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 (四部丛刊本)/卷下
| 新语 卷下 汉 陆贾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弘治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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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语卷下
汉中大夫陆 贾 撰
资质第七 至徳第八 怀虑第九
本行第十 明诫十一 思务十二
资质第七
质美者以通为贵才良者以显为能何以言
之夫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生于深山之中
产于溪谷之傍立则为太山众木之宗仆则
为万世之用浮于山水之流出于冥
之野
因江河之道而逹扵京师之下因于斧斤之
功舒其文彩之好精捍直理密致博通䖝蝎
不能穿水湿不能伤在高柔软入地坚彊无
膏泽而光
生不克画而文章成上为帝王
之御物下则赐公卿庶贱不得以备噐械𨳲
绝以关梁及隘于山阪之阻隔于九𡵻之堤
仆于嵬崔之山顿于窅之溪树蒙笼蔓延
而无间石崔嵬崭岩而不开广者无舟车之
通狭者无步檐之蹊商贾所不至工匠𠩄不
窥知者所不见见者𠩄不知功弃而徳亡腐
朽而枯伤转于百仞之壑
然而独僵当斯
之时不如道傍之枯杨𡻭𡻭诘屈委曲不同
然生扵大都之广地近扵大匠之名工则材
噐制断规矩度量坚者𥙷朽短者续长大者
治樽小者治觞饰以丹漆斁以明光上备太
牢春秋礼庠褒以文彩立礼矜荘冠带正容
对酒行觞卿士列位布陈宫堂望之者目眩
近之者鼻芳故事𨳲之则绝次之则通抑之
则沉兴之则
处地楩梓贱扵枯杨徳美非
不相绝也才力非不相悬也彼则槁枯而远
弃此则为宗庙之器者通与不通亦如是也
夫穷泽之民㩀犂嗝报之士或怀不羁之才
身有尧舜皋陶之美纲纪存乎身万世之术
蔵于心然身不用扵世者〈缺二字〉之通故也夫
公卿之子弟贵戚之党友虽无过人之才然
在尊重之位者辅助者强餙之者巧靡不逹
也昔扁鹊居宋得罪于宋君出亡之卫卫人
有病将死者扁鹊至其家欲为治之病者之
父谓扁鹊曰吾子病甚笃将为迎良医治非
子所能治也退而不用乃使灵巫求福请命
对扁鹊而咒病者卒死灵巫不能治也夫扁
鹊天下之良医而不
与灵巫争用者知与
不知也故事求远而失近广蔵而狭弃斯之
谓也昔宫之竒为虞公画计欲辞晋献公璧
马之赂而不假之夏阳之道岂非金石之计
哉然虞公不听者惑于𭹀怪之宝也鲍丘之
徳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𨼆于嵩庐
之下而不录扵世利口之臣害之也凡人莫
不知善之为善恶之为恶莫不知学问之有
益扵已怠戏之无益扵事也然而为之者情
欲放溢而人不能胜其志也人君莫不知求
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贤圣或𨼆扵田里
而不预国家之事者乃观听之臣不明扵下
则闭塞之讥归于君闭塞之讥归于君则忠
贤之士弃扵野忠贤之士弃于 野则佞臣
之党存扵朝佞臣之党存扵朝则下不忠扵
君下不忠扵君则上不明扵下上不明扵下
是故天下所以倾覆也
至徳苐八
夫欲建国疆威辟地服远者必得之扵民欲
立功兴誉垂名流光显荣华者必
之扵身
故㩀万乘之国持百姓之命苞山泽之饶主
士众之力而功不在扵身名不显于世者乃
统理之非也天地之性万物之𩔗儴道者众
归之恃刑者民畏之归之则附其侧畏之则
去其域故设刑者不厌
为徳者不厌重行
罚者不患薄布赏者不患厚所以亲近而致
䟱远也夫形重者则身劳事众者则心烦心
烦者则刑罚縦横而无所立身劳者则百端
廽邪而无所就是以君子之为治也块然若
无事𡨜然若无声官府若无吏亭落若无民
