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鉴/卷025
春,正月,丁丑,大祀南郊。
庚辰,大雨雷电。
是月,罢湖广采木之役。先是,命侍郎黄宗载往湖、湘采探宫殿大材,又发民运旧所采木赴南京。至是,上闻湖广旱灾,军民艰苦,遂罢之。
礼部尚书胡濙兼掌户部。
兵部尚书张本卒,以工部侍郎许廓代之。廓寻以明年六月卒。
二月,丁酉,命工部侍郎罗汝敬督陕西屯田。时陕西参政陈瑛言:“甯夏、甘肃,膏腴之地,皆为镇守官及各卫豪横官旗所占,并不报官轮租。其卑下瘠地,则分与屯军,致屯粮亏欠,军士饥困。乞遣官巡视,以均之。”乃命汝敬往,同三司经理。
己亥,濬封邱县金龙口,引河水达徐州,以便漕运。时河南布政使又请濬祥符抵仪封黄陵冈淤道四百五十里。从之。〈【考异】金龙口之濬始于永乐九年,至宣德间渐淤。宣德十年以御史李懋言濬之。此见于《河渠志》者。《志》中所载宣德六年则言河南布政使请濬祥符抵仪封黄陵冈故道。惟运河条下言:“宣德六年,用御史白圭言濬金龙口,引河水达徐州,以便漕。”与《本纪》六年二月所书合,而云用御史白圭言,误也。圭以正统六年成进士,授御史,此时安得有濬河之奏?且《圭傅》中亦无请濬金龙口之语。若李懋之请事在宣德之末,不可合而为一。《纪》、《志》参差,必有一误。今据《纪》书之,仍增入《志》中濬黄陵冈事,而附刊其误于此。〉
是月,下巡按御史陈祚于狱。祚以永乐中言建都北京不便谪均州。上即位,命宪臣即均州试诸谪戍者,祚策第一。寻试史部,复第一。遂擢御史,巡按福建。方面大吏多被弹击,寻按江西。时,天下承平,上颇事游猎。祚驰疏劝勤圣学。其略曰:“帝王之学在明理,明理在读书。陛下虽有盛德,而经筵未甚兴举,讲学未有程度,圣贤精微,古今治乱,岂能周知洞晰?真德秀《大学衍义》一书,圣贤格言,靡不具载。愿陛下于听政之暇,命儒臣进讲,非有大故,无得间断。使知古今若何而治,政事若何而得。必能开广聪明,增光德业。而邪佞之以奇巧荡圣心者自见疏远,天下人民受福无穷矣。”上见疏大怒曰:“竖儒谓朕未读《大学》邪?薄朕至此,不可不诛。”学士陈循顿首曰:“俗士处远,不知上固无书不读也。”上意稍解,乃下之狱,又逮其家人十馀口,隔别禁系者五年,祚父竟庾死。其时,刑部主事郭循谏拓西内皇城修离官,逮入面诘之。循抗辩不屈,亦下狱。〈【考异】下陈祚狱事,《明史·本纪》不载。证之《祚传》,祚以巡按江西,驰疏劝勤圣学,触怒下狱,正在是年。《吾学编》、《明书》皆系之是年二月,又言祚禁锢五年。故《三编》于宣德十年九月记陈祚之释,并记其宣德间劝勤圣学之事。今据之。〉
三月,乙亥,命吏部考察外官,自布政、按察二司始,著为令。时,巡抚江西侍郎赵新奏言:“今方面官虽出身不同,皆由资格陞擢。有临政略无施设者,有贪虐为非者,名与实异,行与言远。近吏部勘合,令其考察郡县官吏,己不能正,焉能正人?是以好恶不公,去取多谬。乞令吏部先察布、按二司贤否,分别留黜。然后,可以责令考察属吏。”上是其言,遂有是命。
夏,四月,戊戌,有星孛于东井,长五尺馀。
己酉,遣兵部侍郎柴车经理山西屯田。时巡按御史张勖言:“大同地虽寒,平原旷野,种粟麦有收。其地多为官军所据,民无地可种,日以贫困。请遣官往视,占多者分与军民便。”从之,故有是命。
是月,户部尚书郭敦卒。
溧阳妖人钱成诈言子死复生,云见李老君谓其有福,可图大事,遂聚众谋叛,有司捕之不获。襄城伯李隆以闻,上曰:“道家贵清净,绝嗜欲。后来小人诈言祸福,以诳惑愚民,谓不忠不孝,诵经皆可免罪。愚民无知,倾心向之。是以奸人多托以举事,前代祸乱,不可悉举。今此辈又欲为张角耶?”敕隆发兵捕之。至是,悉就获,械成至,斩诸市。
五月,丁卯,交阯黎利遣使谢罪,复以前谕访陈氏、归军民二事饰词对,仍进头目、耆老秦为利乞封,上乃许之。六月,己亥,遣礼部右侍郎章敞、右通政徐琦赍敕印,命利权署安南国事。
是月,浑河溢决徐家等口,顺天、保定、真定、河间二十九州县俱水。又河决开封,没八县。
秋,七月,己巳,录囚。
壬午,遣锦衣指挥赍敕论朵颜等三卫,许其来朝及往来市易。初。上即位,三卫掠永平、山海间,上将亲讨之。三卫头目悉谢罪入贡。至是,仍抚纳之如初。
是月,上幸大学士杨士奇第。〈【考异】《明史·本纪》不载。事见《本传》。《三编》系之是年七月目中,所记与《吾学编》、《宪章录》同。今据之。〉时,上好微行。一日,漏下十二刻,从四骑至士奇宅。士奇仓皇出迎,顿首曰:“陛下奈何以宗庿社稷之身自轻?”上曰:“朕欲与卿一言,故来耳。”越日,遣中官问士奇微行有何不可。对曰:“陛下尊居九重,岂能遍洽幽隐?万一冤夫怨卒,窥间窃发,诚不可不虑。”后旬馀,获二盗有异谋,上召士奇告之曰:“今而后,知卿之爱朕也。”
