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异辞 (四库全书本)/卷27

卷二十六 春秋战国异辞 卷二十七 卷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战国异辞卷二十七
  右春坊右谕德陈厚耀撰
  
  史楚世家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拆剖而产焉长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昆吾氏夏之时尝为侯伯桀之时汤灭之彭祖氏殷之时尝为侯伯殷之末世灭彭祖氏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苖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丽熊丽生熊狂熊狂生熊绎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芉 -- or 𦍋 ?氏居丹阳徐广曰在南郡枝江县熊绎生熊艾熊艾生熊䵣熊䵣生熊胜熊胜以弟熊杨为后熊杨生熊渠熊渠生子三人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地志即荆州府江陵县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及周厉王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后为熊母康徐广曰即熊渠之长子母康蚤死熊渠卒子熊摰红立摰红卒其弟弑而代立曰熊延熊延生熊勇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乱攻厉王王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严为后熊严十年卒有子四人长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严卒长子伯霜代立是为熊霜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争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难于濮而少弟季徇立是为熊徇熊徇二十二年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仪立是为若敖若敖二十年周幽王为犬戎所弑周东徙而秦襄公始列为诸侯
  古史考熊渠卒子熊翔立长子摰有疾少子熊延立宋均云熊摰有疾不传为后别居于䕫后曰䕫子
  若敖若敖二十一年周平王元年
  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为霄敖史楚世家
  霄敖
  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为蚡冒史楚世家
  蚡冒
  蚡冒十三年晋始乱以曲沃之故史楚世家
  楚厉王有警鼓以与百姓为戌饮酒醉过而击之民大惊使人止曰吾醉而与左右戏过击之也民皆罢居数月有警击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号而民始信之韩子外储左○按史记无厉王厉王疑即蚡冒
  楚人卞和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厉王使玉尹相之曰石也王以和为诳而刖其左足及厉王薨疑即蚡冒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王尹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为诳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文王一作共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泪尽而继之以血王闻之使人问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以悲也王曰惜矣吾先王未剖石而斩人之足夫死者不可生断者不可续何听之殊也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遂命曰和氏之璧新序卷五又韩子和氏
  蔡邕琴操 楚野民卞和得玉璞以献怀王此事或载厉王或作怀王然怀王之后无平王从厉王为是王使乐正子占之言玉石也以为欺谩斩其一足怀王死子平王立和复献之又以为欺斩其一足平王死子立为荆王欲献之恐复见害乃抱玉而哭涕尽继之以血荆王使剖之中果有玉乃封和为陵阳侯和辞不受而作退怨之歌歌曰悠悠沂水经荆山精气郁洽一作浃谷岩岩中有神宝灼明明穴山采玉难为功于何献之楚先王遇王暗昧信䜛言断截两足离余身俛仰嗟叹心摧伤紫之乱朱粉墨同空山歔欷涕龙钟天鉴孔明竟以彰沂水滂沛流于汶进宝得刖足离分断者不续岂不怨
  地志夀州卞和尝于荆山得玉璞献之怀王以为石也刖其左足未几复献之刖其右足及文王即位乃抱璞泣曰臣非悲刖也宝玉而题之以石真士而目之以诈所以悲也王使玉人琢之果得玉封零阳侯不就
  新序卷四楚熊渠子夜行见寝石以为伏虎关弓射之灭矢饮羽下视知石也却复射之矢摧无迹故诚心而金石为之开况人心乎据史记熊渠当周夷王之时若敖之六世祖也此熊渠子或别一人
  韩诗卷六楚熊渠子夜行寝石以为伏虎弯弓而射之没金饮羽下视知其为石
  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弑蚡冒子而代立是为武王史楚世家
  武王
  武王十七年晋之曲沃庄伯弑主国晋孝侯
  十九年郑伯弟叚作乱
  二十一年郑侵天子之田
  二十三年卫弑其君桓公
  二十九年鲁弑其君隐公
  三十一年宋太宰华督弑其君殇公
  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
  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男子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于是始开濮地而有之
