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王正月考 (四库全书本)/全览

春王正月考 全览


  御制书春秋元年春王正月考
  春秋圣人尊王之经也元年春王正月开宗明义之第一也解此者自三传以至后儒其说充栋或致操戈无容置议然识圣人之深意者有㡬乎王道熄而作春秋春秋鲁之旧史也自隐公始则不得不书隐公元年而即继之曰春王正月前史所无有也盖言公之元年乃禀王之春王之正而得是非尊王之义乎且是年也于齐为九年于晋为二年卫郑以下各为其年不可偻指数而总为平王之四十九年于斯时也世人将何以纪其年而知其岁乎是则圣人之书元年春王正月也者其亦有感于斯乎行夏之时圣人之私议不能行于时言春王而不言王春月可改而春不可改亦隐寓夏之时与王之元所谓大一统足以一天下之心而不可任其纷有不能行之叹矣兹为开宗始义乃贯春秋之本未而绝笔于获麟盖圣人之道在万世即圣人之忧在万世是则封建之说不惟不可行于后世知圣人亦未必以为宜然也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王正月考          春秋类提要
  等谨按春王正月考二卷明张以寕撰以寕字志道古田人元泰定丁卯进士官至翰林侍讲学士入明仍故官洪武二年奉使册封安南王还卒于道事迹具明史文苑传史称以宁以春秋致高第故所学尤専春秋多所自得撰胡传辨疑最辩博惟春王正月考未就寓安南逾半岁始卒业今胡传辨疑已佚惟此书存考三王叠更时月并改经书正月系之于王则为周正不待辨正月正岁二名载于周礼两正并用皆王制也左氏发传特曰王周正月则正月建子亦无疑自汉以来亦无异议至唐刘知㡬史通始以春秋为夏正世无信其说者自程子泥于行夏之时一言盛名之下羽翼者众胡安国遂实以夏时冠周月之说程端学作春秋或问更坚持门户以梅赜伪书为据而支离蔓引以证之愈辨而愈滋颠倒夫左氏失之诬其间偶尔失真或亦间有至于本朝正朔则妇人孺子皆知之不应左氏误记即如程子之说以左氏为秦人亦不应距周末仅数十年即不知前代正朔也异说纷纷殆不可解以宁独徴引五经参以史汉著为一书决数百载之疑案可谓卓识至于当时帝王之后许用先代正朔故宋用商正见于长葛之传诸侯之国亦或用夏正故传载晋事与经皆有两月之差古书所记时有参互后儒执为论端者盖由于此以宁尚未及抉其本原又伊训秦誓诸篇皆出古文本不足据以宁尚未及明其伪托而周礼正岁正月之兼用仅载郑注数语亦未分析畅言之以祛疑似于辨证尚为未密然大纲既得则细目之少疏亦不足以病焉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春王正月考序
  道学至宋氏而上接孔孟之传何传尔其世异其理同也儒先依经而言理有功于经甚大也而独于春秋之书春王正月未能无疑之也何疑尔曰夏正得天百王所同也是以有冬不可为春之疑也曰夫子尝以行夏之时告颜子也是以有夏时冠周月之疑也曰自汉武帝之用夏时首寅月逮于今莫之能改也是以传书者有改正朔不改月数之疑而又有春秋用夏之时夏之月之疑也疑愈甚则说愈多而莫之能一也以宁蚤学是经以叨一第亦尝有疑于此而未能决也间读鲁论夫子之言行夏之时若恍然而有省也因之历稽经史传记及古注疏之说同也乃知春王正月之春为周之时由汉逮唐诸儒举无异说也而刘向周春夏冬之说陈宠天以为正周以为春之说最其著明者也而犹未敢自信也比观子朱子语录晩年之三说亦同也其门人张氏集传之说又同也于是涣然冰释而无疑也窃尝欲笔于书而夺于世故未遑也兹因忝使安南假馆俟命之暇始克会萃而成编也本之于孔孟朱子徴之于经史而下而汉儒之说为多以其去古未远有据而足徴朱子之著书多因其说也若易诗书之用夏建寅之月以为说则朱子于孟子之集注既主改月之说而于此未及更定之也今亦窃取朱子之义求朱子未尽之意以成朱子未竟之说次于春秋经传之后以尊经也仍辨群疑悉具于右非以宁之敢为私言也尚其与我同志之君子恕其狂僭之罪而是正之也洪武三年春三月三日晋安后学张以宁序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春王正月考
  明 张以宁 撰
  论语
  子曰行夏之时
  子朱子集注曰三代迭用三正天开于子周以子为天正地辟于丑商以丑为地正人生于寅夏以寅为人正而时以作事则岁月当以人为纪故孔子尝曰吾得夏时焉说者以为夏小正之属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而于此又以告颜子也
  愚按字义春夏秋冬谓之四时月行毎迟于日积三十日而与日会谓之一月二者固不同也夫子明言行夏之时有夏之时则有商周之时可知夏以建寅之月为春为正则商周以建丑建子之月为春为正可知不言月者月系于时举时以该月也圣人之言简而奥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者如此子朱子谓岁月当以人事为纪又谓取其时之正曰月曰时已具此意至汉刘向曰周春夏冬也说具引春秋传陈宠曰天以子为正周以为春全文见引后汉书陈宠传则甚明白矣













  孟子
  梁惠王上七八月之闲旱
  子朱子集注曰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
  离娄下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
  子朱子集注曰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从赵岐注前亦同
  愚按子朱子之说至矣孟子于战国之世犹用周正朔也
  子朱子语录曰据周礼有正岁正月则周实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谓行夏之时只是为他不顺故欲改从建寅又曰夫子周之臣子决不改周正朔又荅吴晦叔书曰春秋是鲁史合用时王之月
  愚按前语明春王正月之春为周之春也后语明春王正月之正为周之月也皆朱子晩年之定论也朱子说见语录俞氏皋集传李氏廉会通李氏玨夏时序引之
  张氏集传曰此所谓春乃建子月冬至阳气萌生在三统为天统盖天统以气为主故月之建子即以为春而丑寅之气皆天之所以生刘歆曰三统者天施地化人事之纪天施周正也地化商正也人事之纪夏正也愚按张氏名洽字主一临江人子朱子之门人高弟弟子也曰月之建子即以为春于朱子周元改作春正月之说必有所授之也
  总论曰自古帝王之兴受命改正正朔各异时亦不同夫子于鲁论言夏时通乎夏时之说则后之冬不可以为春之疑可释矣故首之以夫子之言孟子于七篇言周月依乎周月之说则后之改正朔不改月数之疑亦可释矣故次之以孟子之言朱子孔孟正学也张氏朱子门人也故又次之以朱子而以张氏附焉大圣大贤之说定则春秋之开卷第一义明矣春秋之三传三传之注䟽皆同故以春秋经传注䟽及汉儒之引春秋为说者又次之传记子史亦同而刘向陈宠之说甚莹足以发明春秋之旨故引所载子思之言及礼记汉史记前汉书律历志后汉书陈宠传备述于其后朱子于孟子集注主周月之说则既有定论而无疑矣然于易之本义兼存夏正周正之二者于诗之集传犹用夏正而其门人于书之集传亦然盖以朱子之平生精力尽在四书于易于诗有未暇于更定而归一于书则以属之蔡氏而蔡氏未闻其师晩年之说故今因朱子之说更定而补之以次于春秋经传之后列于传记子史之前以尊经也若夫近代众说之不齐则亦因朱子之说悉辨其疑以次于其最后而自叙其躁狂逾僭之不韪以终是编云
  又曰夏以建寅为春为正人纪也百王所同之善政周以建子为春为正天施也一王所用之权制故夫子欲用夏时而汉以后行之至今也是编也非敢重周时违圣言也诚不忍圣人作春秋以周臣子用周正朔本无疑而蒙后世之疑故释其疑以尊圣经也凡虞夏之书用夏时七月之诗言公刘用夏时者皆不录以为证是编为考周之春王正月作也孟子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说见七八月之间旱章此无注亦不录












