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海 (四库全书本)/卷055

卷五十四 明文海 卷五十五 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五十五     馀姚黄宗羲编奏疏九
  乞创立以存根本疏王渐逵
  臣卧病荒滨每读朝报及闻之传言有以见陛下英明之资大有为之主故其志之运用才之操纵迥出于寻常流軰之外视彼之因循致蛊而昩夫变通之宜委靡不振而失夫刚断之柄者大不同矣盖自古人君必有非常之志有非常之才然后能建非常之业以陛下之志之才斯古今所罕得者欣慕至治恢复古制不自处于汉唐以下之主陛下之志可觇矣然臣近闻有所建立仅得古人枝叶之槩而臣下之所与区处讲画者亦皆以枝叶相闻其本根大节则未之究也夫古人之用所以创制立法能致一世之治其意盖有所主不得其主而徒曰我创制立法以求合夫古人斯召乱之道也所谓主者本根大节之谓也所谓法制者枝叶之谓也且夫今之士者之为文章尤必先定其主主一立则条贯分析枝叶可得而生也且陛下前之所建立臣不知王之所出者何如将欲慕古人之良法而徒以合之乎抑亦求古人之善治而施之今乎陛下盍反求于吾心思天之所以立君者何如人君之所以受天之命者何如如此则有以得其所主者矣所主既立则尽取古人之法制而恢之天下不以为非其有不合则尽变古人之成法而更新之天下不以为过今不立其主不究夫本根大节之归而徒纷纷于枝叶一二之合使浅学之士横嘘而议之至比为王莾宇文泰之流并古圣主之法制而尽扫之则陛下盖有以启之也陛下诚能有志于上古之治日与二三辅臣及侍从讲读之官相与发明上天之所以立君为民之意熟究而推合之勇志而力行之宁学圣而未至不以后世之主而自安宁以一夫弗获为已病而不以一时之利为已功是乃周公三王之思孔子集四代之制也由是而推此心以达之则郊祀之分乃所以敬天蚕耕之亲乃所以劝民礼乐教化之作必将如二典之所书圣人复起不能易矣岂浅学曲见之可能测其万一哉臣伏睹陛下之志之才诚超后世之主而又慨陛下与辅导之臣不能先其本根大节之究竟而徒泥于枝叶之纷纭启浅学之议滋天下之惑故不揣冒昧上达惟陛下思而行之则天下生民幸甚圣王之法制幸甚
  议礼奏稿罗虞臣
  奏为遵明旨陈鄙见以正仪礼以昭圣德事近该礼部题为钦奉圣谕事奉圣旨庙建大事礼之至吉今既卜吉宜速奉造但时非古比或有以皇兄后丧为不可即举行者尔礼部还行部院司寺翰林科道等官作急议了来说不许面从退言各尽所谓钦此臣有以仰见陛下之心之明且虚也夫有虚明之心者然后可以语礼可以事神臣乂有以仰见陛下之治之可以比唐虞三代之盛也臣愚以为礼官之议必能上奉明诏而宣陛下虚明之德于天下也然昨见邸报礼官之议与臣私心相剌谬始自惊骇臣妄以为礼官之负陛下多矣原礼官之意岂不以为祖尊也后卑也建庙重也而叔嫂之无服丧轻也后卑于祖而祭重于丧明不可以卑废尊轻夺重也臣窃以为庄肃皇后母仪天下名号系于臣民已久则尊孰有过于天下母乎庄肃皇后虽今尚在大行然自他日而言将不为宗庙之主乎陛下于庄肃虽无服制然自群臣而言将不为斩衰之服乎礼为天子之后服齐衰齐衰者三年之服也何以服齐衰有母道也则天下之重事孰有过于三年之丧者乎庄肃母仪天下几三十年而诸臣受禄食土于武宗之庙者亦十六年故诸臣之为斩衰谓其有君臣之义也谓其有受禄食土之恩也义则为之服恩则谓之衰故服也者所以饰哀者也今陛下将建九庙而行告请之礼其所执事于文庙与所董役乎百工