接翮。”

第二十八,骈拇者,所谓两句中道物无差,名曰骈拇。如庾信诗曰:“两戍俱临水,双城共夹河。”此之谓也。

文笔十病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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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头:第一句上字、第二句上字,第一句第二字、第二句第二字,不得同声。

诗得者:“澄晖侵夜月,覆瓦乱朝霜。”失者:“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笔得者:“开金绳之宝历,钩玉镜之珍符。”失者:“嵩岩与华房迭游,灵浆与醇醪俱别。”

然五言颇为不便,文笔未足为尤。但是疥癣微疾,非是巨害。

上尾:第一句末字,第二句末字,不得同声。

诗得者:“萦鬟聊向牖,拂镜且调妆。”失者:“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笔得者:“玄英戒律,繁阴结序。地卷朔风,风飞陇雪。”失者:“同源派流,人易世疏。越在异域,情爱分隔。”

笔复有隔句上尾,第二句末字,第四句末字,不得同声。得者:“设醴未同,兴言为叹。深加相保,行李迟书。”失者:“同乘共载,北游后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

又有踏发声,第四句末字,第八句末字,不得同声。得者:“梦中占梦,生死大空。得无所得,菩提纯净。教其本有,无比涅。示以无为,性空般若。”失者:“聚敛积宝,非惠公所务;记恶遗善,非文了所谈。阴虬阳马,非原室所构;土山渐台,非颜家所营。”

又诸手笔,第二句末与第三句末同声,虽是常式,然止可同声,不应同韵。

蜂腰:第一句中第二字、第五字不得同声。

诗得者:“惆怅崔亭伯”;失者:“闻君爱我甘”。

笔得者:“刺是佳人”;四言。失者:“杨雄《甘泉》。四言。得者:“云汉自可登临”,六言。“摩赤霄而理翰”;六言。失者:“美化行乎江、汉”,六言。“袭元、凯之轨高”。六言。得者:“高仞排虚空”,七言。“盛轨与三代俱芳”,七言。“犹聚鹄之有神”;七言。失者:“三仁殊途而同归”,七言。“偃息乎珠玉之室”。七言。得者:“雷击电鞭者之谓天”;八言。失者:“润草沾兰者之谓雨”。八言。

或云:平声赊缓,有用最多,参彼三声,殆为太半。

鹤膝:第一句末字,第三句末字,不得同声。

诗得者:“朝关苦辛地,雪落远漫漫,含冰陷马足,杂雨练旗竿。”失者:“沙幕飞恒续,天山积转寒。无同乱郢曲,逐扇掩齐纨。”“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笔得者:“定洲,跨蹑夷阻,领袖蕃维。跱神岳以镇地,疏名川以连海。”“‘原隰龙鳞’,班颂何其陋;‘桑麻条畅’,潘赋不足言。”失者:“璿玉致美,不为池隍之用;桂椒信好,又非园林之饰。”“西郊不雨,弥回天眷;东作未理,即动皇情。”

如是皆次第避之,不得以四句为断。若手笔得故犯,但四声中安乎声者,益辞体有力。如云:“能短能长,既成章于云表;明吉明凶,亦引气于莲上。”

大韵:一韵以上,不得同于韵字。如以“新”字为韵,勿复用“邻”、“亲”等字。

诗得者:“运阻衡言革,时泰玉阶平。”失者:“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笔得者:“播尽善之英声,起则天之雄响。百代钦其美德,万纪怀其至仁。”失者:“倾家败德,莫不由于侨奢;兴宗荣族,必也藉于高名。”

凡手笔之式,不须同韵。或有时同韵者,皆是笔之逸气。如云:“握河沉壁,封山纪石。迈三五而不追,践八九之遥迹。”

小韵:二句内除本韵,若已有“梅”字,不得复用“开”、“来”字。

诗得者:“功高乘履石,德厚赠昭华。”失者:“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

若故叠韵,两字一处,于理得通。故谢朓诗云:“怅望南浦时,徙倚北梁步。”以笔准诗亦如此。

笔得者:“西辞酆邑,南据江都。”失者:“西辞酆邑,东居洛都。”

若故叠韵,理通亦尔。故徐陵《殊物诏》云:“五云叆叇,鳞宗所以效灵;六气氛氲,柔和所以高气。”