八月,赵王高燧薨。高燧自上禽高煦后,宥其罪。自是稍敛戢,遂以善终,谥曰简。
九月,荧惑犯南斗。〈【考异】据《明史·天文志》在是月。《吾学编》、《宪章录》同。今据增。〉
宛平民以地施崇国寺,户部请蠲其税。上曰:“地为小民衣食之资,乃以施僧,又求免税,甚无谓。”令还之民。
冬,十月,甲辰,都督陈怀复讨松潘叛蛮,平之。〈【考异】《明史稿》系之十月庚子。今据《明史·木纪》作甲辰。〉
丙午,上巡近郊。庚戌,还宫。〈【考异】巡近郊及还宫事,《明史·本纪》不载。惟《吾学编》书于是月。“丙午,上巡近郊。庚戌,还官。”《明书》则云“丙午,上巡近郊。五日还。”正庚戌也。疑《本纪》漏脱。今据增。〉
十一月,丙子,始命官军兑运民粮。初,平江伯陈瑄行支运法,军民两便。后以官军多所调遣,仍用民运,而道远数愆期。上即位之四年,命尚画黄福佐瑄经略漕运,因建议复支运法,乃令江西、湖广、浙江民运粮百五十万石于淮安仓。苏、松、甯池、庐安、广德民运粮二百七十四万石于徐州仓。应天、常、镇、淮、扬、凤、太、滁和徐民运粮二百二十万石于临清仓。令官军接运入京、通二仓,民力稍减。至是,瑄复上言:“江南民运粮诸仓,往返几一年,有误农业。若令民兑与附近,卫所官军运载至京,给与路费耗米,则军与民尤为两便,是为兑运。”上命群臣会议。吏部尚书蹇义等上官军兑运民粮则例,其加耗以路之远近为差。每石湖广八斗,江西、浙江七斗,江以南六斗,江以北五斗,民有运至淮安兑军者,止加四斗。如有兑运不尽,仍令民自运赴仓。其不愿兑者,听其自便。自此,兑运与支运参行。而军既加耗,又给轻赍银为洪闸盘拨之费,且得拊载它物,皆乐从事。而民亦多以远运为艰,自是兑运者多而支运者少。
乙酉,中官袁琦等坐赃事觉,分遣御史逮治。
是月,以书戒谕伊王颙焕,并逮其官属长史以下治之。颙焕,太祖第二十五子伊厉王㰘之子也。嗣位后,纵中官扰民,洛阳人苦之。时河南知府李骥稍持以法,遂诬奏骥罪。上廉得其实,谓都御史顾佐曰:“此必王府谗邪小人教之辱骥耳。”遂诛其官属数人而宥骥。
十二月,乙未,诛中官袁琦,并逮其党十馀人,皆弃市。琦自幼侍上,恃恩纵肆,擅遣内官、内侍以采办为名,虐取官民财物。事觉,下锦衣卫狱,籍其家,金宝千万计,服用僭侈非法。上怒,命磔之。先是,上以其党所遣在外者尚多,遣太监刘甯、御史张骏、李灏等分往直隶、福建、湖广、江西、广东、广西、河南、南京、云南等处捕之。时,裴可烈在苏、松诸郡,贪暴尤甚,巡按御史林硕将绳以法,可烈遂诬硕毁诏书,被逮。上询得其实,敕责可烈。方欲治之而琦事适发,遂命械系至京师狱,死。内使马俊公差还京,至良乡闻琦事,自经。有司以闻,上曰:“此正与袁琦同恶害民者。”命僇其尸,枭首于市。又中官唐受以公差南京,纵恣贪酷。事闻,捕至,具服械赴南京,磔枭于市。其它宦党阮巨队、阮诰、武莽、武路、阮可、陈友、赵淮、王贵、杨四保、陈梅等十人,皆下狱论死。寻命都察院榜琦等罪,示天下。〈【考异】《明史·本纪》书袁琦等十一人弃市。《三编质实》据《宣宗实录》载之甚详,盖唐受与阮巨队等,凡十一人。其马俊先自经于良乡,故不在十一人之内。令据《三编》。〉
丁未,大学士金幼孜卒。幼孜历事三朝,眷遇虽隆而自处益谦,简易静默,以功名终。赠少保,谥文靖。
庚戌,遣御史二人巡视甯夏、甘州屯田水利。
春,正月,辛酉朔,日有食之。诏免朝贺,并敕群臣修省。
癸酉,大祀南郊。
是月,赐司礼太监金瑛、范洪免死诏,词极褒美。上既罪琦等,以此示赏罚之公。于是,中官之宠任者如故。〈【考异】赐中官免死诏,事见《明史·宦官传》。《三编》据《实录》系之是年之正月。今从之。〉
二月,甲午,以春和命法司录囚。
丙午,修南京太庿。
是月,上御文华殿,谓大学士杨士奇曰:“恤民诏下,已逾一岁。今更有可恤者乎?”对曰:“前诏减官田租而户部征如故。”上怫然曰:“今当首行之,废格者论如法。”士奇复请抚逃民,察墨吏,举文学武勇之士,令极刑家子孙,皆得仕进。又请命廷臣三品以上及在外二司官,各举所知,备方面郡守之选。上皆从之。
三月,庚申,复下宽恤之诏。辛酉,谕兼户部尚书胡濙曰:“朕以官田赋重,十减其三。乃闻异时,蠲租诏下户部,皆不行。甚至戒约有司,不得以诏书为词。是计臣壅遏膏泽,使不下究也。自今,令在必行,有壅遏者,罪之。”乃出《减租诗》示廷臣。
章敞等自交阯还,黎利遣使赍表及金银器方物,随敞等入贡。以前月至京师,是月遣还。利及使臣皆有赐,然不遽封也。
夏,四月,辛丑,以山西旱,蠲适赋二百四十万石有奇。