  春秋
  隐公元年春王正月
  左氏传曰王周正月杜预注周正建子正月子月也传序又曰所用之历即周正也胡氏传曰周人以建子为正月则十一月是也张氏说见前
  隐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
  左氏传书时失也
  公羊传震电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不时也大雨雪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俶甚也何休注月令二月雷乃发声榖梁传八日之间再有大变阴阳错行故谨而日之胡氏传震电者阳精之发雨雪者阴气之凝周三月夏之正月雷未可以出电未可以见而大震电阳失节也雷已出电已见则雪不当复降而大雨雪此阴气纵也锺巫之难萌矣
  汉书五行志刘向以为三月今正月也当雨水雪杂雨雷电未可以发也既已发也则雪不当复降皆失节故谓之异以公子翚之祸当之
  愚按三传皆以为不时为变异也汉刘向之说明白故胡氏从之此周正也
  桓公四年春正月公狩于郎
  左氏传书时礼也杜注冬猎曰狩周之春夏之冬也田狩皆夏时也
  公羊传冬曰狩常事不书此何以书讥远也
  胡氏从公羊传
  愚按周春正月夏冬十一月也冬曰狩不以不时书以讥远书也
  六年秋八月壬午大阅
  胡氏传曰周礼中冬教大阅书八月不时
  愚按周八月夏六月也故曰不时
  八年春正月己卯烝
  左氏传曰闭蛰而烝注闭蛰建亥之月此夏之仲月非为过而书为下五月复烝见渎也
  胡氏曰非以不时为再烝见渎书也
  愚按周正月夏十一月也故不以不时书赵匡曰四时之祭皆夏时
  夏五月丁丑烝
  榖梁曰烝冬祭也春夏兴之黩祀也志不敬也愚按周五月夏三月也传夏字衍文也榖梁皆夏时此误也
  八年冬十月雨雪
  公羊曰记异也注今八月未当雨雪此阴气太盛兵象也
  愚按汉书五行志刘向曰周冬夏秋周十月今八月也
  十四年春正月无冰
  公羊曰记异也注周正月夏十一月法当坚冰无冰温也此夫人淫泆阴而阳行之所致榖梁曰时燠也
  胡氏曰今仲冬之月燠而无冰则政治纵弛不明之所致也
  愚按汉五行志刘向以为周春夏冬也
  秋八月御廪灾乙亥尝
  公羊曰讥尝也注当废一时祭以奉天灾也周八月非孟秋本不时不以不时书者本不当尝也
  胡氏曰春秋用周月以八月尝不时也
  愚按周八月夏六月也故曰不时周正也
  庄公七年秋大水无麦苖
  左氏曰不害嘉榖也注今五月周之秋平地水出漂杀熟麦及五稼苗黍稷尚可更种故曰不害
  愚按周七月也周季秋夏孟秋也孟秋凉风至白露降见月令少阴用事杀气至也律为夷则阴气夷伤物也见律历志是月登榖而五种皆不殖矣左氏谓不害嘉榖杜注谓黍稷尚可更种皆非也縁麦苗之并书杜氏遂以为五月水出漂杀熟麦也考于二十八年书冬大无麦禾则于义不通矣盖麦为五榖之一续食之最重者故书麦苗麦禾以该五榖也书无麦苗于秋见五稼之皆无志大水为灾也书大无麦禾于冬见五榖之大无志仓廪俱竭也则秋为周七月明矣
  十七年冬多麋
  左氏注䴢多则害五稼故以灾书
  愚按周之冬夏之秋也故麋多则稼害
  十八年秋有𧌒
  愚按汉五行志以为𧌒盛暑所生非自越来盛暑夏六月周八月也六月而生七月见异而书
  二十八年冬大无麦禾
  公羊传注书于冬五榖毕入计食不足然后书
  愚按冬周十月也豳风十月纳禾稼故传曰五榖毕入计食不足
  僖公十年冬大雨雪雪公羊作雹
  公羊曰记异也
  愚按周十月也孟冬水始冰地始冻书大雨雪寒甚过度也
  三十三年十有二月陨霜不杀草李梅实
  左氏传注书时失也周十二月今十月霜当微而重重而不能杀所以为灾
  公羊传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不时也注周之十二月夏十月也愚按汉书五行志刘向曰周十二月今十月君诛不行舒缓之应
  襄公二十八年春无冰
  左氏传注前年再失闰故置两闰以应天正故言此年正月建子以无冰为灾而书愚按周之春夏之冬也杜氏明以建子为春矣不书正月疑脱文也
  定公元年冬十月陨霜杀菽
  公羊传曰记异也注周十月夏八月微霜用事未可杀也
  愚按此周正也杀菽举重也未可杀而杀故以为异也汉五行志刘向以为周十月今八月也
  哀公十二年冬十有二月螽
  左氏传注是岁失不置闰十二月即今九月九月初尚温故有螽仲尼曰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愚按汉五行志刘歆曰周十二月夏十月也火星既伏蛰虫皆毕天之见异也
  成十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左氏䟽曰正月今之仲冬时犹有雨未是盛寒雨下著树为冰记寒甚过节度榖梁传曰志异也注木介甲胄兵之象此说为是左氏䟽非也故不引为证附著于后又按春秋无事必书首时首月以周正月为春则周之夏四月夏之春二月夏者假大而物盛也周之秋七月夏之夏五月秋者一阴生而揪敛也周之冬十月夏之秋八月冬者藏而岁终也义见汉书律历志固亦可通而终未尽善故夫子欲行夏之时也亦附著于后云




  左氏传
  隐公三年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注温周邑周之四月今之二月也麦尚未熟言取温之麦盖帅师芟蹂之也秋今之五六七月也禾亦未熟复帅师芟蹂成周洛阳之禾
  僖公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注周正月今之十一月盖十一月之一日冬至也
  愚按周之春夏之冬也至日在周正月书日南至不书冬至周十一月非冬也
  僖公五年晋侯围上阳卜偃曰克之童谣云丙之晨龙尾伏辰尾星也均服振振取虢之旗鹑之贲贲鹑火星天策焞焞傅说星火中成军虢公其奔其九月十月之交乎十月朔丙子旦注周十二月一日日在丙子旦朔旦也日在尾月在䇿鹑火中必此时也冬十二月丙子朔注以星验推之乃夏之九月十月晦朔交会之时夏之十月周十二月也晋师灭虢虢公丑奔周
  愚按汉书五行志以为周十二月夏十月也言天者以夏正详见后辨
  僖公十五年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曰岁云秋矣注周九月夏之七月孟秋也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注艮为山在外象晋巽为风在内象秦占时属秋风吹落山木之实秦为主故曰我落其实
  愚按周九月夏七月周正也
  襄公三十年三月癸未悼夫人食舆人之城杞者綘县人与于食曰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四百四十五甲子矣注所称正月得夏一月甲子也其季于今注其末至今日三之一也自甲子甲戌至癸未凡二十日故为三分六甲之一也师旷曰七十三年矣士文伯曰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也注此说四百四十五甲子其季于今三之一也之日始四百四十五甲子合得二万六千七百日以其未三分六甲之一故少四十日实得二万六千六百六十日也愚按绛人所历七十三年二万六千六百六旬之数正当是年夏正正月之癸未今传书在三月则周之三月夏之正月也详见后辨
  昭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申丰曰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注谓夏十一月日在虚危西陆朝觌而出之注谓奎娄昴毕乃西方之星春分之中奎星朝见东方夏三月周五月日在昴毕出冰而用之
  愚按夏三月周五月周正也
  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平子御之唯正月朔于是乎有伐鼓用币太史曰在此月也注正月谓建巳正阳之月也于周为六月于夏为四月平子以为六月非正月故太史荅言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日过春分而未夏至当夏四月是谓孟夏注言此六月当夏家之四月是谓孟夏之月
  愚按亦周正也
  昭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传曰西及汉梓慎曰火出于夏为三月注建辰月于商为四月注亦建辰月于周为五月注亦建辰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月五月之交其宋卫陈郑乎案后汉注夏之八月辰星见在天汉而今孛星出辰西光芒东及天汉故曰今除于火注今彗出所除于大火大辰之星
  愚按传称八月而经书冬周之冬夏之秋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而梓慎之言改月明矣
  十八年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传曰夏五月火始昏见注大火心星建辰之月始昏见丙子风云云戊寅风甚壬午火甚愚按大火昏见夏之三月也今经书五月周五月夏三月也周正也
  昭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将水注谓阴胜阳故曰将水昭子曰旱也日过分注五月建辰故曰已过春分之节而阳犹不克克必甚注阳气盛时犹不胜阴阳气久郁及其胜阴必将猥出能无旱乎阳不克莫注莫然不动将积聚也必将积聚而为灾
  愚按亦周正也
  昭三十一年十有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史墨曰吴其入郢乎日月在辰尾注辰尾龙尾也周十二月今之十月日月合朔于辰尾而食
  愚按亦周正也
  桓公五年秋大雩
  左氏传曰书不时也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
  愚按春秋凡书秋者周九月夏七月也七月雩不时大雩于上帝用盛乐又僭礼故书无庸言也然其言启蛰而郊何也盖左氏所言者郊以祈农事雩以祈雨泽尝烝以秋冬报皆农事也而孟春以祈糓于上帝故亦谓之郊考于礼记一岁有数郊惟冬至礼天神于圜丘乃正为天子之郊礼记明言成王赐鲁公祀周公以天子之礼是以鲁君孟春乘大辂载弧韣旗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礼也则是冬至圜丘之郊也况春秋书鲁郊继以犹三望三望者祀山川也则是鲁郊非祈榖之郊明矣
  襄公九年春宋灾
  左氏传士弱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内火咮为鹑火南方柳星也心为大火东方苍龙星也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
  愚按春秋凡书春周三月夏正月也左传曰龙见而雩谓夏九月苍龙角亢之星晨见东方火见而致用谓心星次角亢而晨见也月令曰季冬之月旦氐中氐亦大火之次故昭三年晋张趯曰火中而寒暑退杜氏注曰心星以季冬旦中而寒退宋商后也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士弱特言其理如此耳初未尝言此为火出建辰之月也夫大火有春冬晨见旦见之不同此乃大火旦见于去年夏之十二月既一月而灾应之也以天道言之则昭十年三月郑铸刑书晋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灾乎六月而郑果灾既三月而后应也昭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火之次至十八年夏五月宋卫陈郑灾既七月而灾始应天道远也以人事言之则宋乐喜为火备如彻小屋涂大屋备水器表火道具正徒纳郊保庀官司庀刑器出车马庀武守儆宫敬享用马于四墉祀盘庚于西门外之类非一朝夕仓卒可为也则此春为周之十二月夏之正月明矣
  昭公九年夏四月陈灾
  左氏传禆灶曰陈水之属也火水妃也今火出而火陈五年陈将复封
  愚按周四月夏二月也禆灶言火出而火陈者乃大火旦见于去年夏十二月至是更二月而灾应也经传言火出而灾者四郑灾者火出建辰之月宋陈灾者火见于建丑之月宋卫陈郑灾者冬孛于大火之次非专言火出建辰之月也
  緫论曰秋大雩之传曰启蛰而郊宋灾陈灾之传不言火见于某月恐有疑其为夏正者故详说而附著于后







  周易
  临卦彖曰至于八月有凶
  孔颕达正义曰八月有凶者以物盛必衰阴长阳退临为建丑之月从建丑至八月建申之时三阴既盛三阳方退小人道长君子道消故八月有凶也愚按本义之说以八月为自复卦一阳之月至遁卦二阴之月阴长阳遁之时又谓此为建酉之八月为观亦临之反对两存其说而不决前说从何氏周正也后说从褚氏夏正也复之彖曰七日来复是自夏正五月一阴长数至夏正十一月一阳来复日属阳故阳称七日扶之欲其亟长也于七月诗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四之日即此义也今临之彖曰八月有凶是自夏正十二月二阳长数至夏正七月三阴长月属阴故阴称八月抑之欲其难长也盖复彖自复数起为七日矣则临卦当自临数起不当又自复数起当自夏十二月数起不当自夏十一月数起若自临卦夏十二月数起则自临至遁为夏之六月仅得七月不可言八月有凶若自临卦夏十二月数起则自临至观为夏正之八月又九阅月尤不可言八月有凶今自夏十二月数起至夏正之建申七月恰是八月于时为商正之八月也于卦为否三阴长而阳消故其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天地不交万物不通其凶甚矣非若遁犹有厉而观绝无凶也而况否之彖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而临于八月有凶之传曰消不久也正指否卦而言至为明白今若以为遁是文王而用周正也以为观是文王而用夏正也文王作爻辞时为商西伯为商之臣用商之正复何疑乎若为商之臣而用周正是僣号称王而改商正朔大不可也为商之臣而用夏正是不奉时王正朔而用异代正朔亦不可也孔氏从汉诸儒之说是矣近时儒者隆山李氏舜臣亦有谓文王演易时犹为西伯安有未代商已用周正此固不攻而自破是矣而又谓临于月为丑乃商人之正文王逆知盛衰消长之数寄之于易谓今虽盛大临人之势后且有终凶必然之理为万世戒其意微矣则愚恐圣人正大宽厚之心不如是也且宋代诸儒极辨文王未尝称王而犹为此论故愚极辨文王奉殷正朔以服事殷之为至徳者焉
  兊卦曰兊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
  愚按邵子曰此卦位乃文王所定后天之学也曰兊正秋夏时也夏时百王所同著之于十翼言其理也不曰兊正秋而曰兊孟冬于理不可也若周之时则一王之所用鲁史奉周正朔而书之以纪其事也以为改从夏时是改周之正朔矣二者固不同也临之彖乃文王脱羑里为西伯之时其时位与夫子亦不同也