正纽:凡四声为一纽,如“壬”、“荏”、“衽”、“入”,诗二句内,已有“壬”字,则不得复有“荏”、“衽”、“入”等字。

诗得者:“《离骚》咏宿莽。”失者:“旷野莽茫茫。”

凡诗手笔,亦须避之。若犯此声,则龃龉不可读。如云,得者:“藉甚岐嶷,播扬英誉。”失者:“永嘉播越,世道波澜。”

傍纽:双声是也。如诗二句内有“风”一字,则不得复有此等字。”

诗得者:“管声惊百鸟,衣香满一园。”失者:“壮哉帝王居,佳丽殊百城。”

若故双声者,得有如此。故庾信诗云:“胡笳落泪曲,羌笛断肠歌。”

笔得者:“六郡豪家,从来习马;五陵,贵族,作性便弓。”失者:“历数已应,而《虞书》不以北面,为陋;有命既彰,而周籍犹以服事,为贤。”

若故双声者,亦得有如此。如云:“鉴观上代,则天禄斯归;逖听前王,则历数攸□。”如是次第避之,不得以二句为断。

或云:若五字内已有“阿”字,不得复用“可”字。此于诗章,不为过病;但言语不净洽,读时有妨也。今言犯者,唯论异字;如其同字,此不言。言同字者,如云:“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大东小东”,“自南自北”等是也。

或云:凡用声,用平声最多。五言内非两则三,此其常也。亦得用一用四:若四,平声无居第四;若一,平声多在第二,此谓居其要也。犹如宫羽调音,相参而和。

又云:赋颂有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或至第六句相随同类韵者。如此文句,倘或有焉,但可时时解镫耳,非是常式。五三文内,时一安之,亦无伤也。又,辞赋或有第四句与第八句而复韵者,并是丈夫措意,盈缩自由,笔势纵横,动合规矩。

《文笔式》云:制作之道,唯笔与文:文者,诗、赋、铭、颂、箴、赞、吊、诔等是也;笔者,诏、策、移、檄、章、奏、书、启等也。即而言之,韵者为文,非韵者为笔。文以两句而会,笔以四句而成。文系于韵,两句相会,取于谐合也;笔不取韵,四句而成,在于变通。故笔之四句,比文之二句,验之文笔,率皆如此也。体既不同,病时有异。其文之犯避,皆准于前。假令文有四言、六言、七言等,亦随其句字,准前勘其声病,足悟之矣。

其蜂腰,从五言内辨之,若字或少多,则无此病者也。

笔有上尾、鹤膝、隔句上尾、踏发等四病,词人所常避也。其上尾、鹤膝,与前不殊。束皙表云:“薄冰凝池,非登庙之珍。”“池”与“珍”同平声,是其上尾也。左思《三都赋序》云:“魁梧长者,莫非其旧。风谣歌舞,各附其俗。”“者”与“舞”同上声,是鹤膝也。隔句上尾者,第二句末与第四句末同声也。如鲍照《河清颂序》云:“善谈天者,必征象于人;工言古者,必考绩于今。”“人”与“今”同声是也。但笔之四句,比文之二句,故虽隔句,犹称上尾,亦以次避,第四句不得与第六句同声,第六句不得与第八句同声也。踏发音废。者,第四句末与第八句末同声也。如任孝恭书云:“昔锺仪恋楚,乐操南音;东平思汉,松柏西靡。仲尼去鲁,命云迟迟;季后过丰,潸焉出涕。”“涕”与“靡”同声是也。凡笔家四句之末,要会之所归。若同声,有似踏而机发,故名踏发者也。若其间际有语隔之者,犯亦无损,谓上四句末,下四句初,有“既而”、“于是”、“斯皆”、“所以”、“是故”等语也。此等之病,并须避之。

