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学案 (四库全书本)/卷61
明儒学案 卷六十一 |
钦定四库全书
明儒学案卷六十一
馀姚 黄宗羲 撰
东林学案四
忠端黄白安先生尊素
黄讳尊素字真长号白安越之馀姚人万历丙辰进士授宁国府推官强宗敛手避其风裁时崑宣之焰足以奔走天下先生未尝稍假借也入为山东道御史神宗以来朝中分为两党君子小人递为胜负无已时天启初政小人之势稍绌会奄人魏忠贤保姆客氏相结以制冲主尽收宫中之权思得外庭以助己小人亦欲乘此以一网天下之君子势相求而未合也先生惕然谓同志曰兄弟䦧于墙外御其侮吾侪其毋䦧墙以召外侮乎无何阮大铖长吏垣与桐城嘉善不睦借一去以发难先生挽大铖使毋去大铖意亦稍转而无奈桐城之疏彼也赵太宰不由咨访改邹新昌于铨部同乡台省起争事权先生为之调停江右遂谓新昌之见知于太宰由先生二憾交作而给事中傅櫆故与逆奄养子傅应星称兄弟私惧为清议所不容挺险者乃道之以首功借中书汪文言以劾桐城嘉善逆奄主之以兴大狱先生授谋于镇抚刘侨狱得解于是而有杨副院二十四大罪之疏疏之将上副院谓同志曰魏忠贤者小人之城社也塞穴薰䑕固不如堕城变社耳先生曰不然除君侧者必有内援公有之乎一击不中凶愎参会矣疏入副院既受诘责而且杖万郎中杖林御史震恐廷臣先生谓副院曰公一日在朝则忠贤一日不安国事愈决裂矣不如去以少衰其祸副院以为然而迁延不能决也南乐由逆奄入相然惟恐人知使燕赵士大夫以魏氏为愧嘉善因其大享不至将纠之先生曰不可今大势已去君子小人之名无徒过为分别则小人尚有牵顾犹有一二分之救也嘉善锐意欲以击外魏与杨副院击内魏为对股文字不深维先生之言南乐喟然叹曰诸公薄人于险吾能操刀而不割哉遂甲乙其姓名于宦籍之上惎其宗人魏忠贤曰此东林党人皆与公为难者也逆奄奉为圣书终熹宗之世其窜杀不出于此晋人争巡抚先生语太宰曰秦晋豫章同舟之人也用考功而豫章之人心变参恤典而关中之人心变再使晋人心变是一哄而散之局也陈御史果劾嘉善以会推徇其座主中旨一出在朝无留贤矣凡先生忧深虑远弥缝于机失谋乖之际皆先事之左劵也先生三疏劾奄第一疏在副院之先第二疏继副院而上第三疏万郎中杖后清言劲论奄人发指则曰此谏官职分事不以为名高也乙丑出都门曹钦程论之削籍其冬讹言繁兴谓三吴诸君子谋翻局先生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逆奄闻之大惧刺事至江南四辈漫无影响沈司寇欲自以为功奏记逆奄曰事有迹矣逆奄使人日谯诃李实取其本去而七君子被逮盖汪文言初番之狱群邪定计即欲牵连左魏二公相随入狱不意先生能使出之故于诸君子中意忌惟先生以为必为吾侪患讹言之兴亦以是也丙寅闰六月朔赋诗而卒年四十三先生未尝临讲席首善之会谓南皋曰贤奸杂沓未必有益于治道其风节相许者则蕺山忠宪忠节万里投狱蕺山恸哭而送之先生犹以不能济时为恨先生以开物成务为学视天下之安危为安危茍其人志不在洪济艰难沾沾自顾拣择题目以卖声名则直鄙之为硁硁之小人耳其时朝士空疏以通记为粉本不复留心于经学章奏中有引绕朝之策者一名公指以为问先生曰此晋归随会事也凡五经中随举一言先生即口诵传疏澜倒水决类如此
怀谢轩讲义格物是格出至善所在若作名物象数则是借外以廓内知原是性中一睿体但因格物而开拓融化无有纎毫遮塞处便是 天岂有命生而烱炯不昩者是合下生来个个是圣贤再没有命之以凡庸者从此率之不加不损只依他出来盖天命之体贞而静率者不起知故不生纷扰这便是贞静之妙戒惧慎独便著主静率性之工夫也修者就自家做出来的将来做法程非另有修也 未发之中浑沦无际停毓无穷此即水涸木落无声无臭之地神明变化都不外此槖籥已发者天下同此一性天下同此一率夫妇犹是圣人犹是更无俶诡变幻于间岂不谓达道中者未发之性和者已发之性性无动静中和之名因动静而分若言未发为性已发为情分明性有动静矣 