者将非在朝之诸臣乎在朝之臣其将有不以母视庄肃者乎诸臣以母视庄肃则新丧未久哀泣未废而使之从宗庙之役其将以丧服乎以嘉服乎凶服不可以入宗庙以嘉服则非居三年之丧者所忍服也传曰吉凶不同服歌哭不同声臣见诸臣之心必有赧然而愧戚然而不安者矣或者又以为营建主自陛下无妨于举臣则曰陛下以孝教天下者也陛下之孝百王之所同也天下之所式也后世之所观也何不教诸臣以成其孝而遽为之夺其情从宗庙之役以使陛下之朝有失礼之臣哉陛下于庄肃本无服制礼曰叔不抚嫂嫂不抚叔叔嫂之无服盖推而远之也然人之情闻嫂之丧则未尝不戚戚则未尝不哀故曰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弗服之者制也哀者情也情不掩义制不夺恩陛下于庄肃之丧既辍朝参矣彻钟鼓之鸣矣又素服而奠矣则陛下之情必有慨然之色怆然之容表见于仪礼之中非直循故事为观美于臣下已也今去告庙之日仅浃旬耳臣以为陛下之心志未能即龢慨怆未能即平而遽行告请之礼非所以专致精明而交于神明之义也昔者曽子问于孔子曰天子尝禘郊社五祀之祭簠簋既陈有后之丧如之何孔子曰废三年之丧不祭其先祝取群主而藏诸祖庙以待卒哭所以象生者为凶事而聚也明哀悲之情人鬼同也武王有营洛之志而未遂周公辅成王理天下以毕其志而命召公相宅经营却在嗣位三年之后丧服之外则何者以为丧服未废未宜以吉卜也今皇后之丧既为天下臣子三年之服则告请之礼未可即行建造之工在所当缓而礼官之议顾欲举吉礼于丧服未卒之内无乃与周公孔子之指为相谬乎况礼有经变有同异故君子之于礼据经而审变合同而流异是故可以已而已者礼之常也不可以已而不已者礼之变也若顾命冕裳之被伯禽金革之事皆礼之变也是不可以已而不己者也今告请之礼盖自陛下之建庙始也其告典非循旧之制其日月非不易之期使再卜日而行又非后时之慢也庄肃之丧既以日易月则所讳者不过旬月间耳而独不可以改卜乎与其用丧失礼以求吉孰若去丧而得礼之为吉也是可以已者也礼官循众附会首为不可缓之说以欺陛下臣不知其所指矣昔鲁有事于太庙公子遂卒及绎万入去籥夫有大夫之丧而绎已去籥矣君子犹以为可以已绎也可以已而不已曰犹绎讥之也以大夫之丧而犹废宗庙之绎而况于天子之后乎礼官之议臣不知其所指矣夫志敬而节具者谓之知礼志哀而居约者谓之知丧今礼官忘皇后之丧而从吉礼谓之知丧可乎以哀戚之馀而奉陛下以见太庙之主谓之知礼可乎舍哀与敬而号其礼曰可以传天下观后世可以彰陛下虚明之德也臣则不知矣臣愚少不知学浅见荒识安敢自谓能与知礼之末但由臣之说则考之古而有据揆诸心而得安由礼官之说则事无明徴而道有强心矣陛下倘以臣言为可采择万一收回成命仍敕礼官待毕丧之后再择吉日相度建工则天下后世将以陛下之孝于宗庙厚于庄肃而优于小臣也如此一举而三善具矣臣钦诵陛下有各尽所谓之旨而礼官不能悉心正词援引古典以当陛下之意是以不避斧钺冒昩上陈伏惟陛下嘉纳臣无任战栗恳祈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奉闻伏候敕旨
  请终丧制疏马从谦