其鹤膝,近代词人或有犯者。寻其所犯,多是平声。如温子《寒陵山碑序》云:“并寂漠消沈,荒凉磨灭。言谈者空知其名,经过者不识其地。”又邢子才《高季式碑序》云:“杨氏八公,历两都而后盛;荀族十卿,终二晋而方践。”又魏收《文宣谥议》云:“九野区分,四游定判。赋命所甄,义兼星象。”“沈”与“名”、“公”与“卿”、“分”与“甄”并同声,是笔鹤膝也。文人刘善经云:“笔之鹤膝,平声犯者,益文体有力。”岂其然乎?此可时复有之,不可得以为常也。其双声叠韵,须以意节量。若同句有之,及居两句之际而相承者,则不可矣。同句有者,还依前注。其居两句际相承者,如任孝恭书云:“学非摩揣,谁合赵之连鸡。但生与忧偕,贫随岁积。”“鸡”与“偕”相承而同韵,是其类也。又徐陵《劝进表》云:“蚩尤三冢,甯谓严诛。”“诛”、“冢”相承,双声是也。

然声之不等,义务随焉。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直而促。词人参用,体固不忄互。请试论之:笔以四句为科,其内两句末并用平声,则言音流利,得靡丽矣;兼用上、去、入者,则文体动发,成宏壮矣。看徐、魏二作,足以知之。徐陵《定襄侯表》云:“鸿都写状,皆旌烈士之风;麟阁图形,咸纪诚臣之节。莫不轻死重气,效命酬恩;弃草莽者如归,膏平原者相袭。”上对第二句末“风”,第三句末“形”;下对第二句末“恩”,第三句末“归”:皆是平声。魏收《赤雀颂序》云:“苍精父天,铨与象立;黄神母地,辅政机修。灵图之迹鳞袭,天启之期翼布;乃有道之公器,为至人之大宝。”上对第二句末“立”,第三句末“地”;下对第二句末“布”,第三句末“器”:皆非平声是也。徐以靡丽标名,魏以宏壮流称,观于斯文,亦其效也。又名之曰文,皆附之于韵。韵之字类,事甚区分。缉句成章,不可违越。若令义虽可取,韵弗相依,则犹举足而失路,掌而乖节矣。故作者先在定声,务谐于韵,文之病累,庶可免矣。


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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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对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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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为文章,皆须对属;诚以事不孤立,必有配疋而成。至若上与下,尊与卑,有与无,同与异,去与来,虚与实,出与入,是与非,贤与愚,悲与乐,明与暗,浊与清,存与亡,进与退:如此等状,名为反对者也。事义各相反,故以名焉。除此以外,并须以类对之:一二三四,数之类也;东西南北,方之类也;青赤玄黄,色之类也;风雪霜露,气之类也;鸟兽草木,物之类也;耳目手足,形之类也;道德仁义,行之类也;唐、虞、夏、商,世之类也;王侯公卿,位之类也。及于偶语重言,双声叠韵,事类甚众,不可备叙。

在于文笔,变化无恒。或上下相承,据文便合,若云:“圆清著象,方浊成形”,“七曜上临,五岳下镇”;“方”、“圆”,“清”、“浊”,“象”、“形”,“七”,“五”,“上”、“下”,是其对。或前后悬绝,隔句始应,若云:“轩辕握图,丹凤巢阁;唐尧秉历,玄龟跃渊”;“轩辕”、“唐尧”,“握图”、“秉历”,“丹凤”,“玄龟”,“巢阁”、“跃渊”,是也。或反义并陈,异体而属,若云:“乾坤位定,君臣道生。或质或文,且升且降”;“乾坤”、“君臣”、“质文”、“升降”并反义,而同句陈之。“乾坤”与“君臣”对,“质文”与“升降”对,是异体属也。或同类连用,别事方成,若云:“芝英荚,吐秀阶庭;紫玉黄银,扬光岩谷”:“芝英荚”与“紫玉黄银”,“阶庭”与“岩谷”,同类连对,而别事相成。此是四途,偶对之常也。比事属辞,不可违异。故言于上,必会于下;居于后,须应于前。使句字恰同,事义殷合,若上有四言,下还须四言;上有五字,下还须五字。上句第一字用“青”,下句第一字即用“白”、“黑”、“朱”、“黄”等字;上句第三字用“风”,下句第三字即用“云”,“烟”、“气”、“露”等。上有双声、叠韵,下还即须用对之。犹夫影响之相逐,辅车之相须也。

若其上升下降,若云:“寒云山际起,悲风动林外。”“山际”在上句第三、第四言,是升;“林外”在下句第四、第五字,是降。前复后单,若云:“日月扬光,庆云烂色。”“日月”两事是复;“庆云”一物,是单。语即非伦,事便不可。然文无定势,体有变通,若又专对不移,便复大成拘执;可于义之际会,时时散之。

