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望溪先生全集 (四部丛刊本)/集外文补遗

集外文补遗目录 方望溪先生全集 集外文补遗
清 方苞 撰清 苏惇元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戴氏刊本
年谱序

  记汤玉声所书周官经文后

万物之聚散皆在周官其端绪条理不可以遽通也余

中岁始学焉其职或分或联其事或列或合或详或略

其辞或损或益或先或后参差相抵而精意与事实皆

具于空曲交会之中而先儒多各就本文以为之训故

其覆之未发者为多程子有言春秋一字有异或上下

文异则义必异是即记所称属辞比事之教而治周官

者所当取法也昔朱子以春王正月不可遽通遂绝意

于春秋之学及今考之周人即以子月为春义具经文

显然可征以斯知二经之微指隐义非熟于本文其端

绪条理不可得而见也余晚学周官苦其难熟欲书经

文为六册日挟其一候公事之隙及服车中时发而诵

之恨衰疲不能手书闲与宝应刘生道此会汤君玉声

客刘生所生因以相属逾月以所书天地二官来余为

心开自日中至向晦玩而不能释也汤君以善书著淮

南求索者迹交于戸日不暇给今为余书六七万言而

不以为烦又探予之情而速就焉自顾无可以得此于

君者倘天假余年得补旧学之缺俾是经未发之覆次

第开通而无遗憾则君之就此岂独为德于余者钜哉

  书诸公赠黄尊古诗后

余自中岁以后交游日稀虽当世知名士或不闻其姓

字近益衰病自弛亲知故旧以文墨相属十无一二应

雍正六年孟冬宝应刘篁村持一轴一帙过余曰黄

君尊古奇士也年今七十矣少学绘画尝独身行万里

遍览海内山川面势以发其奇名公卿贤士皆乐与之

游争为文与诗以张之独自念与先生并世而未得面

必匄一言而归老焉余固辞篁村委而去岁既晏偶展

其轴则高山深林余意中所欲觏之气𧰼也发其诗平

生执友并前辈知余深者凡六七十人与焉余生山水

之乡幼而乐之顾终身栖栖比邑连郡数百里闲众所

熟游未得一遇目毎当舟车奔走遥望林泉中心辄惘

惘然又阅诸君子诗其言笑音容宛然余前而无一存

者用此始而欣然既而益怆然也因书以附诸君子之

语后黄君名鼎虞山人

  书李雨苍札后

吾友永城李雨苍年七十有八而好学不衰乾隆二年

冬以书来言有孙廷直聪明质仁甫成童遍诵五经而

夭死念所学莫之能承毎发书辄隐愍而中辍焉忆余

岀刑部狱过所知其人初授馆职饬之曰君自是可一

意于古人之书矣作而曰吾不能未敢为违心之议也

时人争传余行后某立招狎客吹竽击鼓号呶竟夕以

祓除不祥他日以实叩之曰果有是敢匿情乎吾辈于

书特阳浮慕之耳若诚好之不祥孰甚焉呜呼观廷直

之天枉岂得以斯言为妄哉在昔吾弟椒涂及亡友张

朴村之子直方李刚主之子习仁皆然求其为之者而

不得也及观程邵公志乃知人之赋生精一者闲值而

难久焉又观邵子所云而知天之生人其精神固不能

以数聚焉呜呼二子其知之矣岂书能为之祟哉

  记时文稿兴于诗三句后

海甯许公视学江左时余在京师公遗宛平高先生书


称为江东第一能文之士还江南谒公于澄江未尝执


诸生之礼称谓用后进所施于先达者越日公招饮使

院同谒者闻之大骇余乃自悔失礼而公爱余益厚居


门下者乃莫能先焉癸未榜揭公见韩城张先生言闱

中得旷九号卷渊懿高素有陶邓之风必海内老学细

叩则余文也二场属对工者尚能举其词余时南归薄


遽未得继见逾岁而公岀理北河每见朋游必属曰为


我语方君家贫亲老乃为举世不好之文以与群士竞


得失将以为名邪何所见之小也今年入试礼部易为

严整明畅之体盖感公相责之语而自悔曩者辨义之

未审也此篇乃临场揣摩之作故幷记所由以识余之

鄙劣而数为贤者所器重盖深惧其无以称焉

  记时文稿有为者譬若掘井一节后

此乙酉江南乡试题表弟鲍季昭文抑于同考而为主

司所赏刊入乡墨余未之奇也携入京师濳虚大山北

固皆叹赏安溪李公以为天下奇才当勉以著述余归

寓覆视之仍无奇还江南偶以三题课兄子道希因自

拟作审察题义取鲍作再三视其首篇词义俱拔岀先

辈之外次篇理备法老更无从出其范围惟三作精神

未旺因握笔为之含意联词便觉其文亦亲切有味中

幅竟沿其意惟前后稍展拓耳夫以亲戚昵好之文再

三审视犹几失之世之司文章之柄者未必有过人之

明而一不当意遂弃如遗迹他人善之转生媢妒何其

用心之不恕也记此使闻者省焉

  与德济斋书

台湾未开不过岛夷一蚁穴耳既开之后沃野千里粟

溢泉漳物产丰盈盗贼觊觎故叛乱频作幸而速平若

措注失宜不惟七闽之忧乃滨海九省之剧患也雍正

■年督抚请筑郡城仆为驳议视鄂朱二相国

先帝㝷改成命特降明谕以觉群愚乾隆二年大吏复

请九卿中无一知有前谕者仆检示然后相顾愕然公

今作督若不能远虑则终无可望矣盖郡城一筑设有

变乱官军虽入鹿耳门必坐困于贼仆前议所已详也

然计万世之安非削除鹿耳门之险终无完策往者郑

克爽朱一桂之平

王师皆连䑸澎湖之澳以伺风潮风潮时激水高港平

众艘齐入故功成于旬日若贼先设守于澎湖则我师

不能暂停况久伺风潮之便哉其馀南北路不过打狗

东港淡水咸水笨港巨舟可入而大洋中舟无所泊拒

守甚易攻入则难若有雄杰多智数者窃据其中拥百

万之众粟支十年我入则难彼岀则易北至登莱天津

辽东南至广东乘风帆皆旬日可到岂独闽浙江南前

此数遭寇掠哉仆问之闽人多云是乃天险巨石互盘

下皆铁沙不可疏凿此庸人之见耳龙门蜀江上古皆

能开通况后世器械益备人功益巧山海关立铁于海

中端溪之石穿泉以取鹿耳虽险石出水面者可火焚

而酰解也隐伏之沙俾没人下凿深丈有五尺则无不

可入之舟矣公试集土人叩以自鹿耳门通安平港焚

石凿沙广五十丈用人工帑金之数恳切入告先开门

左右各二丈以为式然后次第兴作积以岁月何患无

成其然则如广东之琼州少建城堡分设州县永永无

患否则一旦有故欲如前此候风潮而入不可得也


  与陈中丞书

仆常痛自先兄殁寻常言动不复有所畏忌自刘君月


三张君彝叹殁虽有耳不得闻其过忽得手书责以循


不肖子道章之妄举且诵且惧为感为愧欲具列所以


则不肖子无以自比于人欲隐而不言则仆之恶亦有


难自任者是以涉月经时而无辞以对也虽然执事乃


不肖子所宗师而仆之畏友也敢匿情乎往年八月仆


遘热疾而医者以为寒药物误投几死者数矣至仲冬


望后稍苏闻道章闱墨见之始大骇诘其故曰此谔廷


先生所刻同门卷也先生削定首篇章谓与后二篇不

类请存其真而以先生所定为改墨先生从之章未尝

自刻也问其岀几时则已遍流于朋齿矣是子也愚而

自用卑幼而自尊其显过则不听于师而隐慝则不吿

于父一举而四恶备焉此仆所以隐痛而不忍言也然

仆未前见其文则有不待辨而明者其首篇多诽语恶

调其误用经书者四焉使仆见之肯众播其谬丑乎今

经书误用者已属谔廷先生改刻其明征也抑更有恨

者士竞文术而忘行义其邪恶藏于肺腑欲洒而濯之

师不能得之徒父不能得之子不肖子闻经书之误用

则目荧而色沮而失礼于师取憎于父则未见其内惭

而食不下也往者京师士友知仆时危疾颇有私责章

者章闻之蔑如及见执事教督之言始知以冥行上累

其父乃稍有惧心焉使过此以往终不能悛则不惟执

事宜挥之门墙仆亦将举古放逐之礼庶其困而悔乎

执事徐察其他行而时以吿仆则为赐大矣济甯分手

后曾属杨君致周官集注迩年时复改易将更写并所

箸丧服或问及辨正周官戴记诗书子史为刘歆所伪

乱者十馀篇相质然非得信使虑有浮沈未敢轻付言