  尚宝司司丞臣马从谦谨奉为因圣心以崇至孝以酌古制事臣闻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然而贤者之心犹无竆也要亦古昔圣帝明王揆诸天理本之人情立为中制以传天下万世必使过情者俯而就之未至者跂而及之也非必谓此足以尽报其亲然亦借此以少称父母三年之怀之爱耳初非矫饰于外以邀人之誉免人之讥议也谓必如是而后可以尽于人子之心也斯礼也所以明天命也宪天则也立天纲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所以笃人伦也成人性也皆人之所以奉若天道者故曰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又曰因心之孝又曰亲丧固所自尽也考之虞舜摄政二十有八年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舜为尧三年之丧禹为舜三年之丧太甲之未入亳高宗之在谅阴成康之制视古益密皆三年也故孔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由是观之自尧舜以至三代盛王虽不能无损益而独三年之丧未之有改也至于贬废古制减节丧纪陋哉汉文之所为也以日易月至今行之子以自便而忘其亲臣以自便而忘其君莫不心知其非而卒不能复古之制以自便之私也虽然以区区滕文犹能复古制于五十里之国民到于今称之惜哉汉唐宋之英君狃于群议以堂堂天下万姓之主敢于忘亲而甘蹈文帝之陋䂓中间有晋武帝议之而未行魏孝文行之而未备周高祖但行于五服之内而不及群臣宋之贤君能行于宫闱之中而未能明正其制以广示天下固将有待于今日大圣人之改定也迩者章圣慈仁康静贞寿皇太后升遐虽有遗诏以日易月有司不过仍旧具仪节陛下适在嬛疚哀痛之中不暇详议遽为批答臣知陛下之心必有不能自已者求所以自尽焉而已矣夫曰自尽云者谓非人心所能与也时制所能拘也根于心发于情作于寤寐起处蔼乎莫之能以自禁也果何以见之迺者角门发敕哀意惨苦陵兆兴役冲寒奔视群臣莫不为之感泣以随臣是以知陛下之心必不能若是已也制令天下臣民皆得以终三年之丧于天下臣民之父母违者罪以违制是驱天下以礼道也而陛下独遵以日易月之制恐非躬行率先之孝臣是以知陛下之心必不能若是已也臣闻陛下之在蒲邸天启仲慧尚能力持丧纪于睿宗献皇帝之上宾乃今不得行于大行章圣皇太后是圣人在天子之位反不能议礼制度考文臣是以知陛下之心必不能若是已也伏睹我朝制作厘革旧习超出近古至矣美矣至于礼乐待百年而后兴者又在今日也若夫郊之为四庙之为九正皇天之号去孔子之封籍田明堂以次兴举可为一洗近代之鄙而上追唐虞三代之盛轨矣至于丧礼犹独因陋就简未能真切以示孝于天下臣是以知陛下之心必不能若是已也曩于哭临之日臣见九貉八蛮之来王者莫不成服以趋天朝之盛又莫不泣下以哀陛下之哀而朝鲜陪臣犹为执礼将谓圣明举动可以立范华夏表则万世迩者山陵之议慎重未决丧纪之制博采舆论一则曰有见者即当言一则曰亦不必让礼官益见陛下虚心诱导之委曲皆惓惓不能自已之至情也窃以陛下惓惓不能自已之至情加之中外臣民四方万国之仰望急宜悉意宣示至意力返古道定制立法以掲日月于中天使万世君人之为人子者得以各申其情于父母此一举也揆之天理而得本之人情而安放之四海而凖俟之百世圣人而不贰则大圣人之孝可以光天下垂无竆矣斯举也不有望于今日之圣明将谁望哉臣恐易日之制已毕内外皆从吉矣梓宫在殡诚有未安不能不贻陛下他日之悔也此臣之所以不能于无言也而或以为哀诏已发而不可易臣愚以为事固有一定之而不可易亦有十易之而不为病惟顾礼之是非何如耳今日之事但当改定于哀诏既发之后盖哀诏者奉行大行皇太后之遗意改定者又圣天子仰答之孝心也或者以