夫属对者,皆并见以致辞;谓并见事类以成辞。假令云:“便娟翠竹,声韵金风;的历红荷,光垂玉露。”“翠竹”与红荷”,“金风”与“玉露”,是异事并见也。凡为对者,无不悉然也。不对者,必相因成义。谓下句必因上句,止凭一事以成义也。假令叙家世云:“自兹以降,世有异人。”叙先代云:“布在方策,可得言焉。”叙任官云;“我之居此,物无异议。”叙能官云:“望之于君,固有惭色。”叙瑞物云:“委之三府,不可胜记。”叙帝德云:“魏魏荡荡,难得名焉。”皆下句接上句以成义也。何则?偶辞在于参事,凡为对属,皆偶其辞,事若不变,辞便有阙,故须参用,如得成之也。孤义不可别言故也。若不取对,即须就一义相因以置言,故不可用别也。

在于文章,皆须对属;其不对者,止得一处二处有之。若以不对为常,则非复文章。若常不对,则与俗之言无异。就如对属之间,甚须消息:若叙瑞云:“轩辕之世,凤鸣阮隃;汉武之时,麟游雍畤。”持“轩辕”对“汉武”,世悬隔也。大小必均,若叙物云:“鲋离东海,得水而游;鹏翥南溟,因风而举。”将“鲋”拟“鹏”,状殊绝也。美丑当分,若叙妇人云:“等毛嫱之美容,类嫫母之至行。”毛嫱”、“嫫母”,貌相妨也。强弱须异,若叙平贼云:“摧鲸鲵如折朽,除蝼蚁若拾遗。”“鲸鲵”、“蝼蚁”,力全校也。苟失其类,文即不安。以意推之,皆可知也。而有以“日”对“景”,将“风”偶“吹”,持“素”拟“白”,取“鸟”合“禽”,虽复异名,终是同体。若斯之辈,特须避之。故援笔措辞,必先知对,比物各从其类,拟人必于其伦。此之不明,未可以论文矣。

△句端

属事比辞,皆有次第,每事至科分之别,必立言以间之,然后义势可得相承,文体因而伦贯也。新进之徒,或有未悟,聊复商略,以类别之云尔。

观夫,惟夫,原夫,若夫,窃以,窃闻,闻夫,惟昔,昔者,盖夫,自昔,惟。

右并发端置辞,泛叙事物也。谓若陈造化物象、上古风迹及开廓大纲,叙况事理,随所作状,量取用之。大凡观夫,惟夫,原夫,若夫,盖闻,闻夫,窃惟等语,可施于大文,馀则通用。其表、启等,亦宜以臣闻及称名为首,各见本法。