不尽意劳积何如

  答翁止园书

往岁闻流言已达于山右甚恨之致书梁君以释其疑

而杜谤者之口不以吿者以吾兄之清介而乡人毎反

其事以相谤伤不言其故则无为通书直言之又恐争

辨滋彰如泥中之斗兽今年得兄子希及儿章家书复

吿梁君叙贴诸经亦非吾兄不可属即以鄙意相闻又

附书家邮中以报岂俱未达邪前后来示仆再三推究

竟不识指意所属鄙意止就昆山刻本存其可者而不

杂以注疏大全俾购者易得而用功亦有节次始事时

已详言之矣至编纂则通论大体者别为一编或弁于

前或附于后章解句释各列本文下此一定之法吾兄

所编易解既有成式矣所谓详问者欲吾兄于仆所采

芟其支蔓于已所增明注其旁又已详言而屡属之矣

不知吾兄所谓立一主宰设诸条例者更有何等义法

是以难于置对耳仆尝欲毎经汇汉唐至元明义疏为

一书其通论大体最要者为纲领其次为总论章解句

释者则分八类首正义次辨正次通论次考定次考证

次馀论次存疑次存异存异则加辨斥焉但专录昆山

刻本除去所载注疏大全则所谓纲领者绝无而正义

亦罕有吾兄幸酌度若正义尚多则总论别编不必标

纲领叙列八类于章句毎条之下不复以时代为次亦

可使览者开卷了然自今先编春秋次尚书望切究之

不宣

  答刘月三书

连得手示皆虑不孝子以哀致疾此不孝子平日饰行

隐情以致久故如兄犹未察其薄戾冥顽之实也传曰

哀乐不失乃能协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故先王制礼

哭泣辟踊所以达哀愠而安心下气于养生之道非有

所违不孝子所内自恨而不容于心者少壮无良重微

利而轻色养计数生平在二亲之侧日月甚稀继又自

作不典使衰疾之母北来就养未获数岁之安而永弃

其孤不孝子心绝志摧宜十百于恒人而自忖乃不及

十一此心顽然与禽兽无别故不敢匿情于执友之前

望语二三君子使知不孝子不得复置于人数中其罪

殃不可少减此义惟吾兄必灼见其然是以敢私布之

  答梁裕厚书

闻足下南行专为排纂宋元经解不独信义著于朋齿

且使七百年先儒苦心耿著于世而有功于先圣之遗

经非足下志力远过众人岂易成此来示欲并刻仆所

删取五经大全足觇所志闳远但大全行世近四百年

家有其书且昆山刻本中所删取有不能远过大全中

所芟薙者矣并刻之恐转生学者之疑果能不惜工费

仆有批点补注史记删定补注管荀二子半大全之费

便可刻三书其行世尤速将期月而遍布于海内可使

学者因文以向道益信经解之删为不谬而争先欲睹

也止园编次易说尚未邮致锺励暇从其父于江西适

有书至尚未见足下手札仆复书期以事毕即过江甯

又闽中雷孝廉名𬭎颇好古近官国学闻此举自矢明

春不得于礼部将吿归共成之其学识亚于止园而微

胜励暇若有意相招幸示复便与要言此事非得二三

人不能速成仆始意总标全节而序列各解于后盖恐

细分则有仅存经文而无解说者既思小𧰼传无解者

甚多且此书本以补注疏大全所未备止列经文亦可

使学者知群言放纷皆黄茅白苇多骈旁枝而一无所

取也不如壹仍注疏编次大全所分节段以便学者已

作札吿止园未审足下所见若何惟切究之

  与梁裕厚书

发愤以十月朔阅昆山刻宋元经解删本而事殷日短

涉月三日始毕周易第一册更清写幷原本寄览望校

勘无讹仍寄示俟卒业再议发刻此书成然后以仆所

删大全益以所择注疏及折衷内群儒语及是编切要

者别为一书则此经之义训粗汇矣止园用古易编次

其说虽本朱子但孔子始作十翼时文王彖辞周公爻

辞本各为一编安敢以已所作与先圣并列后世既以

程朱及群儒语注彖辞爻辞下则以孔子之传近附彖

爻俾先圣相承相变之义后儒引伸辨难之辞开卷了

然未尝非治经之法况自注疏大全流布海内学者日

习而心安之久矣今必分之使览者既毕爻辞而后别

观孔传则前说遗忘义意无由浃洽欲寻其相承相变

引伸辨难之意绪则方观于此而又检于彼反耗精而

费日凡此皆立异求名非灼知治经之体要而亲尝其

甘苦者也止园精神血气日衰仲秋抱疾至今未全愈

大惧薄祜未能久留于世以观是书之成也匆匆不尽

欲言


  送德济斋巡抚甘肃序


孟子言士能尚志而居仁由义则大人之事傋而求仁


取义则自无愿于膏𥹭文绣始呜呼伊傅周召之事业


不可以望之汉唐以后之名臣其根源以此而已惟汉


袁安杨震诸葛亮宋王曾范仲淹天资近道故其志亦

嶤然特出于二代然皆家世儒素初未染于膏粱文绣


及学之成行之坚则虽富贵而无改于前度耳吾友德


公济斋系出


太宗少艺勇绝人年二十⿳𰀉冖⿱处木 -- 櫜弓韬剑笃志圣贤之学闭


戸穷经三十年其学尤专于易所为图解能引伸先儒


之绪而自发其心得其躬行则以养大体为宗而实践

之常避所应承公爵俾兄子嗣焉

世宗宪皇帝知其贤雍正十有三年起家为兵部侍郎


乾隆元年秋出为古北口提督二年春

特𥳑巡抚甘肃盖以此地控制西域固抱秦陇师旅初


罢民气未复而武备又不可弛布德壮猷非公莫属也


夫治法兵谋要本于仁义仁者爱人则恶人之害之义


者循理则恶人之乱之一路数千里之闲牧民训卒不


得不寄之令守将校其中可信其爱人循理者未必十

四三而当防其害之乱之者十常六七大府以一人穹


然于其上耳目思虑不能悉周而左右亲故又未可深


信故朱子提举刑狱犹受诳于姧民事久而后觉之以

公之笃于仁义平生所实践设诚而致行之吾既为公

必之矣至于情伪百出变诈之设能使东西易面而人

不知必能深以通天下之志几以成天下之务刚柔迭

用动静不失其时然后能极于仁之至义之尽而无憾

焉昔孔子嘉管仲之功许以仁而惜其器小子产为政

主于严猛而称为惠人又曰子产犹众人之母也能食

之而不能教也以是参互而求之则大道之行三代之

英子所云有志焉而未逮者其根源与气𧰼规模皆可

得而见矣叔父尝述先君子之言曰武侯学伊傅周召而近之者也乃自比管乐不欲使时人惊怖

其功之未成而道亦微缺盖其遇为之管仲才略正与相匹而本原则未清子产之规模亦近之而视武侯之

志气忾乎上下则迥异矣以悃诚不及也汉袁邵公杨伯起李子坚宋王孝先范希文皆愿学伊傅周召者其

志事与武侯同而才略则逊焉此不及子坚以非儒素耳道永识

  送张辂文省亲序

余尝遘疟寒疾几死于群医刘生大櫆偕其友张君辂

文至曰此不知病之阴阳而方与脉反也和剂饮予数

日而愈自是衰疾恃君以无恐乾隆五年冬君以再世

窀穸未营兼图兄弟之孤嫠以安其母请假归省乞赠

以言以君之久故而德于予予言可苟易哉始君治举

子业久不得入庠序游京师无所遇自效于北河浮沈

卑散一旦以相国西林公之荐

天子擢为兵部职方司主事计即弱冠登科历州县循

阶而升爵秩不过与今等耳相国之义

天子之恩岂易称哉凡国家设官分职皆以除政之蠧

去民之疵也譬之于医最上者消疾于无形其次治之

不失其方若方与脉反则日杀人而不自知然医者之

失术与仕者之旷官事同而情则异焉其视政之蠧犹

邻有攲器弃材谓匡而饬之非吾事也视民之疵犹行

见路旁之废疾心亦哀之而谓非吾力所能及也而凡

可以谋进取便身家者则思极虑周而无微之不达盖

其精神心术并注于斯则外此自有所不暇详不能顾

焉耳呜呼医之失术众共弃之矣而巧宦者则阴败其

官而众为之蔽上莫由知此政之蠹民之疵所以滋深

而不可救药也君行笃于家信彰于友朋果能以自力

于家者殚心职业以无负于友者勤恤民依则岂惟加

于容容者一等哉余老矣不获见君志业之成自今以

往守官守道时以吾言反躬而实验之

  邵抑斋墓志铭

君姓邵氏讳惔字抑斋其上祖曰宋康节先生高宗时

子孙南迁居慈谿明初自慈迁鄞九世祖玉始举乙科