世风日下如江河竞注而自古至今此理犹在人心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谓此也 问天地位万物育曰天地无日不位万物无日不育只为人心失却中和之体天地虽大若容不得我万物虽众只觉多我一人知此则知位育 不是欺人方是伪凡所行而胸中自不能妥贴人不见其破绽处岂不是伪 一贯不必说得元远浅言之如世之机械变诈亦有时节通行得去便有时节不可通行得去如何贯得是故一贯者其唯诚乎 观过知仁故知其不善所以明善 孟子知言全将自己心源印证群迷吾心止有一常人自去分门立户分蹊别径都从常心中变出许多鬼魅魍魉相知言者但把常心照证变态无不剖露知得人心亦止知得自己心知得群心之变亦止养得吾心之常 心不受变而术则变如学术流为申韩此心不得不归于惨酷治术流为杂伯此心不得不向于杀伐战国时人学皆刑名治皆诛杀都被术所弄坏乃转而归咎仁之不若人故孟子特地拈出本来此心人人圆满但是一日之造端便判终身之趋向即夫子习相远之说也 说个信果定是未言未行之先先著一番心了大人未言那见有当信之理未行那见有当果之事任他危言逊言㫄行正行再没有不中于则者义有准而心无著也 感遇聚散佛氏视之皆太虚中浮气纷扰与性体一毫不相妨碍儒者则皆是我本根发出枝叶无一件是假 心体无尽凡天地间所有之事古今来所有之功圣贤接续尽之岂能尽得 阳明先生答陆元静无妄无照之论盖本之佛书佛书言妄心即真心影像妄本无妄以有感故感亦无感以能照故若是则照妄之心即是无妄之心云何复得有妄心心本无妄以无照故谓之妄今指为真心之影像毕竟影是形生像随镜见推不得是镜以外事今欲却妄而完真安得逃影而像乎 佛氏言心无常为无所住而生其心念念生灭不停也此儒者之所谓妄心也而佛氏正以显此心之性空妙理即谓之真如不动此盖有见于流行无见于主宰以其常动而谓之不动非真不动也中庸曰茍不至德至道不凝焉佛氏所缺者至德也公都子所言性无善无不善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有性善有性不善三说总是一说不观之佛书云性无善恶能生善恶又云善恶同以心性为性若断性恶则断心性性不可断故性善性恶皆不可断既不可断则是性有善恶也若云性本无性性亦非性毕竟有个生善生恶者在则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也 佛法先要人信盖佛法示人本是种种可疑于此教人尽行夺下整身跳入其中岂不立地成佛何须更加修为若吾儒亦是穿衣吃饭夏葛冬裘见成道理伸手便见率之即是体之即存故不必言信无疑非信不必言悟无修非悟 释氏言宗心言妄心谓常住不动之真心为宗縁者为妄其实所谓常住不动者空而已矣縁起而流行者天地万物皆野马尘埃也但不足以碍我空体与空体截然不相粘合吾儒则就此野马尘埃之中流行而不失其则者乃见常住不动之真心故其名则同而所指实异也
宗伯吴霞舟先生锺峦
吴锺峦字峦穉号霞舟武进人也崇祯甲戌进士先生弱冠为诸生出入文社讲会者四十馀年海内推为名宿以贡教谕光州学从河南乡举登第时年已五十八矣授长兴知县阉人崔嶙榷鹾以属礼待郡县先生不往降绍兴照磨量移桂林推官南渡陞礼部主事未上而国亡闽中以原官召之上书言国事时宰不悦先生曰今日何等时如某者更说一句不得耶出为广东副使未行而国又亡遁迹海滨是时自浙至中左建国以一旅奉之二三人望皆观望不出先生曰吾等之出未必有济然因吾等之不出而人心解体何以见鲁卫之士亦惟以死继之而已起为通政使驾返浙海先生以礼部尚书扈跸所至录其士之秀者为弟子员率之见于行朝仆仆拜起人笑其迂先生曰此与陆君实舟中讲大学正心章一例耳驾在滃洲先生退处补陀及事亟先生曰昔者吾友李仲达死奄祸吾尚为诸生不得请死吾友马君常死国