  
  唐风蟋蟀篇蟋蟀在堂岁聿其莫
  毛传曰蟋蟀蛬也九月在堂聿遂也
  孔䟽正义曰戸内户外总名为堂七月篇言蟋蟀九月在戸此言在堂谓在室户之外与户相近是九月可知时当九月岁未为暮者言其过此月后则岁遂将暮耳谓十月以后为岁暮也小明云岁聿云暮采萧获菽采获是九月之事也云岁聿云暮其意与此同岁实未暮而云聿暮故知聿为遂者从始向末之言也
  愚按周以十一月为岁首故此言十月以后为岁暮九月为岁聿其暮周正也
  采薇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晩也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注十月坤月嫌于无阳故名此月为阳月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愚按此诗曰雨雪霏霏曰岁亦阳止则周十二月夏之十月也故其首章曰岁亦莫止周以夏十一月为正月为岁首也
  六月篇六月栖栖戎车既饬 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愚按周六月夏四月也盛暑非𤞤狁入冦时也
  十月之交篇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郑笺曰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八月朔日日月交会而日食为阴侵阳臣侵君之象日辰之义日为君辰为臣辛金也卯木也又以卯侵辛故甚恶也孔䟽一食而有二象故为亦甚恶也
  愚按诗下文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又曰彼月而微则维其常此日而微于何不臧反复言之以释上文亦孔之丑谓彼月阴也宜有时而食此日纯阳君象也不宜食而食此其所以为丑恶之甚也其义至明不必他为之说史记天官书亦曰月食常也日食为不臧诗下文曰烨烨震电盖八月雷乃収声之时而震电见焉亦为变异此诗亦周正也
  四月篇四月维夏六月徂暑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冬日烈烈飘风发发
  毛传徂往也郑笺曰徂犹始也
  愚按周之四月夏二月也春秋王正月朱子以为周改正月为春则此二月为夏矣周之六月夏四月也徂暑者言自此而往以至于盛暑也诗曰我徂惟求定曰我徂东山曰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曰我征徂西书曰攸徂之民室家相庆皆自此往彼之辞今若以徂暑为暑往则豳风夏正之七月大火始西流而暑犹未退不可以为夏六月而暑已往也以为暑自此而往则夏六月为季夏非暑自此而往于盛也进退两无所当故知此诗周月也朱子集传曰凄凄凉风也卉草腓病也礼记月令曰孟秋凉风至天地始肃汉律历志曰阴气夷当伤之物夷则位于申在七月则秋日凄凄百卉具腓指夏正七月也孟子曰秋阳以暴之集注曰秋日燥烈也月令仲秋之月盲风至注盲风疾风也朱子集传亦曰发发疾貌则冬日烈烈飘风发发指夏八月也然则此诗之秋冬亦周时也
  小明篇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载离寒暑云云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岁聿云莫念我独兮我事孔庶云云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曷云其还政事愈蹙岁聿云莫采萧获菽
  郑笺曰征行徂往也除除陈生新也载则也离历冬寒夏暑
  愚按周二月夏十二月也首章言自我之徂西至于艽野之地其时十二月朔旦也今则既已离历冬寒夏暑尚未得归此心之所以忧而且苦也曰徂曰往者始发而往于彼也曰至者已往而至于彼也二义不同今以二月初吉书于至于艽野之下则二月为至彼之月也二章乃本其始往之月而言言其昔我之往也日月方除除者除旧布新之谓周以十一月为岁首而除旧布新也我之始往自谓其时即归何言其还乃至岁将暮而尚未得归故心忧而念我之独也上言日月其除故下言岁聿云莫首尾相应也三章亦本其始往之月而言言昔者我之往也日月方奥奥与厥民隩之义同言十一月气寒而民聚居于室内室内西南隅为奥古字通用也我之始往亦自谓其时即归何言其还乃至岁将暮而尚未得归采萧获菽以为卒岁之用也上言田毕入居之事故下言助养农夫之具亦首尾相应也此两章皆言岁聿云暮义见唐风蟋蟀篇孔䟽谓十月以后为岁暮而岁遂将暮为九月既引豳风七月又引此诗以证之是也今若以夏正二月为说则首章二月初吉当书于至于艽野之上文而不书其辞失序不得以为二月而始往也当言昔我往矣如下两章而不言不得以二月初吉为下两章方除方奥之月也仲春非岁首亦不得以除旧布新为二月也自二月至九月则肃霜之月气肃而肇寒不得以为离历冬寒夏暑也以是观之小明大夫以夏十一月始往徂西以十二月至于艽野至于明年之九月尚未得归逾年之久能无忧乎此诗之旨次序甚明与周正合然则二月初吉为夏十二月周二月信矣
  臣工篇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于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
  毛传曰周之暮春于夏为孟春田二岁曰新三岁曰畬
  愚按蔡氏书传引此以为牟麦将熟其为季春可知今考之于全篇则其曰如何新畬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即七月之诗曰一之日于耜二之日举趾周官遂大夫正岁简稼器谓耒耜镃基之属修稼政谓修封疆相邱陵原隰皆孟春之事嗟嗟保介即月令孟春之月天子祈榖于上帝载耒耜措之于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籍之事也若待建辰之三月始治新畬始庤钱镈不亦晩乎非夏之季春明矣若但以来牟将受厥明为三月则诗曰将受厥明不曰将熟夫麦种于今之八月长于三春月至四月而始登五月而尽刈周都关右地尤高寒而将之云者见于经传甚多皆未为而预言或未至而预期之辞诗人之言缓而不迫似难以一句盖全篇而定其为夏之三月也朱子以此篇为戒农官之诗引月令吕览皆为籍田而言窃因是说以为此诗乃孟春祈榖上帝躬耕籍田而戒农官也麦为五榖之中续食之最重者孟春之时三阳发动麦已生长是以祈榖之辞先言将受来牟之明赐继之以迄用康年而终之以奄观铚艾祈之明神欲五榖之皆熟故并言之犹春秋书麦禾于冬以该五榖之义也若以来牟将熟为春三月则冬十月非麦熟之时不得言无麦矣盖春秋并书麦禾于终而著五榖之大无此诗并言来牟铚艾于始而期五榖之大有然则将受厥明乃期之之辞非即时赋物之比不可以文害辞也而此诗为周季春夏之孟春也明矣