壬寅,募商中盐输粟入边。初洪武时,定开中盐法例,召商输粮而给以引盐。始行之于山西,其后各行省、边境,皆仿之。成祖即位,以北京诸卫粮乏,悉停天下中盐,专于京卫、开中。惟云南金齿卫、楚雄府,四川盐井卫、陜西甘州卫,开中如故。数年之后,京卫粮米充羡。会安南用兵,转饷难继。于是,诸所复召商中盐他省边地,亦以次及之。洪熙初,尚书夏原吉以钞法不通,请令有钞之家纳钞给引。上即位,寻罢之。原吉请更定旧则,仍召商纳米北京。至是,户部请推之边境,以十分为率,六分支与纳米京仓者,四分支与辽东、永平、山海、大同、宣府、万全、甘肃纳米者。又以甘肃等处道险远,趋中者少,许寓居官员及军馀有粮之家,皆纳米豆中盐。上以开中旧制,军储、盐法、边计相辅而行。其法至善,故复之。
己酉,增建国子监房舍,诸生有家室者给月粮如南京例。
五月,上御便殿阅《宋史》,谓侍臣曰:“宋有国三百馀年,武事终于不振,何也?”对曰:“宋大祖、太宗以兵定天下,其子孙率流于弱,致武备不饬。”上曰:“宋之君诚失之弱。然其将帅虽才亦不得展,盖为小人所蔽耳。大氐,宋之亡柄,用小人之过也。”
六月,癸卯,录囚。时,御史孙纯、刑部主事王镇以监决重囚,误斩首为凌迟,法司论纯等罪应斩。上宥之,命罚役以赎。既而,谕侍臣曰:“凌迟,本律之文。命斩首者,盖出于朕一时之不忍。纯等依律处之,非故入之比,但不能宣朕德意,故姑以此示薄罚耳。”
癸丑,罢遣中官入番市马。
是月,太原河、汾并溢,堤坏,镇守都司李谦、巡按御史徐杰以便宜修治,然后驰奏。上嘉奖之。
巡按湖广御史朱鉴上言:“洪武间,天下各郡县皆置预备仓,积谷多者万馀石,少亦四、五千石。仓设老人监之,富人守之。遇水旱以贷贫民。今皆废毁,宜遵旧制,俾旱潦有资。”从之。于是,始诏天下府州县修预备仓。
御制官箴,以戒百官。谕曰:“朕抚绥兆民,实赖中外文武群臣,同心同力,兴起治功。远臣既不得数见而人谕之;近臣朝夕相接亦不能数以言谕。因取古人箴儆之义,凡中外诸司各著一篇,使揭之听事,朝夕省阅,庶几有裨。然古之君臣有交儆之道,凡在位之君子有以嘉谟告朕者,尤朕所乐闻也。《箴》凡三十五篇,内自六部九卿以及主事行人,外自布、按二司,各府州县以及儒学。武职,则自都督府以及各都指挥,内外诸卫,各著其职之所宜,以为鉴戒。”
秋,七月,庚辰,御制《豳风图诗》,揭之殿壁。时,上阅内库书画,得元赵孟𫖯所绘《豳风图》,因作诗一章,命儒臣书于图右,谕曰:“此周公、陈公、刘后稷之所由兴以告成王,使知稼穑之艰难,实为万世人君之鉴。朕非爱其图绘之精,欲以此朝夕省览,庶几无忘农事。”寻又制《织妇词》示廷臣,以见蚕事之劳苦。
八月,乙未,论京官三品以上举贤才,吏部、都察院黜方面有司不职者。谕曰:“近惟少傅杨士奇荐举交阯南灵州知州黎恬等,诸臣旷旬积月无一人焉。岩薮窟穴,岂皆虚哉?”先是,上作《招隐猗兰诗》,以示廷臣,意在荐贤,以自辅比。见推举者少,而有司贪暴不职者,亦不闻有所纠劾,故降敕责之。恬以进士授御史,因上章力诋大臣,出为南灵知州。黎利反,恬始北归。至是,以士奇荐入瀚林。士奇尝称恬在内为良御史,在外为良郡守云。
是月,有男子大呼西华门外,语涉诽讪,守门者执至上前,呼仍不已。群臣谓下法司。上曰:“古圣王设诽谤木以来谏者。此人甯可罪邪?”其释之。
改户部尚书黄福为南京户部尚书。时,上于宫中览福奏漕事便宜疏,出以示大学士杨士奇,曰:“福言智虑深远,六卿中无伦比者。”对曰:“福受知太祖,正直明果,一志国家。永乐初,建北京行部,绥辑凋疗。及使交阯总藩宪,具有成绩,诚六卿所不及。然福年七十矣,诸后进少年,高坐公堂理政事。福四朝旧臣,乃朝暮奔走劳悴。殊非国家优老待贤之礼。”上曰:“非卿不闻是言。”士奇又曰:“南京,根本重地。先帝以储宫监国,福老成忠直,缓急可倚。”上曰:“然。”是时,大臣多希旨承顺,福持正不阿,上寖疏福,士奇亦忮之〈【考异】事见《明史·福传》。《七卿表》改南京户部尚书在是年八月。今据之。惟据《福本传》言改南京系扬士奇所请,以均劳逸。而《吾学编》及李贤《天顺日录》则言福以刚直见疏于宣宗。《琐缀录》记其不看剧,不著棋等语。虽不足据,而《吾学编》则直云“诸大臣皆依违承顺,福独持正不阿,故以改南去,然则均劳逸之语,亦士奇希旨奏也。今参《吾学编》书之。〉,寻有是命。
释故城县丞陈铭,使复任。初,上以太监刘甯清谨,命随御史驰赴各省,捕袁琦党,解送京师。甯事毕还,道经故城。铭,素恶内官,闻甯至,不问所由来,辄奋前捽,甯手击之。御史奏丞无状,逮至。上曰:“丞固可罪。然,一时偏于所恶,姑宥之。”仍遣复任。内臣有言:“其酗酒擅击纵,宥之,亦宜罢黜为民。”上曰:“朕既释之。彼当因此改过也。”
九月,庚午,命诸将巡边。
