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海 (四库全书本)/卷234

卷二百三十三 明文海 卷二百三十四 卷二百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二百三十四  馀姚黄宗羲编
  序二十五
  文集
  说斋先生文粹序苏伯衡
  宋自濓溪周子河南程子倡明性理号为道学逓相传授至乾道淳熙间紫阳朱子广汉张子东莱吕子鼎立于一时而东南学者翕然宗之说斋唐公出乎其时又与吕子同居于婺而独尚经制之学真可谓特起者矣而岂立异哉尚论道统由周程等而上之至孔孟由孔孟等而上之至三王又等而上之至五帝经制者三王五帝之治迹也闻之曰治本于道道本于心得其心与道而后其治可得而言则经制性理固自相为表里者也茍从事性理而经制弗讲焉不几于有体而无用乎公之尚之也有不能已者矣立异云乎哉公与其父侍御史尧封其兄饶州教授仲温乐平主簿仲义皆绍兴名进士家庭之间自相师友不惟史学绝精而尤邃于诸经自谓不専主一说不务为茍同隐之于心稽之于圣人合者取之疑者阙之又谓三代治法悉载于经灼可见诸行事后世以空言视之所以治不如古此其志为何如哉天文地理王霸兵农礼乐刑政度数郊庙学校井野畿疆莫不穷探力索于遗编之中而会通其故不啻若身亲见之上下古今和齐斟酌之以综世变精粗本末兼该并举其所造又何如哉使得志而大行焉举帝王之大经大法于千载之后辅成一王之治俾天下之人复睹唐虞三代之盛夫何难之有然天性廉直利不能回势不能挠忤物既多谤讟攸归仕未通显而遽自引退其欲发之事业者仅推而托之论述此君子之所以追恨而深惜者也所著书六经解百五十卷九经发题经史难答孝经解愚书各一卷诸史精义百卷帝王经世图谱十卷乾道秘府群书新录八十三卷天文地理详辨各二卷故事偹要词科杂录各四卷陆宣公奏议详解十卷说斋文集四十卷今去公垂二百年洊更兵燹行乎世者惟经世图谱诸史精义在其他传者盖亦无几矣扬雄有言存则人亡则书欲求公于公之书而其书又如此不愈大可惜哉诸孙怀敬为是极力搜访得文集焉观士介所为序乃重刊本也以发题愚书足四十卷之数且骈俪之什应用之作居多然则亦非彚次之旧矣欲采择为文粹嘉惠承学则又惧以寡闻浅见而辄去取犯不韪之罪伯衡曰梁昭明太子统尝以一人之见去取秦汉至本朝数千百年诸家之作为文选矣宋姚铉尝以一人之见去取唐三百年诸家之作为文粹矣他若文鉴之类未易枚举至于昌黎之文自谓约六经之旨孰得去取之而公尝掇取二十六篇为韩子今是举也犹是意也奚为而不可使是集出则公之学术庶亦粗足表见后公而作者有志于学而无从见其书一旦得而见之岂不深可藉而若获拱璧哉于是怀敬采择论议记序书铭奏议杂著职䇿一百五十四首釐为十卷其发题愚书则置于前词科仍列于后合十五卷不鄙以序见属伯衡晚陋何足以知公窃嘉怀敬不坠其家学喜承学之士得有所考故不辞而书之且以见公特起流俗之中绝学之后所蕴之精微所造之高妙不尽在是犹愈于槩乎无征云尔
  洁庵集序苏伯衡