  
  甘誓怠弃三正
  蔡氏曰子丑寅之三正也怠弃者不用夏之正朔此见三正迭建其来久矣子丑之正唐虞之前当已有之
  愚按蔡氏之说是也既改正矣而又曰不改月数何也
  伊训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侯甸群后咸在百官緫已以听冢宰
  序曰成汤既没太甲元年
  汉孔氏传曰此汤崩逾月太甲即位奠殡而告奉嗣王祗见厥祖居位主丧侯甸群后咸在位次
  唐孔氏正义曰殷家犹质逾月即改元年以明世异不待正月以为首也周法以逾年即位商谓年为祀伊尹祠于先王祭汤也奉嗣王祗见厥祖见汤也愚按蔡氏集传曰元祀者太甲即位之元年以元年为逾年即位改元之元年辨见逾年即位改元十二月者商以建丑为正故以十二月为正以商为不改月数此十二月即夏之十二月也辨见改正朔不改月数下考之于书虞夏受禅曰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曰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至于商周革命皆改正朔以岁首之一月为正月者人君重居正也月必书正犹年之必书元也春秋于定公元年不书正定无正也商既以十二月为正今但书十二月而不书正则是商无正矣不可也汉书律历志曰成汤即世崩没之时商十二月乙丑朔旦冬至故书序曰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使伊尹作伊训伊训篇曰惟太甲元年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诞咨有牧方明是朔旦冬至之义也盖汉初古历犹存此其全文也故孔氏从之非臆说也蔡氏又曰三代虽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数盖朝觐会同班历授时则以正朔行事至于纪月之数则皆以寅为首谓改正朔不改月数也今考之春秋胡氏传所引周书曰夏正得天百王所同其在商周革命改正示不相㳂袭至于敬授人时巡守烝享犹自夏焉自夏者仍以夏时也今谓朝觐会同班历授时三代皆以正朔行事与周书不合矣今若果如其说以之班历授时则虞周之时冬行春令四时失序信不可也盖蔡氏未及考于周官之有正月正岁亦未及闻朱子晩年之定论故亦疑于冬不可为春而为是说也律历志又曰太甲虽有成汤太丁外丙之服以冬至越茀祀先王于方明以配上帝是朔旦冬至之义也与书序同故孔氏从之亦非臆说也然孟子之言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既与汉书略有不同而赵氏程子两说亦异固莫知其孰是但古者重于君臣之礼不以叔侄弟昆逆其祀故有祖庙有考庙今言祗见厥祖则是汤为之祖矣有祖则必有考为人后者为之子也虽众说有略不同而太甲有所继之父之服则同也虽有所继之父之服而重在于汤故既祀于先王而又见于汤也古人之言简质但言祗见厥祖则有父之服可知汉书言成汤崩没之时书序言成汤既没皆是槩指前后之事而言古文则然也蔡氏又引诗四月维夏六月徂暑为寅月起数之证愚己辨于引诗之四月矣又引史记书秦元年冬十月以为证则子丑寅三阳之月三代皆以为春则可若建亥六阴之月无阳气蠢动之义信不可以为春秦废先王之正自为一代之制史氏书秦之制亦自为一代之文不得引以为例也蔡氏又引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以谓祠告复政皆重事故皆正朔行事以为证则祠告之说康王之诰固有受册即位之明文详见后辨逾年即位改元而复政之说则伊尹因太甲有三年之丧乃营桐宫使之居忧于此密迩成汤之墓以绝其昵比之私兴起其自怨自艾之心而归于善也及其克终厥德则因其终丧之月以冕服奉迎以归非前废主而今复辟也且愚固尝合二篇之年月日而考之自崩年即位之元祀十有二月至于终丧归亳三祀之十有二月正在礼所谓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之月也若以为逾年而即位改元也则方其即位改元之月既已逾年矣而又加以自元祀至三祀之二十五月则为四年而非三祀矣夫孟子明言三年复归于亳太甲中篇亦明言三祀非四年也而况营桐之举乃人臣之大变不得已之事伊尹之心固幸其君之终丧而亟迎以归也今乃既逾终丧犹未复政而因循以至于四年以伊尹之圣决不为是万万无疑也由是而言伊训之元祀非逾年即位改元之元年又无疑也且愚又尝考于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之文矣夫自元祀之十有二月至于三祀十有二月之朔旦以毕丧之月数计之其时为二十有四月之方毕犹有一月之亏也伊尹之圣决不以一月之有亏而乱丧纪之常亦无疑也窃意太甲即位之月与康王即位之月同则自元祀十有二月以至三祀十有二月之朔旦恰为二十有五月而无亏逾月即位之云恐亦未得为至当之论也噫孔传与序朱子固尝疑之矣蔡氏又非孔传引苏氏之说以崩年改元为乱世事则康王之诰自乙丑至癸酉方及九日明为崩年即位固与此篇同矣详见辨逾年即位改元但古人之礼与后之乱世即位于柩前者事虽同而心则异也以是观之则十有二月为商之十二月夏之十一月也信矣
  泰誓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
  孔氏正义曰周之孟春建子之月也按三统历以殷之十二月武王发师至二月甲子咸刘商王纣彼十二月即周之正月建子之月也
  愚按孔氏之说是也汉唐诸儒无异论也蔡氏以为孟春建寅之月引郑氏以诗维莫之春为夏之孟春乃承袭汉儒之误说见前引诗臣工篇又以为四时改易皆不得其正正愚所谓未及闻朱子晩年之定论也周有正月正岁安有四时改易之不得其正者乎
  泰誓惟戊午王次于河朔
  序曰一月戊午师度孟津
  愚按蔡氏谓孔氏因一月戊午遂以泰誓篇十一月为春非是今以汉书律历志考之则孔氏为有据律历志文见下武成
  牧誓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
  孔氏正义曰周之二月四日
  武成篇从更定文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
  孔氏正义曰周正月辛卯朔二日壬辰伐纣三日癸巳发镐京二十八日戊午渡河泰誓序云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中篇云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是也二月辛酉朔甲子杀纣牧誓云甲子昧爽乃誓是也
  愚按汉书律历志引武成篇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若翼日癸已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纣越若来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咸刘商王纣引传曰周师初发以殷十一月戊子亥月后三日得周正辛卯朔子月明日壬辰又明日癸巳始发戊午渡于孟津孟津去周九百里师行三十里故三十一日而渡戊子至戊午明日已未冬至正月二十九日庚申二月朔丑月四日癸亥至牧野夜陈甲子昧爽而合矣此与今泰誓武成日月时皆合但其文与今之古文武成不同孔颕达谓汉书所引为伪书其后又亡其篇汉世谓之逸书引郑玄云武成逸书建武之际亡矣又按周语云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与汉书同托于孔壁后出之书乃疑其伪姑未暇辨但二篇皆以一月壬辰为周之正月周之正月是建子之月商十二月也盖武王初伐商犹未革命未改正朔故但书一月序亦言一月戊午与洪范惟十有三祀同义盖以武王初克商即下车访箕子其时犹未改正朔故称年曰祀也武王克商之初犹未遽改正朔可见文王未尝称王矣
  金縢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则尽偃云云岁则大熟
  孔传曰二年秋也
  愚按豳风夏正云八月其获则此云秋者周正七月也八月雷收声雷电以风为七月也后言岁则大熟指十月也何以知其为十月豳风七月之诗曰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朱子集传以为自田而纳于场者无所不备则禾稼总五榖而言也五榖皆熟为有年故书之曰岁则大熟犹春秋并书麦禾也麦禾该五榖而言也五榖咸不熟为饥岁故书之曰冬大无麦禾盖周以十一月为岁首十月为岁终会计岁事皆于十月以是知其为十月也此篇书秋不书月以七月于夏周皆秋无俟乎书月春秋书冬不书月以十月于夏商皆冬亦无俟乎书月也然则此篇之秋大熟亦周时也
  召诰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卯云云越三日丁巳云云越七日甲子云云
  孔氏正义曰左传发例云凡土功水昏至而栽日至而毕此以周之三月农时役众者迁都事大不可拘以常制也
  愚按此言周之三月为农时是夏之正月也则二月既望为夏之十二月也与小明诗二月初吉同也二月不系之时者二月于周非春也
  洛诰曰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旧脱简在康诰先儒定为洛诰文今从之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在十有二月
  孔氏传曰成王既受周公诰遂就居洛邑以十二月戊辰晦到明月夏之仲冬始于新邑烝祭故曰烝祭岁
  孔氏正义曰成王东赴洛邑其年十二月晦戊辰日在新邑后月是夏之仲冬为冬节烝祭其月是周之岁首特异常祭加文王武王骍牛各一也此岁入戊午蔀五十六年三月云丙午朏以筭法计之三月甲辰朔大四月甲戌朔小五月癸卯朔大六月癸酉朔小七月壬寅朔大八月壬申朔小九月辛丑朔大又有闰九月辛未朔小十月庚子朔大十一月庚午朔小十二月己亥朔大计十二月三十日戊辰晦到洛也下云在十有二月者周十二月建亥之月也戊辰是其晦日故明日即是夏之仲冬建子之月也言明月者此烝祭非朔日故言月也自作新邑以来未尝于此祭祀此岁始于新邑烝祭故曰烝祭岁也愚按律历志是岁十二月戊辰晦周公以反政故洛诰篇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命作册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周以十一月改正月为岁首故曰烝祭岁孔说是也冬祭曰烝此月烝祭者赵匡曰四时之祭皆夏时也篇首惟三月夏之正月也不系之时
  多士篇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
  多方篇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
  愚按二篇皆周月也多方五月不系之夏者五月于周非夏也
  顾命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云云越翼日乙丑云云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云云
  孔氏传曰成王崩年之四月始生魄月十六日愚按汉律历志成王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霸引顾命云云与书同四月夏二月也不系之时
  总论六篇之义金縢书时不言月召诰洛诰多士多方顾命书月日不书时盖周以子月为正于夏正有两月之不同夏正自前代行于民间已久而正月正岁又自有参差之不齐故于时月日之书皆不相系以一臣民之耳目视听使之不惑此周一代书法也厥后鲁公费誓甲戌我惟征徐戎甲戌我惟筑犹周之书法见鲁用周正朔也
  毕命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釐东郊
  愚按汉律历志曰康王十二年六月戊辰朔三日庚午故毕命丰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戊辰朔三日庚午朏王命作䇿丰刑孟康注曰逸书篇名汉儒未曽见今毕命也今毕命篇首年月日皆备与周史官书法见于伏生口受者异非特文章体制气象之不同此所以为孔壁后出之书也



  论语
  曾点言志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愚按此章程子朱子发明曽点已见大意之旨论语第一义孰敢少寘其疑矣近观平庵项氏安世家说引汉志汉初祈榖之祭舞以七十二人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也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人也鲁沂上有温泉故曰浴乎沂有舞雩台故曰风乎舞雩也祭而歌舞有咏叹淫泆之辞故曰咏而归也上已祓禊起秦昭王周时未有也盖夫子问诸弟子以如有用我则将何以用世故诸弟子皆言其用世之事点以此对欲以农事为国故指孟春祈榖之事言之亦用世之事也夫子言三年有成亦指农事言之犹孟子劝齐梁之君行王道而先农桑也其说虽出于汉初之鄙俚而去周未远似亦有据项氏朱子同时人说诸经皆平正而非为新奇之论者姑录之以备周时之一说未敢以为必然也















  礼记
  明堂位篇鲁君孟春乘大辂载弧韣旗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礼也季夏六月以禘礼祀周公于太庙牲用白牡
  郑注孟春建子之月鲁之始郊日以至季夏建巳之月白牡殷牲也
  愚按鲁郊用周礼禘用商礼先儒曰正用时王之礼者诸侯之事通用先王之礼者天子之事鲁僣也建子十一月谓之孟春建巳四月谓之季夏六月则春秋建子之为春明矣诗二月之为四月维夏亦明矣后篇正月日至尤其明证
  杂记篇孟献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于祖七月而禘献子为之也
  郑注周正月建子之月也日至冬至日也七月周七月建午之月日至夏至日也献子言建子冬至既祭上帝则建午夏至亦可禘祖非也鲁之祭祀宗庙亦犹用夏家之法凡大祭宜用首时应禘于孟月孟月于夏是四月于周为六月献子舍此义欲以两至相对以天对祖乖夫礼意矣
  愚按建子之月冬至而曰正月日至不曰冬至以周十一月不为冬也建午之月夏至而曰七月日至不曰夏至以周五月不为夏也然则春秋建子之月不以为冬而以为春亦明矣
  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注蜡祭八神先穑一司啬二农三邮表畷四猫虎五坊六水庸七昆虫八
  郑注岁十二月周之正数谓建亥之月也
  孔正义曰知是周十二月者下云既蜡而收民息已收谓收敛则诗所谓十月纳禾稼月令云孟冬祈来年于天宗是知蜡周建亥之月三代皆然此经文据周故为十二月
  愚按汉蔡邕曰夏曰嘉平商曰清祀周曰大蜡秦曰腊送而不迎皆岁终之祭也夫三代及秦正朔不同则其为岁终各异故月令于孟冬十月曰腊先祖五祀劳农以休息之则秦建亥为岁首之月也既与岁终之说不同而秦以十月为腊遂改腊月为嘉平今曰夏曰嘉平则又误矣其说亦难尽信也郑氏三代皆蜡以亥月之说愚亦未敢尽信也










