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一百〇七 张四维 马自强 许国 赵志皋 张位 朱赓 明史
卷二百二十
列传第一百〇八 万士和 王之诰 吴百朋 刘应节 王遴 毕锵 舒化 李世达 曾同亨 辛自修 温纯 赵世卿 李汝华
列传第一百〇九 袁洪愈 王廷瞻 郭应聘 耿定向 王樵 魏时亮 郝杰 赵参鲁 张孟男 李祯 丁宾 

○万士和王之诰(刘一儒)吴百朋刘应节(徐栻)王遴毕锵舒化李世达曾同亨(弟乾亨)辛自修温纯赵世卿李汝华

万士和,字思节,宜兴人。父吉,桐庐训导,有学术。士和成嘉靖二十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礼部主事。父丧除,乞便养母,改南京兵部。累迁江西佥事,岁裁上供瓷器千计。迁贵州提学副使,进湖广参政。抚纳叛苗二十八砦,以功赉银币。三殿工兴,采木使者旁午。士和经画备至,民赖以安。迁江西按察使,之官逾期,劾免。起山东按察使,再行广东左布政使。政事故专决于左,士和曰:“朝廷设二使,如左右手,非有轩轾。”乃约右使分日治事。召拜应天府尹,道迁右副都御史。督南京粮储,奏请便民六事。隆庆初,进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寻改礼部,进左。引疾归。神宗立,起南京礼部侍郎,署国子监事。万历元年,礼部尚书陆树声去位。张居正用树声言,召士和代之。条上崇俭数事。又以灾祲屡见,奏乞杜幸门,容戆直,汰冗员,抑干请,多犯时忌。俺答及所部贡马,边臣请加官赏。士和言赏赉有成额,毋徇边臣额外请,从之。方士倚冯保求官,士和持不可。成国公朱希忠殁,居正许赠王,士和力争。给事中余懋学言事得罪,士和言直臣不当斥。于是积忤居正。给事中朱南雍承风劾之,遂谢病去。居正殁,起南京礼部尚书,再疏引年不赴。卒,年七十一。赠太子少保,谥文恭。

王之诰,字告若,石首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吉水知县。迁户部主事,改兵部员外郎,出为河南佥事。讨师尚诏有功,转参议。调大同兵备副使。以捣板升功,增俸一级,进山西右参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大兴屯田,每营垦田百五十顷,役军四百人。列上便宜八事,行之。召为兵部右侍郎。寻以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

隆庆元年,就进右都御史。俺答犯石州,之诰令山西总兵官申维岳、参将刘宝、尤月、黑云龙四营兵尾之南下,而檄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副总兵田世威等出天门关,遏其东归。巡抚王继洛驻代州不出,维岳不敢前,石州遂陷。杀人数万,所过无孑遗,大掠十有四日而去。事闻,维岳、世威、宝论死,继洛戍边,吴落职。之诰以还守南山,止贬二秩。

明年,诏之诰以左侍郎巡视蓟、辽、保定、宣、大、山西,侍郎刘焘巡陜西、延绥、宁夏、甘肃。之诰以疾辞,代以冀练。已,复因给事中张卤言,皆罢不遣。三年,起督京营。进右都御史,总督陜西三边军务。以延宁将士捣巢功,予一子官,迁南京兵部尚书。神宗嗣位,召拜刑部尚书。张居正专政,之诰与有连,每规切之。万历三年,乞假送母归,逾时不至,被劾。会之诰亦奏请终养,遂报许。后居正丧父夺情,杖言者阙下。归葬还阙,之诰以召还直臣收人心为劝。卒,赠太子太保,谥端襄。

时有夷陵刘一儒者,字孟真,亦居正姻也。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屡官刑部侍郎。居正当国,尝贻书规之。居正殁,亲党皆坐斥,一儒独以高洁名。寻拜南京工部尚书。甫半岁,移疾归。初,居正女归一儒子,珠琲纨绮盈箱箧,一儒悉扃之别室。居正死,赀产尽入官,一儒乃发向所缄物还之。南京御史李一阳请还一儒于朝,以厉恬让。帝可其奏。一儒竟不赴召,卒于家。天启中,追谥庄介。

吴百朋,字维锡,义乌人。嘉靖二十六主年进士。授永丰知县。征拜御史,历按淮、扬、湖广。擢大理寺丞,进右少卿。

四十二年夏,进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改提督军务,巡抚南、赣、汀、漳。与两广提督吴桂芳讨平河源贼李亚元、程乡贼叶丹楼,又会师破倭海丰。