  五十一年周召随侯数以立楚为王楚怒以随背已伐随武王卒师中而兵罢子文王熊赀立始都郢以上史楚世家
  文王
  文王二年伐申过邓邓人曰楚王易取邓侯不许也六年伐蔡虏蔡哀侯以归已而释之楚强陵江汉间小国小国皆畏之
  十一年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十二年伐邓灭之以上史楚世家
  楚文王伐邓使王子革王子灵共捃菜二子出采见老丈人载畚乞焉不与搏而夺之王闻之令皆拘二子将杀之大夫辞曰取畚信有罪然杀之非其罪也君若何杀之言卒丈人造君而言曰邓为无道故伐之今君之公子搏而夺吾畚无道甚于邓呼天而号君闻之群臣恐君见之曰讨有罪而横夺非所以禁暴也恃力虐老非所以教幼也爱子弃法非所以保国也私二子灭三行非所以从政也丈人舍之矣谢之军门之外说苑至公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舟一作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保申諌曰先王⺊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泽三月不反及得舟之姬淫期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匍伏将笞王王曰不榖免于襁褓托于诸侯矣愿请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命也臣宁得罪于王无负于先王王曰敬诺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细箭五十跪而加之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保申曰臣闻之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保申趋出欲自流于渊请死王曰此不榖之过保将何罪王乃变行从保申杀如黄之狗折箘簬之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九说苑正谏 又见吕览正谏如黄作茹黄箘簬作宛路舟作丹细箭作细荆
  幽明录 楚文王少时好田猎天下快犬名鹰毕聚焉有人献一鹰曰非王鹰之俦俄而云际有一物凝翔飘飖鲜白鹰见之便竦翮而升矗若飞电须臾羽堕如雪血洒如雨有大鸟堕地而死度其两翅广数十里喙边有黄众莫能知有博物君子曰此鹏雏也始飞故为鹰所制文王乃厚赏献者又孔氏志怪
  文王污膺鲍申伛背以成楚国之治污膺陷匈也鲍申楚相淮南子说山楚文王好服獬冠楚人效之淮南子主术训文王一作庄王
  楚王欲取息与蔡楚王文王也息蔡二国名于是佯善蔡侯而与之谋曰吾欲得息奈何蔡侯曰息夫人吾妻之姨妻之女弟为姨吾请为飨息侯与其妻而与王俱因而袭之楚王曰诺于是与蔡侯以飨礼入于息因与俱遂取息旋舍于蔡又取蔡吕览长攻
  列女传 楚伐息虏其君使息君守门将妻其夫人而纳之于宫楚王出游夫人遂出见息君曰人生一死而已何至自苦妾无须臾忘君也终不以身更贰与其生离乎地上岂若死归于地下哉乃作诗曰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息君止之夫人不听遂自杀息君亦自杀同日死楚王贤其守节有义乃以诸侯之礼合葬之与左传别 灭息在楚文王十年 按左传息妫不死岂别有夫人耶然大车诗亦不云息夫人所作
  王孙厉谓楚文王曰徐偃王好行仁义之道汉东诸侯三十二国尽服矣王若不伐徐必事徐王曰若信有道不可伐也对曰大之伐小强之伐弱犹大鱼之吞小鱼也若虎之食豚也恶有其不得理文王遂兴师伐徐残之徐偃王将死曰吾赖于文德而不明武备好行仁义之道而不知诈人之心以至于此说苑指武
  淮南子人间徐偃王好行仁义陆地之朝者三十二国王孙厉谓楚王曰王不伐徐必反朝徐王曰偃王有道之君也好仁行义不可伐王孙厉曰臣闻之大之与小强之与弱也犹石之投卵虎之㗖豚又何疑焉且夫为文而不能达其德为武而不能任其力乱莫大焉楚王曰善乃举兵而伐徐遂灭之
  韩子五蠧徐偃王处汉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割地而朝者三十六国楚文王恐其害己也举兵伐徐灭之
  楚文王有疾告大夫曰筦饶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不安不见不思然吾有得焉必以吾时爵之申侯伯吾所欲者劝我为之吾所乐者先我行之与处则安不见则思然吾有丧焉必以吾时遣之大夫许诺乃爵筦饶以大夫赠申侯伯而行之申侯伯将至郑王曰必戒之矣而为人也不仁而欲得人之政毋以之鲁卫宋郑不听遂之郑三年而得郑国之政五月而郑人杀之说苑君道吕览长见荆文王曰苋嘻人名数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则不安旷之而不榖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后世有圣人将以非不榖于是爵之五大夫申侯伯善持养吾意吾所欲则先我为之与处则安旷之而不榖丧焉不以吾身远之后世有圣人将以非不榖于是送而行之鲁庄七年申侯伯如郑阿郑君之心先为其所欲三年而知郑国之政也五月而郑人杀之说苑君道杜敖
  文王十三年卒子熊囏立是为杜敖杜敖五年欲杀其弟熊恽恽奔随与随袭杀杜敖代立是为成王史楚世家
  成王
  楚成王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
  十六年齐桓公以兵侵楚至陉山楚成王使将军屈完以兵御之与桓公盟桓公数以周之赋不入王室楚许之乃去
  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许许君肉袒谢乃释之
  二十二年伐黄
  二十六年灭英
  三十三年宋襄公欲为盟会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将好往袭辱之遂行至盂遂执辱宋公已而归之
  三十四年郑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败之泓射伤宋襄公襄公遂病疮死
  三十五年晋公子重耳过楚成王以诸侯客礼飨而厚送之于秦
  三十九年鲁僖公来请兵以伐齐楚使申侯将兵伐齐取榖置齐桓公子雍焉齐桓公七子皆奔楚楚尽以为上大夫 灭䕫䕫不祀祝融鬻熊故也夏伐宋宋告急于晋晋师救宋成王罢归将军子玉请战成王曰重耳出亡居外久卒得反国天之所开不可当子玉固以请乃与之少师而去晋果败子玉于城濮成王怒诛子玉以止史楚世家