至如,至乃,至其,于是,及有,是则,斯则,此乃,诚乃。

右并承上事势,申明其理也。谓上已叙事状,次复申重论之,以明其理。

洎于,逮于,至于,及于,既而,亦既,俄而,洎,逮,及,自,属。

右并因事变易多限之异也。谓若述世道革易、人事推移,用之而为异也。

乃知,方知,方验,将知,固知,斯乃,斯诚,此固,此实,诚知,是知,何则,所以,是故,遂使,遂令,故能,故使,可谓,所谓。

右并取下言证成于上也。谓上所叙义,必待此后语,始得证成也。或多析名理,或比况物类,不可委说者。

况乃,况则,矧夫,矧唯,何况,岂若,未若,岂有,岂至。

右并追叙上义,不及于下也。谓若已叙功业事状于上,以其轻少,后更云况乃、岂若其事其状云云,也。

岂独,岂唯,岂止,甯唯,甯独,甯止,何独,何止,岂直。

右并引取彼物为此类。谓若已叙此事,又引彼与此相类者,云岂唯彼如然也。

假令,假使,假复,假有,纵令,纵使,纵有,就令,就使,就如,虽令,虽使,虽复,设令,设使,设有,设复,向使。

右并大言彼事不越此也。谓若已叙前事,假令深远高大则如此,此终不越。

虽然,然而,但以,正以,直以,只为。

右并将取后义,反于前也。谓若叙前事已讫,云虽然乃有如此理也。

岂令,岂使,何容,岂容,岂至,岂其,何有,岂可,宁可,未容,未应,不容,讵可,讵令,讵使,而乃,而使,岂在,安在。

右并叙事状所求不宜然也。谓若揆其事状所不合然,云岂令其至于此也。

岂类,讵似,岂如,未若。

右并论此物胜于彼也。谓叙此物已讫,陈岂若彼物微小之状也。

若乃,尔乃,尔其,尔则,夫其,若其,然其。

右并复叙前事体其状。若前已叙事,次更云若乃等体写其状理也。

傥使,傥若,如其,如使,若其,若也,若使,脱若,脱使,脱复,必其,若必,或若,或可,或当。

右并逾分测量,或当尔也。譬如论其某事异理,云傥如此如此。

唯应,唯当,唯可,只应,只可,只当,乍可,必能,必应,必当,必使,会当。

右并看世斟酌终归状也。若云看上事形势,唯应如此如此。

方当,方使,方冀,方令,庶使,庶当,庶以,冀当,冀使,将使,使夫,未使,令夫,所冀,所望,方欲,便欲,便当,行欲,足令,足使。

右并势有可然,期于终也。谓若叙其事形势,方终当如此。

岂谓,岂知,岂其,谁知,谁言,何期,何谓,安知,甯谓,宁知,不谓,不悟,不期,岂悟,岂虑。

右并事有变常,异于始也。谓若其事应令如彼,今忽如此如此。

加以,加复,况复,兼以,兼复,又以,又复,重以,且复,仍复,尚且,犹复,犹欲,而尚,尚或,尚能,尚欲,犹,仍,且,尚。

右并更论后事,以足前理也。渭若叙前事已讫,云加以又如此又如此也。

莫不,罔不,罔弗,无不,咸欲,咸将,并欲,皆欲,尽,皆,并,咸。

右并总论物状也。

自非,若非,非夫,若不,如不,苟非。

右并引大其状,令至甚也。若叙其事至甚者,云自非如此云也。

何以,何能,何可,岂能,岂使,讵能,讵使,讵可,俦能,奚可,奚能。

右并因缘前状论所致。若云自非行如彼,何以如此也。

方虑,方恐,所恐,将恐,或恐,或虑,只恐,唯恐,行恐。

右并预思来事异于今也。若云今事已然,方虑于后或如此也。

敢欲,辄欲,轻欲,轻用,轻以,辄用,辄以,敢以,每欲,常欲,恒愿,恒望。

右并论志所欲行也。

每至,每有,每见,每曾,时复,数复,或复,每,时,或。

右并事非常然,有时而见也。谓若每至其时节,每见其事理也。

则必,则皆,则当,何当不,未尝不,未有,不则。

右并有所逢见便然也。若逢见其事则必如此也。

可谓,所谓,诚是,信是,允所谓,乃云,此犹,何异,奚异,亦犹,犹夫,则犹,则是。

右并要会所归总上义也。谓设其事,可谓如此,可比如此也。

诚愿,诚当可,唯愿,若令,若当,若使,必使。

右并劝励前事所当行也。谓若谓其事,云诚愿行如此也。

自可,自然,自应,自当,此则,则必,然则。

右并预论后事必应尔也。谓若行如彼,自可致如此。

帝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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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牺亦曰宓戏,太昊,皇雄,庖牺,皇牺,风姓。以木德王,曰苍精,苍牙。生于雷泽。日角。以龙纪官,曰龙师而龙名。状有:通灵,出震,像日,作易,观象,察法,画八卦,设十言,推三元以教民。

神农,亦曰炎帝,帝魁,大庭,烈山,农皇。以火德王,曰炎灵,炎精。生于华阳,感龙首神生,以姜水成。戴玉理石耳。以火纪官,曰火师而火名。乘六龙以出地辅。状有:教农,作未耜,尝百草,甄度四海。

黄帝,亦曰轩辕,有熊,缙云之官,归藏。云皇轩,帝轩,轩后,轩皇。以土德王,曰黄帝,黄神,黄精。感大电绕枢以生于寿丘,长于姬水,居于轩辕之丘。天庭,日角,四面。状有:提像,侚齐,叶律,造书契,模鸟迹,车乘,宫室,衣服,文字,役使百灵,垂衣裳。