遂世为士族君父力学不治生产家贫君童稚常与兄

荷畚挟锄耶草根以爨息则倚树倍诵所受书既长并

为名诸生而君家居教授以养二亲馀三十年虽足不

出里闬常苦为生徒羁不得朝夕色养其暂归左右无

违每夜分父母趣就私室至再三乃退父母没逾大祥

犹泣血目病久不瘳食于人遇珍异终身不茹盖私痛

未之能以养也通周易尚书诗礼自汉唐宋元诸儒义

疏以及周秦以来成体之文莫不研究而皆用为帖括

故其精光𮞉出于众一时名辈见者多倾心而数困于

有司癸巳始举于乡毕礼部试遘疾遂客死京师浙东

西生徒闻之号哭而赴吊者数十百人君既没六年而

子基成进士官翰林浙士大夫曰此其父务学敦行所

郁积也时余颌

武英殿修书事请基自助基操行不苟乞余文以奠幽

宫恳款而有辞乃叙而铭之君父讳梅岁贡生母顾氏

生四子君其仲也妻郁氏有贤行能操作躬盥馈佐孝

养后君数年卒君之卒也基在鄞孺人卒基官京师故

虽宦遂而恒以兹自痛君卒于康熙某年月日孺人卒

于雍正某年月日以某年月日合葬于某乡某原铭曰

克惇厥行终蹇其生惟学之遗既没而光亨兹铭无溢

众言可征

  李皋侯墓志铭

君讳清江字皋侯安溪人兵部主事讱庵公之孙吾友

抑亭三子也自文贞公治易诗书季弟耜乡先生治三


礼而讱庵公遍览九流百家之书由是子弟皆兴于学


自文贞伯仲通籍六十年间亲属举甲乙科者三十馀


人故余于李氏子弟不问其文学而独考其实行及才


之有以为雍正五年抑亭视学江西君试礼部一再见

余体恭而气和诚溢于言貌不异子弟之承父兄盖心


知其父与余深也逾岁而得君之凶问黄生世成抑亭


所贡士也介抑亭以请业于余常留使院见君鸡鸣而


起夜分不息检摄官中文书狱讼以及宾从隶圉米盐

凌杂细大不遗又以馀力论定试艺而刊布之其卒也


父兄失所倚院中士友莫不感伤逾时而不能已呜呼

余兄弟三人弟性笃孝兄则隐厚而刚明惟余劣且愚


乃弟早天兄中道亡而余独存自有知识行游四方所


闻见多如此明道程子有言赋生之类杂糅者众而精


一者闲或值焉则其数宜不能长谓储阴阳之精而将


为成德者也而以余所见资才之少岀其类者亦多不


及其成岂凡书传所纪功见言立而有闻于后者天之


所𢌿固非偶然用此多不及其成而中毁与是不可得


而推也君既殁黄生辑其遗文言多成理者卒年二十


有六妻万氏闻丧哀痛成病浃月而亡有子曰本端方

五岁雍正八年九月初二日合葬本乡之卑乌尖山其

兄积斋请志墓铭曰

力尽于父兄爱遗于友朋身之不禄而行则有终兹铭

不敝憺无隐于幽宫

  李世蕡墓志铭

雍正七年秋闰七月二十一日余暮归闻安溪李世蕡


过余越日往视之则故疾作不能声再往视之则幠以

衾将袭矣乃启其面执其手而三号焉始吾见君于相


国文贞公所李氏子弟在侧者多不知其谁何其后与


君二昆友善乃少辨君之名字丁未春君复至京师就

春官试时仲兄世邠视学江西君与伯兄世来居无何


诏选翰林教诸王子世来与焉君独居曲巷入其室图


书秩然所手录儒先语及周秦以来古文凡数百帙叩


之应如响余欲别择唐宋杂家古文属君先焉所去取

同余者十九见余周官之说笃信之时有辨正必当于

余心其自为说去离旧解而于经义有所开通者以十

数余病且衰平生执友凋丧殆尽得君恨相知晩常悔

曩者交臂失之而君用此益倾心于余旬日中必一再

见君之年长矣家世贵盛有子五人其长者已露头角

而毎接余貌肃而言恭如见其所严事者他日世邠曰

吾弟性简傲于时闻人相视恒漠如然后知君于余盖

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君以仲春遘末疾甚剧及夏世邠

至自江西始能强步循阶除不岀门庭者数月矣前卒

之三月疾若苏驾而诣余诘旦气动语闭遂不起其丧

之归也余欲为志铭以付其孤每执笔则心惘焉如有

所失而止既逾岁乃克举其辞君讳锺旺康熙戊子举

人卒年四十有六所著周官说诗古文杂录藏于家曾

祖讳先春不仕以好施能急人难闻乡里祖讳兆庆岁

贡生遭乱曾入贼垒以口辨活千人并以文贞公赠光

禄大夫考讳鼎征康熙丙午举人戸部主事妣庄氏妻

陈氏子济泰雍正丙午举人道济已酉举人清翊始受

书清翎清栩幼以某年月日葬于某乡某原铭曰

进之踬而学乃通志之宏而业不终嗟所命之自天匪

于君而独然

  张岩举墓志铭

君讳若霖字岩举相国赠太傅文端公冢孙詹事府少

詹事讳廷瓒之子也余游京师与邑子刘北固并为文

端公所知公日侍南书房归必向晦余与二三君子过

公必信宿时君未成童见客视端而容恪非问不对及

少长闲就客问起居意独亲余吾乡之俗士大夫既贵

必曲下于乡人蕞尔邑族姻皆聚焉吊唁庆贺馈问造

请无虚日少疏忽则责让随之惟文端公终世无违言

方公暨少詹在朝今相国实理家政相国既达少宗伯

继之学士又继之君与从弟澂中继学士分理幷不失

家法用此行比于乡君家方盛隆群季举甲乙科第官

翰林侍从及监司郡守者相踵君工制义为诸生试辄

高等而壮年即不治举业敦睦族姻而外闭戸寡交良

时佳日或招同好从容觞咏有异客至即默无言余与

君交四十馀年虽朝夕会聚不见亲昵或违离数年十

数年一见亦不见疏间以事属则千里外应答如影响

余谬为海内士君子所称许亲交中行辈同年齿近及

年先于余者称谓多过自抑下惟君终不易称用此益

心敬焉君之丧不远讣余闻而恻伤追忆平生故交零

落几尽矣乃自为志铭以归其孤君卒于雍正十年

月晦日享年六十元配姚氏江西县丞讳某女继室姚

氏詹事府赞善讳士藟女子三人以某年月日葬于某

乡某原铭曰

未登而求降执虚以守盈吾以槪其身之行

  黄耕山墓表

君姓黄氏讳虞世居江西赣州信丰县新田乡赣介闽

广

国初寇盗数骇君父一爵屡帅乡兵捍御有功授以官

不就君幼与群儿嬉独据上座无少长皆听指掸既成

童念家世农田非自厉于学无由发声篝灯夜诵邻父

饭牛归叩其戸始知晨光已启常慕范文正公之为人

时诵其言若将以自任者闻者多不信及为诸生清学

宫明征教官之罪无可抵冒诸生或与县胥斗伤焉众

诉之语侵令令怒兴大狱君独身为众受难直于大府

乃信其才与志之有以为尝与吴门张大受遇于南昌

志相得称于慕庐韩公因是入太学有声而以疾未得

试京兆寻归教授近邑从者数十百人所至必率门人

子弟穷岩壑之胜或夜深从者皆色倦而君长啸星月

中益浩然自得尝游鸦山涂遇老父异之与语留旬馀

终不道姓名后毎自称诗易之学得于老父为多君之

孙世成及余门数道先世事请表祖墓君之行既无所

征信而诗易无成书故屡请而未之诺也今年春来吿

曰成闻教于先生有年矣先生视成岂全无知者敢以

无实之言欺吾师诬吾祖以召乡人之訾謷乎乃略道

其祈向及事之众著于乡而无所容其伪者俾碣于阡

以示言之不可苟焉君字耕山康熙二十五年拔贡生

卒于四十八年年五十有六所著墨耕堂集藏于家母

陈氏妻何氏继室兪氏子四人文汾文澍文沅文涞孙

十人世成汾岀也

  张文端公墓表代李厚庵相国作

康熙五十四年秋余请假归葬行有日学士张君廷玉

持其先人相国文端公行状请碣余成进士入馆阁后

公三年而比肩趋朝凡数十年虽不文曷敢以辞盖自

癸丑甲辰逆藩播乱三方征讨凡出师运饷制谋决胜

无一不断自

圣心而

上于是时益孜孜于经史之学公首入直南书房自昔

经筵有常期而

上日御干清门听政后即适懋勤殿召公入讲辰而进

终酉而退率以为常因赐第瀛台之西词臣赐居内城

自公始公小心慎密久之

上益器重毎幸南苑及巡行四方未尝不以公从公自


翰林历卿贰践政府虽任他职未尝一日去

上左右既为礼部尚书仍掌翰林院及詹事府詹事盖