难吾为远臣不得从死闽事之坏吾已辞行在不得骤死吾老矣不及此时此土死得明白干浄即一旦疾病死何以谢吾友见先帝于地下哉复渡海入滃洲辛卯八月末于圣庙右庑设高座积薪其下城破捧夫子神位登座危坐举火而卒年七十五先生受业于泾阳而于景逸元室季思皆为深交所奉以为守身法者则淇澳困思抄也在长兴五载以为差足自喜者三事一为刘夫子吊丁长儒至邑得侍杖履一为九日登乌胆山一为分房得钱希声所谓道德文章山水兼而有之矣先生尝选时文名士品择一时之有品行者不满二十人而〈羲〉与焉其后同处围城执手恸哭〈羲〉别先生行三十里先生复掉三板追送其语疾痛薛谐孟传先生所谓呜咽而赴四明山中之招者此也呜呼先生之知〈羲〉如此今钞先生学案去之三十年严毅之气尚浮动目中也
霞舟随笔人生只君亲两大本凡日用应酬宗族眷属无不本于亲本此之谓仁凡践土食毛事上临下无不本于君本此之谓义 人只除了利根便为圣贤故喻利喻义分别君子小人小人所以喻利只为遂耳目口体物交物一班人𣺌乎小哉真蠛蠓一世矣 有伊尹之志则可仕不则贪位慕禄之鄙夫而已矣不可与事君也有颜子之乐则可处不则饱食闲居之小人而已矣未足与议道也 士大夫为盗贼关说者是即盗贼为倡优关说者是即倡优 或问当此之时何以自处答云见危临难大节所在惟有一死其他随縁俟命不荣通不丑穷常养喜神独寻乐处天下自乱吾身自治履之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玩之可得守身法 当此之时惟见危授命是天下第一等事不死以图恢复成败尚听诸天非立命之学也 当此之时避世深山亦天下第一等事徼幸以就功名祸福全听诸人非保身之道也 钱启新先生云后生小子但有向上根器须忘年以交接引入道不必罗致门下 张二无至京师宜兴馈以人参不受宜兴不悦二无告以筹边御冦宜兴谐之曰但主心一转天下自治他可置勿道也二无遂力求去 颜壮其为孝廉时里人有跪诉者既去移晷追还为下一跪里人骇问何故曰顷汝下跪我立而扶之思此终觉不安故跪还汝耳 友云求长生当除妄想曰求长生独非妄想耶 君子小人之辩在人臣当泯其圭角在人主当见得分明 天地之间只有阴阳二气动静两端循环不已更无馀事此之谓易天地间一切目可得见耳可得闻言可得传躬可得行者皆道之用也皆象也数也故圣人立象以尽意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不可得而见者道之体也立象而意尽于其中故曰君子之道费而隐费者用也隐者体也圣人惟恐人索之于隐只言用不言体易之六爻皆用也故曰用九曰用六用九而六其体故曰见群龙无首天德不可为首用六而九其体故曰利永贞以大终天地只有一干伏羲原初只有一画坤之偶即一画而分之非另有第二画也 坤之中断处正是坤之虚处所以顺承天也干贯乎中矣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一直撑天拄地一方周遍四隅中字从直从方口可兼内外二义 他卦之上为极为变惟鼎与井终为成功井以养民鼎以养贤井以水鼎以火水火饮食之道也 欲观喜怒哀乐未发时气象须将喜怒哀乐发而不中节处克尽才观得 子贡闻道颜子以下一人只文章性道二语括尽中庸费隐之旨 问朝闻道所闻何道答云只看下句 入道者当于天亲一脉不可伪为处竭情此文介真实见道语人情之同处即本心人谓随处体认天理愚谓随处体贴人情静虚二字上不容加一道字一念不起时一物不著处参得消息当是朝闻人身常定常静常安气息自调每有意调息反觉气息转麄可见正助之害 见危授命不要害怕见利思义却要害羞 事父母能竭其力一生之力无一毫不为父母用者而今而后吾知免夫此力才竭 君子一生汲汲皇皇只这一件事故曰好学 北辰是天之枢纽中间些子不动处仍不是不动只动处还在原处 