闾里不讼于巷老㓜不愁扵庭近者无所议
远者无𠩄听邮驿无夜行之吏郷闾无夜名
之征犬不夜吠乌不夜鸣老者息于堂丁壮
者耕耘于田在朝者忠扵君在家者孝于亲
于是赏善罚恶而色之兴辟雍庠序而教
诲之然后贤愚异议廉鄙异科长㓜异莭上
下有差强弱相扶小大相怀尊卑相承雁行
相随不言而信不怒而威岂恃坚甲利兵深
刑刻法朝夕切切而后行哉昔晋厉齐荘楚
灵宋襄秉大国之权杖众民之威军师横出
𨹧轹诸侯外骄敌
内克百姓邻国之雠结
于外臣下之怨积扵内而欲建金石之功终
传不绝之世岂不难哉故宋襄死于泓水之
战三君弑于臣子之手皆用师而尚威力
以至扵斯故春秋重而书之嗟叹而伤之是
三君皆强其盛而失国急其刑而自贼斯乃
去事之戒来事之师也鲁荘公一年之中以
三时兴筑作之役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
争田渔薪菜之饶刻桷丹楹昡曜靡丽𭣣十
二之税不足以供囬邪之欲膳不用之好以
〈缺一字〉妇人之目财尽扵骄
人力罢于不急上
困扵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缺二字〉于齐
仓廪空匮外人知之于是为宋陈卫所伐贤
臣出叛臣乱子般杀而鲁〈缺二字〉公子牙庆父
之属败上下之序乱男女之别継位者无所
㝎逆乱者无所惧扵是齐桓公遣大夫高子
立僖公而诛夫人逐庆父而还季子然后社
稷复存子孙反业岂不谓微弱者哉故为威
不强还自亡立法不明还自伤鲁荘公之谓
也故春秋榖〈缺〉
怀虑苐九
〈缺二字〉虑者不可以立计持两端者不可以定
威故治外者必调内平远者必正近纲〈缺一字〉天
下劳神八极者则忧不存扵家养气治性思
通精神延夀命者则志不〈缺一字〉扵外㩀土子民
治治众者不可以图利治产业则教化不
行而政令不従苏秦张仪身尊扵位名显扵
世相六国事六君威振山东横
诸侯国异
辞人异意欲合弱而制彊持横而御縦内无
坚计身无定名功业不平中道而废身死扵
凡人之手为天下所笑者乃由辞语不一而
情欲放佚故也故管仲相桓公诎莭事君专
心一意身无境外之交心无欹斜之虑正其
国如制天下尊其君而屈诸侯权行扵海内
化流于诸夏失道者诛秉义者显举一事而
天下従出一政而诸侯靡故圣人执一政以
绳百姓持一槩以等万民所以同一治而明
一綂也故天一以大成数人一以〈缺一字〉成伦楚
灵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不先仁义而
尚道徳怀竒𠆸〈缺四字〉阴阳合物吝作干谿之
䑓立百
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然身死扵
弃〈缺三字〉鲁庄公㩀中土之地承圣人之后不
修周公之业継先人之体尚权杖威有万人
之力怀兼人之强不能存立子紏国侵地夺
以洙泗为境夫世人不学诗书行仁义〈缺一字〉圣
人之道极
艺之深乃论不验之语学不然
之事图天地之形灾变之异〈缺二字〉王之法
异圣人之意惑学者之心移众人之志指天
画地是非世事动人以邪变惊人以竒怪听
之者若神视之者如异然犹不可以济扵厄
而度其身或触罪〈缺二字〉法不免扵辜戮故事
不生扵法度道不本扵天地可言而不可行
也可听而不可传也可〈缺一字〉翫而不可大用也
故物之𠩄可非道之𠩄宜道之𠩄宜非物之
𠩄可是以制事者不可〈缺一字〉设道者不可通目
以精明耳以主听口以别味鼻以闻芳手以
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两兼兼则心
惑二路者行穷正心一坚久而不忘在上不
逸为下不伤执一统物虽寡必众心佚情散
虽高必崩气泄生疾夀命不长颠倒无端失
道不行故气感之符清㓗明光情素之表恬
畅和良调密者固安静者祥志定心平血脉
乃彊秉政图〈缺一字〉两失其中方战士不耕朝士
不啇邪不奸直圎不乱方违戾相错拨刾难
匡故欲理之君闭利门积徳之家必无灾殃
利绝而道著武让而徳兴斯乃持久之道常
行之法也
本行苐十