二职


上所甚重难其人以为非公莫属也公莅官随地自尽

不务表襮有所荐举终不使其人知以是所居无赫赫


之名及观南书房记注然后知公在讲筵凡生民利病


四方水旱知无不言


上尝语执政某有古大臣风然则公之立身与所以自

结于

上者可想见矣公为人忠实无畛域自同官及后进之

士皆倾心相向其家居族党乡邻下逮仆隶常得其和

虽姧佥小人无所寄怨恶用此知与不知皆号为长者

然性实介特义所不可虽威重不能夺与物无忤而黑

白较然此则余之所独知于公者也公立朝数十年

上委心始终无闲恪居官次无顷刻懈惰而自壮盛即

有田园之思见于诗歌往往流连不已

上亦曲鉴焉年六十有三即致归啸咏于林泉者凡七

年内外完好身名泰然自公而外盖未之多见也公桐

城人讳英字梦敦其殁也距今八年矣世系历官学行

之详具载前诸公志铭及神道碑故不复云某地某人

  乔又泓哀词

吾友崑绳少时流转江淮寓扬州之宝应近二十年毎

言其地故家曰乔氏而云卫最贤余倦游欲休足于近

地而乔君介夫招予以丁丑五月至其家崑绳适至诸

乔饮之酒余与焉坐有皤然白须眉者余以为云卫叩

之则又泓也介夫曰是吾家善人也云卫老惟此子行

不背于所闻逾年春予将归介夫曰子客此逾年矣而

未尝一过又泓又泓望焉以吾为能得此于子愿子之

往也因偕往饮酒欢余偶叙述杨左诸公逸事又泓独

注视矍然余忽心动叩之曰君年未五十须发如此血

气衰退也抑中有不自得者邪君曰吾容虽不逮中未

衰也又曰吾见公晩不日乡试归尚欲就公闻所闻以

自广越日介夫而来吿曰又泓死矣余因之有感焉余

近宗子弟数百人质可任道者独吾弟林而竟早夭及

行四方历齐鲁燕赵所见闻士君子及闾阎之细民其

天昏者皆美良也还江南丧吾友言洁益为为善者惧

而复见君之死岂赋生之类杂糅者众而精一者闲值

焉故不能久长程子所云理固然欤抑自生自泯于天

地之闲造物者固一视之而人于善者则不禁痛惜而

见为多欤余闻君贤盖逾年与君交未旬日而君死可

哀也已君讳莹生于顺治某年月日卒于康熙某年月

日其辞曰

胡君之作德心逸而貌不侔年胡君之四体不遗而绝

若翦弦在蓠揭而早夭兮惧椒兰之芜秽亦微君之故

兮创余心其如痗

  与顾用方尺牍

凡大府不受贿不听请托一以理断老吏揣摩十得八

九仪封张公抚江苏老吏诡称幕客有小径可通曰本

官受贿嘱乃能如约批断一字不移幕客拟批本官或

改易字句无法可禁但或行或止或胜或负或准或驳

如约所封财物即日判割用此大得所欲道路喧腾公

犹不信曰凡事皆吾自决于心姧何从生久益有征乃

深悔之仆思得一法先期岀示晓谕向来姧胥有诳称

幕客小径招摇诈财者惟予于一切文书辞状俱手自

批定幕客不能参议且立内号凡所批断未发以前书

吏无由闻知定例清晨先发示单批辞逐一开明实贴

照墙直至薄晚始命巡捕官于大门外发批回文书次

日始发内单使书吏登簿并发所准辞状下行各属自

今吏民毋听诳诈并不必探写批语其后沧洲陈公君

璧魏公行之弊果绝于清端公督两江数命田中军传

谕属吏田抑扬其辞而家累巨万其他督抚两司清正

无私而堂管传宣官假托取利者不可胜数宜除堂管

用愚蠢不识字人守宅门而托道义之友或至亲不容

相负者监之门外置云板凡属官以公事求见巡捕不

得遏即时击云板门外即达簿记或速或少迟限日传

见则此弊可除

一朝夕相见属吏及书吏仆从万不可少假以语言色

笑即不听其言而外人多求自通者矣

一本城属吏及巡捕官口角便利善会人意者即当远

之虽不听其言外人数与之接必谓能言事于左右其

人必乘间招摇无从防备

一大府道在察吏吏服民自安然最忌者寄耳目于左

右亲近盖小人无不好利其是非必悖于公论惟于辨

事之明暗宽刻诚伪察之而博访于民言乃可无误

一进一善人民未必遂受其利以善人或无才或不能

尽行其志也惟退不肖则吏皆革心而民免于害矣但

恐所谓贤不肖难得其实必验民所向背乃可凭而欲

知民之向背亦难得其实即私行亲访左右先必反售

其诈术莫若参伍于众言凡州县属吏及教官得暇必

面见必先问以地方利病且明谕以泛询非一涂言若

不实将来即以为大计优劣听其言观其貌其公私明

暗可大半得矣然后访以邻境之吏治民生随即簿记

以三五人之言相参验则可渐得其实矣

一凡监司最恶文深不顾吏民甘苦专以已之进取为

急者

一言语朴直不善承迎上司者其中多正人宜留神察

一州县有仁心办事平允者宜恕其小过

一数年来绅士颇畏法而武断乡曲为民害者皆土豪

光棍以能贿通有司结交胥吏也自南宋以来为小民

患者皆在胥吏天下同然能确访光棍衙蠧一一置之

重法则政可行民可安

一人命盗案固当留心而有司牟贿多在戸分田土有

上控者必亲提数事得其实情则重惩有司民闲𡨚抑

庶几可减

一特造小书屋于宅门旁小圆窗紧对传桶高丽纸糊

旁开径三寸小窗陷以玻璃私语可闻关目毕见从内

室作夹道高数尺直通此屋无事则躬坐焉有事时亦

时命朴实人坐此可使欲作私弊者怵然为戒

  与沈畹叔尺牍

贤居台中所由已得正路当久而益坚然读书人心血

不足易至羸弱退之云先理其心小小病自当不至愚

虽一生在忧患疾痛中惟时时默诵诸经亦养心卫生

之术也

  又与沈畹叔

老生初谓贤温温文士耳及服官风采可畏爱私心甚

快望益振拔虽家贫禄薄而有道者称愿曰有子如此

则所以慰贤尊于九原而扬太夫人之清誉者远且大

矣惟良食善保有用之身

  又与沈畹叔

声山吾故交贤以身后文相托从前未许作者以多事

无暇且愚为文亦有数存其闲如夏重之志多年废置

顷刻而成是也但愚即为文亦不能多述状中语惟声

山居禁近无忌嫉心殁后公论在人即是表之足矣二

状为贤讨论附去

  闻见录先生此录盖别自为书单氏祗得其不全稿也今附文后钧衡识

尹太夫人李氏博野文学公弼之妻副都御史会一之

母也公弼卒年二十有四太夫人同庚会一生始浃岁

家无旧业勤身营衣食会一九龄岀就外傅四子之书

及毛诗太夫人已口授成诵矣自为诸生登甲乙科乡

人莫不称太夫人之贤及以吏部郎中出守襄阳太夫

人日夜勖励苟利于民知无不为毎遇旱暵太夫人必

躬祷自暴于庭中移时不起久雨亦然常应时而得所

求士民闻之亦群聚为太夫人祠祝由是会一治行日

著而太夫人贤声亦远闻会一虽洗手奉职所历皆膴

仕正禄及经赐甚丰太夫人节俭家用仅十二三岁置

义田收族城中郊外并立义学以教乡之子弟又以其

馀润姻党虽穷时族姻相视蔑如及有夙怨者亦善待

之而子妇无私财虽铢金匹帛非请命不可得也会一


政绩尤著于河南乾隆五年开归诸郡五十九州县同


时大水恳请发赈流民所至有司随地而籍之廪给以

俟发春资送反闾里用此民虽荡析离居未有逾邻境


而流亡于他省者方是时河南北音耗日至京师皆曰


非独大府贤也太夫人惶惶惕忧寝食靡甯抚军安得


不竭心与力乎四年冬吕学士克昌陈司农云倬幷吿


予太夫人见予禁姻酒第三疏喟然曰吾阅邸报十馀


年未见如此奏章如其言十年后天下无寒与饥者矣

因北乡再拜稽首时予方辑闻见录寄语黄副使玉圃

录太夫人德教复书曰是中丞所心冀也而太夫人难

之曰妇人无求名之义吾前者乃感发于卒然可因是

以为名乎吾不愿其闻于外也吁异哉太夫人之言然

则母教妇德又微乎其末迹矣传其言使吾侪为义而

近名者时因之以自省焉

汪起谧字书农徽歙汪佥事思自第三子也思白以文

学名江介仲子𫍯与余往还雍正初令荥泽巡抚田文

镜恶之以朋党劾被逮时起谧年近五十矣无子新亡

其妻闻报即倍道从兄赴狱辞成罪在大辟幽系凡七

年起谧毎岁初夏入都至十月秋审毕归视其母诫家