  洁庵集诗文若干首平阳孔子升先生之所作门人同邑林与直敬伯之所彚次也敬伯以告余曰先生志于立德者也立功且非其志而况于言乎然而先生由进士科出身虽不蕲以文辞行世而求文辞者则固以先生为首矣则先生虽欲不述作乌得而不述作尝闻诸先生文章非应用应用非文章此至论也凡吾之所作第应用云尔吾敢自谓文哉以故先生虽为文未尝留稿子弟门人间私录之亦不多也先生既弃世其子绵属与直𩔗粹为八卷附以诗四卷因先生自号题曰洁庵集一二同志将镂版以永其传敢请为之序余取而读之理到矣气昌矣意精矣辞逹矣典则而严谨温纯而整峻该洽而非缀缉明白而非浅近不粉餙而华彩不鍜炼而光辉古之有德必有言者盖如此尚论文章何以加诸至于诗则近于性情而不窘于町畦有优游咏叹之思风雅骚些之遗而先生自视欿然何哉岂不以世之为文者于学无所闻于道无所得险涩其语以为奇僻怪其字以为古隐晦其意以为深突兀其体以为高而流俗之所尚也先生则不出乎是自意不足以追世好而云然也哉嗟乎文辞之陋未有甚于彼者也曾谓先生而为之乎人固有却菽粟而进蚬蛤者亦有舍布帛而取罽毯者茍弗贵先生之文而惟流俗之所谓文是贵则与是何以异乎夫蚬蛤可适口而不可疗饥罽毯可悦目而不可御寒养生则又以菽粟而不以蚬蛤也卒岁则必以布帛而不以罽毯也先生之文布帛也菽粟也世之所不可无人亦不得而弗之贵者也敬伯惓惓于其遗稿可谓知所贵者矣然则先生之有敬伯不犹扬子云之有侯芭也欤先生世系爵里行业详见墓碑此不重出
  刘樗园先生文集序方孝孺
  学术视教化为盛衰文章学术相表里豪杰之士固不待教化而后知也然先王所以孜孜焉先之而不敢忽者以为天下之人不能皆生而有闻明吾教于天下使过者抑而就中不及者企而求至德既一则万事治矣当周盛时微而闾巷之人远而产乎遐方绝域肆口所成皆合乎仁义之旨及其已久而衰著书之士以千百计虽不能皆槪乎道而宏博深玄咸有所自得譬诸黍稷稻粱虽为味不同而皆可以醉饱未尝假剽窃袭浮谈虚言如后世文士之为也自周以来教化详明得先王之意者莫如宋故宋之学术最为近古大儒硕生既皆深明乎道德性命之理远追孔孟之迹而与之为徒其他以文辞驰于时者亦皆根据六艺理精而旨远气盛而说详各有所承传而不肯妄相沿踵盖教化使然也有元百年之间宋之遗政销灭殆尽士之能言者不为不多辞采音节不为不工及观其所至不过攘取旧说以为言求其学术之所自得岂惟不及宋之名世者哉凡生于其时及见宋之遗风者自以为不可及也宁海在宋时为诗书文物之邑去南渡国都为近故士之显闻于世者甚众宋之衰也兵刑不振而教化犹存取士之法稍弊而风俗不坏故其文章虽不能不降于盛时而学术之醇终不能甚愧于古樗园刘先生少游钱塘学于宋太学与名士大夫交斯时违乾道淳熙诸大儒犹未远文献之传盛有可征是以先生之学渊博崇高得圣贤之大要其为文章朴茂质实不为异常绝俗之谈而纡徐衍肆必逹其意而后止索之而愈深味之而愈长其视葩藻无实可喜之辞𤔫乎其不侔也先生所尊善者惟同邑阆风舒公景薛南山陈先生夀所交而敬者则剡源戴公师初鄞袁公伯长袁公后仕元为显官名称海内戴公文亦传于时阆风南山与先生皆自谓宋遗人不屑仕故文行虽高而不大彰著于世传而知之者惟邑人而已今相去五六十年故老沦䘮知先生之名者日以寡矣使又历数世岂复有知斯文之可贵者乎夫学术如先生而不传后死者之责也故择其尤善者决为若干卷且推其所自而偹著之使知先生自得之深非近代能言者所及也先生讳庄孙字正仲樗园其号所著有周礼辑传易说今不传
  张彦辉文集序方孝孺