是月,苏州知府况锺奏言:“苏、松、嘉、湖,湖有六,曰:太湖、庞山、阳城、沙湖、昆承、尚湖。永乐间,夏原吉濬导,今复淤,乞遣大臣疏濬。”上命巡抚周忱与钟治之,并计其所用工役以闻。
是秋,免两畿及嘉兴、湖州水灾税粮。
上以江南岁稔,诏令诸府县出官钞平籴,以备振贷。时,苏州官钞所籴得米二十九万石。故时,公侯禄米、军官月俸,皆支于南户部。苏、松民转输南京者,石费六斗。巡抚周忱奏:“令就各府支给,与船价米一斗。所馀五斗,通计米四十万有奇,并官籴米,共得七十馀万石。”与钟悉心计议。会修仓诏下,乃合所馀所籴,置仓贮之,名曰“济农”。振贷之外,岁有馀羡,以代民间杂办及逋租,皆依时借给,约以秋成抵还。是时,宽恤备豫之诏屡下,有司率视为具文,其以实心行实政者,惟忱与锺二人。终忱在任江南数大郡,小民不知凶荒两税,未尝通负云。
冬,十月,八百大甸宣慰司刁之雅遣使来贡方物。因奏:“波勒土酋常纠土雅之兵入境侵掠,乞发兵讨之。”上曰:“八百大甸去云南五千馀里。波勒、土雅,皆未尝归化,此等荒服之地,岂宜劳中国为远人役。”不许,止降敕抚谕而己。
十一月,辛酉,召督漕平江伯陈瑄,巡抚侍郎赵新等岁终至京师,会议粮赋利弊。时,瑄等方奏行兑运法。上以户部所定则例,恐有利于军,而不便于民者,故令议之。
十二月,修祖陵、孝陵。
是岁,巡抚南畿工部侍郎周忱、苏州知府况锺奏减苏州官田租七十二万馀石。初,太祖籍苏、松、嘉、湖官田赋额。而四府之粮,皆以积重逋赋独多,苏赋又比它府独重。核计官民田租共二百七十七万石,而官田之租乃至二百六十二万石,民不能堪。上即位,屡下诏减之。去年二月,用杨士奇言,诏:“旧额亩一斗至四斗者,各减十之二,四斗一升至一石以上者,减十之三。著为令。”其年九月,特擢忱巡抚江南,命总督税粮。时,锺守苏州,奏:“所属昆山诸县民以死、徙、从军除籍者,凡三万三千四百馀户。所遗官田二千九百八十馀顷,应减税十四万九千馀石。其它官田没海者,赋额犹存,宜悉除之。臣所领七县秋粮二百七十馀万石,民粮止十五万三千馀石,其他悉为官田。有亩征至三石者,轻重不均如此。”又请属县四年逋赋,凡七百六十馀万石,量折以钞,皆为部议所格。会忱至,与锺曲算,累月奏减七十二万馀之钜数,民困获甦。
春,正月,丁卯,大祀南郊。
己巳,上元节张灯西苑。上奉皇太后往观,皇后、皇太子咸侍,称觞上寿,并敕文武诸臣及四夷朝贡之使,皆得往观。大学士杨士奇撰圣德诗十章以献。诸学士儒臣皆有奏御之作。
陈建曰:“大臣以陈善格君,匡国甯民为职,不以阿谀媚悦为恭。杨文贞前讥蹇义,谓:‘不当言天下太平’及劝上微行,以取媚似矣。今乃因张灯之盛,作太平圣德诗,去蹇何能以寸噫?当时,林长懋、陈祚之囚数年矣。诸公上太平圣德之诗,何如上申救二人之章之为贤耶?宜乎李文达追忆解缙之能为魏徵,而谓诸人之不及。深美黄福之持正不阿,而谓诸人依违承顺之不暇也。”
赐文武群臣游于西苑。时,致仕大学士黄淮以父丧赐葬祭,诣阙谢。会灯节赐宴亦预焉。并诏乘肩舆登万岁山。时以为荣。
是月,天下朝觐官集京师。上问吏部尚书郭琎曰:“前擢任九人为知府,亦有来者不?”琎以何文晖等七人对,乃召入便殿命中,使传旨奖劳,寻赐文渊等宴于廷,以御制《招隐诗》赐之。
二月,壬子,录囚。凡宥免五千馀人。
是月,礼部会试,命致仕大学士黄淮主试。试毕,辞归。饯之太液池,上自制长歌送之,且曰:“朕生日,卿其复来。”
三月,丙辰,赐曹鼐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鼐,初举乡试中乙榜,授代州学正,辞以年少不堪为人师,愿改别职,得泰和典史。时以督所部工匠至京,乞预会试。至是,南宫廷试,遂膺首选。
庚辰,谕卫所优恤军士,并敕内外风宪官察其苛虐者罪之。
是月,初宴新进士于礼部,遂为令。
是春,以两京、河南、山东、山西久旱,灾民乏食,遣使发官仓粮振济。
夏,四月,戊戌,以旱灾诏蠲京省被灾逋租襟课,免今年夏税,赐复一年。军民乏食者,有司验口给官粮。如无官粮,劝有粮大户借贷,俟丰稔按数偿之。敕直隶巡抚、御史在外、按察使理冤狱,减殊死以下,赦军匠在逃者罪,有司各举贤良、方正一人。巡按御史、按察使纠贪酷吏及使臣生事者。
上留意文雅。是月,建广寒、清署二殿,悉置书籍贮之。