初,广东大埔民蓝松山、余大眷倡乱,流劫潼、延、兴、泉间。官军击败之,奔永春。与香寮盗苏阿普、范继祖连兵犯德化,为都指挥耿宗元所败,伪请抚。百朋亦阳罢兵,而诱贼党为内应,先后悉擒之,惟三巢未下。三巢者,和平李文彪据岑冈,龙南谢允樟据高沙,赖清规据下历。朝廷以倭患棘,不讨且十年。文彪死,子珍及江月照继之,益猖獗。四十四年秋,百朋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上疏曰:“三巢僭号称王,旋抚旋叛。广东和平、龙川、兴宁,江西龙南、信丰、安远,蚕食过半。不亟讨,祸不可言。三巢中惟清规跨江、广六县,最逆命,用兵必自下历始。”帝采部义,从之。百朋乃命守备蔡汝兰讨擒清规于苦竹嶂,群贼震慑。

隆庆初,吏部以百朋积苦兵间,稍迁大理卿。给事中欧阳一敬等请留百朋剿贼,诏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如故。百朋奏,春夏用兵妨耕作,宜且听抚,帝从之。寻擢南京兵部右侍郎。乞终养,不许。改刑部右侍郎。父丧归,起改兵部。万历初,奉命阅视宣、大、山西三镇。百朋以粮饷、险隘、兵马、器械、屯田、盐法、番马、逆党八事核边臣,督抚王崇古、吴兑、总兵郭琥以下,升赏黜革有差。又进边图,凡关塞险隘,番族部落,士马强弱,亭障远近,历历如指掌。以省母归。起南京右都御史,召拜刑部尚书。逾年卒。

刘应节,字子和,潍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井陉兵备副使,兼辖三关。三关属井陉道自此始。四十三年,以山西右参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母丧归。隆庆元年,起抚河南。俺答寇石州,山西骚动,诏应节赴援。已,寇退。会顺天巡抚耿随卿坐杀平民充首功逮治,改应节代之。建议永平西门抵海口距天津止五百里,可通漕,请募民习海道者赴天津领运,同运官出海达永平。部议以漕卒冒险不便,发山东、河南粟十万石储天津,令永平官民自运焉。

四年秋,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旋进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谭纶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奏罢永平、密云、霸州采矿。又因御史傅孟春言,议诸镇积贮,当计岁丰歉。常时以折色便军,可以积粟;凶岁以本色济荒,可以积银。又明年建议通漕密云,上疏曰:“密云环控潮、白二水,天设之以便漕者也。向二水分流,到牛栏山始合。通州运艘至牛栏山,以上陆运至龙庆仓,输挽甚苦。今白水徙流城西,去潮水不二百武,近且疏渠植坝,合为一流,水深漕便。旧昌平运额共十八万石有奇,今止十四万,密云仅得十万,惟赖召商一法,而地瘠民贫,势难长恃。闻通仓粟多红朽。若漕五万石于密云,而以本镇折色三万五千两留给京军,则通仓无腐粟,京军沾实惠,密云免佥商,一举而三善备矣。”报可。

给事中陈渠以蓟镇多虚伍,请核兵省饷。应节上疏曰:“国初设立大宁,蓟门犹称内地。既大宁内徙,三卫反复,一切防御之计,与宣、大相埒,而额兵不满三万。仓卒召外兵,疲于奔命,又半孱弱。于是议减客兵,募土著,而游食之徒,饥聚饱飏。请清勾逃军,而所勾皆老稚,又未必安于其伍。本镇西起镇边,东抵山海,因地制兵,非三十万不可。今主、客兵不过十三万而已。且宣府地方六百里,额兵十五万;大同地方千馀里,额兵十三万五千;今蓟、昌地兼二镇,而兵力独不足。援彼例此,何以能守?以今上计,发精兵二十余万,恢复大宁,控制外边,俾畿辅肩背益厚,宣、辽声援相通,国有重关,庭无近寇,此万年之利也。如其不然,集兵三十万,分屯列戍,使首尾相应,此百年之利也。又不然,则选主、客兵十七万,训练有成,不必仰藉邻镇,亦目前茍安之计。今皆不然,征兵如弈棋,请饷如乞籴,操练如抟沙,教战如谈虎。边长兵寡,掣襟肘见。今为不得已之计,姑勾新军补主兵旧额十一万,与入卫客兵分番休息,庶军不告劳,稍定边计。”部议行所司清军,而补兵之说卒不行。

万历元年,进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如故。进南京工部尚书,召为戎政尚书,改刑部。锦衣冯邦宁者,太监保从子,道遇不引避,应节叱下之,保不悦。会云南参政罗汝芳奉表至京,应节出郭与谈禅,给事中周良寅疏论之,遂偕汝芳劾罢。卒,赠太子少保。

初,王宗沐建议海运,应节与工部侍郎徐栻请开胶莱河,张居正力主之。用栻样兼佥都御史以往,议凿山引泉,计费百万。议者争驳之。召式还,罢其役。栻,常熟人,累官南京工部尚书。