人以吉语相慰俾无省眠餐母年八十馀至属纩不知


仲子之屡滨于死也起谧在都非以事故拘缀入狱侍


兄日无闲毎至勾决旬日中意色似非人见者莫不为


絫歔焉数与余相见非家事切身者不言余重其行而

不知其优于学也雍正已酉𫍯命就试京兆得举其闱


墨有先正风格癸丑春𫍯瘐死御柩归遂绝意进取寻


卒以兄子某嗣士友公诔之易其名曰孝恭先生


王裕号大江江甯人少不羁忌者嘱教官以劣行报试

之前夕始闻之酣寝达旦入试冠其曹遂获免相乡魏


相国闻而异之招至京师初甚相欢姗侮搢绅久之相


国亦苦其兀傲南还土苴载籍日夜沈饮将老著孟庄

轶事以视先君子曰此王氏之书也故不袭孟庄一语

而二子若相见舎此无可言者先君子尝戒苞兄弟曰

母视王先生为放达人吾与交久为诸生时过其门时

为母涤䙝器见客无怍容也

读书笔记

 先生说经史杂记数十则得自高密单氏幷非全书

 原本凌乱无序盖当日随笔记录者故未编次予略

 为类其先后正其脱误去其不必存者名之曰读书

 笔记昔人谓前辈读书一字不肯放过观此可见先

生读书之苦心矣因附栞之钧衡识

  易

五有不可以君位言者旅与明夷之类是也坤纯阴五

不可以君位言明矣然或遭时之变君方冲幼天下事

皆听于摄主虽居人臣之位实执人君之权故周公特

取𧰼于黄裳黄色之贵也裳衣之下也𧰼以黄者执人

君之权而又有君人之大德义取于位之尊德之中也

𧰼以裳者守人臣之分而常存事君之小心义取于性

之柔地之道也孔子复以黄中通理正位居体释之而

义益显矣黄中义取于德之中正位义取于位之尊通

理义取于德之顺居体义取于地之卑也美在其中以

下又合黄裳之义而极赞之尽此义者其惟伊周乎霍

光则刚而不中亢而不下祸灾无所避矣失黄裳之义

故也此条单本标题读易偶笔先生是书已佚盖说易之仅存者耳钧衡识

  书

底至齐信用昭明于天下王巽功曰谓至于成王能与

文武齐而为天下所信也此说甚善盖群臣可言新陟

王而康王不得为是称也曰先王则即远之辞故以底

至虚涵其义而齐信则承上丕富不务咎而言谓与文

武齐而信有此实德美功用能昭明于天下也

  诗

苏子瞻谓三良殉君犹齐客之从田横盖据应劭之说

其实非也果尔诗不宜曰临其穴惴惴其栗矣

  周官

周官太宰五曰𠛬典以刑百官注家释以刑罚非也荀

子彊国篇𠛬范正又曰剖𠛬而莫邪已

  礼记

古者君薨而世子生三日少师奉子以衰见于殡宫子

拜稽颡哭踊少师实代之则小子王受诸侯之朝必摄

主奉之可知矣公羊成十五年传曰文公死子幼公子

遂谓叔仲惠伯曰君幼如之何叔仲惠伯曰吾子相之

老夫抱之何幼君之有则自周公以后世守为宪典矣

先儒皆知周公负扆朝诸侯之妄而未有以抱成王正

之者今证以家语尚书荀子宜岀明堂位于礼记而凡

言周公践阼者皆薙芟焉可也 汉武帝画周公负成

王以朝诸侯之图赐霍光则自西汉以前绝无周公践

阼之诬可知矣负王于背非所以为仪乃自后拥之使

王背负已即家语所谓抱荀子所谓屏成王负扆而坐

也成王立公跪而拥其后故负扆耳礼曰子始生卜士

负之始生之子岂可负于背亦谓襁抱使子面向前而

背倚抱者故谓之负耳

朱子曰祖在父亡祖母死亦承重按礼记祖殁而后为

祖母后者三年即父殁而后为母三年之义也后世父

在为母三年则祖在亦可为祖母承重矣

问居丧尊长强以酒朱子曰勉徇其意亦无害食已复

初可也按记曰既葬君大夫父之友食之不避𥹭肉有

酒醴则辞

问祭殇几代而止朱子曰礼经无所见按祭法王下祭

殇五诸侯三大夫二士庶人祭子而上

或问主祭者不可以祭及叔伯之类朱子答之云云尚

恐未安按礼支子为大夫当立曾祖庙祖庙于世嫡之

家而已独得立父庙庶子则父庙亦立于嫡子之家士

亦然支子祖祢之庙本不立于承曾祖嫡孙之家朱子

所谓子不得祭其父母与次日令次位子孙自祭其祖

父似皆祭于曾祖之庙又以祖祢之庙皆立于承曾祖

嫡孙之家误矣

  春秋

周官司服为天王斩衰吴越语称天王说春秋者谓孔

子创制立名系王于天误

春秋经鲁有二单伯犹王使至鲁者有二荣叔乃其子

孙行次同而因以为号者

庄元年文姜去氏以淫于同气又会泺已明著姜氏则

孙齐虽去氏而众知其为姜也哀姜孙邾若独称夫人

则不知其为姜氏而疑于邾女之为鲁夫人者矣

庄十二年纪叔姬归于酅胡文定谓纪宗庙在酅叔SKchar

归𫯠其祀非也记曰舅没则姑老冢妇所祭祀宾客每

请于姑姑不主祭而属之冢妇以祭必夫妇亲之故也

季奉纪祀叔SKchar何与焉案杜注纪侯去国而死叔姫归鲁纪季自定于齐而后归之全

守节义以终妇道故系之纪而以初嫁为文贤之也钧衡识

定八年从祀先公不言大事有事示阳虎所为而不出

于公也

  左传

僖五年泰伯不从是以不嗣先儒或以泰伯不从证太

王有翦商之志非也仁山金氏胡双湖已详辨之

僖十五年晋侯使却乞吿瑕吕饴甥注瑕吕姓非也瑕

河上邑盖饴甥采地而吕则其姓故下称吕甥既举瑕

复举阴者并食二邑犹季子称延州来也

文六年引之表仪表谓会朝表著之位仪谓动则威仪

之节

宣十二年军行右辕左追蓐周官齐右王乘则持马道

右王出入则持马鞍之战郑邱缓为右曰苟有险余必

下推车则右辕者谓过险及登阪下阪右必下持辕以

防倾侧也 广有一卒谓二广中毎乘有百人也卒偏

之两谓偏旁相辅毎卒又补以二十五人也

成二年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物物色之

也周官载师掌任土之法以物地事

襄十七年晏婴苴绖带杖谓首绖要带及杖皆苴也注

案荀子注苴杖谓以苴恶色竹为之杖也钧衡识

襄二十三年美疢不如恶石当从苏子瞻所引用作炙

国语厚味实腊毒故曰炙之美其毒滋多

襄二十五年楚𫇭掩书土田度山林鸠薮泽古者山林

薮泽不赋于民而官守之故度其广狭鸠其民人而为

之守禁于山林言度于薮泽言鸠互相备也注误

襄二十九年诗曰洽比其邻昏姻孔云晋不邻矣其谁

云之据此云当以称说为义盖小人私厚所亲其琐琐

之姻娅必甚称其德美也

昭元年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兹当为滋

昭五年叔孙昭子曰竖牛祸叔孙氏使乱大从杀适立

庶注使从于乱非也从顺也立适顺也杀适立庶是乱

大顺也

昭六年乱狱滋丰本周官讶士四方有乱狱则往而成

昭九年传岂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弁即缁布冠始冠之

冠与始作之髦皆置而不用久则敝坏故曰因以敝之

昭二十六年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天

道不谄不贰其命言天道不以谄𡡾而改其所命之祸


殃也注误

定四年武城黑谓子常曰吴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

也用木谓乘舟用革谓乘革车楚济汉而陈史皇以其

乘广死以是知用革为革车也舟载资粮百物故可久

车则刍秣脱驾劳众费材故利速吴舍舟于淮汭资车


粮于唐蔡也

哀公三年传桓僖灾命周人岀御书盖先王所赐之书


传所谓典册是也故司典者命之曰周人 自大庙始

外内以悛悛当作竣齐语有司已于事而竣注竣退伏


也盖退伏其所以待上命注误

  公羊榖梁

公羊庄四年传然则齐纪无说焉承上文诸侯相见号

辞必称先君以相接而齐纪则无可称说以有不共戴

天之仇也

公羊文六年传赵盾就而见之则赫然死人也赫然可

畏怖貌注误