五月,丁巳,总兵官都督萧授讨贵州乌罗蛮,平之。初乌罗知府严律己奏:“所属治古、荅意二酋长石各野等聚众劫掠,出没铜仁、平头、瓮桥等处,诱胁蛮贼石鸡娘及筸子坪长官吴毕郎等共为乱,招抚不从。请调官、土军分据要地,且捕且抚。”事闻,诏授及镇巡诸司议。授乃筑二十四堡,环其地守之。而兵力分卒难捍御,贼四出劫掠,杀清浪卫镇抚叶受,势益张。去年,巡按御史陈斌奏言:“生苗之地,不过三百馀里,乞别遣良将督诸军殄灭。”授言:“残苗吴不尔等遁入筸子坪,结生苗龙不登等攻劫湖广五寨。宜令川、湖、贵州接境诸官兵、土军,分路并力攻剿。”上敕谕曰:“遣将调兵,恐暴师日久,转为寇翫。或抚或剿,朕观成功不从中制也。”至是,授果平蛮,奏言:“臣受命统率诸军进攻贼巢,破新郎等寨,前后生禽赋首吴不跳等二百一十二人,斩吴不尔、王老虎等五百九十馀级,皆枭以徇,馀党悉平。还所掠军、民、男、妇九十八口,悉给所亲。获贼妇女、幼弱一千六百馀口,以给从征将士,并械吴不跳等至京师。”上览奏,谓侍臣曰:“蛮苗好乱,自取灭亡。然于朕心不能无恻然也。”授在镇前后二十馀年,威服南荒。
丁卯,总兵官山云讨宜山蛮,平之。先是,云讨平桂林蛮,上斩剿首级之数。上曰:“蛮寇害我良民。辟之,蟊贼害稼,不可不去。然杀之过多,亦所不忍。”赐云敕戒谕之。至是,获贼首苏公夏等,悉散其胁从之馀党。
是月,四川盗起,命副都御史贾谅讨平之。
六月,乙酉,祷雨不应,作《闵旱诗》示群臣。辛丑,诏中外疏决罪囚。
两京、河南、山东、山西等处,自春徂夏,不雨。有司以闻,上复命振之。又以湖广饥免税粮。
是夏,日本国来贡。初,上念四方蕃国皆来朝,独倭人不贡。去年,命中官柴山使琉球,令其王转谕日本,赐之敕。至是,日本国王源义教始遣使来,上报之,赐白金彩币。
秋,七月,壬申,诏免江西税粮。时,江西自六月以后,天雨不止,濒江八府,江水涨溢,漂没民田,溺死男妇无算。
八月,癸巳,汰京师冗官,凡户、兵、工三部、大理、鸿胪、光禄、太仆及顺天府官,共七十七员。
是月,交阯黎利复入贡。上命兵部侍郎徐琦等与其使偕行,谕以顺天保民之道。未几,利卒。利虽受敕命,未得封。然已自帝其国,纪元顺天,建东、西二都,分为十三道。东都在交州府,西都在清华府,皆置百官,设学校,以经义、诗赋二科取士,彬彬有华风焉。
闰月,辛亥,西域贡麒麟。
壬子,有彗星出天仓,长丈许。
戊午,有三星见西北方天门,青、赤、黄各一,大如椀,明朗清润,良久,聚半月形。大学士杨士奇奏:“稽之载籍,云:‘四气和为景星。’又云:‘天子至孝,任贤使能,法令清明,制作合天,四海欢悦,则景星见。’又云:‘德至于天,则景星见于天门。’”于是,礼官胡濙等请表贺。上虽不许,然文臣自士奇以下皆献颂。〈【考异】《明史·本纪》系之闰月戊午。《天文志》亦云:“戊午,景星三见。”证之《通纪》、《纪闻》等书,言“少詹王直进颂,士奇言:‘稽之载籍,当为景星。’于是,自土奇以下,昔献颂。”据此则以为景星者,亦臆度耳。而是年闰八月慧星凡三见,二十四日乃没。今皆据实书之。〉
己巳,慧入贯索,扫七公。
己丑,有黄赤色见东南方,似星非星,如云非云。天文家以为归邪星云。〈【考异】《明史·本纪》不载,具见《天文志》中。李湻风以归邪含誉为瑞星,故明臣之献媚。以此实亦天文家臆度耳。今据书之。〉
己卯,彗量复入天市垣,扫晋星,凡二十有四日而灭。
九月,乙酉,遣官分赴各省录重囚,谕三法司曰:“朕体上帝好生之德,惓惓夙夜,惟刑之恤。今法司所决重囚,凭案牍耳。外间所具,岂能保其无锻炼文致者?人命至重,死者不可复生,其遣廉明官分临各处,同三司、巡按御史及府州县公同详细审实。如情有可矜、狱有可疑及审讯不服者,仍监候具奏。与之辩理,切勿轻率致人冤抑,慎之,慎之。”
己亥,阿噜台部昝卜寇凉州,总兵官刘广击斩之。
是秋,日本国复贡。先是,洪熙时,倭久不贡,而沿海奸民辄为向导,寇掠频闻。自奉敕之后,时复窥伺,性最黠,常载其方物、戎器,出没海滨。得间,则张其戎器而肆侵掠;不得,则陈其方物而称朝贡。自是,遂为东南海滨之患。
冬,十月,平江伯陈瑄卒。十一月,命右军都督佥事王瑜充左副总兵官,督理漕运,填淮安代之。
命内阁、礼部选本科及前两科进士御文华殿亲试之,拔其尤者郑建等二十八人进文渊阁,与修撰马愉、曹鼐等同命詹事王直教之,其优礼给赐一如永乐甲申之例。又命内阁试吏部就选外官六十馀人,录其优者知县孔友谅等七人,以备任用。
十二月,乙亥,谕法司宥京官有过犯者。
是岁,天方、默德那国始来贡。天方者,回回之祖国也,其地在西印度之西。印度者,汉之身毒国,一曰天竺,皆译音之异也。印度,凡五,曰中,曰东、西、南、北。中印度者,佛国也。佛灭度六百年而西印度之耶苏出,是曰天主教。耶苏生后又六百年而西印度之穆罕默德出,是曰天方教。穆罕默德生于默加〈今《四洲志》作麦加,在利未亚洲界,即今所称小西洋。〉,行教于天方,而葬于默德那。又自纪其最初之祖曰阿丹,为肇生人类之始,故其国总名天方,而阿丹、默德那则其所分之国,皆奉回教者也。先是,上遣郑和七使西洋,行至古里国,始知天方在其西南。会古里遣人往天方和,因遣人赍货物附其舟偕行。往返经岁,市奇珍异宝及麒麟、狮子归。于是,天方、默德那等随朝使入贡。上喜,赐赉有加。时,回人居中国者,遍于各省。自元以来,用其历法以参校《授时》。洪武之初,令设科隶钦天监,与《大统》参用。其推算始于隋开皇十四年甲寅,盖穆罕默德辞世之岁也。〈【考异】《明史·本纪》,天方来贡,系之是年之末。《外国传》同,盖天方是年始贡也。《明书》系之七年。今从《明史》。《史》分天方、默德那、阿丹为三国,其实皆回教之国,同部异名耳。〉