王遴,字继津,霸州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除绍兴推官。入为兵部主事,历员外郎。峭直矜节概,不妄交。同官杨继盛劾严嵩及其孙效忠冒功事,下部覆。世蕃自为稿,以属武选郎中周冕。冕发之,反得罪。尚书聂豹惧,趣所司以世蕃稿上。遴直前争,豹怒,竟覆如世蕃言。继盛论死,遴为资粥𫗴,且以女字其子应箕。嵩父子大恚,摭他事下之诏狱。事白复官。及继盛死,收葬之。迁山东佥事,再迁岢岚兵备副使。有威名,为巡抚所忌,劾去。官民相率讼冤,诏许起用。

四十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寇大入定边、固原,总兵官郭江战殁。总督陈其学、陜西巡抚戴才坐免,遴贬俸一秩。隆庆改元,寇六入塞,皆失利去。而御史温如玉论遴不已,解官候勘。后御史杨𨱅勘上其功,遂以故官巡抚宣府。总兵官马芳骁勇,寇不敢深入。遴乃大兴屯田,边储赖之。秩满,进右副都御史。寻召拜兵部右侍郎。省亲归,起协理戎政。

神宗立,张居正秉政。遴其同年生,然雅不相能。会议阅边,遴请行。命往陜西四镇。峻绝馈遗。事竣,遽移疾归。居正殁,始起南京工部尚书。寻改兵部,参赞机务。守备中官丘得用滥役营军,遴奏禁之,因奏行计安留都十二事。召拜户部尚书。先奉诏蠲除及织造议留共银百七十六万余两,命于太仓库补进,遴言:“陛下历十余年之储积,仅三百余万,今因一载蠲除,即收补于库。计十余年之积,不足偿二年取补之资。矧金花额进岁当百万,自六年以后增进二十万,今合六年计之,不啻百万矣。库积非源泉,岁进不已,后将何继?”因言京、通二仓粮积八百万石,足供九年之需,请量改折百五十万石,三年而止。诏许一年。

时尚宝丞徐贞明、御史徐待开京东水田,遴力赞之,议遂决。故事,户部银专供军国,不给他用。帝大婚,暂取济边银九万两为织造费,至是复欲行之,遴执争。未几,诏取金四千两为慈宁宫用,遴又力持。皆不纳。已,陈理财七事,请崇节俭、重农务、督逋负、惩贪墨、广储蓄、饬贡市。帝报曰:“事关朕躬者已知之。馀饬所司议行。”时释教大盛,遴请汰其壮者归农,聚众修斋者坐左道罪。礼部尚书沈鲤请如遴言。诏已许,后妃宦官多言不便,事中止。

改兵部尚书。辽东总兵官李成梁赂遗遍辇毂,不敢至遴门。遴在户部频执争,已为中官所嫉。会帝阅寿宫,中官持御批索马。遴以为题本当钤印,司礼传奉由科发部,无径下部者,援故事执奏。帝不悦。大学士申时行尝以管事指挥罗秀属遴补锦衣佥书,遴格不许。时行乃调旨责遴擅留御批,失敬上体。御史因交章劾遴,遴乞休去,张佳胤代之。给事中张养蒙言:“罗秀本太监滕祥奴,贿入禁卫。往岁营佥书,尚书遴持正,为所中伤去。未几秀即躐用,物议沸腾。”于是黜秀,佳胤亦罢。遴虽退,声望愈重,以年高存问者再三。三十六年卒。赠太子太保。天启中,追谥恭肃。

毕锵,字廷鸣,石埭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郎中,擢浙江提学副使,迁广西右参政,进按察使,再迁湖广左布政使。召为太仆卿,未至,改应天尹。海瑞抚江南,移檄京府,等于属吏,锵却不受。瑞察锵政,更与善。进南京户部右侍郎,督理粮储。

万历二年,入为刑部右侍郎。改户部,总督仓场。擢南京户部尚书,谢病去。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吏部,征为户部尚书。帝以风霾谕所司陈时政,锵以九事上。中言:“锦衣旗校至万七千四百余人,内府诸监局匠役数亦称是。此冗食之尤,宜屏除冒滥。州县丈田滋弊,云南鼓铸不酬工直,官已裁而复置,田欲垦而再停。请酌土俗人情,毋率意更改。至袍服锦绮,岁有积余,何烦频织。天灯费巨万,尤不经。滥予不可不裁,淫巧不可不革。”他所奏,并多切要。近幸从中挠之,不尽行。锵乃引年乞罢。予驰驿归。锵遇事守正,有物望。年及八十,赐存问,加太子少保。后凡存问者再。其孙汝楩奉表入谢,诏以为太学生。年九十三而卒。赠太子太保,谥恭介。