  说苑 楚成王赞诸属诸侯使鲁君为仆鲁君致大夫而谋曰我虽小亦周之建国也今成王以我为仆可乎大夫皆曰不可公仪休曰不可不听楚王身死国亡君之臣乃君之有也为民君也鲁君遂为仆按公仪休相鲁穆公与楚成王异时人也此疑有误
  楚成王读书于殿上而轮扁在下作而问曰未审主君所读何书也成王曰先圣之书轮扁曰此真先圣王之糟粕耳非美者也成王曰子何以言之轮扁曰以臣轮言之夫以规为圆以矩为方此其可付乎子孙者也若夫合三木而为一应乎心动乎体其不可得而传者也以为所传真糟粕耳故虞唐之法可得而改也其喻人心不可及矣诗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孰能及之韩诗卷五 庄子作齐桓公事其文少别今并存之别卷
  楚成王登台临后宫宫人皆倾观子瞀直行不顾徐步不变王曰顾吾以汝为夫人子瞀复不顾王曰顾吾又与女千金而封若父兄子瞀遂不顾于是王下台而问曰不顾何也子瞀曰妾闻妇人以端正和颜为容今大王在台上而妾顾则是失仪节也告以夫人之尊示以封爵之重而后顾是妾贪贵乐利以忘礼义也何以事王王曰善遂立以为夫人处期年王立公子商臣为太子后王又欲立公子职子瞀曰吾闻信不见疑吾惧祸乱之作也而言之于王王不应其以太子为非吾子疑吾譛之乎不如以死明之遂自杀君子曰非至仁孰能以身诫之列女传
  楚令尹子文之族子文为令尹当在成王时有干法者廷理拘之闻其令尹之族也而释之子文召廷理而责之曰凡立廷理者将以司犯王令而察触国法也夫直士持法柔而不挠刚而不折今弃法而背令而释犯法者是为理不端怀心不公也岂吾营私之意也何廷理之駮于法也吾在上位以率士民士民或怨而吾不能免之于法今吾族犯法甚明而使廷理因縁吾心而释之是吾不公之心明著于国也执一国之柄而以私闻与吾生不以义不若吾死也遂致其族人于廷理曰不是刑也吾将死廷理惧遂刑其族人成王闻之不及履而至于子文之室曰寡人幼少置理失其人以违夫子之意于是黜廷理而尊子文使及内政国人闻之曰若令尹之公也吾党何忧乎乃相与作歌曰子文之族犯国法程廷理释之子文不听恤顾怨萌方正公平说苑至公
  潜夫论 楚斗子文三为令尹而有饥色妻子冻馁朝不及夕
  太子商臣怨令尹子上也楚攻陈晋救之夹汦水而军阳处父知商臣之怨子上也因谓子上曰少却吾渉而从子子上却因令晋军曰楚遁矣使人告商臣曰子上受晋赂而去之商臣诉之成王成王遂杀之说苑权谋楚成王时有朱鹭合沓飞翔复有赤色者旧鼓吹音乐朱鹭曲是也艺文类聚
  思革子尹文子叔儋子相与为友闻楚成王贤俱往见之至嵚岩之间卒逢飘风暴雨共伏于空柳之下衣寒粮乏自度不能俱活以革子为贤乃共以衣粮与之二子遂冻饿而死革子见楚王楚王知其贤陈酒设钟鼓而乐之革子操琴而作别散之音楚王赐之百金以葬二子琴操
  四十六年初成王将以商臣为太子语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齿未也而又多内宠绌乃乱也楚国之举常在少者且商臣蜂目而豺声忍人也不可立也王不听立之后又欲立子职而绌太子商臣商臣闻而未审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实崇曰飨王之宠姬江芉 -- or 𦍋 ?而勿敬也商臣从之江芉 -- or 𦍋 ?怒曰宜乎王之欲杀若而立职也商臣告潘崇曰信矣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商臣以宫卫兵围成王成王请食熊蹯而死不听丁未成王自绞杀商臣代立是为穆王史楚世家
  穆王
  穆王立以其太子宫与潘崇使为太师掌国事
  三年灭江
  四年灭六蓼六蓼皋陶之后
  八年伐陈
  十二年卒子庄王侣立以上并史楚世家左传侣作旅
  庄王
  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中曰有敢諌者死无赦伍举入諌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曰愿有进隐曰有大鸟集于楚廷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庄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甚大夫苏从乃入諌王曰若不闻令乎对曰杀身以明君臣之愿也于是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说 是岁灭庸史楚世家 吴越春秋略同按大鸟之喻诸家所记甚多人异语异今备录之以俟考订
  楚庄王莅政三年不治而好隐戏士庆问左右群臣曰胡不入諌左右曰子其入矣士庆入再拜而进曰隐有大鸟来止南山之阳三年不蜚不鸣何也王曰子去矣寡人知之矣士庆曰愿闻其说王曰此鸟不飞以长羽翼不鸣以观群臣之慝虽不飞飞必冲天虽不鸣鸣必惊人士庆稽首曰所愿闻也王以士庆为令尹授之相印士庆喜出门顾左右曰吾王成王也中庶子闻之跪而泣曰臣尚衣冠御郎十三年矣前为豪矢而后为藩蔽王赐士庆相印而不赐臣臣死将有日矣王曰寡人居泥涂中子所与寡人言者内不及国家外不及诸侯如子者可富而不可贵也于是乃出其国宝璧玉以赐之曰忠行者士之行也言语者士之道路也道路不修治士无所行矣新序卷二又楚史
  吕览重言楚庄王立三年不听而好讔讔谬言也成公贾入諌王曰不榖禁諌者今子諌何故对曰臣非敢諌也愿与君王讔也王曰胡不设不榖矣设施也何不设讔言于不榖也对曰有鸟止于南方之阜三年不动不飞不鸣是何鸟一作祥也王射之使王射何意也曰鸟止于南方之阜其三年不动将以定志意也其不飞将以长羽翼也其不鸣将以览民则也是鸟虽无飞飞将冲天虽无鸣鸣将骇人贾出矣不榖知之矣明日朝所进者五人一作五十人下同所退者十人群臣大恱楚国之众相贺也韩子喻老楚庄王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右司马御坐而与王隐曰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榖知之矣处半年乃自听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士六而国大治举兵诛齐败之徐州胜晋于河雍合诸侯于宋遂霸天下