春,正月,辛卯,大祀南郊。
户部员外郎罗通奉诏理宣府军饷,奏言:“朝议储饷开平,令每军运米一石。又当以骑士护送,计人马资费率二石七斗,而致一石。今军民多愿输米易盐,请捐旧例五分之二,则人自乐,输饷足而兵不疲。”报:“可。”
二月,庚戌,振凤阳、淮安、扬州、徐州饥。
乙卯,申两京、河南、山东、山西宽恤之令。
是月,南京刑部侍郎段民卒。民以山东参政召还,擢南京户部,逾年,改刑部。上以民廉介端谨,特赐敕,令考察南京百官。是时,以诏书宽恤,凡罪囚自十恶外,并灭一等。有重囚三十馀人,例不得赦,民亦减其罪,后有旨报决,乃复追还,而逃已数人。民自陈状,给事中年富劾民。上知民贤,不问。至是,卒于官,贫不能敛,都御史吴讷裞以衣衾。事间,诏有司为营葬事。
三月,戊寅,文武群臣朝皇太子于文华殿。
甲申,交阯谅山府土官阮世甯、七源州土官阮公庭各帅所部来归。时,黎利已死,三子暗弱。奸臣黎问、黎察等构党仇杀。世甯等请徙居广西龙州等处,总兵官山云以闻,诏听随宜居住,并敕云戒饬边兵,严谨守备。
是月,山云讨思恩叛蛮,平之。时,蛮首覃公砦等累年作乱,云遣都指挥彭义率兵剿捕,斩贼首梁公成、潘通天等,枭之,仍督官军搜捕馀党。捷闻,上赐敕慰劳云,又以庆远郁林苗猺非大创不服,请济师。诏发广东兵千五百人,委都指挥一员赴广西,听云调用。〈【考异】《明史稿》又于三月甲午书:“山云讨平浔柳叛蛮。”证之《明史·云传》,言:“云先后讨平浔柳、桂琳、宜山、思恩诸蛮。见于《纪》者,平柳浔在四年四月,平宜山在八年五月,计思恩在九年三月,与《传》中先后次序合。《明史》删甲午平浔柳蛮事是也。今据《传》增入讨庆远蛮事。〉
以王骥为兵部尚书。骥以侍郎屡署兵部事。至是,实授。
夏,四月,己未,徐琦自安南还。黎利子麟遣使来告其父之丧,诏麟权署安南国事。利僭位六年,私谥太祖。子麟一名龙。自是,其君长皆有二名,以一名奏天朝,仍贡献如常制。上命侍郎章敞、行人侯琎赉敕往复,遣行人郭赍、朱弼赐吊祭。
戊辰,录囚。
五月,壬午,诏瘗暴骸。
六月,甲子,雷震大祀坛外西门兽物。〈【考异】《明史·本纪》不载。《吾学编》系之是月。《五行志》乃是月甲子也。今据书之。〉
是月,山西霍州学正曹端卒。端,字正夫,河南渑池人。以永乐戊子举于乡,明年登乙榜第一,授霍州学正,历九年,丁忧庐墓,终丧起复补蒲州。会洪熙元年考绩两学,诸生皆请复任,而霍州章先上,遂许之。至是,以朔之明日卒于霍。诸弟子号哭,一州人为之罢市。端自少笃志正学,见元儒谢应芳《辨惑编》,悦而好之,故于轮回、祸福、巫觋、风水、时日世俗通行之说,毅然不为所动。父为善于乡而勤行佛、老之善,信其所谓因果报应者,端乃为《夜行烛》一书进之,谓:“佛氏以空为性,非天命之性。老氏以虚为道,非率性之道。”父欣然从之。为诸生上书邑宰,请毁淫祠百馀,为设里社、里谷坛,使民祈报。年荒劝振,存活甚众。其任霍州学正,前后凡十六载,修明圣学,诸生服从其教,即一州之人皆化之,耻争讼。知府郭晟问为政,答曰:“其公廉乎?公则民不敢谩,廉则吏不敢欺。”晟拜受。州有樵者,拾金钗以还其主,人以为异。樵曰:“第不欲愧曹先生耳。”有高文质者往观剧,中道而返,曰:“此行岂可使曹先生知也。”其学以力,行为主。守之甚确,一事不容假借,盖立基于敬,体验于无欲,而归宿于心性。尝曰:“欲至乎圣人之道,须从太极上立根脚。”又曰:“天下无性外之物。性即理也,理之别名曰太极,曰至诚,曰至善,曰大德,曰大中,名不同而道则一。”初,伊、洛之学自河南许衡、洛阳、姚枢倡道于北,北方之学者翕然宗之。元亡历鼎革三十馀载,而端起崤、渑间,倡明绝学,论者推为一朝理学之冠。尝作《川月交映图》以拟大极,学者称月川先生。〈【考异】曹端之卒,证之《儒林传》在是年。《纪闻》系之七月,《宪章录》系之九月。按南雷明儒学案言先生卒于六月朔之二日,此必据其门人所记。今改系之六月下。〉
秋,七月,两京、山西、山东、河南诺州县蝗蝻覆地尺许,伤禾稼,有司以闻。甲申,分遣给事中御史督捕之。
八月,庚戌,振湖广饥。
甲子,敕两京、湖广、江西、河南巡抚官及三司巡按御史行视灾伤,蠲秋粮十之四。乙丑,罢工部诸采办。