舒化,字汝德,临川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衡州推官。改补凤阳,擢户科给事中。

隆庆初,三迁刑科给事中。帝任宦官,旨多从中下。化言:“法者天下之公,大小罪犯宜悉付法司。不当,则臣等论劾。若竟自敕行,则喜怒未必当,而法司与臣等俱虚设。”诏是其言。冬至郊天,闻帝咳声,推论阴阳后复之渐,请法天养微阳,词甚切直。有诏言灾眚洊至,由部院政事不修,令厂卫密察。化偕同列言:“厂卫侥巡辇下,惟诘奸宄、禁盗贼耳。驾驭百官,乃天子权,而纠察非法,则责在台谏,岂厂卫所得干。今命之刺访,将必开罗织之门,逞机阱之术,祸贻善类,使人人重足累息,何以为治。且厂卫非能自廉察,必属之番校。陛下不信大臣,反信若属耶?”御史刘思贤等亦极陈其害。帝并不从。已而事竟寝。校尉负尸出北安门,兵马指挥孙承芳见之,疑有奸,系狱鞫讯,词连内官李阳春。阳春惧,诉于帝。言尉所负非死者,出外乃死,承芳妄生事,刑校尉。帝信之,杖承芳六十,斥为民。化请以阳春所奏下法司勘问,不纳。

四年热审,请释累臣郑履淳、李芳,及朝审,又请释李已,皆得宥。时高拱当国,路楷、杨顺以构杀沈炼论死。拱欲为楷地,谓顺首祸,顺死,楷可勿坐。化取狱牍示拱曰:“狱故无炼名。有之,自楷始。楷诚罪首。”拱又议宥方士王金等罪,化言:“此遗诏意,即欲勿罪,宜何辞?”忤拱,出为陜西参政。再疏致仕归。

万历初,累擢太仆少卿。复以疾归。由南京大理卿召拜刑部左侍郎。云南缅贼平,帝御午门楼受俘。化读奏词,音吐洪亮,进止有仪,帝目属之。会刑部缺尚书,手诏用化。化言:“陛下仁心出天性。知府钱若赓、知州方复干以残酷死戍。请饬大小臣僚各遵律例,毋淫刑。《大明律》一书,高皇帝揭之两庑,手加更定。今未经详断者或命从重拟议,已经定议者又诏加等处斩,是谓律不足用也。去冬雨雪不时,灾异频见,咎当在此。”帝优诏答之。会续修《会典》,因辑嘉靖三十四年以后事例与刑名相关者三百八十二条,奏之。诏颁示中外。

十四年,应诏陈言。请信诏令,清狱讼,速讯谳,严检验,禁冤滥,而以格天安民归本圣心。帝嘉纳焉。帝虑群下欺罔,间有讦发,辄遣官逮捕,牵引证佐,文案累积。化言:“主术贵执要,不当侵有司;徒使人归过于上,而下得缘以饰非。”潞王府小校以事为兵马司吏目所笞,帝怒,逮吏目下诏狱,掠死,又罪其捕卒七人。化争之。诏罪为首一人,余并获宥。明年,京察拾遗,南京科道论及化。遂三疏乞归。帝不许。会当虑囚,复起视事。中贵传帝意宥重辟三十余人,化争不可。诏卒从其议。寻称病笃,乃听归。卒,赠太子少保,谥庄僖。

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改吏部,历考功、文选郎中,与陆光祖并为尚书所倚。隆庆初,丁曾祖忧。起右通政,历南京太仆卿。

万历二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寻进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未上,改抚浙江。旋移疾归,起督漕运兼巡抚凤阳。黄河南侵,淮安告警,世达请修石堤捍城;宝应氾光湖风涛险恶,岁漂溺,请开越河杀水势。俱报可。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召改户部,复改吏部,进左侍郎。擢南京吏部尚书,就改兵部,参赞机务。

俄召为刑部尚书。中官张德殴人死,世达请置于理,刑科唐尧钦亦言之,德遂属吏。大兴知县王阶坐挞乐舞生下吏,帝密遣两校尉侦之,谳日为巡风主事孙承荣所拒。校尉还奏,帝怒诘世达。世达言侦伺非大体。承荣竟夺俸。东厂太监张鲸有罪,言官交劾,帝曲贷之。世达执奏,帝乃屏鲸于外。驸马都尉侯拱宸仆毙平民抵法,世达请并坐拱宸。乃革其任,命国学肄礼。罪人焦文粲法不当死,帝怒入之。会朝审,命户部尚书宋𫄸主笔。世达言于𫄸,薄文粲罪。忤旨,诘问,复据法以对。帝卒不从。时帝燕居多暴怒,近侍屡以非罪死,世达因灾异上书以讽。浙江饥,或请令罪人出粟除罪。世达言:“法不可废,宁赦毋赎。赦则恩出于上,法犹存。赎则力出于下,人滋玩。”识者韪之。改左都御史。兵马指挥何价虐死三人,御史刘思瑜庇之。世达劾奏,帝镌思瑜秩。复劾罢御史韩介等数人。帝深恶言官,下诏申饬,责以挟私报复。世达言:“效忠持正者,语虽过激,心实无他。即或心未可知,而言不可废,并宜容纳。惟缄默依阿,然后加黜罚。则谠言日进,邪说渐消。”报闻。二十一年,与吏部尚书孙鑨同主京察,斥政府私人殆尽。考功郎中赵南星被劾贬官,世达力争之,反除南星等名,遂求去,不许。其秋,吏部侍郎赵用贤以绝婚事被讦,世达白其无罪。郎中杨应宿、郑材疏诋世达,遂连章乞休去。归七年卒。赠太子太保,谥敏肃。