  楚庄王立为君三年不听朝乃令于国曰寡人恶为人臣而遽諌其君者今寡人有国家立社稷有諌则死无赦苏从曰处君之高爵食君之厚禄爱其死而不諌其君则非忠臣也乃入諌庄王立鼓钟之间左伏杨姬右拥越姬左裯衽右朝服曰吾鼓钟之不暇何諌之听苏从曰臣闻之好道者多资好乐者多迷好道者多粮好乐者多亡荆国亡无日矣死臣敢以告王王曰善左执苏从手右抽阴刀刎钟鼓之悬明日授苏从为相说苑正谏楚庄王听朝罢晏樊姬下堂而迎之曰何罢之晏也得无饥倦乎庄王曰今日听忠贤之言不知饥倦也樊姬曰王之所谓忠贤者诸侯之客与中国之士与庄王曰则沈令尹也樊姬掩口而笑王曰姬之所笑何也姬曰妾侍于王尚汤沐执巾栉振衽席十有一年矣然妾未尝不遣人之梁郑之间求美人而进之于王也与妾同列者十人贤于妾者二人妾岂不欲擅王之宠哉不敢私愿蔽众美欲王之多见则娱今沈令尹相楚数年矣未尝见进贤而退不肖也又焉得为忠贤乎庄王旦朝以樊姬之言告沈令尹令尹避席而进孙叔敖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国霸楚史援笔而书之于䇿曰楚之霸樊姬之力也韩诗卷二又楚史
  又列女传 庄王即位好狩猎樊姬諌不止乃不食禽兽之肉王改过勤于政事王尝听朝罢晏姬下殿迎曰何罢晏也得无饥倦乎王曰与贤者语不知饥倦也姬曰王之所谓贤者何也曰虞丘子也姬掩口而笑王曰姬之所笑何也曰虞丘子贤则贤矣未忠也妾执巾栉十一年遣人至郑卫求美人进于王今贤于妾者二人同列者七人妾岂不欲擅王之爱宠乎妾闻堂上兼女所以观人能也妾不能以私蔽公妾闻虞丘子相楚十馀年所荐非子弟则族昆弟未闻进贤退不肖是蔽君而塞贤路妾之所笑不亦可乎王恱明日以姬言告虞丘子虞丘子避席不知所对于是避舍使人迎孙叔敖而进之王以为令尹治楚三年而庄王以伯楚史书曰庄王之伯樊姬之力也述异记 楚庄王时宫人一旦而化为野蛾飞去
  楚令尹虞丘子复于庄王曰臣闻奉公守法可以得荣能浅行薄无望上位不名仁智无求显荣才之所不著无当其处臣为令尹十年矣国不加治狱讼不息处士不升淫祸不讨久践高位妨群贤路尸禄素飧贪欲无厌臣之罪当稽于理臣窃选国俊下里之士曰孙叔敖秀羸一作才多能其性无欲君举而授之政则国可使治而士民可使附庄王曰子辅寡人寡人得以长于中国令行于绝域遂伯诸侯非子如何虞丘子曰久固禄位者贪也不进贤达能者诬也不让以位者不廉也不能三者不忠也为人臣不忠君王又何以为忠臣愿固辞庄王从之赐虞丘子采地三百号曰国老以孙叔敖为令尹少焉虞丘子家千法孙叔敖执而戮之虞丘子喜入见于王曰臣言孙叔敖果可使持国政奉国法而不党施刑戮而不骫可谓公平庄王曰夫子之赐也说苑至公又楚史
  孙叔敖沈尹茎相与友叔敖游于郢三年声问不知修行不闻沈尹茎谓叔敖曰说义以听方术信行能令人主上至于王下至于伯我不若子也耦世接俗说义调均以适主心子不如我也子何以不归耕乎吾将为子游沈尹茎游于郢五年楚王欲以为令尹沈尹茎辞曰期思之鄙人有孙叔敖者圣人也王必用之臣不若也楚王于是使人以王舆迎叔敖以为令尹十二年而庄王伯此沈尹茎之力也吕览赞能
  荀子非相篇楚之孙叔敖期思之鄙人也期思楚邑名突秃长左轩较之下而以楚霸 淮南子孙叔敖恬卧而郢人无所害其锋
  地志河南期思城在今汝宁府固始县孙叔敖所产春秋弦子邑
  孙叔敖为婴儿时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而泣母问其故叔敖对曰闻见两头蛇者死向者吾见之恐去母而死也其母曰蛇今安在曰恐他人又见杀而埋之矣其母曰吾闻有阴德者天必报之福汝不死也及长为楚令尹未治而国人信其仁新序卷一又见新书卷六
  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庄王知其可以为令尹淮南子人间
  庄王诛里史孙叔敖制冠浣衣里史佞臣恶人死叔敖自知当见用故制冠浣衣 淮南子说山
  史记循吏传孙叔敖者楚之处士也虞丘相进之于楚庄王以自代也三月为楚相施教导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缓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秋冬则劝民山采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乐其生庄王以为币轻更以小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业市令言之相曰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不定相曰如此几何须乎市令曰三月顷相曰罢吾今令之复矣后五日朝相言于王曰前日更币以为轻今市令来言曰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之不定臣请遂令复如故王许之下令三日而市复如故楚民俗好庳车王以为庳车不便马欲下令使高之相曰令数下民不知所从不可王必欲高车臣请教闾里使高其捆乘车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数下车王许之居半岁民悉自高其车此不教而民从其化近者视而效之远者四面望而法之故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说苑孙叔敖相楚三年不知轭在衡后务大者固忘小吕氏春秋 荆庄王好周游田猎驰骋弋射欢乐无遗尽传其境内之劳与诸侯之忧于孙叔敖孙叔敖日夜不息不得以便生为故故使庄王功迹著乎竹帛传乎后世
  韩非子 孙叔敖相楚栈车牝马粝饼菜羮枯鱼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饥色则良大夫也其俭逼下
  孙叔敖为楚令尹一国吏民皆来贺有一老父衣麤衣冠白冠后来吊孙叔敖正衣冠而出见之谓老父曰楚王不知臣不肖使臣受吏民之垢人尽来贺子独后来吊岂有说乎父曰有说身已贵而骄人者民去之位已高而擅权者君恶之禄已厚而不知足者患处之孙叔敖再拜曰敬受命愿闻馀教父曰位已高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敢取君谨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说苑敬慎
  缯丘之封人见楚相孙叔敖曰吾闻之也处官久者士妒之禄厚者民怨之位尊者君恨之今相国有此三者而不得罪楚之士民何也孙叔敖曰吾三相楚而心愈卑每益禄而施愈博位滋尊而礼愈恭是以不得罪于楚之士民也荀子尧问
  孙叔敖遇狐丘丈人狐丘丈人曰仆闻之有三利必有三患患一作怨子知之乎孙叔敖蹴然易容曰小子不敏何足以知之敢问何谓三利何谓三患狐丘丈人曰夫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归之此之谓也孙叔敖曰不然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可以免于患乎狐丘丈人曰善哉言乎尧舜其犹病诸韩诗卷七 又淮南子道应语稍略 又列子说符语略同地志 孙叔敖为令尹筑芍坡大兴水利夀人至今德之