己巳,卫喇特顺甯王托懽攻杀阿噜台来告捷。初,阿噜台驻牧塞下,为故元之后托克托布哈〈旧作脱脱不花〉所袭,妻子死,孳畜略尽,独与其子硕尼堪等徙居穆纳山〈“穆”旧作“母”〉。至是,托懽复袭阿噜台,并其子硕尼堪皆杀之,遣使来献捷,且请献传国玺。上赐敕曰:“王能克复世仇,甚善。至玉玺传世久,近殊不在。此王得之,王自用之,可也。”仍赐纻丝五十表里遣之。
是月,甯国长公主薨。主,梅殷妻也。初文皇举兵,主贻冒责以大义,不答。及至淮北,贻主书命迁居太平门外,勿罹兵祸,主亦不答。然文皇故推重主,及殷之死,恩礼尤厚云。
晋杨溥礼部尚书兼学士,直内阁。〈【考异】溥进尚书,见《宰辅表》在九年八月。《本纪》不书,以其直内阁如故也。诸书以溥自四年丁忧起复,并未入阁故。九年进尚书但兼学士而已,十年始入内阁。《原修三编》据之,后修则仍据《明史》纪传删去十年入内阁之文。今从之。〉
九月,谕曰:“天下虽安,不忘武备。今穑事既成,朕将亲帅六师行边塞,饬武备。”命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等扈从。癸未,车驾发京师。乙酉,度居庸关。丙戌,猎于岔道。
乙未,阿噜台子谔博尔济延〈旧作阿卜只俺〉请纳款内附。上以其丧败无依,怜而抚之。
丁酉,车驾至洗马林,诸将言卫喇特猎所去此不远,袭之必大克。上以问杨荣。对曰:“陛下屡遣人招谕,令其近边猎牧,故感恩而来。若击之,是前敕诱之矣。且彼闻上至,必先遁,虽击何益,徒失戎心。”上曰:“然。”乃谕诸将曰:“朕此来饬边备耳,非为捕寇也。”己亥,大猎。庚子,车驾发洗马林。
冬,十月,丙午,还宫。
丙辰,总兵官方政、参将蒋贵讨四川松潘叛蛮,平之。初,总兵陈怀填松潘,讨平诸蛮,寻为御史及按察使所劾,谓怀日荒于酒,不饬边备,且僭侈逾分。上怒,召怀还,遂以政代,贵副之。至是,诸蛮复叛,政谕以祸福,皆听命。惟任昌等寨梗化,政等分道进剿,以次平三十馀寨,撞。捷闻,进政都督同知。
甲子,罢陕西市马。
丁卯,以两京、浙江、湖广、江西饥,发应运南京仓米及临清仓米振之。
十一月,戊戌,停刑。
庚子,免四川被灾税粮。时四川奏旱涝不一,所种无收。命户部分别蠲其租。
十二月,命监察御史巡视各仓。时,大学士杨士奇言:“南方运粮至京,人力甚艰,而仓廪无关防,奸人盗窃,动辄千万。前者就执,后者复继,恬无警畏。请命风宪官关防巡察。”从之。自是,御史巡言一年一代,著为令。
是月,甲子,上不豫,命卫王瞻埏摄享太庿。
春,正月,癸酉朔,上以疾不视朝,命群臣朝皇太子于文华殿。甲戌,大渐。罢采买、营造诸使。乙亥,帝崩于乾清宫,年三十有八。遗诏国家重务白皇太后。帝幼为文皇所钟爱,及既冠,立为皇太孙,巡幸征讨皆从。仁宗在东宫,以谗故失爱于文皇。其危而复安,太孙盖有力焉。即位以后,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安乐,岁不能灾。自开国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焉。
壬午,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诏以明年为正统元年。时上方九龄,外廷传言太后取金符入内,欲召立襄王。大学士杨士奇、杨荣率百官入临,请见太子。太后即至乾清官,携上泣曰:“此新天子也。”士奇等伏谒呼万岁。于是,浮议始息。
丁亥,吏部尚书蹇义卒。先是,义以新君即位,告祭斋宿得疾。上遣医往视问所欲言。对曰:“陛下初嗣大宝,望敬守祖宗成宪,始终不渝耳。”遂卒,年七十三。义历事五朝,质直宽和,善处僚友间,未尝一语伤物。杨士奇常言:“张咏之不饰玩好,傅尧俞之遇人以诚,范景仁之不设城府,义盖兼之。”仁宣之间,政在三杨,义虽掌铨衡,辄依违其间,无所匡拂。时亦以此少之卒,赠太师,谥忠定。
庚寅,罢十三布政司镇守中官。惟南京守备、诸边镇守及徐州临清收粮、淮浙巡盐者如故。
丁酉,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章皇帝,庿号宣宗。
辛丑,晋户部尚书黄福少保,参赞南京机务。留都文臣参机务自福始。
二月,戊申,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庚戌,尊皇后为皇太后。时,左右有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者,太后曰:“毋坏我祖宗法第。”罢一切不急务,斥官中玩好之物。时时勖皇帝向学而已。朝廷大政群臣白太皇太后,悉令送内阁,侯杨士奇等议决,然后行。太后兄彭城伯㫤、都督昇,惟令朝朔望,毋得与闻国事。时杨土奇等荐昇贤,宜加委任,太后不许。