  周礼
  大司徒正岁令于教官曰各共尔职修八事以听王命郑注正岁夏正月朔日
  愚按正岁朱子所谓周礼有正岁正月则周实是元改作春正月是已而春秋胡氏传引周书犹自夏焉者亦此意也
  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春始治鉴夏颁冰秋刷
  郑注正岁季冬火星中大寒冰方盛之时凌冰室也三之者为消释度也杜子春读掌冰为主冰正为夏正三其凌三倍其冰
  愚按周书谓授时巡守烝享犹自夏焉杜氏亦谓田狩皆用夏时则藏冰之用在于宾食丧祭亦皆用夏时也故此以夏正十二月言之下文亦然然与豳风左传亦不同矣详见后异说辨
  遂大夫正岁简稼器修稼政注简犹阅也稼器耒耜镃基之属稼政孟春之月令所云修封疆审端径术善相邱陵阪险原隰土地所冝五榖所殖以教道民必躬亲也
  太史正岁年以序事颁之于官府及都鄙颁告朔于邦国注中数月岁朔数曰年中朔大小不齐正之以闰若今作历也
  训方氏掌通四方之政事与其上下之志诵四方之传道正岁则布而训四方而观新物注四时于新物出则观之以知民志所好恶志淫行辟则以政教化正之
  视祲掌十煇之法以观妖祥辨吉凶正岁则行事注占梦以季冬赠恶梦比正月而行安宅之事以顺民岁终则弊其事弊断也谓比其吉凶然否多少
  小司寇岁终则令群士计狱弊讼登中于天府正岁率其属而观刑象令以木铎曰不用法者国有常刑士师岁终则令正要会定比簿正岁帅其属而宪禁令于国及郊野
  愚按凌人正岁十有二月夏季冬也遂大夫训方氏正岁夏正月也大司徒小司寇士师先岁终而后正岁视祲先正岁而后岁终考之皆夏正月也所谓自夏所谓正岁用夏时也
  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始和而治于邦国都鄙注正月周之正月凡治有故言始和者若改造云尔
  地官大司徒正月之吉始和布教于邦国都鄙注正月之吉正月朔日也
  夏官大司马正月之吉始和布政于邦国都鄙注正月朔日秋官大司寇正月之吉始和布刑于邦国都鄙注正月朔日愚按郑注云正月谓周之正月则夏十一月也正岁则夏之正月也所谓自夏用夏时也








  史记
  历书昔自在古历建正作于孟春云云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
  索隐曰案古历者谓黄帝调历以前有上元太初历等皆以建寅为正谓之孟春颛顼夏禹亦以建寅为正惟黄帝及殷周鲁并建子为正而秦正建亥汉初因之至武帝元封七年始改用太初历仍以周正建子为十一月朔旦冬至改元太初历焉今按此文至于十二月节出大戴礼虞史伯夷之辞也
  愚按此则黄帝以前已有三正与夏书甘誓合非始于三代也又按建寅为正谓之孟春则在天之月止有建子建丑建寅至于建戌与亥而春夏秋冬孟仲季之名出于人之所命随时而改以为一代之正朔者也商正建丑而此云并建子者犹易系曰润之以风雨风不得为润也伯夷虞史也古人简质言多类此非误也
  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盖三王之政若循环
  愚按三代改正子丑寅迭为正月伊训书十二月不书正非夏正十二月也商周既改正矣而此云十二月十一月者汉武用夏正司马迁汉时人言今夏时见二者为商周之时后世之辞也
  十一月朔更以七年为太初元年年名阏逢摄提格月名毕聚得夜半朔旦冬至
  愚按三正始于天施而治天下立人极必当用人纪故夫子言行夏之时自汉迄今用之而不能改人事之当然也然作历必用天正以甲子夜半朔旦冬至为元又自黄帝命大挠造甲子以来数干支必首甲子以子月为明年久矣而以子半为明日者不能改天数之本然也至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亦犹周之授时用夏时也

  汉书律历志
  三统者天施地化人事之纪也十一月干之初九阳气伏于地下始著为一万物萌动故黄钟为天统正月干之九三万物棣通棣音替族出于寅人奉而行之令事物各得其理故太簇为人统其于三正也黄钟子为天正师古曰正音之成反林钟未之冲丑为地正太簇寅为人正愚按在律历为三统在正朔为三正
  太阴者北方北伏也阳气伏于下于时为冬冬终也物终藏乃可称太阳者南方南任也阳气任养物于时为夏夏假也物假大乃宣平少阴者西方西迁也阴气迁落物于时为秋秋𩏶也即揪也物揪敛乃成熟少阳者东方东动也于时为春春蠢也物蠢生乃动运
  愚按四时之名皆人所命春蠢也言阳气蠢动也子一阳之月丑二阳之月寅三阳之月故夏商周皆以为春亥六阴之月不可为春矣故行之不久也
  夫历春秋者天时也列人事而目以天时
  愚按此可证鲁论行夏之时为在天之运四时之时
  帝王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明受命于天也创业变改制不相复师古曰复重也因也 今三代之统绝而不序矣愚按汉初尚因秦制以建亥为岁首故云三代之统绝而不序见帝王必改正朔以为不改月者非也
  元典历始曰元传曰元善之长也共养三徳为元孟康曰谓三统之微气也当施育万物故谓之德师古曰共读曰供又曰元体之长也合三体而为之原故曰元于春三月每月书王元之三统也三统合于一元故因元一而九三之以为法孟康曰辰有十二其三为天地人之统老子曰三生万物是以馀九辰得三气乃能施化故每辰者以三统之数乘之是谓九三之法得积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十一三之以为实孟康曰以子数一乘丑三馀次辰亦毎三乘之周十一辰得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实如法得一黄钟
  愚按公羊传何休注春秋二月三月皆书王者周二月殷之正月周三月夏之正月也与此同陈宠传亦同子丑寅之三月皆书王而此曰春三月亦后世之辞也
  经曰春王正月传曰周正月火出于夏为三月商为四月周为五月师古曰此左氏之辞夏数得天得四时之正也三代各据一统明三统常合而迭为首登降三统之首周还五行之道也故三五相包而生天统之正始施于子半日萌色赤地统受之于丑初日肇化而黄至丑半日牙化而白人统受之于寅初日孶成而黒至寅半日生成而青天施复于子地化自丑毕于辰如淳曰地以十二月生万物三月乃毕人生自寅成于申如淳曰人功自正月至七月乃毕故历数三统天以甲子李奇曰夏正月朔旦地以甲辰韦昭曰殷正月朔日人以甲申李奇曰周正月朔日孟仲季迭用事为统首
  愚按孟仲季迭用事为统首谓夏以建寅为孟春而建卯建辰为仲季商以建丑为孟春而建寅建卯为仲季周以建子为孟春而建丑建寅为仲季迭用事为统首则四时之孟仲季皆三代命之名特夏时为时之正令之善也
  三辰之合于三统也日合于天统月合于地统斗合于人统
  商十二月乙丑朔旦冬至详见引书伊训下
  愚按冬至在十二月则以为夏正十二月不可也盖商正十二月也
  周师初发以殷十一月戊午详见引书泰誓下
  武成篇曰文多不载详见引书武成下
  召诰曰云详见引云书召诰
  洛诰曰云详见引云书洛诰
  顾命曰云详见引云书顾命
  鲁炀(“旦”改为“𠀇”)公二十四年正月丙申朔旦冬至
  鲁微公二十六年正月乙亥朔旦冬至
  鲁献公十五年正月甲寅朔旦冬至
  鲁懿公九年正月癸巳朔旦冬至
  鲁惠公三十八年正月壬申朔旦冬至
  鲁釐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旦冬至见引春秋左传
  愚按汉初鲁历与黄帝颛顼夏商周之历俱存刘歆用之为三统历班固取之为律历志所引冬至见于鲁六公之时者皆在周正月非夏之正月左传曰日至而此曰冬至者则亦后世之辞也













  后汉书
  陈宠传宠奏曰夫冬至之节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兰射干芸荔之应易通卦验曰十一月广莫风至则兰射干生月令仲冬日短至阴阳争诸生荡芸荔挺出射音夜即今之乌扇也芸香草荔鸟薤时令曰诸生荡安形体时令月令也荡动也仲冬一阳爻生草木皆欲动萌也礼记月令诸生荡言当戒安形性也天以为正周以为春正春皆始也十一月万物微而未著天以为正而周以为岁首十二月阳气雉雊鸡乳地以为正殷以为春十二月二阳爻生雁北向阳气上通诸生皆动始萌芽地以为正殷以为岁首也月令季冬雉雊鸡乳也十三月阳气已至天地已交万物皆出蛰虫始振人以为正夏以为春十三月今正月也三微成著以通三统统者统一岁之事三者三正逓用周环无穷三礼义宗曰三微三正也言十一月阳气始施万物动于黄泉之下微而未著其色皆赤赤者阳气故周以天正为岁首色尚赤夜半为朔十二月万物始牙色白白者阴气故殷以地正为岁首色尚白鸡鸣为朔十三月万物始通其色皆黒人得加功以展其业故夏以人正为岁首色尚黒平旦为朔故曰三微王者奉而成之各法其一以改正朔也秦为虐政四时行刑圣汉之兴改从简易萧何草律季秋论囚俱避春之月而不计天地之正二王之春实颇有违言萧何不论天地之正及殷周之春实乖正道陛下探幽析微允执其中革百载之失建承平之功上有迎承之敬下有奉微之惠三正之月不用断狱敬承天意奉顺三微也稽春秋之月当月令之意春秋于春每月书王所以通三统也何休注云二月三月皆有王者二月殷正月三月夏正月也圣功美业不亦宜乎帝纳之