少昊,亦曰金天,青阳。以金德王。感大星如虹,流华渚以生。凤皇适至,以鸟纪官,鸟师而鸟名。

颛顼,亦曰高阳,穷桑。以水德王,感瑶光如蜺,降幽房以生。形云:并胯。平九黎之乱,定八风之音。

唐尧,亦曰陶唐,伊祁,伊尧,唐尧,唐后,帝。名放勋。感赤龙以生,长于伊水,居丹陵。形云:鸟庭,日角,八眉,八彩,珠衡。状云:钦明,文思,睿哲,允恭克让,稽古则天,就日望云,光被,平章百姓,协和万邦。

虞舜,亦曰有虞,大舜,有姚,虞皇,虞后;名重华,字都君。感大虹始生于姚墟,长于妫水。状曰:哲,文明,登庸,纳麓,受终,慎徽五典,怀神珠,秉石椎,歌琴,垂拱,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

夏禹,亦曰有夏,伯禹,夏禹,名文命,字高密。感流星生于石纽,耳参漏,怀玉斗。状有:疏通,任土作贡,尽力沟洫,卑宫室。

殷汤,亦曰成汤,商汤,商王,殷后;名天乙,字乙王。感白气而生。两肘,七名,受金钩,都于亳。状有:革命,解网,卅七征,纣于鸣条,窜于南巢。

高宗;亦曰武丁,中宗,殷宗。状云:中兴。

周文王,亦曰文昌;武王,亦曰武发;并云有周,苍精。文王邑于沣,受命于岐山。武王都于镐。状云:命唯新,耆定武功,虞代革命,伐罪。

汉,曰天汉,炎汉,卯金刀。高祖曰刘邦,感玉英始生,酆泽梦素灵器,芒山见紫云,灞垒浮奇气。状云:肇戴天禄,提剑。

右并是古帝王名状。至诸文历叙先代处,可于此斟酌改用之。或可引轩、唐、虞、夏、商、周、秦、汉等国号,即以历运、命祚、基业、道德等配之,随其盛衰而叙。

若叙盛云:光启;云始:唯新,方炽,玄盛,逾隆,克明;云永:方弘,方茂;云恭。

若叙衰云:造地,陵迟,将季;云丧;将尽;云替:已缺,将亡,告终等语。

受命,受终,定业,开基,启祚,承天,乘时。

生状云:诞灵,降神,诞圣,发祉,效灵,启圣,流祉;亦云:载诞,降生。

临状云:登枢,践极,驭宇,建国,乘时,践位,君临,乘干,出震。

右若叙先代,并得通用。

叙述帝德,体制甚多,配用诸文,动成混乱,今略弁之如右。

或先叙感受符受命、形状握运等二句于上,后以德从、临驭、功业等承之。

若云盛降:炎上,赤帝,赤熛,熛怒,朱鸟,翼轸,瑶光,白虹,星虹,枢电,赤龙,玉英等;精灵:祉气,正气;握受膺:黄河,荣河,河、洛,翠渊,玄扈,龙马,龟凤,龟龙,黄龙,玄龟,玄精,朱文,绿错,玄匣,玉匣,玉检等;图录:文命,赤雀,玉匮书,黄鱼,金钩,丹书等;命降:玄,锡受昭华等赠应;叶千年,千载,五期,五运等期运;数启三灵卜;戴玉理石耳等形表;苍牙,珠衡等状配;居践:紫微,北辰,宸极等位居;大宝,九五,黄屋等位尊。并量其类以取对。

亦可云:熛怒,朱鸟,翼轸,瑶光,枢电,星虹,及雷泽,寿丘,华渚,华阳,石纽等降精,降灵,降神发祉,流祉,诞圣,启圣。荣河,河、洛,黄龙,玄龟,龙马,玄扈,玉检等授图,荐篆,呈瑞。玄珪降锡,珠衡表状。