  昔称文章与政相通举其槩而言耳要而求之实与其人类战国以下自其著者言之庄周为人有壶观天地囊括万物之态故其文宏博而放肆飘飘然若云游龙骞不可方物荀卿恭敬好礼故其文敦厚而严正如大儒老师衣冠伟然揖让进退俱有法度韩非李斯峭刻酷虐故其文缴绕深切排搏纠纒比辞聨类如法吏议狱务尽其意使人无所措手司马迁豪迈不羁宽大易直故其文崒乎如恒华浩乎如江河曲尽周密如家人父子语不尚藻饰而终不可学司马相如有侠客美丈夫之容故其文绮曼姱都如清歌绕梁中节可听贾谊少年意气慷慨思建事功而不得遂故其文深笃有谋悲壮矫讦扬雄龊龊自信木讷少风节故其文拘束悫愿摸拟窥窃蹇涩不畅用心虽劳而去道实远下此魏晋至隋流丽淫靡浮急促数殆欲无文惟陶元亮以冲旷天然之质发自肺腑不为雕刻其道意也逹其状物也核稍为近古韩退之起中唐始大振之退之俊杰善辨说故其文开阳阖阴奇绝变化震动如雷霆淡泊如韶濩卓矣为一家言其同时则有柳子厚李元宾李习之之流子厚为人精致警敏习之志大识远元宾激烈善持论故其文皆类之五代之弊甚于魏隋之间宋兴至欧阳永叔苏子瞻王介甫曾子固而文始备永叔厚重渊深故其文委曲平和不为崭绝诡怪之状而穆穆有馀韵子瞻魁梧宏博气高力雄故其文常惊绝一世不为婉昵细语介甫狭中少容简默有裁制故其文能以约胜子固俨尔儒者故其文粹白纯正出入礼乐法度中南渡以后真希元魏华甫以典章文物为文陈同甫以纵横之学为文其他各以其文显者甚众至于末流而文又弊矣元兴以文自名者相望于百年之间为世所称者曰姚宽甫虞伯生黄晋卿欧阳原功宽甫敦厐有威仪左右佩玉故其文沉郁而隆厚伯生岐嶷绝人谈故事遗法竟日不竭故其文敷赡无涯不可准则晋卿谨慎有礼故其文守局遵度考据切当不放而密原功博学多识故其文繁多而不迫至于今则潜溪先生出焉先生以诚笃和毅之质宏奥玄深之识发而为文原功称其如淮阴将兵百万百战百胜志不少慑如列子御风翩然骞举不霑尘土用鸣一代之盛追古作者与之齐近代不足儗也由此观之自古至今文之不同类乎人者岂不然乎虽然不同者辞也不可不同者道也譬之金石丝竹不同也有声则同江河淮海不同也蓄水则同日月星火不同也能明则同人之文不同者犹其形也不可不同天下之道根于心者一也故立言而众者文之隶也明其道不求异者道之域也人之为文岂故为尔不同哉其形人人殊声音笑貌人人殊其言固不得而强同也而亦不必一拘乎同也道明则止耳然而道不易明也文至者道未必至也此文之所以为难也呜呼道与文俱至者其惟圣贤乎圣人之文著于诸经道之所由传也贤者之文盛于伊洛所以明斯道也而其文未尝相同其道未尝不同即其道而求于文者善学文者也袭其辞而忘道者不足与论也然斯岂易易哉世有自谓不师其辞者则剽生抉怪杂取艰深之辞敷错成文以饰其鄙陋之意至于不可句读使人诵之而不晓其意以为文故如是或者惩其病则施慢不思辑陈蹈故混不加修甚则取里谈巷语猥䙝嘲笑之辞书之编简以为明道文与道割裂为二互相訾诋又或见其然遂放言而攻之以为古之道不可释以今之文今之文不当学古之辞三者虽异而俱失之不师古非文也而师其辞又非也可以为文者其惟学古之道乎道明则气昌气昌文自至矣文自至者所谓类其人而不悖乎道者也其人高下不同而文亦随之不可强也尝执此说窃观天下之文为三者之归者多矣而无愧于古者亦有矣往居京师从潜溪先生学得句曲张君彦辉之文而览焉其语踈爽类陶元亮善持论类李元宾意其人必雅饬和易君子人也虽未尝见而存乎怀今年幸而见之与昔之所意果合且得见其文之全其辞不泥乎古务自已出而无艰深俚陋之病往往本乎圣贤之道盖庶乎斯文也已茍精而不倦于今之人又何难乎此某所以不能无感而言也虽然文之道大矣某也何足以知之哉
  逊志斋文集序林右