穀梁昭四年传庆封曰子一息我亦且一言谓子姑一

息而不言我亦且有言也

  国语国策

晋语士景伯如楚章夫以回鬻国之中中谓成狱之辞

周官小司寇登中于天府士师受中恊日刑杀是也

楚语左史倚相见子亹章倚几有诵训之谏即周官诵

训也注误

赵策或谓建信君章葺之轴令折矣令当作今

魏策秦召魏相章舍于秦舍当作合

韩策秦围宜阳章是自为贵也贵当作责

  史记

汲郑传言刀笔吏以胜为功谓以求胜于民而自为功

也又言御史大夫张汤内怀诈以御主心御迎也诗百

两御之曲礼大夫士必自御之

韩安国传备载王恢之逗桡受诛以安国尽护诸军追

兵至塞度不及而罢及恢自度不敌而罢兵安国皆与

有责也正与后文及护军后稍斥疏下迁相应非枝赘

货殖传夫天下物所鲜所多至大体如此矣应移置燕

代田畜而事蚕下此错简也

  汉书

景武昭宣元功臣表称春秋列潞子之爵应劭以为列

诸会盟虽经文未尝检校唐以前经学之疏如此

  网目

周安王十一年齐田和迁其君贷于海上和迁其君及

命为诸侯皆不书大夫与三晋之封异文何也和迁其

君而求为诸侯不待书而知其为齐臣若命三晋为网

目立文之始其逼君窃国之迹未前见不书晋大夫则

不知其为何人而与建国以崇徳报功者无异矣

赧王十年魏冉弑其君之嫡母出其故君之妃归于魏

不书姓氏与谥者姓氏无所考谥则惠文后悼武后非

名也即春秋不书吴君葬之义

赧三十一年齐君地岀走其相淖齿杀之刘氏书法谓

失地不书弑非也君父失地臣子遂得相戕乎盖传写

之误耳淖齿楚所使相齐也陈庄秦所使相蜀也而皆

正其君臣之名所以立人纪绝诈谖也

赧三十四年楚谋入寇于楚书入寇于韩书伐东周破

其例矣

  诸子

庄子人闲世外合而内不眦言貌相承而心漫不訾省

屈子离骚腾众车使径持旧说持当作待非也周官旅

贲氏车止则持轮案今本作待盖后人所改朱子注待叶徒期反由未知此义也钧衡识

淮南子道应此所谓筦子枭飞而维绳者管子宙合篇

云不用其区区飞鸟凖绳此盖引其言而字讹也

淮南子称妇人产子为就草北人卧炕以草藉席将产

则去席就草也

淮南子曰禹劳天下而死为社盖周末杂家因商以后

以弃易柱而为是说与内外传异于他书无考无稽之

谈也

淮南子曰金目可以望远古书多以音近而字讹金当

作晶即今眼镜以水晶为之也或曰金石本一类即以

金为晶也

荀子劝学篇为其人以处之谓尚论古人必设身以处

其地也注误

荀子修身篇庸众驽散则劫之以师友按周官申车职

凡良车散车不在等者其用无常校人职驽马三良马

之数此以车之散马之驽比人之庸众也

荀子解蔽篇故口可劫而使墨云墨通作默谓劫之使

默使言也

  杂记

传曰谓吾侄者吾谓之姑退之以称兄弟之子似因史

记窦田列传列跪如子侄但汉书承用史记作子姓则

本非侄可知矣

仪礼小功传注长妇谓穉妇为娣妇娣妇谓长妇为姒

妇据左传叔肸之妻不聘穆姜曰吾不以妾为姒伯华

之妻称叔向之妻长叔姒是娣姒皆据妇之年以为大

小也而记曰坐以夫之齿何也夫若再娶则有列长而

齿最少者矣故坐以夫之齿所以正夫家之位而彰公

义称以妇之齿所以明女德之顺而洽私情两行而后

各得其分也

楚语士庶人不过其祖则庶人祭寝得兼祖明矣

周官入于罪隶者盗贼之子也圜土所收教者罢民也

欧公唐书𠛬法志引用合而为一误矣

柳子厚晋问以韩厥之言系魏绛

欧阳公泷冈阡表剑汝而立于旁剑当作纫今石本模

糊亦作剑盖字形相近文集既误剑故其子孙洗碑亦

承误而镌之也案曲礼负剑辟咡诏之郑注负谓置之于背剑谓挟之于旁欧公盖用此容斋

随笔已言之先生盖未见也今欧文则或易为抱矣钧衡识

史记汉书所谓起家乃罢官复就其家起之也后人多

误用

史记株送徒及入财为郞二事也纲目合为一事误

朱子谓乡遂之兵拥卫王室不使征行与周官不合

又谓都五百二十家出七十五人为常调之兵悉调者

不用用者不悉调皆不合 又谓远郊二十而三等皆

幷杂税不知周无杂税也

司马相如长门赋妾人窃自悲兮二字本管子戒篇盖

古有是称

曹孟德对酒歌雨泽如此此当作比

安世房中歌𧰼来致福象谓周官𧰼胥掌传蕃服之辞

言于王者

嵇康幽愤诗恃爱肆姐姐当作徂谓恃母兄之爱而肆

其所往也

崔实政论马骀其衔骀当作绐即庄子诡衔窃辔之义

晏子曰吾见句星在房心之闲地其动乎叩之天文家

未闻此语

史记评语

 卢召弓尝言望溪先生评史记真本藏北平黄氏甲

 辰乙巳之闲马平王定甫买得史记评本不著评者

 名氏细察之与望溪集中读史记诸文语意相应知

 是望溪评而他人传录者亟录存之望溪别有史记

 注补正而兹评所开发尤多学者由是可悟作史为

 文之义法宜编附文集而记其所从得如此仁和邵

 懿辰识

五帝纪后具列三代世系陈祀世家后具列十一臣之

后及三代闲封小不足齿列者乃通部之关键陈祀以

后不复总束以卫晋郑岀于周宋岀于商楚岀于颛顼

越出于夏赵魏韩瓜分于晋田氏袭夺于齐孔子岀于

宋无庸更著也五帝本纪

左传所载过氏灭相事见吴世家而夏本纪则无之岂

少康复位史遂弗籍而散见他说者姑别岀以传疑邪

夏本

敬王以后赧王以前二百年无一事以史记独藏周室

遭秦火而灭所据独左传国语国策耳此迁所以深惜

之也 晚周事少故详录国策而义鄙辞佻不似本纪

中语且与篇首严重深广之体不称不若略取事实芟

其蔓辞为得体要周本

秦纪多夸语其世系事迹独详于列国而于他书无征

盖秦史之旧也 不载国策一语体制遂觉峻洁盖由

国史具存有事迹可记故也秦本

后世碑铭有序本此此载群臣之语故系后后世序列

时君事迹故以冠于前而私家之碑铭亦式焉皆法以

义起而不可易者泰山石刻无后语封祠祀天不敢列

群臣名爵也下诸铭无后语举一以例其馀也备载则

赘矣秦始皇本纪维秦王兼有天下

与李斯传异盖传闻不一无所据以征其信故并存而

不废也秦始皇本纪遣乐将吏卒干馀人至望夷宫殿门

楚与秦合兵由赵而怨结于齐羽之东归又二国首难

而其国事亦多端故因与齐将田荣救东阿入诸田角

立之衅于救赵入张耳陈馀共持赵柄以为后事张本

然后脉络分明韩魏及燕于秦楚刘项兴亡无关轻重

则于羽分王诸将见之先后详略各有义法所以能尽

而不芜也项羽本纪项梁已破东阿下军

高祖纪独举赵歇而不及张陈则羽纪之详以标前后

脉络明矣项羽本纪当是之时赵歇为王

因甯昌使秦未还而侧入章邯之降因邯之降而追叙

羽之救赵破秦然后以赵高来约遥承秦使未来以袭

攻武关遥承攻胡阳降析郦参差断续横从如意章法

颇似左传邲与鄢陵之战高祖本纪遣魏人甯昌使秦使者未来

项羽本纪高祖留侯项伯相语凡数百言而此以三语

括之盖其事与言不可没而于帝纪则不可详也高祖

与项伯语必载羽纪以见事情则与留侯语宜以类相

从故于留侯世家亦略焉且留侯世家实传体也既载

立六国后问答复载此则辞气近复而体制亦病于重

膇羽纪则闲架阔远不病于重膇矣晋语齐姜语重耳

凡数百言而左传以八字括之盖纪事之文去取详略

措置各有宜也高祖本纪会项伯欲活张良

刘吕之祸成于分王诸吕故具列旧封则后此地势事

情了然在目与秦纪将叙孝公修政廓士先列六国疆

界及摈秦而不与⿱眀皿同长沙独标非刘氏以功而王正

与吕氏无功相对吕后本纪是时高祖八子

诸诏皆帝战战恐惧克已循道以怀安天下之大政他

书则各入本传观此可识本纪列传记事与言之义法

孝文本纪

以下所叙列视前诸大政为小故总束于后韩欧墓志

多用此法孝文本纪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

春秋之制义法自太史公发之而后之深于文者亦具