为三年之久恐妨民事之吉㐫臣愚以为此不过袭汉陋者假借之言耳岂可徙重而就轻下徇天下之情而阻我天性至爱也虽然此亦无难者固不必胶于三年不言万几之尽废亦不必直禁三年之嫁娶堕四时之祀典乞下礼官博考唐虞三代之古制采集汉唐宋诸儒之议论兼求宋朝宫帏三年之礼度而参订之出入古今酌量轻重变通权宜上不废郊庙之礼下不废天下之万几然后上请裁定以终三年庶几化导之有本统纪之无外性出一原礼无二制而天下万世之为人子礼者无容议矣臣前为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亦尝与于礼官之末愚昧一得不敢不为陛下陈之
  财用诎乏恳乞圣明节省疏刘体干
  臣惟近日北边骚动烽燧日警陛下赫然震怒爰集义师奋然欲有以大举而挞伐之顾一时国计所须往往告乏各该建议诸臣或欲征历年之欠戸或欲加数省之赋额无非以供亿既繁调度莫继遂为是一切不得已之计姑以纾困急佐经费也臣愚不知生财大计但闻之宋臣苏轼有曰方今之计莫如丰财然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由轼之言观之则今日之事不在于征敛之纷纷而革冗吏清冗费乃当今理财之第一义也臣不暇远考臣尝见原任礼部尚书霍韬之奏有曰我朝自成化五年武职已逾八万矣合文职计之盖已逾十万矣此固韬之言也犹自成化五年以前者云尔也计至于今则历年边功之陞授勲贵之传请不知其几是武职又不止于八万矣各衙门之添设大臣之恩荫不知其几是合文职又不止于十万矣臣以是推之成化五年之吏视洪武初年之吏为冗今之吏视成化五年之吏为尤冗也远而拟之宋制止三万四千馀员唐制止一万八千馀员汉制止七千五百馀员与唐虞之建官惟百夏商之官倍用乂奚啻倍蓰不但此也他如内官阉臣之收入者渐广未有底极锦衣卫官校之奏备选充者渐多未有限制中书科等衙门之乞恩带俸者渐滥未有区画极之礼部之译字生鸿胪寺之通事序班光禄寺之厨役神乐观乐舞生内而各监局之勇士匠人幷写字及以大工陞除者其间狐媚猿攀途辙不一蝇营狗窃窠臼且多臣不能悉举盖已万万于祖宗时矣是皆张口待哺以仰给于陛下者也且如勇士匠人至贱者也勇士每月则有月粮一石马料豆九斗榖草三十束匠人每月则有月粮一石直米三斗五升所费固已不赀至于一官则有舆隶廪禄之数所费又不止此也其所以糜烂其财赋者岂少少者哉户口犹夫祖宗之戸口也赋税犹夫祖宗之赋税也独至于用度乃百倍之是其所入者少所出者多譬之富室大家生理犹前而宾客之资厮仆之费视前反侈则千金之产有不索然而整者哉此其蠧国耗财之源所宜痛惩而亟罢之者也不此之求乃于憔悴无聊之民而屑屑取盈焉此臣之所未喻也臣愚伏望陛下敕下各该衙门除见今听征官员幷在营军士不查外其馀内外大小衙门一应冒滥食粮及前项人数逐一查议何人应存何人应革扣筭定拟停当备造文册奏缴仍乞明诏务从简约庶见为国节省之意此臣之所为革冗吏者一也臣近又查得光禄寺卿高澄等题称本寺所费钱粮自嘉靖元年至十五年积剰银不下七八十万自嘉靖二十年以后本寺供应日増岁会银两又多拖欠以致不足等情臣又查得本寺进御果品等项原无额定临期止凭内官小票数目交纳及果品既进小票随出明日内官又复以昨日所进者卖与本寺行户以备上纳臣固知圣明节俭之德终如一而所以有前后多寡之异者固内官之渗漏干没于其间也盖其经制之初槩有品度而供应之际自难以稽察本寺诸臣不敢问其真伪不敢辨其是非而贪冒之徒得以自便而自取矣臣不意尧舜在上忧时惜费日有孜孜而