曾同亨,字于野,吉水人。父存仁,云南布政使。同亨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改礼部,迁吏部文选主事。故事,丞簿以下官,听胥吏铨注,同亨悉躬亲之。与陆光祖、李世达齐名。隆庆初,为文选郎中,荐用遗佚几尽。进太常少卿,请急去。万历初,起大理少卿。历顺天府尹,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御史刘台得罪张居正,同亨,台姊夫也,给事中陈三谟欲并逐之,奏同亨羸不任职。诏调南京,遂移疾归。九年,京察拾遗,给事中奏燿、御史钱岱等复希居正指,列同亨名。勒休致。

居正卒,起南京太常卿。召为大理卿,迁工部右侍郎。督治寿宫,节浮费三十余万。由左侍郎进尚书。军器自外输,率不中程,奏请半收其直,又请减织造之半。皆报可。汝安王妃乞桥税,同亨拒之。帝竟如妃请。内府工匠,隆庆初数至万五千八百人,寻汰二千五百人,而中官滥增不已。同亨疏请清厘。已得旨,中官复奏寝之。给事中杨其休疏争,弗纳。同亨弟乾亨请裁冗员以裕经费,京卫诸武臣谓减己月俸也,大哗,伺同亨出朝,围而噪之。同亨再乞休,不得请。九门工成,加太子少保。力乞去,诏乘传归。起南京吏部尚书,辞不拜。久之,再起故官,累辞乃就职。税使所在虐民,同亨极谏。三十三年,大计京官,与考功郎徐必达持正不挠。是年,北察失执政意,中旨留给事中钱梦皋等;南察及同亨自陈疏,亦久不下。同亨适给由入都,遂引疾。诏加太子太保致仕。

同亨初入吏部,严嵩其乡人,尚书吴鹏则父同年也,同亨无私谒。尝止宿署舍,弥月不归。雅与罗汝芳、耿定向善。尚书杨博痛诋伪儒,同亨曰:“此中多暗修,非可概斥。即使阳假名义,视呈身进取、恬不知耻者,孰愈哉?”卒年七十有五。赠少保,谥恭端。

弟乾亨,字于健。从罗洪先学。登万历五年进士,除合肥知县,调休宁。擢御史。给事中冯景劾李成梁被谪,乾亨以尚书张学颜右成梁也,并劾之。帝怒,黜为海州判官。稍迁大名推官,历光禄少卿。十八年冬,敕兼监察御史,阅视大同边务。劾罢总兵官以下十余人。大同士兵岁饷万二千石,兵自征之,民不胜扰。乾亨议留兵二百,余尽汰之。屡奏边备事宜,辄中机要。诸武弁之诟同亨也,大学士王家屏遣谕之曰:“天下有叛军,宁有叛臣?若曹于禁地辱大臣,罪且死。”诸人乃散去。尚书石星言贵臣被辱,大伤国体,给事中钟羽正亦言之。不报。家屏密揭力争,乃夺掌后府定国公徐文璧禄半岁,而治首事者以法。乾亨寻进大理丞,迁少卿。考功郎赵南星以考察事被斥,乾亨论救,侵执政,复移书辨之。廷推巡抚者三,俱不用。遂引疾归,未几卒。乾亨言行不茍,与其兄并以名德称。

辛自修,字子吉,襄城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海宁知县。擢吏科给事中,奏言:“吏部铨注,遴才要矣,量地尤急。迩京府属吏以大计去者十之五,岂畿辇下独多不肖哉?地艰而事猥也。请量地剧易以除官,量事繁简以注考。”吏部善其言,请令抚按举劾如自修议。巡视京营,劾典营务镇远侯顾寰、协理佥都御史李燧,请戒寰罢燧。从之。历迁礼科都给事中。诚意伯刘世延不法,自修极论其奸。诏革任禁锢。隆庆元年,给事中胡应嘉言事斥,自修疏救。未几,论夺尚书顾可学、徐可成,侍郎朱隆禧、郭文英赠谥;以可成由黄冠,文英由工匠,可学、隆禧俱以方药进也。擢太仆少卿,引疾归。

万历六年,起应天府丞,再迁光禄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六府。奏减均徭里甲银六万两,增筑雄、任丘二县堤,以御滹沱水患。每岁防秋,巡抚移驻易州,征所部供费,防秋已罢,征如故,自修奏已之。入历大理卿,兵部左、右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御史沈汝梁者,巡视下江,用馈遗为名,尽括所部赎锾,自修劾奏之。帝方欲惩贪吏,乃命逮治汝梁,而召自修为左都御史。