辛亥,封弟祁钰为郕王。
甲寅,罢诸司冗费。
是月,封平阳王美圭为晋王。晋自济熿废后不立王者,已八年。至是,始以美圭绍封。
释前懋林知州林长懋、御史陈祚、主事郭循于狱,复其官。〈【考异】诸书皆在二月。《三编》书之九月,盖据其复官之月分也。今牵连记之,并据《明史》列传增入林长懋。〉
三月,戊寅,放教坊司乐工三千八百馀人。辛巳,罢山陵夫役万七千人。
丙申,谕三法司死罪临决必三覆奏,然后加刑。
是月,江西乐安大盗曾子良等作乱,据大盘山,众至三万,诏都督佥事彭森讨之。时,陈本深为吉安知府,与森设伏,大破之。斩子良,馀众溃散。本深治吉安,政举大纲,不屑苛细,大猾既歼,府中无事。晨起鼓升堂,史无所白,辄鼓而休。间有所讼,呼至榻前,析其曲直,遣之。亦不授状,有抑不伸者,虽三尺童子,皆得往白。久之,人耻争讼,无告讦者。
夏,四月,丁卯,以久旱考察天下布、按二司及府州县官。
戊辰,畿南、山东、河南蝗,遣给事中、御史督捕之。
五月,庚辰,录囚。
壬午,户部言浙江、苏、松荒田及旧额官田减除税粮二百七十七万馀石,请加覆核。谕曰:“减除税粮以苏民困也。”又令核实,必增额为民患,不许。
是月,大学士杨士奇等上言:“去年十月奉先皇帝谕:‘明年春煖,东官出学讲读,宜慎选贤良端谨之士以为辅导。’今遗言犹在耳。皇上冲龄,此为第一重事,伏望山陵,毕日早开经筵,以进圣学。”太皇太后嘉纳之。
诏自今初任者,不得除风宪官。
六月,丁未,令天下瘗暴骸。
辛酉,葬章皇帝于景陵。〈【考异】诸书多作是月戊申。今据《明史·本纪》。证之《甲子会纪》所载,月日亦同。〉
秋,七月,丙子,蠲山西夏税之半。
丁亥,太白经天。〈【考异】《明史·天文志》是月丁亥,太白昼见。《三编》则云:“太白经天”。今据之。-〉
是月,进刑部侍郎魏源为本部尚书。
八月,丙午,诏减光录寺陕夫四千七百馀人。
是月,以甯阳侯陈懋为平羌将军,填甘肃。上初践阼,以懋勋旧,命偕英国公张辅参议朝政。至是,以边警出之。
九月,庚寅,龙州宣抚司以瑞麦献,有一茎六穗七穗者。诏曰:“今四方旱蝗相望。一方称瑞,如天下饥民何?自今有若此类者,毋进献。”
壬辰,诏督漕总兵及诸巡抚官:“岁以八月至京师会廷臣议漕连事,宜著为令。
是月,诏修《宣宗实录》。命英国公张辅为监修官,大学士杨士奇等为总裁。
以王振为司礼监。振,少选入内书堂。侍上于东宫,为局郎。狡黠得上欢,遂越金英等数人任之。时,辅臣方议开经筵,而振乃导上阅武将台,集京营及诸卫武职试骑射,殿最之。有纪广者,尝以卫卒守居庸。得事振,大见亲昵,遂奏广第一,超擢都督佥事。自此,招权纳赂,诸大臣自土奇以下皆依违莫能制。
冬,十月,壬寅,遣使谕鞑靼阿尔台〈旧作阿台〉、多尔济巴勒〈旧作朵儿只伯〉。先是,阿噜台死,其故所立王子阿尔台及所部多尔济巴勒等,复为托克托布哈所窘窜,居鄂齐讷路。外为纳款,而数入甘、凉为寇。甘肃守臣以闻,上犹欲招抚之,故有是谕。
辛亥,诏天下卫所皆立学。
十一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壬子,阿尔台、多尔济巴勒犯凉州之镇番卫,将军陈懋御之,于平川败之,追至苏武山遂还。时,上命兵部左侍郎柴车协赞甘肃军务,兵部右侍郎徐晞巡抚甘肃,儆边备也。
是岁,广西总兵官山云讨大藤峡贼,平之。先是,云奏请济师剿除庆远、懋林叛蛮。朝廷遣广东都指挥田真帅兵助之。会浔州等处蛮寇劫掠良民。云遣真率兵御之于大藤峡,前后斩首九十六级归,所掠男妇二百三十人。云在镇,先后大战十馀,斩首万二千二百六十,降贼酋三百七十,夺还男女二千五百八十,筑城堡十三,铺舍五百,陶砖凿石,增高益厚。自是,猺獞屏迹,居民安堵,论功进都督同知,玺书褒劳。云,谋勇深沈,而端洁不茍取。广西镇帅初至,土官率馈献为故事,帅受之,即为所持。云始至,闻府吏郑牢刚直,召问曰:“馈可受乎?”牢曰:“洁衣被体,一污不可湔也。”云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黩贷,法当死。将军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云曰:“善。”尽却馈献,严驭之。由是土官畏服,调发无敢后者。云所至,询问里老,抚善良,察诬枉,土人皆爱戴之。上即位,云坠马伤股,上遣医驰视,以病请代,优诏不许,进右都督。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