亦可云:握天镜,金镜,玉镜,神珠,怀玉斗,秉石椎,击玉鼓,驭三龙,定九鼎等云云。而以践极,践位,驭世,乘时,临民,承天,察璿玑玉衡并七政,秉玉烛以调时。

亦可云:天庭日角,兑上丰下,龙颜虎鼻,八彩重瞳,珠衡玉理,握褒履己,握戊怀己。

亦可云:挺著表资体,圣敬,神武,圣武,钦明,濬哲,文明,侚齐等姿德。

及云:神武天挺,圣敬日齐,钦明文思,允恭克让,聪明神武,含弘光大。及云:龙飞虎变,出震乘干等语作二句。次可云:得一通三,居高望远,就日望云,则天法地,握戊怀己,出震齐巽,云行雨施,日临月临,握矩齐衡,怀珠秉石,前疑后丞,左规右矩,执契持衡,观象察法。及云:尽圣穷神,合元体极,诞灵纵圣,疏通知远,立礼兴仁,杖贤翼义,疏山填川,纪星量月,射日缴风,补维立柱。

亦可云:含吐阴阳,经纬天地,疏填山川,照临日月,感会风云,鼓动雷电,合德乾坤,齐明日月,重纽地维,更辟天象,陶铸生灵,弹压山川,织成宇宙,万神协赞,万物归往。

亦可云:牢笼,囊括,苞举,控引,弥纶,匣牍,弹压,廓清,光被,朝宗,明临,亭毒等;云天地,乾坤,二仪,四海,八荒,八埏,八极,九域,九土,六幽,九县,万国,天下,海外,宇宙,遐迩,幽明,动植,万物等。

亦可云:利见大人,光临宝位,下临赤县,上膺玄象,秉玉登枢,怀珠驭极,就日积明,则天为大等浯。

亦可云:练五石以补天,正八柱以承天,乘四载以敷土,落九日而正摄,穆通八风而调律吕,乘六龙以御天,落九乌而拯物,正绝柱而卷气移于天地二仪,息横流群飞波澜于四海江海,扬光华于日月,舞干戚而定四夷,运机衡以齐七政,降宝命于岐山,受灵图于宛委,悬明镜以高临,振长策而远驭,运七政以机衡,通八风于律吕。

亦可云:以至德光天下,以神功截海外等,同类轩辕之侚齐,颛顼之静渊,唐尧之钦明,虞舜之文明,大知一周文圣敬,大度志汉祖神武,感二义之至休,应千祀之嘉会。或可以感受符命等参对之。

若云:“虹电流彩,虹流华渚,虹下蜺贯,爰乃降感精灵,英灵,虹流,电绕,瑶光,下降等,云应诞圣启圣之期。河、洛龙跃,荣河龟浮,翠渊龙跃龟浮,玉检来浮等,爰应受宝命图录,若表兴王之运,标受命之始。

亦可云:感赤熛,瑶光,翼轸等气祉。允叶,允应,爰应等千灵,五期,三灵,二仪。受录错,玉检,龟龙等文图。光临,载临,抚临等,云四海八极,万国万物,握玄武,苍水,玉匮,金简之符命,疏通克平九土九域。

亦可云:天庭,日角,珠衡,玉理等载表神仪。玉检,金绳,龟字,龙图等受膺宝命。

亦可云:玄龟出洛,应启圣之期;赤雀入酆,表维新之命。

△叙功业

若云:补维立柱,断鳌练石,功德被于乾坤、天地、二仪;射日缴风,戮豕断蛇,拯溺救焚,功业施于四海、万物、群生、动植、遐迩。断鳌练石,二仪更安;刊木随山,九土还定。上射九日,上齐七政,考星叶日等,云玄象乾象更明;下导百川,疏山奠水等,苍生坤仪以定。璿玑玉衡机衡等运而七政齐正,天文银编金简等推而九土百川定。通地理,干戚舞,四夷服,俊乂在官,自睹四门穆穆,遐荒奉职,无劳两阶之舞。弘文教天下雍熙,定武功海外有截。朱干玉戚,海外率宾;黄斧黻衣,天下咸服。八宏大定,偃甲销戈;九有宅心,同文共轨。允恭克让,四表以和;保合大和,万方咸谧。除凶定难,行仁义之兵,崇圣贤之杖。一尉一候,遐迩承风;礼云乐云,幽明同化。此是并隔句相对。

亦可云:舞干戚以怀远,运机衡以齐政。断修蛇,戮封豕。落九日,通八风。正倾维,安绝柱。平九黎之乱,窜三苗之罪。正高天之绝柱,息沧海之横波。更穆四门,重安八柱。练石补天,积灰止水。偃甲销戈,休牛放马。放马于华山阳,牧牛于桃林塞。及云:开辟辰象,织成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