  流而不可止者势也习而不可变者俗也与势俱往与俗同波者众人也知势俗之所趋而能确然以圣贤自守不浸淫于其中者君子也非惟不为势俗之所浸淫而吾一言一行之所逹天下之势皆随以定天下之俗皆随以化譬若烈风震雷鼓撼上下无大不摧无幽不及虽有强梗不挠亦妥焉委靡于其下此非圣贤豪杰之士不能当周之末孔子之徒已没杨墨之说盛行于天下孟子慨然于布衣中修明仁义之道而杨墨之说以废孟子以来更历秦汉既遭坑焚之祸天下学者不见全经而佛老之徒倡为私说鼓舞天下天下之人皆相与师而尊之曰此当今之圣人也使三纲沦而九法斁其害有甚于杨墨者虽以韩文公之雄才竟不能为天下变至宋程朱诸子者出一扫陋习顿回天下于大道之中天下之人幡然而改曰吾道固在是也然后老佛之说为无用呜呼当其肆为邪说乘吾道之无人戕贼其间根蟠枝散固植人心漫不可拔天不生程朱于天下则天下之人终日昧昧如瞽者之宵行何由睹青天而见白日也哉故曰能定天下之势化天下之俗非圣贤豪杰之士不能也有如云之舟方能适无涯之海有乌获之力方能负千钧之重有天下之才方能剖天下之事才不足于天下而欲剖天下之事犹乘小舟以适海驱孱夫以负重不待识者皆知其不可也是故不患天下之势不我定天下之俗不我化惟患我无盖天下之学耳彼郭林宗王导之徒屑屑衣冠之间犹能使天下之人效之况吾佩服圣贤之学而谓天下之势不我定天下之俗不吾化哉惜乎当今之学者则异于是况闻前朝之故习窃成说为文辞杂老佛为博学志气污下议论卑浅龊龊然无复有大人君子之态吾友方君希直奋然而起曰是岂足以为学不以伊周之心事其君贼其君者也不以孔孟之学为学贼其身者也发言持论一本于至理合乎天道自程朱以来未始见也天下有志之士莫不高其言论将尽弃其所学而从之呜呼岂非豪杰之所用心哉常士世生豪杰之士不多见而于吾希直见之又岂非吾之愿也哉希直之文吾评之矣譬若春气方至津液之色充满广宇飞潜动植之物各有生意天下之人莫不信之此特其一事耳要其大者不在此也虽然文所以逹志也不观其文何以知其志之所存余故又序其文云
  操缦稿序林右
  吾台郡虽僻处海隅而文学之士往往与上国等历唐宋来名登史氏者弗论姑以吾同軰视之如方希直郭士渊王修德者森然出为世雄文章播流于人人异时潜溪太史公见方君之文叹曰真奇才也遂留左右不忍其舍去继见王郭二君之文喟然言曰吾道台矣公以身任斯文之重天下所则也譬衡之于物岂偏于三君子哉要其实之所形言有不觉而至也余因公言取三君子之文观之方之文如春气方至津液之色充满广宇飞潜动植各有生意郭之文如苍鹄摩空飞纵东西初无定适而俊逸之气自为人所畏王之文如月堕澄江上下一色净绝垢氛清明之气可掬也由是往来三君子不以吾为不可语尝手书其文以遗余余置诸座右将欲焦心尽气追步其踪日不可得而思之未尝不自慊于怀今年王君过锺离会予客舍出其文使余评之吾知其为戏也虽然间尝闻之物有五色五色之变不可胜穷也物有五味五味之变不可胜尽也色味在物其变在人人之才智不同物各随其人而变此所以无穷尽也文章之在天地亦犹是也其大经大法本于圣人其浅深精粗高下轻重则各随乎其人故自古以来历代虽远作者虽众然体制迭异意气代殊譬如人也均有其靣而靣靣之貌不同非各极其变之所在欤由是而观则知守色味而不变者非善文者也修德之为文不诡不随惟正是守不泥不専惟义是宜此其文有过于人者其亦可谓善变矣乎虽然吾闻古之君子变已非难使天下皆有所变为难文自前代以降千人一律如刻符信读之厌矣则变而通者有不在修德与诸君子哉
  静学斋文集序林右