  叔敖相楚期年而楚国大治庄王以伯叔敖妻不衣帛马不食粟尝乘栈车牝马披羖羊之裘从者曰车新则安马肥则疾狐裘则温何不为也叔敖曰吾闻君子服美益恭小人服美益倨吾无德以堪之矣桓谭论国是篇肩吾问于孙叔敖曰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三去之而无忧色吾始也疑子今视子之鼻间栩栩然子之用心独柰何孙叔敖曰吾何以过人哉吾以其来不可却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而无忧色而已矣我何以过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也亡乎我在我耶亡乎彼方将踌躇方将四顾何暇知乎人贵人贱哉庄子田子方
  楚庄王问于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孙叔敖曰国之有是众非之所恶也臣恐王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君乎亦在臣乎孙叔敖曰国君骄士曰士非我无逌贵富士骄君曰国非士无逌安强人君或至失国而不悟士或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国是无逌定矣夏桀殷纣不定国是而以合其取舍者为是以不合其取舍者为非故致亡而不知庄王曰善哉愿相国与诸侯士大夫共定国是寡人岂敢以𥚹国骄士民哉新序卷二又楚史梼杌
  庄王学书于沈尹华昭釐恶之王好制使中谢佐制者乘间谓王曰国人皆曰王乃沈尹华之弟子也王不恱因疏沈尹华大夫曰中谢小人也一言而使王不闻先王之道令昭釐得行其私不可不审也庄王于是罚中谢而黜昭釐楚史梼杌 此条一作楚威王事见后
  楚庄王问詹何曰何隐者治国柰何对曰臣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庄王曰寡人得奉宗庙社稷愿学所以守之詹何对曰臣未闻身治而国乱者也又未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于身不敢对以末楚王曰善淮南子道应又列子说符吕览执一
  詹何以独茧丝为纶芒鍼为钩荆篠为竿剖粒为饵引盈车之鱼于百仞之渊汩流之中纶不绝钩不伸竿不挠楚王闻而异之召问其故詹何曰臣闻先大夫之言蒲且子之弋也弱弓纎缴乘风振之连双鸧于青云之际用心专动手均也臣因其事放而学钓五年始尽其道当臣之临河持竿心无杂虑唯鱼之念投纶沈钩手无轻重物莫能乱鱼见臣之钩饵犹沈埃聚沫吞之不疑所以能以弱制强以轻制重也大王治国诚能若此则天下可运于一握将亦奚事哉楚王曰善列子汤问韩子解老詹何坐弟子侍有牛鸣于门外弟子曰是黒牛而白题詹何曰然是黒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视之果黒牛而以布裹其角
  楚庄王见天不见妖而地不出孽则祷于山川曰天其忘予与此能求过于天必不逆諌矣安不忘危故能终而成霸功焉说苑君道
  楚庄王使使赍金百斤聘北郭先生先生曰臣有箕帚之使愿入计之即谓妇人曰楚欲以我为相今日相即结驷列骑食方丈于前如何妇人曰夫子以织屦为食食粥毚履无怵惕之忧者何哉与物无治也今如结驷列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殉楚国之忧其可乎于是遂不应聘与妇去之韩诗卷九又列女传
  楚庄王欲伐阳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諌而莫敢庄王猎于云梦椒举进谏曰王所以多得兽者马也而王国亡王之马岂可得哉庄王曰善不榖知诎强国之可以长诸侯也知得地之可以为富也而忘吾民之不用也明日饮诸大夫酒以椒举为上客罢阳夏之师说苑正谏六年伐宋获五百乘史楚世家
  八年伐陆浑戎遂至洛观兵于周郊周定王使王孙满劳楚王楚王问鼎大小轻重对曰在德不在鼎庄王曰子无阻九鼎楚国折钩之喙足以为九鼎王孙满曰呜乎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远方皆至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桀有乱德鼎迁于殷载祀六百殷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必重其奸回昏乱虽大必轻昔成王定鼎于郏鄏⺊世三十⺊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楚王乃归史楚世家 绎史云折钩之语恐是太史公所增
  九年相若敖氏人或谗之王恐诛反攻王王击灭其族十三年灭舒以上史楚世家
  楚庄王猎于云梦射科雉科雉一作随兕得之申公子倍倍一作培攻而夺之王将杀之大夫諌曰子倍自好也争王雉必有说王姑察之不出三月子倍病而死邲之战楚大胜晋归而赏功申公子倍之弟进请赏于王曰人之有功也赏于车下王曰奚谓也对曰臣之兄读故记曰射科雉者不出三月必死臣之兄争而得之故夭死也王命发故府而视之于记果有焉乃厚赏之说苑立节 又楚史梼杌略同吕氏春秋 荆庄哀王猎于云梦射随兕中之申公子培劫王而夺之王曰何其暴而不敬也命吏诛之左右大夫皆进谏曰子培贤者也又为王百倍之臣此必有故愿察之也不出三月子培疾而死荆兴师战于两棠大胜晋归而赏有功者申公子培之弟进请赏于军旅曰臣兄之有功也于车下王曰何谓也对曰臣之兄犯暴不敬之名触死亡之罪于王之侧其愚心将以忠于君王之身而持千岁之夀也臣之兄尝读故记曰杀随兕者不出三月是以臣之兄惊惧而争之故伏其罪而死王令人发平府而视之于故记果有乃厚赏之
  楚庄王好猎大夫谏曰晋楚敌国也楚不谋晋晋必谋楚今王无乃耽于乐乎王曰吾猎将以求士也其榛藂刺虎豹者吾是以知其勇也其攫犀搏兕者吾是以知其劲有力也罢田而分所得吾是以知其仁也因是道也而得三士焉楚国以安说苑君道 又楚史梼杌其文辞全同
  淮南子 楚庄王裾衣博袍令行乎天下遂霸诸侯
  楚廷有神白猿楚之善射者莫之能中楚王自射之搏矢而熙使养由基射之养由基矫弓操矢而往未之发猿拥柱而号矣发之则猿应矢而下王大恱楚史梼杌又吕览博志 幽通记曰养由基睇而猿号
  养由基射虎中石矢乃饮羽诚乎虎也吕览精通 论衡养由基见寝石以为兕也射之矢饮羽
  荆庄王命养由基射蜻蛉王曰吾欲得之养由基援弓而射之拂左翼王大喜列子
  养由基射杨叶去叶百步百发百中人皆曰善有一人曰可教矣由基怒曰子必能教我曰非能教子支左屈右也夫百步穿杨而不善息少焉气衰力丧弓拨矢钩一发不中百发尽息史周本纪