十五年,大计京官,政府欲庇私人,去异己。吏部尚书杨巍承意指惟谨,自修患之,先期上奏,请勿以爱憎为喜怒,排抑孤立之人。帝善其言,而政府不悦。有贪竞者十余辈,皆政府所厚,自修欲去之。给事中陈与郊自度不免,遂言宪臣将以一眚弃人,一举空国。于是自修所欲斥者悉获免。已而御史张鸣冈等拾遗,首工部尚书何起鸣。起鸣故以督工与中官张诚厚,而雅不善自修,遂讦自修挟仇主使。与郊及给事中吴之佳助之。御史高维崧、赵卿、张鸣冈、左之宜不平,劾起鸣饰非诡辨。帝先入张诚言,颇疑自修。得疏益不悦,曰:“朝廷每用一人,言官辄纷纷排击。今起鸣去,尔等举堪此任者。”维崧等具疏引罪,无他举。帝怒,悉出之外。给事中张养蒙申救,亦夺俸。刑部主事王德新复疏争,语侵嬖幸。帝下之诏狱,酷刑究主者。无所承,乃削其籍。自修不自安,亟引疾归。

自修之进也,非执政意,故不为所容。久之,起南京刑部尚书。复以工部尚书召。未上,卒。赠太子太保,谥肃敏。德新,安福人,后起官至光禄丞。

温纯,字景文,三原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由寿光知县征为户科给事中。隆庆三年,穆宗既禫除,犹不与大臣接。纯请遵祖制延访群工,亲决章奏,报闻。屡迁兵科都给事中。倭陷广东广海卫,大杀掠而去。总兵刘焘以战却闻,纯劾焘欺罔。时方召焘督京营,遂置不问。黔国公沐朝弼有罪,诏许其子袭爵。纯言事未竟,不当遽袭。中官陈洪请封其父母,纯执不可。言官李已、石星获谴,疏救之。初,赵贞吉更营制,三营各统一大将。以恭顺侯吴继爵典五军,而都督袁正、焦泽典神枢、神机。继爵耻与同列,固辞。帝为罢二人,尽易以勋臣。纯请广求将才,毋拘世爵,不纳。已,复命文臣三人分督之,时号“六提督”。纯以政令多门,极陈不便,遂复旧制。俺答请贡市,高拱定议许之。纯以为弛边备,非中国利。出为湖广参政,引疾归。

万历初,用荐起河南参议。十二年,以大理卿改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入为户部左侍郎,进右副都御史,督仓场。母忧去。进南京吏部尚书。召拜工部尚书。父老,乞养归。终丧,召为左都御史。

矿税使四出,有司逮系累累,纯极论其害,请尽释之,不报。已,诸阉益横,所至剽夺,污人妇女。四方无赖奸人蜂起言利:有请开云南塞外宝井者;或又言海外吕宋国有机易山,素产金银,岁可得金十万、银三十万;或言淮、扬饶盐利,用其䇲,岁可得银五十万。帝并欣然纳之,远近骇震。纯言:“缅人方伺隙,宝井一开,兵端必起。余元俊一盐犯,数千赃不能输,而欲得五十万金,将安取之?机易山在海外,必无遍地金银,任人往取;不过假借诏旨,阑出禁物与番人市易,利归群小,害贻国家。乞尽捕诸奸人,付臣等行法,而亟撤税监之害民者。”亦不报。当是时,中外争请罢矿税,帝悉置不省。纯等忧惧不知所出,乃倡诸大臣伏阙泣请。帝震怒,问谁倡者,对曰:“都御史臣纯。”帝为霁威,遣人慰谕曰:“疏且下。”乃退。已而卒不行。广东李凤、陜西梁永、云南杨荣并以矿税激民变,纯又抗言:“税使窃弄陛下威福以十计,参随凭借税使声势以百计,地方奸民窜身为参随爪牙以万计。宇内生灵困于水旱,困于采办、营运、转输,既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安能复胜此千万虎狼耶!愿即日罢矿税,逮凤等置于理。”亦不报。

先是,御史顾龙桢巡按广东,与布政使王泮语不合,起殴之,泮即弃官去。纯劾罢龙桢。御史于永清按陜西贪,惧纯举奏,倡同列救龙桢,显与纯异,以胁制纯,又与都给事中姚文蔚比而倾纯。纯不胜愤,上疏尽发永清交构状,并及文蔚,语颇侵首辅沈一贯。一贯等疏辨。帝为下永清、文蔚二疏,而纯劾疏留不下。纯益愤,三疏论之,因力丐罢,乃谪永清。纯遂与一贯忤。给事中陈治则、钟兆斗皆一贯私人,先后劾纯。御史汤兆京不平,疏斥其妄。纯求去,章二十上,杜门者九阅月。帝雅重纯,谕留之。纯不得已,强起视事。及妖书事起,力为沈鲤、郭正域辨诬。楚宗人戕杀抚臣,纯复言无反状。一贯怨益深。三十二年,大计京朝官。纯与吏部侍郎杨时乔主之,一贯所欲庇者兆斗及钱梦皋等皆在谪中。疏入久之,忽降旨切责,尽留被察科道官,而察疏仍不下。纯求去益力。梦皋、兆斗既得留,则连章讦纯楚事。言纯曲庇叛人,且诬以纳贿。廷臣大骇,争劾梦皋等。梦皋等亦再疏劾纯求胜。俱留中。已,南京给事中陈嘉训等极论二人阴有所恃,朋比作奸,当亟斥之,而听纯归,以全大臣之体。帝竟批梦皋等前疏,予纯致仕,梦皋、兆斗亦罢归。