  春秋春王正月考
<经部,春秋类,春秋春王正月考>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春王正月考辨疑
  明 张以宁 撰
  冬不可以为春辨附改正朔不改月数
  或曰前代诸儒曰冬不可以为春曰建子非春亦明矣今以周正建子之月为春何邪曰此非愚之臆说子朱子晩年之定说也非子朱子之创说吾夫子告颜子为邦之明说也是何也春夏秋冬四时之名也正至十二一年十二月之数也时与月固二者也然而月系于时言时可以该月言月不能以该时也使夫子之告颜子而曰行夏之正则于商周之时犹有疑也今吾夫子明曰行夏之时则夏之时以建寅之月为春为正吾夫子之已言也有夏之时则有商周之时夏以建寅之月为春为正则商以建丑之月为春为正周以建子之月为春为正夫子之未言也而言固已在其中矣圣人之言简奥固无疑也前代诸儒曰以夏时冠周月则既亦以时与月为二矣顾犹于此未之深察何也盖尝论之自子丑以至戌亥月行之所会其在天者有恒度斗杓之所建其在地以应乎天者有定分此其千万古而不可易者也若其始于春而终于冬始于正而终于十二者在天固未尝先有如是之名与数也亦在乎古者帝王受命改物之迭用三统者从而命之从而数之耳考之前史则黄帝始造甲子而建子至颛顼始建寅而唐虞夏因之逮于商复建丑周复建子月既为正而时亦随之以为春姑论春之为义则春者蠢也言阳气之蠢而动也子丑寅三阳之月也故三代迭用之以为春非若建亥纯阴之月之不可以为春也然而商周之春天施而地化之义也若夫人事之纪则当以夏时之春为正农事之耕耘收藏田政之蒐苖狝狩祭典之祠禴烝尝皆不能不以夏时何也麦稲之荐鱼鲔之献与夫羔豚之行膏香之膳四时不同必以时物故也于是商周之时以之而发号施令于天下以之而纪年书事于国史虽皆用当代之正而其于此数者则立正岁以用夏时所谓犹自夏焉者也商制虽无可徴而周制之见于周书周官者班班可考也第以正月正岁既有二者参差不齐之未便而夏正之用于前代者既久则夫闾阎田野之闲已习之话言犹有因循而不能改者亦不能以归一不若夏时之尽善而夫子所以欲从之也故谓建子建丑之为春虽可而有未顺如朱子之说则可而直以谓建子建丑之为冬而不可以为春得无过于已甚者乎窃尝思之周之正月夏十一月也春秋不修之前鲁史于此当若何而书之也不书为春则书为冬二者必居一于此矣若如冬不可为春之说则是鲁史旧文本书冬于正月之上至夫子修春秋欲寓行夏时之意始改为春而以夏时冠周月也且夫春者始也律历志正春皆始也何休曰春者时之始书以首时今犹疑其不可而冬者终也顾可以为首时乎而况隐公元年一经之首二百四十二年之月日皆由此而起而乃书冬于正月之上曰冬正月于义既不可矣而人之谓斯辞也何居是则鲁史旧文之不如是也决矣以为至夫子而改之也则春秋为尊王而作夫子生周之世而改周之时于义尤不可也以是言之帝王之世是惟不改正朔则已如其改正朔也则月之数既已改矣而时之名独能不与之而俱改乎是则周固以子为春为正鲁史奉正朔而书之夫子修春秋亦因鲁史旧文而书之又何疑乎曰然则冬不可以为春何为而有是疑也曰人之常情信于其所习见者而疑于其所未尝习见者盖自吾夫子言夏时于前而汉武帝用夏时于后以寅卯辰之三月为春不以子丑之月为春者不翅千有馀年于兹矣今而一旦复推原其始之迭用三统以子丑之为春者以说经则夫人人之习见于天气和煦之为春者已久而疑觱发栗烈之非春则亦事理之常无足异者虽贤者犹不能无疑也曰先儒皆曰春秋为周月但疑时之非春耳而后之传书者以为改正朔不改月数又并与月而疑之何邪曰三代之改正朔欲人君之居正故于一月不书一而书正正者年之始月改正即改月也自正而数至于十二非月数而何也既改月矣则周以子为正而夜半为朔商以丑为正而鸡鸣为朔夏以寅为正而平明为朔朔者月之始日既改朔则已改月矣二者固相因而为一也今曰改正朔矣而又曰不改月数何也盖其意以为但改正月不改馀月而自寅以起数寅常为正月卯常为二月至于子丑常为十一十二月而三代常若是也若如其说则是以为三代皆不改正朔而载籍皆不可信也载籍皆不可信也则夫子当周之世而何为曰行夏之时春秋于子丑寅月独何为而书王也其说不可通矣况乎改月明见于孟子而朱子已主其说以为集注矣何蔡氏之于师说而忘之也至其曰四时改易尤为无艺则又甚矣设使当周之时但有正月而无正岁以兼用夏时则诚如蔡氏之言矣今既有正岁以立人事之纪则又奚有改易时令以俶扰天纪之事者乎疑其未闻朱子晩年之说而然也且如其说则与先儒又有甚不同者是周之正月乃夏之正月春秋而皆用夏时与月又有甚不可者矣又曰子安知春秋之不为夏时夏月也曰春秋因鲁史而作若如其说则是春秋于惠公薨没之年必截去其十一十二之两月以入于隐公之元年移去年所书十一十二月之事以为元年正二月之事于即位改元之大者举失其实自此而后每年之间皆差两月而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一一举失其实圣人因鲁史以作经据事直书其不如是也决矣此大节也而既定矣则于其大雨震电大雨雪以及春无冰之类而强为之说者皆不足辨也已曰然则先儒之未尝详考而深究于此何也曰史氏专于纪事汉儒杂于䜟纬先儒学接孔孟重明经而贵穷理是以有疑于彼未及详考而深究之耳昔成都篐桶者言未济男之穷为三阳失位程子亟称之朱子谓此出火珠林伊川不读杂书故为所动亦犹是也
  或又曰朱子语录尝以春王正月为千古不决之疑今乃以为无疑何也曰朱子之于语孟先有精义有或问其后始专用功于集注论语为政以徳章晩始改定而大学诚意章直改至于绝笔故朱子毎教学者专看集注且休看或问而语录之书乃其平日与朋友问荅讲明而门人裒集而为编者多早岁中年未定之论盖丧欲速贫葬欲速朽犹圣人有为之言而程子语录朱子亦辨之于中庸或问而愚所引三条乃朱子晩年之定论此愚所以不敢从前说而从其后说非愚之说亦朱子之说也建安熊氏记考亭书院曰朱子晩年涵养深厚有莫能窥其涯涘者此善言朱子也惟深于四书之学者知之或又曰夫子既告颜子以行夏之时故春秋以夏时冠周月而于此假之以立义其说不亦善乎曰是说诚有理矣然以经文考之而窃不能无疑焉盖若如是说则是夫子未修春秋之前鲁史所书之旧文于元年之下正月之上巳书为冬而不为春矣至夫子修春秋见周十二月之不可为春也乃始改冬字以为春而以之冠于周月之上也则夫冬之一字不可书于经以首年而夫子周人必不改周之正朔愚既辨之于前矣又况考之周官则周之正岁犹用夏时者特以授时田狩烝享数者之不能不用夏时故但以夏时行事而其时与其月皆仍用周制而未之改也今若谓以夏时冠周月则是夫子既已改周之制又明知十一月之本非春而但虚立春之一字加于其上名实相戾愚恐圣人作经以垂百王之定法又决不如是也由是言之则夫子之告颜子者俟其得时得位则行夏之时以立百王之大法盖祖述尧舜之意而中庸引夫子之言曰非天子不制度既不得时得位则用周之时以遵一王之时制又吾从周之意也二者固不得比而同之也曰然则先儒何为而有是说也曰汉唐以来未有是说也先儒见夫夏时之合于人事之纪而商周以子丑为春之有未善也是以有冬不可为春之疑又见夫子有行夏之时之一语也是以有夏时冠周月之说而传春秋者率从其说然而终不能以释然而无疑是以朱子最为尊信程子者而亦不能无疑焉盖至于晩年而论始定也详味其所谓故欲改用夏时之一语则欲之云者志于为而不遂于为之辞明夫子未曾改周制也此愚所以不敢从朱子之前说而从其后说非愚之臆见亦朱子之意也虽然又有说焉夫书春于王年月之上者固鲁史之旧文非夫子之所改而书王于正月之上者则非鲁史之旧文乃夫子之所加也夫子曷为而加之也左氏之传曰王周正月夫子之加之也以尊周也见周之正朔犹行于天下也见春正月者周一代之春正月而非百王所同之春正月也著之于经而垂之于后世也使后之世苟有作者之览于斯也必将举百王所同之春正月而行之也此朱子所谓春秋亦据事直书而善恶自见者也则亦无俟于改鲁史之旧文而其欲行夏之时之意而隐然自见于是言者甚明也是一言也而数义具焉圣人之言简而奥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者也夫子书之于前汉武行之于后至于今而莫之能改也圣人之所以为万世帝王之师也此固亦其一也乎曰然则孟子尝曰春秋天子之事矣夫子之改周制或未可知也曰东迁而后时王之赏罚不行于天下故夫子因鲁史作春秋褒善贬恶垂戒后世而乱臣贼子惧孟子之言但言其褒贬之大权以之为天子之事非谓改正朔也春秋为尊王而作文公四不视朔则讥之闰月不告月则讥之夫子周人也而乃自犯不韪乎且孟子之书明著改月当战国之时犹用时王之制岂有当春秋之世而改周之正朔乎且黜周王鲁之说杜预固已非之矣
  或又曰春秋传言人君逾年即位改元故蔡氏于伊训之元祀以为太甲逾年即位之元年十二月者改元之年十二月也胡氏传引之以为月不易之证其果然欤曰愚于书引伊训已言其略矣今考杜氏左传注曰嗣子定位于初丧而改元必须逾年者继父之业不忍有变于中年故说春秋者谓元年公即位为逾年即位改元也然考于书顾命康王之诰则有不同乙丑成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翼室者路寝旁左右翼之室也恤宅宗者为居忧之主也王崩在于路寝而殡焉则嗣王居忧之所亦在焉延入翼室者将定嗣子之位以主丧然后即嗣君之位以继统故延入于此而俟之也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郑元曰癸酉大敛之明日也天子七日而殡伯相命士须材自狄设黼扆缀衣以至一人冕执锐立于侧阶陈设既备王乃麻冕黼裳由宾阶𬯀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即位者君臣各就其位于下文总言之也御王册命曰皇后凭玉几道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文武之光训则太史陈成王顾命康王受之而即位也曰嗣训曰临君周邦即嗣君之位明矣其始也迎入以为居忧之主则称子钊明其定嗣子之位也及其由宾阶升以即位则称王而自此以下皆称王明其即嗣君之位也不言王即位者蒙上入即位之文也古者君既即位之