  天之与人富贵名夀皆不甚惜至于文章则甚惜之何也一代之兴位列上公土封大国名满天下而年至上寿者不可指数而文章之士不过三数人三数人之中能使天下后世宝其文而传之者无几人以天下之大能者又不过三数人以万世之远而传之者又不过几人非天所甚惜乎不然何生于世若是其寥寥也呜呼吾知之矣文章之士探造化之原穷圣人之理究古今人事之得失推有于无生无于有世之显者可使之没世之沉沦者可使之显驰骋所至虽英雄不可得而议鬼神不可得而知浩浩乎与天地争功能盖天地非聚夫至精至纯之气不足以生斯人于世虽欲不惜之而不可得也生之也难故惜之也甚至生之于世也少理数然也今夫生数百万于天下者何损天地之气而天地之气必因文人而泄将欲不惜之可乎世之能文章之士不知天所甚惜之意一处草莽则呼号于人见夫豪官势人甘于奔走不暇殊不思彼可尊我可贱也天何生彼之多生我之少则我尊于彼也多矣虽在饥寒之间犹为可贵而乃为彼屈抑何不自惜之甚哉余观古今文人其不屈者鲜矣虽韩文公之贤犹不免乎此吾未尝不为之太息也陈君原采之文其严重也如大儒之执礼周旋必中矩度其和通也如巧夫呈技敛散反复机括转移之间初非在已者求之于世如原采者无几人原采尝言赵孟之贵非吾所愿陶朱之富非吾所慕使吾文如古圣贤是吾心也其气节庚庚不为势家所屈疾风破屋敛衾而坐诵犹不止原采岂无心哉盖天所以与吾者甚重而吾不得不自重也然所以自重者非恃吾所有以骄慢人世乃所以重乎天也昔傅钦之欲见陈后山知后山之贫怀金往见一谈之顷金竟不敢出甚矣钦之知人后山之能自处其身也故公诵后山之文不衰原采其后山乎何陈氏之多贤也於乎世习日下士不以文章自重皆挟之以为取富贵之资而已尔得如原采者而友之岂非吾之愿哉故叙其文以见其可重者在此而不在彼也
  周佥宪文集序解缙
  永乐庚寅春予自交广入朝道经虎头城下云南佥宪周君彦奇奉表行在驿舟夜呼相见欢甚出其文一编示予诘朝别去自赣至吉五百馀里昼夜观之忘寝与食乡山在望不暇应接忽然舟泊文江之浒至家而尚在手宾客皆传观之共叹君之仕日显而文与之俱进也盖君生名家自少敏颕为学官宣城宣城固名郡君不以为人师自大也来试禁中问五经百史时务如古所谓宏词科一挥万言十解更端辞义俱伟廷中莫不叹服寻除国博不拜擢刑科给事中日与三司豪辨昌言力争百辟皆靡遂超擢今官当方靣之寄而奠中外之交勲旧宿将相与共事较之他方靣实为难能也人有日不暇给者而君乃从容于文章若是其富也非不恃其敏而益勤乎及今又得其全而观之盖其所经历山川之雄又以煦而发之矣慨予平生所履与君有小异者尝登华岳穷河源而观于周秦两汉唐宋之经营也有以豁其气焉不若君之所历者远且大也君之示予甚幸焉然昔者孔子惟南至楚西至于河予与君之所历有圣人之所未尝观也圣人之文存者可见议论有易大传叙事有春秋其答问言行有论语是岂有待于外哉岂有待于外哉
  西游集后序解缙
  余友康君以宁吉之永新人洪武甲子举进士为太平府推官谪居横浦二十馀年每岁集其迎送序述悲喜离合与玩物适情之作皆在焉以较其今昔学问所进与交朋往来岁时事物之代谢可以备闲居之览而非有所刻削以求工以夸多而斗靡徇外而为人也前序范君仲纶作称庐陵文章自欧阳后世有传续其论当矣特未知吾庐陵诗人之源流也始自周末有避者九人隐于玉笥多为四言诗刻之石间郡人往往效之而庐陵之四言诗始盛汉封安成王长沙王而淮南王宾客多往来荒祠古塜镵文俱存至晋许逊郭璞殷仲立皆游庐陵而五七言复盛至唐杜审言为吉州司戸始大