今日会讲各人须细细密察为文学而来乎为理学而来乎为道学而来乎为文学来不过学业止讨些悟头这不中用为理学来研穷意义亦是训诂学究伎俩也不中用为道学来实践躬行才有中用这便是所安又为先生而来乎为圣贤而来乎为自己而来乎为先生而来先生有出山时节这靠不得为圣贤而来圣像有不悬时节圣人之书有不对面时节亦靠不得为自己而来立志在身心性命这才靠得这便是所安此是君子小人亲笔供状 言顾行行顾言今人之言大抵剿袭之言今人之行大抵趋逐之行自己一毫不与其间此之谓不相顾 知只在心地上明白不在义理见闻上夸张 张二无云无谄无骄未必在境上打自己未有实受用在一经夫子指便觉本地风光时时见前非心地上打扫十分洁浄何以有此切磋琢磨正是乐与好礼得力处子贡见得此直能因苖辨种饮水知源三百篇皆无字之经矣故夫子许以言诗告往知来正与大易数往知来不隔一线 二无云诗之为用自闺房静好以至郊庙登歌其人自耕夫游女以至荩臣哲后其事自櫽括虫鱼草木以至感格天地神明真是无隐不披无远不届却只人人一不容已之思耳思起处原无邪縁染而后有邪只用此无縁染之思抽引不尽何止充天塞地 心本是仁非是二物私欲引去心便违仁私欲既无心原是仁
郎中华凤超先生允诚
华允诚字汝立别号凤超无锡人天启壬戌进士授工部主事告归崇祯己巳补任转员外郎调兵部上疏言国家罢设丞相用人之职吏部掌之阁臣不得侵焉今次辅温体仁臣闵洪学同邑朋比驱除异已阁臣操吏部之权吏部阿阁臣之意庇同乡则保举逆案排正类则逼逐讲官奉旨回话因极言其罪状又言王化贞宜正法余大成在可矜上多用其言体仁洪学虽疏辨无以难也寻以终养归南渡起补吏部署选司事随谢去在朝不满一月改革后杜门读易戊子四月有告其违制者遂执至金陵不屈而死先生师事高忠宪忠宪殉节示先生以末后语云心如太虚本无生死故其师弟子之死止见一义不见有生死所以云本无生死若佛氏离义而言无生死则生也为罔生死也为徒死纵能坐脱立亡亦是弄精魂而已先生居恒未尝作诗𫎇难之春为二律云缅思古则企贤豪海外孤臣咽雪毛眼底兵戈方载路静中消息不容毫默无一事阴逾惜愁有千端枕自高生色千秋青史在自馀谁数却劳劳振衣千仞碧云端寿夭由来不二看日月光华宵又旦春秋迁革岁方寒每争毛发留诗礼肯逐波流倒履冠应尽只今祈便尽不堪回首问长安是亦知死之一证也中书陈几亭先生龙正
陈龙正字惕龙号几亭浙之嘉善人崇祯甲戍进士授中书舍人戊寅荧惑守心先生一言民间死罪细求疑情一言辅臣不专票拟居恒则位置六卿有事则谋定大将己卯十月彗星见先生进言曰事天以实不以文臣更进之曰事天以恒不以暂何为实今日求言恤刑之实是也何言恒自今以后弗忘此求言恤刑之心也其年十一月上将郊天先生请正郊期古帝王郊天不用至日家语孔子对定公曰周之始郊其月以日至其日以上辛郊特牲曰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王肃曰周之郊祭于建子之月也用辛日者以冬至阳气新用事也臣谨按上辛谓日至之月第一辛日如冬至在十一月下旬则用仲辛冬至在十一月初旬本月无辛则用十月下旬如崇祯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辛巳冬至宜十八日辛未郊也上命诸臣议先生又上郊祀考辨上从之以辛巳南郊明年乞休不允壬午上言剿寇不在兵多期于简练歼渠非专恃勇藉于善谋所云招抚之道则更有说曰解散曰安插解散之法仍属良将安插之法专委有司贼初淫杀小民苦贼而望兵兵既无力民反畏兵而从贼至于民之望贼而中原不可收拾矣及垦荒之议起先生曰金非财唯五谷为财兴屯不足以生谷唯垦荒可以生谷起科不可以垦荒唯不起科可以垦荒五谷生则加派可罢加派罢然后民生可安上以先生疏付金之俊议之甲申正月左迁南京国子监丞国变后杜门著书未几卒先生师事吴子往志远高忠宪留心当世之务故以万物一体为宗其后始湛心于性命然师门之旨又一转矣