后则史官纪事即书此为嗣君之始年以计其历年之久近此不言元年者周官诸篇或书时或书月日皆不书年也又当居丧不言之时未有事可书故不表年以首事也自乙丑至于癸酉方及九日谓之逾年即位改元可乎周制犹尔商人尚质不若周之弥文必不待逾年而后即位改元也可知矣曰然则逾年即位改元见于春秋而孔氏正义于书以为周制果然乎曰元年公即位书于春秋此固周制也第以康王之诰观之则非周家盛时之制也何也传春秋者曰即位者告庙临群臣也又曰百官听于冢宰告庙临群臣皆摄也若据康王之诰则王崩而嗣子就位以为丧主至受顾命乃更吉服而受册以即位然后受同以祭而其礼皆杀于祭焉其曰三宿者进爵也三祭者祭酒也三咤者奠爵也上宗曰飨者传神命以飨告也曰酢者报祭也曰哜者以酒至齿也不立尸不饮福以在丧也曰庙门者路寝之门以殡在焉谓之庙非在国之左之宗庙也曰卿士邦君者与于庙中之祭者非朝觐会同之群臣诸侯也与传所谓告庙临群臣者异矣及其礼毕乃释冕而反丧服焉谓之反丧服者明其初由丧服而更吉服今又自吉服而还凶服故谓之反也既反丧服而谅阴不言至于三年之丧毕乃始出而告庙而临群臣不复摄于冢宰矣此其见于书者可知已窃意世德下衰之后总百官者不皆得伊周召毕之臣而大位奸之伺也其防不可以不密于是乃以昔者三年服终之事移之于逾年之始以从中制观隐公之元年出而盟邾于蔑陵夷至于闵公以丧服未阕而吉禘于庄公则先王之丧制废坏已久不复知有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之义可知已不然子张何以疑而有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之问而夫子荅以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言古之人皆然明今之人不然也若是则逾年即位出于东迁之世非周之盛时又可知已曰康王君臣之冕服即位蔡氏既引苏氏之说以为失礼而著之传矣今乃引之以为据之以为说何也曰康王君臣非特冕裳之为吉服也在礼凶事设洗于西阶西南吉事设洗于东阶东南今太保上宗皆由阼阶东阶也盖以盥洗在东故由便升而不嫌于为主以吉礼而行吉事矣是义也见于朱子荅潘子善书以为正王之尊重君臣之礼愚已言之于引书之伊训矣若如朱子之说则天子之礼异于诸侯而苏氏所引左传郑子皮之事乃列国交际之常礼不得而例于大君正始之义矣康王君臣夫岂于周公方薨未久之际而遽为失礼之事者哉若又以商制而言之则伊训之祗见厥祖犹康王之受顾命于庙也侯甸群后咸在犹康王之诰卿士邦君入即位也商周之礼大槩则同但如汉书所言祀先王于方明以配上帝者文质不同故损益不能无异也故愚尝因朱子之说而思之以天子之至尊宗社之至重万邦四海观望之至众天下不可一日无统也何以必待逾年而后即位改元乎若必待逾年而后即位改元也则其未即位改元之前史官之纪年书事当以是年属之谁乎将属之前王邪则前王既即世不可属之前王也将属之后王邪则后王未即位改元不可属之后王也使其不幸前王之崩在于岁首则是一年之间天下而无统也可乎不可也是故蔡氏于书之传有曰人君即位而史官即书元年以计其在位之久近常事耳自秦惠文始改十四年为后元年汉文帝亦改十七年为后元年自后说春秋者始以改元为重其说是矣然观春秋之所书则自东迁之周固已以是为重而其来有渐矣由是而言逾年改元出于春秋之世非周盛时之制也明矣古之人君崩年即位史官书之以为元年非逾年即位改元亦明矣曰然则非盛周之礼夫子何为而书之于春秋也曰书与春秋皆古史之文也夫子因而定之修之耳朱子于春秋谓圣人亦据其事而书之使后世见其善恶是也永嘉陈氏曰古者君薨既殡嗣子即位于柩前虽逾年恒称子必类见然后列于诸侯东迁之始诸侯始逾年而即位改元非周制也自隐至文六君惟桓文书即位亦惟桓文书锡命不惟类见之礼废虽请命亦废成公以后皆书即位亦无锡命矣似亦有见于此也但其以诸侯改元为僭天子之礼则亦过矣
  或又曰周时周月载籍岂无异说岂能会而一之乎曰以朱子晩年之论定之何为而不可一也其有一二不能一者则亦皆有其说矣考之诸经皆是周时周月惟易说卦言兊正秋也则言其理非若史纪事也诗七月用夏正则以七月陈王业公刘治豳之事公刘夏之诸侯故用夏正也易之临用商正则以文王因忧患作爻辞文王商之臣子故用商正也礼记明堂位季夏六月以禘礼祀周公于太庙用商时商月则其说具于前之引礼记矣又曰是则然矣诗之采薇曰春日迟迟采蘩祁祁为夏之二月明矣而谓之春又何也曰诸经皆无异辞独此一章有不合者盖周正之改虽其发号施令以新天下之耳目纪年书事著于史官之记述而前之夏正迭用已久故民间之话言犹不能忘而称道之犹七月之诗前言何以卒岁后又言曰维改岁二者不同吕氏曰见三正之通于民俗尚矣是皆述民俗之话言非史官之纪事也又曰左传卜⿲亻丨匽 -- 偃曰其九月十月之交乎绛县人曰臣生之月正月甲子朔皆言夏正之月而不改又何也曰此则礼记注所谓后世之辞也盖自汉武而后人皆习见于夏时之久与人话言不举夏正以明之则无以见是月之为周正也不特左传为然史记汉律历志皆举夏正以明周正辞多不录至于后汉律历志纪作历之法步以黄道日名天正其序亦首之以十一月而终之以十月皆举夏之月以明周月盖晓人之辞当如是也至于礼记亦出汉儒郊特牲曰季春出火为焚也亦举夏时以明周时若此者多皆所谓后世之辞也左氏于僖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日南至不书冬至而曰日南至固以周十一月非冬也庄二十九年曰凡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日中者日之长短与夜中分为春分秋分也不谓之春分秋分而谓之日中桓五年又曰启蛰而郊注夏建寅月龙见而雩夏建巳月始杀而尝夏建酉月闭蛰而烝建亥之月庄二十九年又曰龙见而毕务注角亢龙星也建戌之月日在房故角亢晨见于东方戒事也火见而致用心为大火亥月之初心星次角亢之后而晨见于东方水昏正而栽水营室星谓今十月而昏正日至而毕日南至也国语单襄公曰角见而雨毕注大辰苍龙之角角星名也辰见东方建戌之初寒节也雨毕者杀气日至而雨尽天根见而水涸天根亢氏之间雨毕之后五日天根朝见而水源竭尽本见而木节解本氐也寒露之后十日阳气尽草木之节皆理解驷见而陨霜驷天驷房星也谓建戌之月霜始降火见而清风戒寒礼记郊特牲曰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曰周之始郊日以至则皆书于传记之文异于时俗之话言故皆不书时与月所以一民视听使之不杂非特修辞务于不相蹈袭而然也
  或又曰礼记月令秦相吕不韦之书也秦以建亥为正而是书时月皆用夏正岂不可为春秋用夏时夏正之证乎曰秦不师古不可以三代之道例之也不韦相秦十馀年其时已有必得天下之势故大集群儒损益先王之典礼作为月令名曰春秋将欲以为一代兴王之典礼也故其间多不合于先王之制如太尉秦官也百县秦制也季秋夏九月也而曰为来岁受朔日以建亥之月为岁首也以其为书皆出当时群儒之手故犹为仿佛古制而欲行之于天下也至于其后徙死始皇并天下李斯作相尽废先王之制而吕氏春秋亦不用之矣然以建亥为正则其论已定于不韦之时特以十月六阴之月三代同以为冬不可谓之春以其异于子丑寅三阳蠢动之月故其史官之书曰元年冬十月而汉初因之此秦之自为制不可以为三代迭用三正之证也
  或又曰子谓自汉而后所引夏时与月皆后世之辞或民间之话言是矣而周官之书如中秋献良裘季秋献功裘中春蚕于北郊中春会男女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阴木中秋教治兵中冬教大阅季春出火季秋内火仲春逆暑仲秋迎寒上春季秋之类皆夏之时也曰是书有正月正岁月终岁终而时皆用夏时与诸书不合则亦自欲为一代之制者也姑以中冬教大阅言之月令仿佛古制者也于九月曰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班马政五戎者弓矢殳矛戈㦸五兵也马政毛色之同异力之强弱也命仆及七驺咸驾载旌旐授车以级整设于屏外司徒搢扑北面誓之天子六马并一总主者为七驺天子乃厉饰执弓挟矢以猎命主祠祭禽于四方与周官大司马教大阅自群吏戒众庶修战法以下其事大同而小异又汉书韩延寿传亦言春秋都试讲武非仲冬之事也月令于仲冬之月曰毋起大事以固而闭又曰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则大阅又非仲冬事也今周官于仲冬言之改周之制明矣汉艺文志周官至刘歆始出故其言如此郑玄学周官故于诗笺亦闲有一二不同者朱子谓周礼周公所作但当时行之恐未能尽先儒亦谓周公作而未及施行之书且阙冬官其文与易爻辞书大诰诸篇不类疑非周公全书也姑著其说于此曰然则冬狩非大阅欤曰蒐苗狝狩常礼也左传庄僖伯曰皆于农隙以讲武非大阅也大阅天子之礼也鲁大阅僭也故春秋讥之
  或又曰春秋谓夏十一月为周春正月矣而诗之正月繁霜则四月亦以为正月何欤曰愚按汉律历志于襄公十七年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季平子以为惟正月朔日有食之于是乎伐鼓用币太史曰在此月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说曰正月谓周六月夏四月正阳纯干之月也阴侵阳为灾重非夏之正月也诗正月繁霜传亦谓夏之四月纯阳用事正阳之月也故谓之正月太史曰是谓孟夏犹虞史官伯夷曰谓之孟春见四时之名在于人所命也不特此也十月纯阴嫌于无阳而命之曰阳月又曰良月此见月数之名皆人所命也不特此也律历志曰正春皆始也故何休曰春者四时之始是春之名亦有取于始之义月令夏之五月而曰麦秋至是秋之为义亦有取于收之义故于麦之熟以为秋此又见四时之名亦皆人所命也而泥于三阳之月不可以为春可乎又不特此也时与月固异年与岁亦不同年者因月纪年以计其在位历年之久近故三代之三正皆可用以首是年在人所命随时而可改者也岁者尧典所谓四时成岁月令所谓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复始在天之运终古而不易者也故周官太史正岁时之注曰朔数曰年中数曰岁大小不齐正之以闰是也故周有正月起夏十一月有正岁起夏正月二者并行而不悖自汉武而后三正既不迭用而曰岁曰年始混淆而无复辨之者今所谓以建子建寅之月为岁首而不谓之年首者亦皆后世之辞也矣