兴诗学庐陵之律诗尤盛吉诗人堂之作由是也南唐刘洞夏宝松擅其家宋盛时彭应求一作元忠称南国诗人江西诗泒葛敏修擅其雄诸体备矣至元初而范德机授学于杨学瑞学瑞之子又从师德机即邵庵虞公所谓得范公之骨而庐陵之为歌行者大盛不可悉数若永新吾得一人焉曰萃乐吴先生以宁乡先軰也宜其所得者有绪故不求工而自工欤康君未老幸而所作当益富他日归乡拜诗人堂而重论焉屈伸荣辱进退万变而性情之乐易如一日雷雷风雨晦冥万变而日月之光景常新也康君其必有以惠教我乎
  省愆集序黄淮
  太宗文皇帝莅祚之初诞兴文治规致太平慎简儒臣设内阁以处之俾职论思典内外制参预机要而臣淮猥以末学黍与列焉永乐已丑车驾巡狩北京今上皇帝居春宫监国臣淮偕二三辅臣承朝命俾侍左右癸已再巡狩亦如之受命兢惕不遑夙夜誓竭驽钝图惟报称然而质素愚戅以故处事乖方有不副上意旨者明年秋逮诣北京自分当被显辟乃复蒙恩矜恤俱寘之狱俾自省过一何幸也在狱逾十年惩艾之馀他无所事凡触于目而感于心者一皆形于诗甲辰秋伏遇今上皇帝即位覃恩肆赦臣淮获全喘息复从诸大夫后退食之暇细绎腹稿得诗赋词曲合若干篇彚次成帙名之曰省愆集志不忘也呜呼先儒论诗以为穷而后工近古以来若李白杜甫柳子厚刘禹锡诸名公其述作皆盛于困顿郁抑之馀至今脍炙人口淮也才不逮古人处困日久而囹圄禁且严目不睹编简手不亲笔札口不接宾客之谈旧学日益耗落气愈昏而趣愈卑志愈穷而辞愈拙深可愧也然而篇什所载或追想平日见闻以铺张朝廷盛美或怀恩恋阙以致愿报之私或顾望咨嗟以兴庭闱之念至于逢时遇景遣兴怡神一皆出于至情盖亦不可废也是用藏之巾笥以贻子孙俾览者知予处困之大略工拙云乎哉
  东园先生文集序吴溥
  有儒一生礼度甚闲挟书一册贻予招鹤亭下置之几上再拜而请曰某东园先生之子也家君之文无虑数千百篇家君不自爱重稿多为人持去散而仅存此册盖千百之十一耳今将锓梓愿为序以永其传予曰文之传也系乎人不系乎叙先生之文岂待叙而传者哉且文之有叙所以叙作者之意也若予之愚蒙肤浅何足以窥先生之意而敢叙其文乎辞不获开卷读之未竟数篇即敛衽而叹曰先生之文甚类老泉吾知之矣其气昌其思深其词正而不阿其辨博而不杂老泉而下莫之能及也既而自疑其言之妄以为老泉特西蜀一布衣耳晚年受荐得一官止于主簿而吾先生少掇高科入翰林为法从历官大司徒其出处显晦不同若是而其文又无一句一字相袭者拟之得非其伦乎既而读之既思旬月乃释然而悟曰是宜其同也某不妄也老泉少不好学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数年而后下笔为文吾先生初入翰林即归卧屏山读书二十馀年其养之也久故其志也悫其积之也厚故其发也迟其见之也真故其取也精声实本末一无不同而何以显晦疑为哉然而微有不同者老泉取韦布而所论皆朝廷之事先生服大僚而所作多山林之文其意有不可晓者岂所谓处江湖则忧其君在朝廷则忧其民易地皆然欤是固无害其为同也昔者老泉以文谒张益州益州许其似司马子长又以谒欧阳文忠公文忠许其似荀子夫荀子古之大儒子长古之良史后世之所仰望而不可及者老泉以布衣谒名公卿得如是之称不为卑矣而老泉当时当之不为深喜今某为先生门下士而妄称先生之文类老泉乌能得先生之喜哉老泉曰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謟者以其人诚足以当之某乐先生之善者也非为謟以求悦者也是故始终以老泉为言书诸末简以授于某