若等之嗜利行私其无所忌惮者一至于此也然此但自光禄寺一处言之其他供应等衙门中间转移侵盗尚有未易悉数者臣尝读周礼见周公于凡王之饔膳酒浆之物次舍丧服之用一一为之度数而又于岁终太宰以九式节用盖亦圣人防奸之微意也臣愚伏望陛下仿成周之典敕下礼部将内外各该供应等衙门所用品物钱粮再三酌议如某衙门一日合用品物若干通计一年合用钱粮若干开具明白上请裁定著为令典每遇年终仍选差科道一员逐一查盘奏缴以防冒破如此则丰约有正数取之者不得而妄取盈缩有定规供之者不得而妄供而纠察会计之事又得以行于其中则沉匿掩蔽自无所容而帑藏之货贿将沛然其有馀矣此臣之所谓清冗费者一也二冗既除则事之害财者去害财者既去丰财者自至而征欠加赋之事可无讲矣说者谓臣等所见或非拯溺救焚之䇿臣则谓二冗之除虑在奉行者之未得其人耳若果当事大臣真能仰承德意悉力奉行则所省当不下数十万金朝焉在彼能省数十万金之费暮焉在此即得数十万金之蓄见效甚速为力固易民既不扰国亦不乏也且月计不足岁计有馀一月既有数十万金之蓄一岁当有数百万金之蓄是所谓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如之何而不可行耶况今天下府州县百姓资产荡析邑里萧条嗷嗷之情大非前日虽所在官司急于督并然棰楚不胜之际固不可谓全无欲办之心而死亡不赡之馀亦难保其必有可完之理则亦徒挂簿书刑罚而已是节用爱人之道臣固不敢于此时谬为迂阔之谈而目前干办之图臣亦不敢尽以为得也即使欠戸征焉尽如诸臣之议而冗吏之聚而食之者如故冗费之侵而盗之者如故则亦无异乎世之所谓扬汤止沸者如薪不抽沸终不止扬之何益臣固知于耗虚匮乏之患无补也且此軰皆贪饕无厌之徒幸门既开必至浸淫未巳将来之吏能无愈冗于今日者乎谿壑未通必至泛滥无极将来之费能无愈冗于今日者乎而百姓之欠者从而益欠加者难以复加虽有百刘晏者出何以为措手之地耶故臣敢谓冗吏既革冗费既清虽不征欠戸不加赋额贫可使富也不革冗官不清冗费虽欠户日征赋额日加富可使贫也臣愚惓惓犹望陛下念时事之多艰悯民生之未遂节省一念断在必行申饬各衙门当事大臣务要著实举行毋得阴为庇䕶耽延岁月曲示包容相惜颜面使此軰夤縁侥幸以图茍免中间如有此等情弊及应革应清相干衙门人役敢有推调抗违并鼓动浮言阴为阻坏者许臣等科道访知指实参奏治罪仍遍谕京城内外诸司除系干𦂳要军务其馀一切不急之需并从裁减如是则国丰而裕无功不成士饱而敌有战则克蠢彼边人宥之则为舜之格有苗不但如汉文帝不宥则为殷之克鬼方不但如唐太宗进退伸缩无不在我业隆汤武功光祖宗顾不足以示天下垂后世也哉使失今不图悔将无及臣恐敌人无岁而不及则边备无岁而不严边备无岁而不严则钱榖无岁而不费府库已竭调度方殷根本已空而蠧耗不止如不幸而加之二三千里之灾或连年之歉财已尽而计穷敌已至而力屈始有不能不重烦朝廷之忧者矣是岂容臣等靡靡悠悠拱默坐视之时乎臣是以不辞固陋条例上尘伏惟陛下怜其迫切不容已之情赦其冒昧无所知之罪留神采纳俯赐施行天下幸甚臣愚幸甚
  鉴亮建言臣工以昭圣德疏岑用宾