  楚雨雪庄王披裘当户曰我犹寒彼百姓宾客甚矣乃使巡国中求百姓宾客之无居宿绝粮者赈之国人大恱尸子
  淮南子主术训楚庄王好觟冠楚国仿之觟一作獬
  楚人有献鱼楚王庄王也者曰今日获鱼食之不尽卖之不售弃之又惜故来献也左右曰鄙哉辞也王曰子不知渔者仁人也盖闻仓有馀粟者国有饿民后宫多幽女者下民多旷夫馀衍之蓄聚于府库者境内多贫困之民皆失人君之道故庖有肥鱼厩有肥马民有饿色是以亡国之君藏于府库寡人闻之久矣未能行也渔者知之其以此谕寡人也且今行之矣于是遣使恤鳏寡存孤独出仓粟发币帛而赈不足罢去后宫不御者出以妻鳏夫楚民大恱邻国归之新序
  庄王谋事而当群臣莫逮退朝而有忧色申公巫臣进问曰王朝而有忧色何也庄王曰不榖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是以忧也其在中蘬之言曰中蘬与仲虺同汤左相也诸侯自为得师者王得友者霸得疑者存自为谋而莫己若者亡今以不榖之不肖而群臣莫吾逮吾国其几于亡乎是以忧也荀子尧问
  楚庄王之时有所爱马衣以文绣置之华屋之下席以露床啖以𬃷脯马病肥死使群臣丧之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左右争之以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马谏者罪至死优孟闻之优孟者楚之乐人长八尺多辩常以谈笑讽谏 索隐曰优者倡优也孟者优之字也入殿间仰天大哭王惊而问其故优孟曰马者王之所爱也以楚国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礼葬之薄请以人君礼葬之王曰何如对曰臣请以雕玉为棺文梓为椁楩枫豫章为题凑发甲卒为穿圹老弱负土齐赵陪位于前韩魏翼卫其后庙食太牢奉以万户之邑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奈何优孟曰请为大王六畜葬之以垅灶为椁铜历为棺赍以姜𬃷荐以木兰祭以粳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肠于是王乃使以马属太官无令天下久闻也史滑稽列传
  令尹子佩请饮庄王庄王许诺子佩具王不往子佩疏揖北面立于殿下疏徒跣揖举手也曰昔者君王许之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庄王曰吾闻子具于强台强台者南望料山以临方皇水名左江而右淮其乐忘死若吾薄德之人不可以当此乐也恐留而不能反淮南子道德又楚史梼杌晋人伐楚见左宣九年当楚庄王十四年三舍不止大夫曰请击之庄王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晋伐楚是孤之过也如之何其辱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晋伐楚是臣之罪也请击之庄王俛泣而起拜诸大夫晋人闻之曰君臣争以过为在己且君下其臣犹如此所谓上下一心三军同力未可攻也乃夜还师孔子闻之曰楚庄王霸有其方矣下士以一言而敌国还师以安社稷以定民人其于霸也不亦宜乎新序
  韩非子 楚庄王欲伐越杜子谏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杜子曰臣患之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庄𫏋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王乃止故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故曰自见之谓明按庄王丧地于秦晋其事未闻
  楚庄王欲伐陈使人视之使者曰陈不可伐也庄王曰何故对曰其城郭高沟壑深蓄积多其国宁也王曰陈可伐也夫陈小国也而蓄积多蓄积多则赋敛重赋敛重则民怨上矣城郭高沟壑深则民力罢矣兴兵伐之遂取陈说苑权谋 又吕览似顺 又楚史梼杌
  楚庄王伐陈吴救之雨十日十夜晴左史倚相曰吴必夜至甲列垒坏彼必薄我何不行列鼓出待之吴师至楚见成陈而还左史倚相曰追之吴行六十里而无功王罢卒寝果击之大破吴师说苑指武又楚史梼杌
  韩子说林下楚伐陈吴救之军间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谓子期曰雨十日甲辑而兵聚吴人必至不如备之乃为陈陈未成也而吴人至见楚陈而反左史曰吴反复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我行三十里击之必可败也乃从之遂破吴军绎史云庄王时陈国道茀事废淫于夏南此云城高积多非其时也至左史倚相尤非庄王之臣二事俱舛误姑存其说
  楚有善相人者所言无遗䇿闻于国中庄王召见而问焉对曰臣非能相人也能相人之友者也观布衣者其友皆孝敬笃敬畏令如此者家必日益而身日安此所谓吉人者也观事君者其友皆诚信有行好善如此者措事日益官职日进此所谓吉臣者也人主朝臣多贤左右多忠主有失败皆交争正谏如此者国日安主日尊名声日显此所谓吉主者也臣非能相人也能观友者也王曰善乃招聘四方之士以成霸功韩诗卷九吕览贵当新序卷五又楚史梼杌
  楚庄王赐群臣酒日暮酒酣烛灭有人引美人之衣者美人援绝其冠缨告王曰今者烛灭有引妾衣者妾援得其冠缨持之趣火来上视绝缨者王曰赐人酒使醉失礼柰何欲显妇人之节而辱士乎乃命左右曰今日与寡人饮不绝冠缨者不懽群臣百有馀人皆绝去其冠缨而上火卒尽懽而罢居三年晋与楚战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奋首却敌卒得胜之庄王怪而问曰寡人德薄又未尝异子子何故出死不疑如是对曰臣当死往者醉失礼王隐忍不加诛也臣终不敢以䕃蔽之德而不显报王也常愿肝胆涂地用颈血湔敌久矣臣乃夜绝缨者也遂败晋军楚得以强说苑复恩 又楚史又韩诗卷七略同美人作王后