〈缺二字〉徳为上行以仁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
徳者黜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徳者尊
贫而有义者荣叚干木徒步之士修道行徳
魏文侯过其闾而轼之夫子陈蔡之厄豆饭
菜𦎟不足以接馁二三子布弊褞
不足以
避寒倥𬾠屈厄自处甚矣然而夫子当于道
二三子近扵义自布衣之士上〈缺一字〉天子下齐
庶民而累其身而匡上也及闵周室之衰微
礼义之不行也厄挫顿仆历诸侯欲匡帝
王之道反天下之政身无其立而世无其主
周流天下无𠩄合意大道𨼆而不舒羽翼摧
而不申自〈缺三字〉深授其化以厚终始追治去
事以正来世案纪图录以知性命表定六艺
以〈缺三字〉善恶不相干贵贱不相侮强弱不相
贤与不肖不得相逾科苐相序为万〈缺三字〉
而不绝功传而不衰诗书礼乐为得其𠩄乃
天道之𠩄立大义之𠩄行也岂以〈缺二字〉威耶
夫人之好色非脂粉𠩄餙大怒之威非气
力所能行也圣人乘天威合天气承天功象
天容而不与为功岂不难哉夫酒池可以泛
舟糟丘可以望远岂贫扵财哉统四海之权
主九州之众岂弱于力哉然功不能自存威
不能自守非为贫弱乃道徳不存乎身仁义
不加于天下也故察扵财而昏扵道者众之
𠩄谋也果于力而寡扵义者兵之𠩄图也故
君子笃于义而薄扵利敏扵事而慎扵言所
〈缺三字〉功徳也故曰不义而富且贵扵我如浮
云夫身带璧玉庸环佩服府蔵珍〈缺四字〉酌舍
银刻镂可以夸小人非所以厚扵已而济扵
事也高台百仞金〈缺四字〉
雕饰𠩄以疲百姓
之力非𠩄以扶弱存亡者也故圣人卑宫室
而高道徳〈缺二字〉服而谨仁义不损其行以増
其容不
其徳以饰其身不兴无事之功
家不蔵无用之器𠩄以稀力𭛠而省贡献也
璧玉珠玑不御扵上则翫好之物弃于下雕
刻𬘬𦘕不纳扵君则伎曲巧绝扵民夫释
农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玑求瑶琨探沙谷捕
翡翠〈 缺一字〉玳𤦛
犀象消䈥力散布泉以极耳
目之好以快邪之心岂不谬哉未见先道
而后利近徳而远色者也
明诫苐十一
君〈缺二字〉政可以及远臣䔍扵信可以致大何
以言之汤以七十里之封而升帝王之位周
公以〈缺四字〉比徳扵五帝斯乃口出善言身行
善道之𠩄致也安危之效吉㐫之〈缺一字〉一出扵
身〈缺二字〉之道成败之验一起于行尧舜不易
日月而兴桀纣不易星辰而亡天道不改而
人道易也夫持天地之政操四海之纲〈缺二字〉
不可以失度动作不可以离道谬误出扵口
则乱及万里之外况刑及无罪于狱而杀及
无
于市乎故世衰道亡非天之𠩄为也乃
君者有𠩄之也恶政生扵恶气恶气生
扵灾异蝮虫之类随气而生虹蜺之属因政
而见治道失扵下则天文度于上恶政流于
民则䖝灾生扵地贤君智则知随变而改縁
𩔗而试思之于〈缺三字〉变圣人之理恩及昆䖝
泽及草木乘天𰚾而生随寒暑而动者莫不
延〈缺四字〉倾耳而听化圣人察物无𠩄遗失上
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䖝〈缺三字〉鹢之
退飞治五石之𠩄陨𠩄以不失纎微至于鸲
鹆来冬多麇言鸟兽之类〈缺三字〉也十有二月
李梅实十月殒霜不煞菽言寒暑之𰚾失其
莭也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𠩄纲之以法纪
之以数而况扵人乎圣人承天之明正日月
之行录星辰之度因天地之利等高下之宜
设山川之便平四海分九州同好恶一风俗
易曰天垂象见吉㐫圣人则之天出善道圣
人得之言御占图暦之变下衰风化之失以
匡衰盛纪物定世后无不可行之政无不可
治之民故曰则天之明因地之利观天之化
推演万事之类散之于〈缺二字〉之间调之以寒
暑之莭养之以四时之气同之以风雨之化
故绝异俗莫不知〈缺三字〉乐则歌哀则哭盖
圣人之教𠩄齐一也夫善道存于身无远而
不至恶行著扵〈缺三字〉而不去周公躬行礼义
郊祀后稷越裳奉贡重译而臻麟鳯草木縁
化而应殷纣〈缺二字〉微子弃骨肉而亡行善则