  臣等待罪南垣接到邸报伏睹七月内该太常寺少卿周怡一本为感激天恩深厚竭沥血忱以图补报万一内条陈定君志以修德业等事奉圣旨周怡这厮抗违降二级调外任用吏部知道钦此臣等窃念周怡向事先帝以建言得罪落职编氓二十馀年今际遇昌时仰荷陛下推先帝遗诏召用之恩复授原职旋蒙不次迁擢径至今官其遭逢真可谓不偶矣为怡者正当祗承陛下休德之不暇何至遽有抗违而自罹明庭之辜罚乎继旬复接邸报内录有怡前疏全抄臣等再三披阅则见其疏内语多率直径情无忌委失人臣恭顺之体似与陛下所谓审择所言以承朕意之谕少有违背陛下责以大义罪在抗违量行降调薄示警戒此诚天高地厚之恩在怡亦当感戴无涯矣臣等复何词但臣等窃思天子之尊如天也其威雷霆也人非病风丧心其谁肯抗天而触雷霆也哉语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人臣进言于君或以将顺或以匡救皆所以务恭敬之实而尽忠君之道尔稽古虞廷以帝舜之君临御在上知如大禹岂不知其峻德重华之盛而顾亹亹告戒无所隐避今见之经传其恳切如此盖忠臣事君必防其渐听其言虽固究其意则美此自古制治未乱保邦未危之良图也彼怡者直以感激先帝生全之厚恩感激陛下之录用并不次超擢之奇遇故欲效虞廷之所以事君者以尽其愚忠于陛下以少罄其生平葵藿之悃观其疏内首言受非常之恩者当有非常之报遭希世之遇者当伸希世之义则其情可见矣虽其中间过于狂戅未加审择而其心实无他也岂敢故为是以抗陛下天地之尊以触陛下雷霆之威而甘蹈于不测之祸也哉陛下能熟思俯察而优容采纳之未必非涓埃之禆于高深则怡愿忠之初心遂矣如必字字而较之句句而摘之则日月照临爝火失其微光雷霆震迅品物失其故态怡以狂瞽上千天威将亦何辞以自觧哉书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古人称主圣则臣直良有深意陛下天纵圣神宽仁大度即位以来虚怀纳谏言路宏开而登极诏内又有许诸人直言无隐之条复终之以赞圣轨而翊皇猷尚有资于忠荩之谕所以廓献纳之门而诱掖臣邻者诚著明矣周怡感千载之一时思效忠之有地其输诚入告务期靖献殊不觉其言之戅直至于如此尔即怡之能直适足以彰陛下之至圣臣等犹意陛下当亟赏之何乃复以其直而罪之乎怡与起废诸臣曩日以建言得罪其忠诚昭灼天下莫不诵之顷陛下之收录之者亦必以其当日言事之忠也今诸臣方各庆幸得主而事之以伸未究之志讵知曾几何时而怡复首以建言蒙谴则不惟陛下收录怡与诸臣之初心稍觉自异而起废在列诸臣其效用之心将不亦因是而几于疑阻乎况陛下之罪怡者固以其疏内一二语词直遂不知审择罪之诚是也然臣等参阅其疏内亦有云惟愿陛下万有千载永保四海之富长居九五之尊子孙千亿万邦恊和庶几臣之鄙心少舒万一如此等语其将顺颂祷之悃何如也既可摘其违抗者而罪之独不可嘉其将顺之词而姑宥之乎彼士人以危言峻节得罪废置旋复甄用者多有改弦易辙毁方为圆而怡乃能吐露肝膈若此纵其言狂戅有类抗违而终始正直一节不少变易亦可嘉也臣等与怡素无交懽之好今惓惓为之控诉于君父之前者非敢阿党比周以忤陛下也诚以怡之情有可亮怡之罪有可原或恐宸览少略未曾加察尔可亮而不之亮可原而不之原于圣神之德犹为少歉天下后世其谓陛下何臣等职耳目之司于此而缄默不以上告是臣等亦有负于陛下之任使矣天下后世又将谓臣等何此臣等所以不揣愚昧而不容已于言也仰望陛下廓天地之量广大造之仁鉴臣等愚昧之𠂻豁周怡抗违之罪或复其原职或量改别衙门用使之䇿励以图后效以终补报庶乎含弘遍覆而圣德益光大小曲成而臣工竞劝矣臣等不胜惓惓欣望之至
  明文海卷五十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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