  楚庄王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士有反三月之粮者大臣諌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诸御已者违楚百里而耕谓其耦曰吾将入见于王其耦曰以身乎吾闻之说人主者皆闲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矣今子特草茅之人耳诸御己曰若与子同耕则比力也至于说人主不与子比智矣委其耕而入见庄王庄王谓之曰诸御己来汝将谏耶诸御己曰君有义之用有法之行且已闻之土负水者平木负绳者正君受諌者圣君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民之爨咎血成于通涂然且未敢谏也己何敢谏乎顾臣愚窃闻昔者虞不用宫之奇而晋并之陈不用子家羁而楚并之曹不用僖负羁而宋并之莱不用子猛而齐并之吴不用子胥而越并之秦不用蹇叔之言而秦国危桀杀关龙逢而汤得之纣杀王子比干而武王得之宣王杀杜伯而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诸侯皆不能尊贤用辩士之言故身死而国亡遂趋而出楚王遽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将用子之谏先日说寡人者其说也不足以动寡人之心又危一作色加诸寡人故皆至而死今子之说足以动寡人之心又不危加诸寡人故吾将用子之谏明日令曰有能入谏者吾将与为兄弟遂解层台而罢民楚人歌之曰薪乎菜乎无诸御己讫无子乎菜乎薪乎无诸御己讫无人乎说苑正谏 又楚史 绎史云曹陈吴之亡俱在后诸御己之说亦平平耳此事非实姑存其说以广异闻可也楚庄王将兴师伐晋告士大夫曰敢谏者死无赦孙叔敖曰臣闻畏鞭棰之言而不敢谏其父非孝子也惧斧钺之诛而不敢谏其君非忠臣也于是遂进谏曰臣园中有榆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后曲其颈欲攫而食之也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黄雀方欲食螳螂不知童子挟弹丸在下迎而欲弹之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窟也此皆言前之利而不顾后害者也非独昆虫众庶若此也人主亦然今君贪彼之土而勤其士卒所谓知前之利而不顾后害者也臣敢爱死而不以告哉王遂止不伐晋而士卒以宁韩诗卷十又楚史 此语屡见之矣大抵相袭非实
  楚庄王欲伐晋使豚尹观焉反曰不可伐也其忧在上其乐在下且贤臣在焉曰沈驹明年又使豚尹观反曰可矣初之贤人死矣谄谀多在君之庐者其君好乐而无礼其下危处以怨上上下离心兴师伐之其民必先反庄王从之果如其说说苑奉使 又楚史豚尹作尹豚
  十六年伐陈杀夏征舒徴舒弑其君故诛之也已破陈即县之群臣皆贺申叔时使齐来不贺王问对曰鄙语曰牵牛径人田田主取其牛径者则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陈之乱而率诸侯伐之以义伐之而贪其县亦何以复令于天下庄王乃复陈国后史楚世家十七年春楚庄王围郑三月克之入自皇门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宾之南海若以臣妾赐诸侯亦唯命是听若君不忘厉宣桓武不绝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群臣曰王勿许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绝乎庄王自手旗左右麾军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许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质夏六月晋救郑与楚战大败晋师河上遂至衡雍而归史楚世家
  楚庄王与晋战胜之惧诸侯之畏己也乃筑为五仞之台台成而觞诸侯诸侯请约庄王曰我薄德之人也诸侯请为觞乃仰而曰将将之台窅窅其谋我言而不当诸侯伐之于是远者来朝近者入宾说苑权谋
  新书 昔者楚庄王即位自静三年以讲得失乃退僻邪而进中正能者任事而后在高位内领国政辟草而施教百姓富民恒一路不失遗国无狱讼当是时也周室坏微天子失制宋郑无道欺昧诸侯庄王围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奉簪而献国庄王曰古之伐者乱则整之服则舍之非利之也遂弗受乃南与晋人战于两棠大克晋人会诸侯于汉阳申天子之辟禁而诸侯恱服庄王归过申侯之邑申侯进饭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请罪曰臣斋而具食甚洁日中而不饭臣敢请罪庄王喟然叹曰非子之罪也吾闻之曰其君贤君也而又有师者王其君中君也而有师者伯其君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不榖不榖恐亡自忧也吾闻之世不绝贤天下有贤而我独不得若吾生者何以食为故庄王战服大国义从诸侯戚然忧惧圣知在身而自错不肖思得贤佐日中忘饭可谓明君矣说苑道略同 又楚史梼杌略同
  楚庄王既胜晋于河雍之间河雍即邲庄王十七年归而封孙叔敖叔敖辞而不受病疽将死谓其子曰吾则死矣王必封汝女必让肥饶之地而受沙石之间有寝丘者其地确石而名丑寝丘今汝南固始地前有垢谷后有㽵荆人鬼鬼越人禨禨祥也人莫之利也孙叔敖死王果封其子以肥饶之地其子辞而不受请有寝之丘楚国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禄收惟孙叔敖独存九世而祀不绝淮南子人间 又楚史 韩子喻老列子说符 吕览异宝俱略同
  孙叔敖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若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逢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叔敖知优孟之贤尝善之优孟曰若无远有所之即为孙叔敖衣冠扺掌谈语岁馀像孙叔敖楚王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夀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后优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孟曰妇言慎无为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馀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广文选载孙叔敖古碑优孟歌与史记小异其歌曰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贪吏不可为当时有污名而可为者子孙以成家廉吏而可为当时有清名而不可为者子孙困穷被褐以卖薪贪吏常苦富廉吏常苦贫独不见楚相孙叔敖廉洁不受钱此歌之有韵语者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四百户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绝史滑稽传孙叔敖碑 