  书居士外集序邹缉
  予少时客游新淦新淦之仁和有李继武者敬士而好文尤好畜古文奇书闻人有异书世所贵重者不计其资之多寡辄重购之尝得故礼部侍郎曾鲁得之所校欧阳公居士内外集知以为奇宝而藏之予尝借得其外集盖板本大字上下边幅最高阔曾公皆手自校雠中间颇多缺板又手自补完曾氏家多古书所校诸本有吉本家本刊本诸集辨其同异及其改易增损皆朱书小字于其上下旁边字极谨细常满其边幅以为其用心何其若是之密也非积日累月之勤何能至是哉是时曾公没已久而其子坐事见籍官散鬻其书故继武购得之予甚惜曾公用心之勤而其子孙不能保而全之为可恨又以外集之文罕有传者其所考异尤为难得因取而备录之惟所校居士集五十卷洪武初永丰县令蔡玘已为之镂板而建宁书坊又为之传刻则此外集亦当与之并行也其后予官太学居京师以李氏所藏本不可复见深加爱惜吏部侍郎练公子宁好古君子也见之而喜因借以去久未之取会子宁遭事死其集遂亡焉予又为之往来惋惜不已也李后复姓胡出为松江华亭丞集藏于家有子患风狂疾其存亡不可知李今又已没则其集之流落散亡也必矣岂不重可慨念哉此本予永乐九年借义门郑氏本所录盖此已得居士集故复录此以为全集所写虽未能精善又非有曾氏之考异然自谓邹氏家奇书又后五年予再自北京扈从还京师入见皇太子获赐欧阳文忠公大全集一百五十七卷装缮整齐盖尤为至宝之物既珍袭而袐藏之以此录本既得之不易因备述予平生爱慕欧文之心与前后得失之故而并予之所感者系焉
  抑庵文集序萧镃
  太宗皇帝临天下首选进士二十八人入翰林为庶吉士使尽读中秘书为文章必欲其上追古之作者厚其既禀而责其成当是时凡在选者莫不奋励磨濯争先恐后而表然特出于众者不过三数人泰和王先生其一也宣德初二十八人显者无几独先生与永丰曾公临川王公偕拜詹事府少詹事于时三公之文章内而京邑外而远方不独缙绅士虽庸人小子往往传诵之而三詹事之名隐然擅天下既而曾公先物故正统中先生与临川王公先后由馆阁出任列卿其位益尊其文益重于是当时称二王者无间言焉无何临川王公又物故景泰以来独步当世先生一人而已方诸公读书时太宗屡阅试之谓曰文章称韩欧軰彼岂天成耶若曹但力学患今无韩欧軰耶盖先生资性敏绝过人而又蒙上之作养充之以问学自六经子史百氏之言横坚钩贯靡不为已有故其为文章浩乎沛然不必劳心苦思而千数百言下笔立就其汗漫演迤若大河长川沿洄曲折顷刻之间输写万状略无凝滞之意其闳肆高古如连峯叠嶂层耸间出秀气之发上薄霄汉不见刻削之态盖其体之钜故其声之震也洪其蓄之深故其流之及也远所以成一家言而为当世所推重岂偶然哉于是其子翰林检讨希稷彚次之为若干卷属予序夫韩退之文李汉序之欧阳公文陈师道序之皆见诮于当世今先生之文而镃为序得无陈李类耶虽然陈李之序因韩欧而传则镃为序未必非幸也故序而不辞先生名直字行俭别号抑庵清忠大节岿然当朝老成人今任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年七十有四云





  明文海卷二百三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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