学言最初最简最尽一尽于太极再尽于阴阳三以下不能无遗矣羲画最尽发挥其最初也后圣有言皆发挥于图画之后者也故曰言不尽意圣人欲使反其初观其尽者又曰予欲无言人心惟寂然不动斯太极矣乎寂无不藏感无不通彼空虚者其以为有不能生阴阳万物之太极也质无常存气无常分开非始有混非终无有无从不相离故不言二之是以言之有无二视天下之物无不二人我二矣心迹二矣体用二矣切而生死亦二浮而得丧毁誉亦二二之所从来远矣 日无定中月无定满人无定强方至即行长极即消斯须不得留留则有息矣人形气不得不衰也心不得不自强也形气似月心似日 天地自不满生天地之中者畴能满诸山川无全吉人形无全美世福无全享极之唐虞不能使朝无孔壬野无矜人古今亦无全治惟尧孔心德居其全尔不可全者物而众求之可全者德而莫之求惑矣夫 天授人性其有形以后天人疏而亲隔而通之际乎天主上也人臣庶也性职事也奉职循理谓之忠良旷厥职而朝夕致礼焉明主闻之以为忠乎媚乎 止者心之常艮背亦止行庭亦止静者太极之常生阴亦静生阳亦静主静者艮止之义乎心合于艮之谓太极矣心载性而宰身然性视心则心奇矣惟性最庸故学不从心而从性身视心则心微矣惟身斯显故学不本正而本修其从性也照异端之病也其本修也坊百世之逃也 返百虑于何虑学问之道不知其道反益其虑化有事为无事经济之道不知其道反生其事 闻道以无妄念为候妄念因于嗜欲嗜欲因于有身嗜欲无味无足想矣物物自然无容想矣忽若有见而念起不禁者悟与思诚者自反之谓也主于自得不期诚而诚主于得名不期伪而伪 不信天则学无柄小毁小誉小得小失目前相遇莫不傍徨焉学至于唯有天知则陟降于帝庭与太极存矣功至于惟有天知则朝市屡变传家之事不变矣一得焉恐人不知微劳焉恐人不感是诚何心哉 凡人者自为一人而已矣仁人者天下之心心觉一身之疴痒仁人觉天下之疴痒觉之故安之未能安天下且安目前无安之之权且使有权者动念于求安安之心不可不自我存安之绩不必自我成 法今传后其与人为善之心乎天下法之天下皆善人矣后世传之后世皆善人矣舜之所乐其在兹乎我可法我可传则品尊而名贵是虽有懿行犹己私也去乡人几何忧不如舜忧不能使天下后世同归于善也讵忧无舜之令名 司马徽有言识时务者在乎俊杰天下先务时时各异孰为大本孰为大端溯观往事人所既为我则了焉方当吾世从何入手而茫然不识者皆是也 取四三年来之治机治今之天下未必合者而况远昔哉成心之去难矣哉成心之害深矣哉一怀成心所观得失皆不复中非必爱之憎之也力除爱憎设为虚衷而成心隐隐据其中而主之我自以不关成心也其实推之不能去也 立言有六禁不本至诚勿言无益于世勿言损益相兼勿言后有流弊勿言往哲已言勿袭言非力所及勿轻言 我与天下后世之感通犹两人相觌尔我爱彼彼亦爱我否则觌面交疏我惟见有身天下亦乌知有我乡人之所以草木同腐也我孜孜为后世计后世孰能忘之圣贤之所以长生于人心也 有明之盛道至醇深者薛高二子而已薛子危而免高子遂及不以时耶不以爵耶宋六子其一不受爵其五不居高爵 国朝人才自王文成而下无若杨忠愍养其身以有为六律可明可制问三杨曰文贞德业最盛孶孶为民无赫赫功是足
贵也洪治三臣曰弇州记允矣周忠介曰介矣哉手绾铨衡居不蔽风雨田数十亩其死也则几伤勇乎其有耻不与党之心乎规免而忠介不免命也夫问杨忠烈曰烈矣哉然激寺祸者夫夫也自昔狐䑕以格主去以慧术去有一疏显攻之而去者乎不去祸斯烈矣 上士贞其身移风易俗中士自固焉而已下士每遇风俗则身为之移 尧舜以来只说教字从不曾说著学至傅说乃极说个学之益出来尼思以前只说性字从不曾说著理至孔子方言穷理孟子又云心所同然者理说个理字出来此二字便为千万世宗主 言生生可以该冲漠无朕言冲漠无朕或反以晦生生尽有恬静之士谈及民生利病辄悄然不顾非惟不顾且将阻人盖其恬静中与世间痛痒全相隔断岂知所谓冲漠无朕正欲于一相不立之处体认出万物一体端倪耳若人我隔绝则其养高习静反隐隐养成一段杀机古来那有此秦越学问今日言学只提个生字 