楚相孙君讳饶字叔敖本是县人也君受纯灵之精怀绝世之材有大贤次圣之质少见枝首虵对其母泣吾将死母问其故曰吾闻见枝𩠐虵者死今日见之母曰若柰之何吾□杀通行数十步念独吾死可恐复令他人见之死为因埋掩其荆刑作形母曰若无忧焉其阴德玄善遂为父母九族所异及其为相布政以道考天象之度敬授民时□聚同藏于山殖物于薮宣导川谷波陂通障源湶泉同溉灌沃泽堤防湖浦以为池沼锺天地之美收九⿱之利以慇殷同润国家家富人喜优噡瞻同乐业式序在朝野无螟⿰丰年蕃庶人有曽闵贞孝之行四民美好从容中节高梱改币一朝而化其忧国忘私乘马三年不别牝牡继高阳重黎五伍通举子文之统其忠信廉勇礼乐文章轨仪同制其富国充民明天时尽地力霆坚禹稷不能逾也专国宠权而不荣华一旦可得百金至于没齿而无分铢之蓄破玉玦不以宝财遗子孙终始若失去不善如绝弦辟患害于无刑形通彻节高义敦良奇介自曹臧孤竹吴札子罕之伦不能骖也生于季末仕于灵王立溷浊而澄清处幽暗而昭明其遗武馀典恨不与戏皇帝代同世世为列姃姬同国在朝廷其意常墨墨若冠章甫而坐涂炭也病其临卒将无棺椁令其子曰优孟曽许千金贷吾孟故楚之乐长与相君相善虽言千金实不贷也卒后数季庄王置酒以为欢优孟乃言孙君相楚之功即慨慷高歌曲曰贪吏而可为而不可为廉吏而可为而不可为贪吏而不可为者当时有污名而可为者子孙以家成廉吏而可为者当时有清名而不可为者子孙困穷披褐而负薪贪吏常苦富廉吏常苦贫独不见楚相孙叔敖廉洁不受钱涕泣数行若投首王王心感动觉悟问孟孟具列对即来其子而加封焉子辞父有命如楚不忘亡臣社稷图而欲有赏必于潘国下湿烧埆人所不贪遂封潘乡 是碑立于汉延熹三年失作者之姓名所载叔敖德业最详而优孟一歌与史传迥异或谓非此碑将不知叔敖之讳然传所称𫇭艾猎又何等也
  楚庄王使文无畏于齐过于宋不先假道还反华元言于宋昭公曰往不假道来不假道是以宋为鄙野也楚之会田也故鞭君之仆于孟诸往日无畏挞宋公之仆请诛之乃杀文无畏于杨梁之堤庄王方削袂闻之曰嘻投袂而起履及诸庭剑及诸门车及之蒲疏之市逐舍于郊兴师围宋九月宋人易子而食之析骨而爨之宋公肉袒执牺委服告病曰大国若宥图之惟命是听庄王曰情矣宋公之言也乃为却四十里而舍于卢门之阖为成而归吕览行论与左传小异
  楚庄王举兵伐宋庄王二十年宋告急晋景公欲发兵救宋伯宗諌曰天方开楚未可伐也乃求壮士得霍人解扬字子虎往命宋母降道过郑郑新与楚亲乃执解扬而献之楚楚王厚赐与约使反其言令宋趣降三要解扬乃许于是楚乘扬以楼车令呼宋使降遂倍楚约而致其晋君命曰晋方悉国兵以救宋宋虽急慎毋降楚晋兵今至矣楚庄王大怒将烹之解扬曰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受吾君命以出虽死无二王曰汝之许我已而倍之其信安在解扬曰死以许王欲以成吾君命臣不恨也顾谓楚君曰为人臣无忘尽忠而得死者楚王诸弟皆諌王赦之于是庄王卒赦解扬而归之晋爵之为上卿故后世言霍虎说苑奉使 与左传略同又楚史梼杌亦略同楚庄王攻宋厨有臭肉樽有败酒将军子重諌曰今君厨肉臭而不可食樽酒败而不可饮而三军之士皆有饥色欲以胜敌不亦难乎庄王曰请有酒投之士有食馈之贤王孙子新书
  三十二年围宋以杀楚使也围宋五月城中食尽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华元出告以情庄王曰君子哉遂罢兵去史楚世家
  楚庄王围宋左宣十五年有七日之粮曰尽此而不克将去而归于是使司马子反乘闼而窥宋宋使华元乘闼而应之子反曰子之国何若矣华元曰惫矣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子反曰嘻甚矣惫虽然吾闻围者之国䈤马而秣之使肥者应客今何吾子之情也华元曰吾闻君子见人之困则矜之小人见人之困则幸之吾望见吾子似于君子是以情也子反曰诺子勉之矣吾军有七日粮尔揖而去子反告庄王王曰若何子反曰惫矣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庄王曰嘻甚矣惫今得此而归尔子反曰不可吾已告之矣军有七日粮尔庄王怒曰吾使子视之子曷为而告之子反曰区区之宋有不欺之臣何以楚国而无乎吾是以告之庄王曰虽然吾子今得此而归尔子反曰王请处此臣请归耳王曰子去吾孰与处此吾将从子而归遂师而归韩诗卷二又楚史 公羊传同
  韩诗外传 楚庄王寝疾⺊之曰河为祟大夫曰请用牲庄王曰止古者圣王之祭不过望濉漳江汉楚之望也寡人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不祭三日而疾有瘳孔子闻之曰楚庄王之伯其有方矣制节守职反身不贰其伯不亦宜乎诗曰嗟嗟保介庄王之谓也此左传楚昭王事
  楚王庄王急召太子楚国之法车不至于茒门一作茅门天雨廷中有潦太子遂驱车至于茒门廷理曰车不得至茒门非法也太子曰王召急不得须无潦遂驱之廷理举殳而击其马败其驾太子入为王泣曰廷中多潦驱至茒门廷理曰非法也举殳击臣马败臣驾王必诛之王曰前有老主而不逾后有储主而不属是具吾守法之臣也乃益爵二级而开后门出太子勿复过韩子外储右楚庄王之时太子车立于茅门之内少师庆逐之太子怒入谒王曰少师庆逐臣之车王曰舍之老君在前而不逾少君在后而不豫是国之宝臣也说苑至公楚庄王有茅门者法曰群臣大夫诸公子入朝马蹄蹂霤者斩其辀而戮其御太子入朝马蹄蹂霤廷理斩其辀而戮其御太子大怒入为王泣曰为我诛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庙尊社稷故能立法从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安可以加诛夫犯法废令不尊敬社稷是臣弃君下陵上也臣弃君则主失威下陵上则上位危社稷不守吾何以遗子太子乃还走避舎再拜请死说苑至公又楚史梼杌
  二十三年卒庄王卒子共王审立史楚世家



  春秋战国异辞卷二十七
<史部,别史类,春秋战国异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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