纯清白奉公。五主南北考察,澄汰悉当。肃百僚,振风纪,时称名臣。卒,赠少保。天启初,追谥恭毅。

赵世卿,字象贤,历城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张居正当国,政尚严。州县学取士不得过十五人;布按二司以下官,虽公事毋许乘驿马;大辟之刑,岁有定额;征赋以九分为率,有司不及格者罚;又数重谴言事者。世卿奏匡时五要。请广取士之额,宽驿传之禁,省大辟,缓催科,而末极论言路当开,言:“近者台谏习为脂韦,以希世取宠。事关军国,卷舌无声。徒摭不急之务,姑塞言责。延及数年,居然高踞卿贰,夸耀士林矣。然此诸人岂尽矩诟无节,忍负陛下哉,亦有所惩而不敢耳。如往岁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皆以建言远窜,至今与戍卒伍。此中才之士,所以内自顾恤,宁自同于寒蝉也。宜特发德音,放还诸人,使天下晓然知圣天子无恶直言之意,则士皆慕义输诚,效忠于陛下矣。”居正欲重罪之。吏部尚书王国光曰:“罪之适成其名,请为公任怨。”遂出为楚府右长史。明年京察,复坐以不谨,落职归。

居正死,起户部郎中,出为陜西副使。累迁户部右侍郎,督理仓场。世卿饶心计。凡所条奏,酌剂赢缩,军国赖焉。户部尚书陈有疾,侍郎张养蒙避不署事,帝怒,并罢之,而进世卿为尚书。时矿税使四出为害,江西税监潘相至擅捕系宗室。曩时关税所入岁四十余万,自为税使所夺,商贾不行,数年间减三之一,四方杂课亦如之。岁入益寡,国用不支,边储告匮,而内供日繁。岁增金花银二十万,宫帑日充羡。世卿请复金花银百万故额,罢续增数,不许。乞发内库银百万及太仆马价五十万以济边储,复忤旨切责。世卿又请正潘相罪,且偕九卿数陈其害,皆不纳。世卿复言脂膏已竭,闾井萧然,丧乱可虞,揭竿非远,不及今罢之,恐后将无及。帝亦不省。

三十二年,苏、松税监刘成以水灾请暂停米税。帝以岁额六万,米税居半,不当尽停,今以四万为额。世卿上言:“乡者既免米税,旋复再征,已失大信于天下。今成欲免税额之半,而陛下不尽从,岂恻隐一念,貂榼尚存,而陛下反漠然不动心乎?”不报。

其夏,雷火毁祖陵明楼,妖虫蚀树,又大雨坏神道桥梁。帝下诏咨实政。世卿上疏曰:

今日实政,孰有切于罢矿税者!古明主不贵异物,今也聚悖入之财,敛苍生之怨,节俭之谓何?是为君德计,不可不罢者一。多取所以招尤,慢藏必将诲盗。鹿台、钜桥,足致倒戈之祸。是为宗社计,不可不罢者二。古者国家无事则预桑土之谋,有事则议金汤之策。安有凿四海之山,榷三家之市,操弓挟矢,戕及良民,毁室逾垣,祸延鸡犬,经十数年而不休者!是为国体计,不可不罢者三。貂榼渔猎,翼虎咆哮。毁掘冢墓,则枯骨蒙殃,奸虐子女,而良家饮恨。人与为怨,讙噪屡闻,此而不已,后将何极!是为民困计,不可不罢者四。国家财赋不在民则在官,今尽括入奸人之室。故督逋租而逋租绌,稽关税而关税亏,搜库藏而库藏绝,课盐策而盐策薄,征赎锾而赎锾消。外府一空,司农若埽。是为国课计,不可不罢者五。天子之令,信如四时。三载前尝曰“朕心仁爱,自有停止之时”,今年复一年,更待何日?天子有戏言,王命委草莽。是为诏令计,不可不罢者六。