鸟兽恱行恶则臣子恐是以明者可以致远
鄙者可以〈缺一字〉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
晋书鱄�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
境附他人之域穷渉寒饥织
而食不明之
效也
思务第十二
夫长扵变者不可穷以诈通于道者不可惊
以怪审扵辞者不可惑以言远扵义者不可
动以〈缺一字〉是以君子广思而
听进退循法动
作合度闻见欲众而采择欲谨学问欲〈缺四字〉
欲敦见邪乃知其直观花乃知其实目不淫
燿之色耳不乱阿〈缺六字〉之以晋楚之富
而志不回谈之以乔松之夀而行不易然后
一其道而定其操〈缺六字〉功凡人则不然
目放于冨贵之荣耳乱于不死之道故多弃
其𠩄长而求其所短得其𠩄亡而失其𠩄有
是以吴王夫差知度艾𨹧之可胜而不悟勾
践将以破㐫也故〈缺二字〉或见一利而䘮万机
求一福而致万祸夫学者通于神灵之变化
晓于天地之开阖〈缺三字〉弛张性命之短长冨
贵之𠩄在贫贱之𠩄亡则手足不劳而耳目
不乱思虑不〈缺一字〉计策不误上诀是非扵天文
其次定狐疑于世务兴有𠩄㩀转移有𠩄守
故道〈缺五字〉事可法也昔舜禹因盛而治世
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贤者不虗生
〈缺六字〉而归于善斯乃天地之法而制其事
则世之便而设其义故圣人不必同道〈缺六〉
〈字〉好者不必同色而皆美丑者不必同状而
皆恶天地之数斯命之象也日〈缺八字〉 八
宿并列各有𠩄主万端异路千法异形圣人
因其势而调之使小大不得相〈缺一字〉方圆不得
相干分之以度纪之以莭星不昼见日不夜
照雷不冬发霜不夏降臣不君则阴不侵
阳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黒𰚾苞日彗星扬光
虹蜺冬见蛰虫夏蔵荧惑乱宿众星失行圣
人因天变而正其失理其端而正其本尧承
蚩尤之失而思钦〈缺三字〉君子见恶扵外则
知变于内桀纣不〈 缺一字〉则汤武不仁才惑于众
非者而攺之于〈缺七字〉 乱 之扵朝廷而匹
夫治之于闺门是以接舆老菜𠩄以避世于
穷〈缺五字〉而远其尊也君子行之于幽闲小
人厉之扵士众老子曰上徳不徳〈缺六字〉虗
也夫口诵圣人之言身学贤者之行久而不
弊劳而不废虽未为君〈缺六字〉已孔子曰行
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
声远佞人〈缺三字〉道而行之于世虽非尧舜之
君则亦尧舜也今之为君者则不然治不法
〈缺三字〉而曰今之世不可以道徳治也为臣者
不师稷契周公之政则曰今之民不可以〈缺四〉
〈字〉为子者不执曽闵之贤朝夕不休尽莭不
倦则曰家人不敦也学者无〈缺四字〉昼夜不懈
循礼而动则曰世𠩄不行也自人君至于庶
人未有法圣人〈缺五字〉为善者寡为恶者众
易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閴其无人〈缺四字〉
治之耳故仁者在位而仁人来义士在朝而
义士至是以墨子之门多〈缺四字〉之门多道徳
文武之朝多贤良秦王之庭多不祥故善者
必有𠩄〈缺三字〉恶者必有𠩄因而来善恶不空
出祸福不妄作唯心之𠩄向志之𠩄行而已
新语卷下
新语三卷凡十二篇汉大中大夫楚人
陆贾撰贾以客
高帝定天下名有口
辨其论秦汉之失得古今之成败尤为
明备高帝虽士善骂不事诗书而独
于贾之语毎奏称善盖前此固帝之𠩄
未闻也惜其书岁久残阙人间少有蔵
者予同年李君仲阳宰浙之桐郷尝得
其本锓之扵木昔人谓文章与时高下
质而不俚必曰先秦西汉此书殆其一
也然则李君之行之者岂直取其文辞
之古而其失得成败之论固有国有家
者之当鉴也弘治壬戌九月十有一日
前进士吴郡都 穆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