焉义即易之所谓言有物也法即易之所谓言有序也

义以为经而法纬之然后为成体之文十二诸侯年表约其辞文去其

烦重以制义法

六国幷于秦史记为秦所焚所表六国事迹独据秦记

故通篇以秦为经纬六国表序

自汉以后所用皆秦法史公盖心伤之而不敢正言故

微词以见之非果以秦为可法也六国表传曰法后王

通篇以世数年纪为章法 桓叔受封纪年武公得国

纪年卒又纪年 武公即位追叙其父大父悼公即位

亦追叙其父大父故文公之立覆举献公之子因以为

章法 文公少而得士纪年其岀也纪年入而得位纪

年因以为章法 标齐威王元年见乱臣不谋而同恶

乃天道人事之极变也晋世

句践先世无所考子孙事亦甚略实传体也范蠡谋吴

霸越具见句践语中其浮海以后事不足别立传而史

公惜其奇故用合传体附载于后非常法也句践世家

秦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故五国

事迹春秋传国语国策外见者甚稀而赵先世事迹独

详岂与秦同祖故𥳑襄以前之史记无所刺讥者特存

而不废欤赵世

首举天下大势伤天下不能用孔子也次举鲁国祸变

伤鲁不能用孔子也孔子世家

首举收秦律令图书进韩信镇抚关中而功在万世可

知矣末记与曹参素不相能而举以自代则公忠体国

具见矣中闲但著其虚已受言以免猜忌虽定律受遗

槪不著于篇观此可识立言之体要萧相国世家

条次战功不及方略所以能𥳑治齐相汉止虚言其清

净不塡实一事曹相国世家

留侯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

不著此三语著为留侯立传之大指纪事之文义法尽

于此矣留侯世家

六岀奇计阴谋也其后避谗伪听吕后亦阴谋也故用

此总结通篇陈丞相世家

绛侯安刘氏之功具吕后孝文本纪故首叙战功承以

可属大事其后独载惧祸遭诬二事条侯亦首叙将略

后独载争栗太子之废抑王信徐卢等之侯其父子久

任将相岂他无可言者乎盖所记之事必与其人之规

模相称乃得体要子厚以洁称太史非独辞无芜累也

明于义法而所载之事不杂故其气体为最洁也此意

惟退之得之欧王以下不能与于斯矣绛侯则高祖预

识其可任大事条侯则文帝决其可将兵绛侯气质之

偏则东乡责诸生条侯则顾命尚席取櫡微小处亦闲

出相映其法盖取诸左氏绛侯周勃世家

同母者为宗亲明其异于古之宗法五宗世家

著首传伯夷之义言卞随务光虽见于他说而六经孔

子所不道无从考信 言孔子谓夷齐无怨而观轶诗

之意似亦不能无怨也 因伯夷饿死而叹为善者有

时得祸为恶者有时得福天道无知此人情所以不能

无惑也 言圣贤所重在行成名立不以一时之丰瘁

荣辱而乱其德也 言人事无常天道难知即没世之

名亦有不可强者或有所附而彰显或无所附而湮灭

其穷于当时而又无称于没世者尤足悲也 本纪世

家列传后皆有论惟伯夷孟荀合传与论而为一故无

后论伯夷列传

管仲之功焜耀史籍于本传叙列则赘矣其微时事则

以称鲍叔者见之此虚实详略之凖也 其书不可多

载故揭其指要其事人所共知故著其权略 晏子之

事亦人所共见故本传不复叙列与管仲同而总论其

为人即于叙次其显名于诸侯见之与管仲异此章法

之变化也 于管仲传举鲍叔能知其贤于晏子传举

其能知越石父及御者三归反坫正与食不重肉妾不

衣帛反对观此可知文之义法无微而不具也 管晏

事迹见于其书及他载籍者不可胜纪故独论其轶事

管晏列传

孙武吴起论兵具有书阖闾破楚入郢北威齐晋武与

有力楚悼王南平百越北幷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以相

起则武与起之战功不必言矣故以虚语总括而所载

皆别事孙膑在齐田忌之客耳其再破魏主兵者皆田

忌故详著其兵谋此虚实之义法也武与起之书世多

有于论见之膑之书则无传焉故于传曰世传其兵法

楚之战功吴起实专之吴则申胥华登之谋居多故曰

武与有力焉盖古人之不苟于言如此孙子吴起列传

剕蛮吴越更强齐晋伯统并绝惜鲁用孔子而不终也

伍子胥列传孔子相鲁

管子治齐萧何定律皆略而不具而详记商君之法著

王道所由灭熄也商君列传

冯驩事见国策而语则异盖秦汉闲论战国权变者非

一家史公所录与今传国策异耳孟尝君列传

平原君所喜策士也而终以著书谈道之士因与虞卿

著书相映平原君列传

毛遂定从虽不见国策而辞颇近信陵君传则全然太

史公意𧼈岂游大梁得诸故老所传而自为叙次者与

信陵君列传

是岁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与晋世家终书是岁齐威

王元年也同义春申君列传

乐氏多贤故详其前后世系因以为章法 结赵破齐

具毅报惠王书故叙次不得过详乐毅列传

李牧显功赵边久矣至此始书以相如病笃赵奢死廉

颇奔所恃惟牧也书赵奢破秦后即具奢始末书李牧

攻燕后乃详颇居魏楚事者牧诛而赵灭矣更缀颇事

于其后则文气懈惰故颇事既终而后著牧之始迹焉

 颇奔牧将事已前见而覆举之以为前后之关键兼

著颇既亡而牧又不能自安赵之所以速亡无救也

赵奢李牧将略及赵括之败具详始末假而牧再破秦

颇破齐燕复一一叙列则语芜而气漫矣变化无方各

有义法此史之所以能洁也廉颇蔺相如列传

惜诸人不能直谏而系以楚之削与灭通篇脉络皆相

灌输屈原贾生列传

夏太后华阳太后薨葬不应载不韦传以夏太后有后

百年旁当有万家邑语史公好奇欲传之而以入秦本

纪则无关体要故因庄襄王之葬牵连书之而庄襄王

之葬所以见不韦传又以后与庄襄王合葬芷阳者乃

不韦SKchar也但此等止为文章波澜而设据史法则不宜

吕不韦列传

观史公所増易乃知国策之疏刺客列传乃于邑曰其是吾弟与

此篇乃太史公所自作编国策者取焉而芟其首尾盖

以轲居闾巷闲事不可入国策高渐离扑秦皇在秦幷

六国后故也后论自言得之公孙季功董生所口道则

非战国之旧闻明矣且先秦人叙事皆廉峭纡馀曲畅

自史公作乃有此好学深思者当能辨之 田光之死

不载太子往哭恐与樊於期事复也刺客列传荆轲事

赵高谋乱入李斯传以高之恶斯成之秦之亡斯主之

也其始迹入蒙恬传以蒙毅曾治高当其罪死而高因

此有贼心也李斯列传

汉初文臣御史大夫与丞相并重张苍申屠嘉兼两职

故合传其馀为御史大夫者五人具有声绩故列叙之

为丞相者六人皆无所发明故总记其名以为娖娖备

员者戒焉 汉兴为御史大夫者五人皆在张苍之前

张苍既相而申屠嘉代之故于苍相淮南预书十四年

迁为御史大夫然后五人之为御史大夫脉络相贯而

主客之分判然苍以前为丞相者名迹显著故不复言

嘉以后为丞相者六人别无所表见故最其名氏而以

娖娖备员蔽之别有见者不列皆义法之不得不然者

张丞相列传

贾与尉他语入南越传则伤国体且纪其五君九十馀

年事而漫及此枝且赘矣再使南越语不复详恐复也

郦生陆贾列传

礼书痛汉用秦仪三代圣制由是沈湮而成之者实通

然时主之所用也不敢斥言其非故于后论隐约其辞

若褒若讽而希世之污则假鲁两生以发之篇首载秦

二世之善其对以为面谀之征也末载原庙之立果献

之兴著其凭臆无稽以示所言汉仪法皆此类也刘敬叔孙

通列

盎忌刻错刻深而邓公持议平故得善终因以为章法

其子修黄老言亦与错学申商相映袁盎鼌错列传

此篇侧入逆叙处酷似左传盖以吴及六国之败亡必

牵连以书设篇终更举周邱之师及汉制诏则为附赘

悬疣故因叙吴兵之起而及周邱之别岀因周邱之胜