陛下试思:服食宫室,以至营造征讨,上何事不取之民,民何事不供之上?嗟此赤子,曾无负于国,乃民方欢呼以供九重之欲,而陛下不少遂其欲;民方奔走以供九重之劳,而陛下不少慰其劳;民方竭蹶以赴九重之难,而陛下不少恤其难。返之于心,必有不自安者矣。陛下勿谓蠢蠢小民可驾驭自我,生杀自我,而不足介意也。民之心既天之心,今天谴频仍,雷火妖虫,淫雨叠至,变不虚生,其应非远。故今日欲回天意在恤民心,欲恤民心在罢矿税,无烦再计而决者。

帝优答之,而不行。至三十四年三月,始诏罢矿使,税亦稍减。然辽东、云南、四川税使自若,吏民尤苦之。云南遂变作,杨荣被戕。而西北水旱时时见告,世卿屡请减租发振,国用益不支。逾月复奏请捐内帑百万佐军用,不从。世卿遂连章求去,至十五上,竟不许。先是,福王将婚,进部帑二十七万,帝犹以为少,数遣中使趣之。中使出谇语,且劾世卿抗命。世卿以为辱国,疏闻于朝,帝置不问。至三十六年,七公主下嫁,宣索至数十万。世卿引故事力争,诏减三之一。世卿复言:“陛下大婚止七万,长公主下嫁止十二万,乞陛下再裁损,一仿长公主例。”帝不得已从之。福王新出府第,设崇文税店,争民利,世卿亦谏阻。

世卿素励清操,当官尽职。帝雅重之。吏部缺尚书,尝使兼署,推举无所私。惟楚宗人与王相讦,世卿力言王非伪,与沈一贯议合。李廷机辅政,世卿力推之。廷臣遂疑世卿党比。于是给事中杜士全、邓去霄、何士晋、胡忻,御史苏为霖、马孟祯等先后劾之,世卿遂杜门乞去。章复十余上,不报。三十八年秋,世卿乃拜疏出城候命。明年十月,乘柴车径去。廷臣以闻,帝亦不罪也。家居七年卒,赠太子少保。

李汝华,字茂夫,睢州人。万历八年进士。授兖州推官。征授工科给事中,尝劾戎政尚书郑洛不职。及出阅甘肃边务,洛方经略西事,主和戎。汝华疏洛畏敌贻患,且劾诸将吏侵军资,复请尽垦甘肃闲田。还朝,历吏科都给事中,多所纠擿。

寻迁太常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税使四出,议括关津诸税输内府。汝华以税本饷军,力争止之。既而诏四方税务尽领于有司,以其半输税监,进内府,半输户部。独江西潘相勒有司悉由己输。汝华极论相违诏,帝竟如相议,且推行之四方。

汝华在赣十四年,威惠甚著,进秩兵部右侍郎,召拜户部左侍郎。尚书赵世卿去位,遂掌部事。福王庄田四万顷,诏旨屡趣,不能及额。汝华数偕廷臣执争,仅减四之一。及王既之国,诏许自遣使督租,所在驿骚。内使阎时诣汝州,杖二人死。汝华请遵祖制隶有司,尽撤还使者,不纳。畿辅、山东大饥,因汝华言,出仓米平粜,且发银以振。汝华复奏行救荒数事,两地赖之。先是,山东饥,蠲岁赋七十万。是年尽蠲又百七十余万。汝华以边饷不继,请天下税课未入内藏者,暂留一年补其缺,辅臣亦助为言。疏三上,不报。已,进尚书。

四十六年,郑继之去,兼摄吏部事。畿辅、陜西大饥,汝华请振,皆不报。辽东兵事兴,骤增饷三百万。汝华累请发内帑不得,则借支南京部帑,括天下库藏余积,征宿逋,裁工食,开事例。而辽东巡抚周永春请益兵加赋,汝华议:天下田赋,自贵州外,亩增银三厘五毫,得饷二百万。明年,复议益兵增赋如前。又明年四月,兵部以募兵市马,工部以制器,再议增赋。于是亩增二厘,为银百二十万。先后三增赋,凡五百二十万有奇,遂为岁额。当是时,内帑山积,廷臣请发,率不应。计臣无如何,遂为一切茍且之计,苛敛百姓。而枢臣征兵,乃远及蛮方,致奢崇明、安邦彦相继反,用师连年。又割四川、云南、广西、湖广、广东所加之赋以饷之,而辽饷仍不充,天下已不可支矣。

汝华练达勤敏,立朝无党阿。官户部久,于国计赢缩,边储虚实,与盐漕屯牧诸大政,皆殚心裁剂。岁比不登,意常主宽恤,独加赋之议不能力持,驯致万方虚耗,内外交讧。天启元年得疾乞休,加太子太保致仕。卒,谥恭敏。从子梦辰,自有传。

赞曰:古称文昌政本,七卿之任,盖其重矣。万士和诸人奉职勤虑,异夫依阿保位之流;刘应节、王遴、舒化、李世达尤其卓然者哉。李汝华司邦计,值兵兴饷绌,请帑不应,乃不能以去就争,而权宜取济,遂与裒刻聚敛者同讥。时事至此,其可叹也夫!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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