  或又曰孔氏正义引先儒顾氏云止可依经诰大典不可用传记小说今乃引汉书汉传以说经何居曰行夏之时夫子以之荅颜子之问者夏之时也春王正月夫子以之笔于隐公元年者周之时也愚是以依鲁论与春秋之旨本之于孔孟以及朱子稽之于经史传记而证之以汉刘歆律历志陈宠传汉唐诸儒之注䟽非疑大典而信小说也且夫古今之时虽异而理之在人心不可昩者则同昔张霸之伪书汉初固尝治以为经引以为说而卒之不可以欺人者则以理之所在不可以名实眩也然而在汉之时去古未远黄帝颛顼夏商周鲁六历之犹有足征也刘歆用之以为三统历班固取之以为律历志非自为臆说也而歆之父向之说曰周春夏冬曰周冬夏秋者于春秋正月书春之义尤为明甚与陈宠同刘氏父子向治榖梁歆主左氏所传自有不同而于此则无异说谓歆不可信也而向独不可信乎朱子注孟子尚引外国书以为证而于歆独可以人废言乎朱子尝曰汉儒最善训诂著书多用其说故愚亦以注䟽之说皆同而信之也然则元朝之科举于诸经兼用古注䟽者其亦深有见于此也乎
  或又曰朱子之说曷为晚年而始定既定矣而不笔之以为书何邪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夫子之教也朱子学夫子之学者故其著书立言讲明义理沉潜反复毫分缕析必其了然自信于心而无纎芥之疑者然后笔之以为书故先儒以谓朱子之学一边作册子上工夫一边作心身上工夫故能上接孔孟也至于天文地理制度名物则多用汉儒之说而不从其悖理害义者若其有疑不能自信于心者则姑阙之如鲁论道千乘之国有马氏包氏二说之不同于集注但曰千乘之国其地可出兵车千乘者也项氏家说以开方法考之马氏包氏之说一也若此类者甚多其他则曰疑有阙文误字皆不强为之说也其于伊川程子则尽学其学而尊信其书不敢轻改其说又必反复自信于心而不敢遽信之也观于集注章句易本义大全文集可见已是以于春王正月蚤亦有千载不决之疑至于晚年而其说始定也又尝考于朱子之说以谓论孟既明则权度在我而六经可不治而明故其著书多用功于四书自谓平生精力尽在四书改之又改至于绝笔而后已于诸经则书仅订正其首四篇而谓其他有不必解者有不可解者诗亦犹书去其小序易则明其本义此皆先正乎其大者至于春秋既疑三传以一字为褒贬非圣人本意又疑胡氏犹以理而穿凿又谓直是夫子亲与某说方敢尽信是以未及为传而于春王正月之说虽晚定而未及笔之于书也古人谓挍书如扫尘然随扫随有而况著书立言于千载辽邈之后众言混殽之中而详考深䆒以求真是之归者其工力为尤难伊川程子平生惟易传为成书自谓只说得七分而藏之不以示人犹冀晚年之有进亦犹朱子之意也曰朱子之意固如是也鲁斋许先生学朱子者亦谓语孟二书亦有可疑学者但当求其旨意以身体之日积月累庶可有益至于西山诗说与文公诗传此等疑问姑阙之可也今子于此而深辨之无乃渉于躁狂非敦厚含蓄气象也乎曰阙其疑者谓疑之不可释者今子朱子既有定说而门人据之以为集传则春王正月之疑可以释然矣使无朱子之说则以宁何人也而敢自为臆说乎且朱子于诸经虽有未暇及者亦未尝不深致其意也于书属之九峯蔡氏于易成之于节斋蔡氏于仪礼成之于信斋杨氏而春秋则成之于临江张氏是皆有意于更定而其门人继其未卒之志也今既有其定说譬如荆榛塞路前之人既已薙而开之以任其甚难者矣而后之人乃不廓而广之而辞其所差易者焉以一已之嫌疑而废前人之功力非君子忠厚之心也是故以宁生朱子之乡读朱子之书悉用朱子之意而辨众说之疑也非愚之说也亦子思子辨之弗明弗措之说也虽然夫子于春秋犹曰知我罪我朱子亦以说经而往往囮谤以宁虽至愚而虑不及此乎姑辑成编藏之于家不敢示人以俟于后也噫朱子乐善无我九京可作以宁当下拜函丈之前而请是正焉
  愚既为是考寻读庐陵李氏春秋会通引新安陈氏月数于周而改春随正而易之说而从之以为周自武王灭商之日即改月而史就书为春是则商未尝书为春至周武王始改之也若以为商未尝改也则商时于正月上文亦将若何而书之其书为春邪抑书为冬邪愚已辨于前矣二氏之说足破学者之疑惜其犹有未尽释然者盖亦嫌于质疑事而然也且又云据胡氏说则周时与月皆未尝改四字乃圣人新意如是则又以为周时周月皆依夏时而三代未尝改正朔也愚亦辨于前矣兹不复赘而附著于后云
  愚既述是编而安南大夫来见言近世巴州以斋阳氏有春秋夏时考正一编三十四条亟取观之其说谓自尧典定时成岁之后四时十二月之序一定不移虞夏商周皆因之春秋时皆夏正之时月皆夏正之月谓夏时冠周月之说非是谓加周一字皆左氏之罪又谓朱子尝曰改正朔者改岁首耳月不可改也愚请擿其理不通而强为之说之大者言之阳氏于孟子七八月之间旱章说曰按豳诗五榖之中惟禾稲最晩十月纳禾稼十月获稲是也七八月旱申酉之月也秋旱则苖槁指禾稻而言也考之朱子诗集传曰禾者自田纳于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者榖连稿秸之緫名禾之秀实而在野者曰稼禾麻菽粟麦是为五榖而禾特居其一秫稻苽粱之属皆禾而稻亦特居其一自古逾淮以北中土之地皆种五榖以备凶荒而粟榖最多稻特其间有者耳惟南方水多寒少则纯种稻故史记以羮鱼饭稻为吴楚之俗阳氏蜀人也理宗三十九年为蜀举首蜀居西南一隅宋南渡后不通中原理宗时蜀已丧乱士皆流寓江南故其所见皆江南风土也孟子生邹县所告者齐梁之君不可专以苗槁为指禾稲之最晚者而言也且若以为榖邪则豳风言八月其获月令言孟秋登榖今中原八月皆収禾而种麦无所谓苖也彼固不敢谓之榖也若以为稲邪则中原稻既绝少而江南之稲自白露之降苖不复长亦无所谓浡然兴之之气象矣此其理不通而强为之说之一也阳氏于岁十一月徒杠成章说曰以时令考之戌亥之月寒未至于酷烈犹可褰裳以渉子丑之月冰壮水澌寒冻极矣当此之时而以乘舆济人则民必有病渉者故孟子就冻极之时言之夫既自以为子月冻极则此时仅成徒杠而民有不病渉者乎则其自相抵牾有不可从不若朱子从赵岐之说合于周语十月成梁之为善此又理不通而强为之说之二者也阳氏又于此条引其父存斋之说得之于朱子高弟涪陵㬊氏亚夫者以为朱子孟子集注成于淳熙四年其时年四十有八后知周改岁首不改月为确论尝欲改注孟子而其书已行于天下矣是又不然朱子尝自谓平生精力尽在四书中庸第一章言一篇之体要论语为政以徳章得于心而不失者皆晩年始改定而大学诚意一章直改至于绝笔而后已其时朱子四书非不行于天下也故谓朱子于诸经有未及改定者则可谓朱子于四书有未及于改定决不可也以是观之则朱子于集注知改月之为是不可改而不改彼谓欲改注而以其书已行于天下而不改之者非深知朱子之学者也夫改月之说为是则其所谓改正朔只改岁首而谓于月不可改者意其必非朱子之言也盖改正即改月改朔已改月愚已详辨于前矣而时始于春终于冬数始于一终于十国之大政事大号令大朝会皆于改正朔之岁首行之以新天下之耳目安有书为冬十一月而可以为一岁之首者乎以愚所述朱子之三说于是编之首者而揆之故意其必非朱子之言也若又随其所条而辨之则大雨震电大雨雪者一月两大异也今独以大雨雪为异则大雨震电不必书矣春秋谨严书法不如是也冬十月雨雪以为一月雪犹可也冬大雨雪以为亥子丑三月皆大雪则书春宋灾者为寅卯辰三月皆火灾乎不如是之甚也其书无冰不于凿冰収冰冰方壮盛之时而谓于开冰攽冰之日书法失本末重轻矣春秋亦不如是也其论启蛰而郊知有祈榖上帝之郊而不考于圜丘祀天之郊也其论宋灾陈灾者知有大火昏见于建辰之月而不察大火有旦见于建丑之月也其论冬孛于大辰以为火已伏而不知火虽伏而火之次故在也四者之说愚已详陈于前引左传矣至于其以秋无麦苗为八月种麦之时无麦之苗则冬无麦禾亦以为无麦之禾可乎以日南至为非冬至之日至则朱子于孟子集注何以言千岁之日至乎以陨霜杀菽为菽之晩熟而在田岂有禾稼皆収而八月可烹之物独至十月而犹在田者乎以取麦取禾为非芟蹂则后世隋人困陈亦用此䇿盖临期不能尽得故先时芟蹂之也其引一日之子时则说亦未当只可以明日比明年以旦比朔也其引汲冢之书则汲冢明为伪书谤诬圣贤坏伤名教其引秦汉之史则自秦而后不同三代不可以为证也其引董仲舒之䇿则董子治公羊学但言春者天之所为未尝言春秋之春为夏正之春又其引屈宋之辞则屈宋楚人也楚不难于僭周之王号而难于改周之正朔乎皆未足以为证其馀则大抵皆强为之说以求其通而卒不通也愚亦不悉辨也矣又况朱子于七月之诗明言周公述后稷公刘之事则后稷公刘夏之臣子用夏之正朔昭然可知今其所引以为朱子之言者乃如此故愚意其必非朱子之言不然则其中年以前方疑未定之时之说也且其所引㬊氏之言则亦祖于蔡氏改正朔不改月数之说耳且蔡氏身为朱子门人其父西山先生为朱子之老友同居建阳一邑也犹且未及闻朱子之定说而有不改月数之说况于㬊氏亦蜀人寓江南于朱子必非朝夕亲炙者冝其亦未及闻而遽执未定之说以为确论也昔当宋氏之世朱子之学大行固有一登其门即称朱氏弟子者朱子于来者不拒也而于党禁方兴之际荅吴伯丰书有曰且得朝廷与某大开炉鞴鼓扇一畨则亦有深意矣噫固矣哉阳氏之说经也若如其说则书冬十一月于一岁之首以冬而先于春以十一月先于正月天道节而四时成一年十二月先后之序果如是乎彼自以为以天道观圣经其果然乎愚见世之人多悦于名而不察其实也非惟不足以考夏时之正而愈以滋学者之疑是以不得已辨其非以附于后若近代诸儒众说之不同者愚固不暇辨且不敢云
  后世唐武后天授元年十一月朔日南至改用周正以十一月为正月十二月为腊月夏正月为一月不改时月亦未尝书十一月为岁首至肃宗又以子月为岁首以斗建纪月行之仅一年而止耳并附于此









  春秋春王正月考辨疑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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