而侧入吴王之败走因吴王之败走而及天子之制诏

然后追叙吴楚之攻梁及亚夫之守战吴王之走死六

国之灭亡而弓高侯岀诏书以示胶西王亦自然而合

节矣凡此皆义法所当然非有意侧入逆叙以为奇也

吴王濞列传

魏其灌夫生平事迹并正叙于前故武安事迹皆与魏

其夹叙其初起也著魏其方盛而卑事之其益贵用事

而下宾客进名士也以欲倾魏其诸将相其让魏其为

丞相也以天下士素归之而用以钓让贤之名其好儒

术兴礼度也与魏其俱其益横益骄也以言事多效天

下吏士皆去魏其而归之吏士去魏其归武安则魏其

与灌夫相欢相倚之由也武安益横益骄则怒魏其激

灌夫之由也中间魏其夫妇治具旦及日中与武安往

来侍酒跪起如子侄相对灌夫尤敬诸士贫贱者与武

安折诎诸侯王坐其兄南乡相对好陵贵戚有势在已

之右者为后争酒骂坐张本而魏其初致名誉及后锐

身救灌夫则以沾沾自喜多易蔽之章法蔽遏俾览者

心怡目眩而不知其所以然所谓工倕旋而盖规矩也

魏其武安侯列传

三语括尽安国平生管子韩非文有置枢纽于中闲以

要绾前后者后来惟大史公韩退之能为此韩长孺列传安国为

人多大略

以恢奇多诈蔽宏之为人惟恢奇故多诈而天子以为

敦厚也惟天子以为敦厚故不惟汲黯之诘不能动即

左右佞幸之毁亦不能入也其称人主病不广大及阳

屈于买臣之议阴祸主父徙董相诈也而使匈奴还报

不合上意数谏通西南夷筑朔方置沧海郡汲黯廷诘

反称其忠使天子察其行而以为敦厚所谓恢奇也黯

诘以背约不忠则曰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

为不忠黯诘其俭以饰诈则曰管仲侈拟于君而桓公

以霸晏婴下比于民而齐国亦治所谓辨论有馀也淮

南衡山之反泛引传记使览者莫识其意向而究其隐

私则自引咎以释人主之惭所谓习文法而又缘饰以

儒术也凡此类皆以恢奇行其诈也天子报书一则曰

君宜知之再则曰君宜知之而其曲学逢君饰诈不忠

之实不可掩矣平津侯主父列传

史记所载赋颂书疏甚略恐气体为所滞壅也长卿事

迹无可称故独编其文以为传而各标著文之由兼发

明其指意以为脉络匪是则散漫而无统纪矣司马相如列传

备著淮南二王逆节见汉法非过也厉王反迹皆于狱

辞具之故安之事既毕叙乃曰伍被自诣吏吿与淮南

王谋反踪迹如此而狱辞则甚略观此传益信淮阴之

枉始则诈而禽之而吿反者无闻也既则诈而斩之宫

中而上变者无征也使果有踪迹何难具狱而明征其

辞哉著以传著疑以传疑俾百世以下可寻迹推理而

得其情此之谓实录也淮南衡山列传

循吏独举五人伤汉事也孙叔顺民所欲不教而从化

以视猾贼任威使吏民重足一迹而益轻犯法者何如

子产既死而有遗爱以视张汤死而民不思王温舒同

时五族而众以为宜者何如公仪子使食禄者不得与

民争利以视置平准笼盐铁纵吿缗以巧夺于民者何

如石奢李离以死守法以视用爱憎桡法视上意为轻

重者何如史公盖欲传酷吏而先列古循吏以为标准

故序曰奉职循理亦足以为治何必威严哉然酷吏恣

睢实由武帝侈心不能自克而倚以集事故曰身修者

官未曾乱也 子产事具左传故略举其成功循吏列传

黯治东海为九卿徙内史居淮阳不塡实一事止虚言

其性情气𧰼略举其语言及君臣上下之严惮遂使千

载下可闻风而兴起必如此乃与黯之为人相称 黯

学黄老之言好清静正与武帝及诸臣好兴事病民相

反 治务在无为而已语近复然前郡守之治后九卿

之治也其体各异故分言之且与张汤文深小苛武帝

分别文法反对面折犯颜云云亦与公孙宏怀诈饰智

阿谀取容反对 此传伤武帝有社稷臣克知灼见而

终不能用也篇首称黯以数直谏不得久留内则进言

多矣为右内史守东海淮阳列九卿事迹众矣而见于

传者止此盖非关社稷之计则不著也其直攻武帝之

多欲社稷臣所以格君也矫节发粟以振贫民奉使东

越不至而返谏征匈奴迎浑邪罪民匿马及贾人与市

者社稷臣所以安民也面诘宏汤责李息社稷臣所以

体国也始仕为太子洗马即以庄见惮及列九卿与丞

相大将军亢礼致天子敬礼不冠不敢见社稷臣所以

持身也史公于萧相国非万世之功不著于黯非关社

稷之计不著所谓辞尚体要也黯之为社稷臣不独荘

助知之淮南谋逆者惮之武帝实自发之而终不能用

则内多欲之故也黯之为人不独卫人惮之大将军贤

之即武安侯亦不闻含怒而宏汤独深心嫉之欲挤之

死则宏汤为人又出武安侯下矣 人果不可以无学

篇首称黯好学正与此语反对以黯为无学故以儒术

任宏也汲郑列传

甯成周阳由之前不过吏之治酷而已赵禹张汤而后

则朝廷之用法益刻由上以为能而丞相宏数称其美

也 因汤与禹共定律令而及其交驩因交驩而及其

为人以其后汤败天子使禹责之因以为章法也故不

与禹事连书而入汤传 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汤所

以败事绪多端非用此为关键则散漫无纪 三长史

皆害汤欲陷之句法与先揭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同

 禹与汤同起而死在汤后故牵连以书 纵守南阳

甯成奔亡而其迹终焉故叙列于此 后一岁张汤亦

死汤诛在纵后以天下事皆决于汤故连书其败露诛

死之由不暇书其年至是始补记年岁也 尹齐与温

舒相代为中尉而死又相次故牵连以书 减宣岀前

早而系于篇终其死后也 禹汤尚能贫而周则家訾

累巨万矣郅都尚能死节官下不顾妻子而周且为子

孙营窟故以是终篇酷吏列传

大宛之迹见自张骞汉伐大宛在张骞死后而此篇前

幅乃通西北诸国事非此二语首尾不能相应 诸国

地势道里皆以大宛四面言之列序诸国皆牵连大宛

以为征宛立传也 骞因分遣副使云云大宛之迹见

自骞使月氐其兵端起于使西北国者称宛多善焉故

用此为关键 此篇前半记通使西北国后半记以通

使起兵端而终于伐宛故因乌孙献马预入后得宛马

以为中闲之关键而通乌孙乃骞本谋故特书自博望

侯死后与篇首相应然后首尾脉络并相贯注 乌孙

多马其富人至有四五千匹马二语非多骈见乌孙富

人有马至数千匹则其王以马千匹聘汉女未为重币

而汉君臣廷议要以必先纳聘始遣女大辱国也 使

端无穷每遣赍金币直数千万而所得仅此与后天下

骚动传相奉伐宛而仅得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三千

馀匹相应大宛列传

此篇文气类班孟坚非褚少孙所能作余至江南以下

义支辞弱或少孙增入耳龟策列传

嗜欲既开势不能闭民欲利之心而反于至治之极故

善者亦不过因之利导之而已其次教诲整齐犹能导

利而上下布之最下者与争以心计取之所谓不加赋

而国用自足也 古者国有分土民安其居无远商大

贾故略举各地所岀此善者之所因也农而食之云云

此因之利导之之事虞夏以来之政术也太公管子教

诲整齐之事王道之始变也 太公管仲富国之巧者

也计然以富家之术施于国则少贬矣故别之于太公

管仲 陶朱公子贡白圭富家之巧者也故并以能试

所长许之倚顿而下则商贾之诚壹者耳 时富商大

贾得与王者同乐而封君低首仰给所谓得势益彰也

不敢显言故阴以子贡之事当之谓子贡之所以显闻

乃不以其学而以其财也 秦皇帝客巴清与尊卜式

略同汉兴海内为一舟车无所不通故详载行贾之地

道里疆界所凑并及其民姓质习俗货殖列传

韩厥阴德事于传无考太史公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