学者须得为万世开太平意思方是一体方是隐居工夫不然一生岩居川观岂便无事可做但云独善其身亦觉与世隔绝须识独善中原有兼善事业但目前不甚著明只观百世而下所法所传总是尧舜仲尼意思大行穷居当时事业略有分别久久决无分别有分别之日短无分别之运长念头从万物一体处起工夫只在修身天地之大德曰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二语是孔孟提出道学大原恐人不知如何用力所以又说明明德许多条目然只看欲明明德于天下一句已将念头工夫合总说完后世学问不本诸好生之心许多清高静寂长厚俭朴一切盛德芳名都只从一身上起总做得完完全全无些子破绽终非知道无他念头起于自身工夫反在外面总只颠倒了 一部论语皆说学问事惟是知也直指出心体来皆说做工夫事惟天何言哉直指出道体来皆说生前事惟朝闻夕死直指出到头结果处来说心体明是不倚见闻矣终不教人废学问说道体明是节节现成矣终不教人不做工夫说到头结果明是心同太虚事业皆浮云矣终不教人虚想像死后光景步步踏实乃得绝尘而奔斯人为徒乃得侔天而游味此三则任是特地灵慧无碍辩才劈空提醒未有出于其外者也异端拈出神奇妙理在圣人止是平常异端喝出惊布大事在圣人止是作息故使惊者不解解者不惊 在人身如何是天载曰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此人身中无声无臭处也但于义理熟之莫从天载上虚想要犯好知不好学之蔽 所性分定人人尽然仁义礼智根于心唯君子能之栽植非一日矣若以不加损独归君子便不识所性 曾子传一贯不言一贯而言絜矩其义一也在道则言一贯在天下则言絜矩此矩即从心所欲之矩圣人不必言絜絜之则是忠恕其于学者最有把捉汤武反之亦是絜矩 道一而已矣中一而已矣中不可见见之于和自昔圣人之作用举八元屏四凶皆和也何事是中惟和则发挥出中字来中无可言言之以庸自昔圣人之日用勉不足慎有馀皆庸也何物是中惟庸则形状出中字来博厚高明结以天之所以为天不及地也溥博渊泉结以配天不及地也知化育结以浩浩其天不及地也无他天一而已矣地止是天中之凝聚处在彼则观和与庸而中见在此则言天而地见指之法相反而通 大舜所至成都孔孟育英才太丘幼安之徒乡里薫其德士善其身未有以独善终者也对天下而云耳德不孤人必有以应我善无独我必有以成人 朱子知行并进何尝不重觉悟只似多却推驳象山一番然非自为为后世也象山立身实无可议阳明大类之无忝躬行君子只多却推驳朱子一番颜曾木卜同在圣门亲领德旨其用功得力处何尝不小异使当时必欲相同亦成聚讼矣大抵学问只怕差不怕异入门不妨异朝闻夕可归宿必同用力不妨异设诚致行起念必同 问圣贤效法天地亦有时拗过天地否曰夷齐不食周粟当时天运悉已归周两人欲以双身撑住乾坤元时上天命之入主天下而金华四子没身泉壤一则拗之于天运之初迁一则拗之于天运之久定此太极之不随阴阳者故人心为太极 孔子忧学之不讲不知是如何讲法孟子直发挥出来有个详说有个反说详即如今辩论反则是体认天理躬行亦反说也默识亦反说也古人辩论惟恐体认或误故须辩之今人虽反说到至精至微处只是说话然则且莫讲学先体贴孔孟讲说二字 理欲并窍于人心饥食渴饮非其一端乎知味得正斯理矣甘而失正或醉饱溢量斯私欲矣一事一念莫不有利善介于其间危如之何凡言危者得失存亡之关也若以私欲为人心则已失已亡岂直危而已哉道心即人心之得其正者与不正止争些子非必如一黑一白相反而易辩也故曰惟微
明儒学案卷六十一
<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明儒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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