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胡氏传辨疑 (四库全书本)/全览

春秋胡氏传辨疑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胡氏传辨疑    春秋类
  提要
  等谨案春秋胡氏传辨疑二卷明陆粲撰前有自序谓胡氏说经或失于过求词不厌烦而圣人之意愈晦故著此以论辨之大旨主于信经而不信例其言曰不以正大之情观春秋而曲生意义将焉所不至矣又曰昔之君子有言春秋无达例如以例言则有时而穷惟其有时而穷故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又曰春秋褒善贬恶不易之法今用此说以诛人又忽用此说以赏人使后世求之而莫识其意是直舞文吏所为而谓圣人为之乎其抉摘三传以来说经之弊皆洞中症结故所正胡氏之悮凡六十馀条无不精切近理其中如谓楚子麋寔弑而书卒徒使围得幸免而篡弑之贼不可主盟义终不白于天下故言楚围弑郏敖所谓天下之恶归之又谓齐归郓讙龟阴田为和好之后反鲁侵地非尽由畏孔子亦非夫子自序其绩此类皆立说明确足破穿凿琐碎之习非后儒所能及自来学春秋者攻击胡氏不一而足然辨讦太过反或自生障碍若粲之和平通达诚可为说经家指南矣乾隆四十四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春秋胡氏传辨疑原序
  昔仲尼作春秋旨微而显至胡氏说经庶㡬得之惜其或失于过求辞不厌繁委而圣人之意愈晦矣余尝欲著之论辨而未能也今谪居多暇复披诵其传遇有疑处辄书焉久而成帙以视从游之士多有骇而问者余语之曰吾为此非敢异于胡氏也实不敢异于孔子尔奚其昧焉而莫之信耶虽然余敢遽以为是哉当质诸深于春秋者傥取二三䇿乎否则无惑乎诸君病吾言也陆粲序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胡氏传辨疑卷上
  明 陆粲 撰
  隐公
  鲁孝公之末幽王已为犬戎所毙惠王初年周既东矣春秋不作于孝公惠公者东迁之始流风遗俗犹有存者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强于政治弃其九族葛藟有终远兄弟之刺不抚其民周人有束薪蒲楚之讥至其晩年失道滋甚乃以天王之尊下赗诸侯之妾于是三纲沦九法斁人望绝矣春秋托始乎隐不亦深切著明也哉
  春秋之始于隐公也其信为平王作乎平王之初以犬戎戕天王是宇宙所无之变矣亦不足以托始耶而必于赗仲子也不然平王尝戍申矣父怨之不复而仇雠焉是保于赗诸侯之妾何有哉春秋舍其大而讥其细何居葛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二诗之作其岁月先后于今未有考焉以为出于在位日久之后也亦有据乎然则春秋何以始于隐公闻之欧阳子曰孔子游诸侯不用困而归且老始著书得诗自关雎至于鲁颂得书自尧典至于费誓得鲁史记自隐公至于获麟遂删修之其前远矣不能明也且孔子非史官不常职乎史故据其所得修之而止耳夫义在春秋不在起止也为此说者其善言春秋矣夫圣人未尝求异也世之说春秋者常不胜其好异是故言之愈工而意愈不近者大抵然也善学者执欧阳子之论而求之其于圣人之旨也或㡬矣
  元年 即位之一年必称元年者明人君之用也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春秋立文兼述作按舜典纪元日商训称元祀此经书元年所谓祖二帝明三王述而不作者也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创制裁自圣心非史䇿之旧文矣
  古者谓首为元元年者即位之首年云尔曰明人君之用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论则美矣实则不然古之称元年者盖未始议及于此也正次王王次春其为史文与圣笔皆未可知今世所传古器物铭往往有称王月者如周仲称父鼎铭则王五月父已鼎铭则王九月敔敦铭则王十月是周之时凡月皆称王不独正月矣商锺铭曰惟正月王春吉日又曰惟王夹锺春吉月是三代之时皆然亦不独周矣以为立法创制裁自圣心者殆未考于此邪
  春王正月 周人以建子为岁首则冬十有一月是也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其书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后乎周者以亥为正其书始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则知时不易也建子非春亦明矣乃以夏时冠周月何哉圣人语颜回以为邦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诸行事之验也或曰非天子不议礼仲尼有圣徳无其位而改正朔可乎曰有是言也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示无其位不敢自专也其旨微矣
  阳明王公曰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仲尼作经始笔也以予观之亦何有于可疑而世儒纷纷之论至不可胜举嗟夫圣人亦人耳岂独其言之有远于人情哉夫子尝曰吾従周又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灾及其身者也仲尼有圣徳无其位而改正朔是议礼制度自已出矣其得为从周乎圣人一言世为天下法而身自违之其何以训天下夫子患天下之夷狄横诸侯彊不复知有天王也于是乎作春秋以诛僣乱尊周室而已乃首改周之正朔其何以服乱臣贼子之心乎孟子所谓春秋天子之事者谓其时天王之法不行于天下而夫子作是以明之耳其赏人之善罚人之罪诛人之恶与人之善盖亦据事直书而褒贬自见若士师之断狱辞具而狱成然夫子犹自嫌于侵史之职而谓天下后世且将以是而罪我况敢取时王之制而更易之乎或曰说者以伊训之书元祀十有二月而证周之不改月以史记之称元年冬十月而证周之不改时是亦未为无据矣子谓周之改月与时也独何据乎曰吾据春秋之文也夫商而改月则伊训必不书曰元祀十有二月秦而改时则史记必不书曰元年冬十月周不改月与时也则春秋亦必不书曰春王正月春秋而书曰春王正月则其改月与时也何疑焉况礼记称正月七月日至前汉律历志武王伐纣之岁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戊午师度孟津明日己未冬至考之秦誓十有三年春武成一月壬辰之说皆足以发明周之改月与时而予意直据夫子春秋之笔不必更援是以为之证也然则冬可以为春乎曰何为而不可阳生于子而极于己午阴生于午而极于亥子阳生而春始尽于寅而犹夏之春也阴生而秋始尽于申而犹夏之秋也自一阳之复以极于六阳之干而为春夏自一阴之姤以极于六阴之坤而为秋冬此文王之所演而周公之所系文王周公其论之审矣若夫仲尼夏时之论则以其关于人事者比之建子为尤切而非谓其为不可也曰夏时冠周月此胡文定之论而程子亦尝云尔曽谓程子之贤而不及是哉曰程子盖泥于论语行夏之时之言也夫论语者夫子议道之书而春秋者鲁国纪事之史议道自夫子则不可以不尽纪事在鲁国则不可以不实且周虽建子而不改时与月则固夏时矣而夫子复何以云行夏之时乎程子之云盖亦推求圣言之过耳庸何伤夫子尝曰不以人废言使程子而犹在也其殆不废予言矣按春王正月之议诸说最为纷纭独王公据经立论卓然有见足以破千载不决之疑故备录焉又尝考后汉书陈宠传冬至阳气始萌天以为正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地以为正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人以为正夏以为春三微成著以成三统观此益知王公冬可为春之说为有据矣
  国君逾年改元必行告庙之礼国史主记时政必书即位之事而隐公阙焉是仲尼削之也内不承国于先君上不禀命于天子诸大夫扳已以立而遂立焉是与争乱造端而篡弑所由起也春秋首绌隐公以明大法父子君臣之伦正矣
  内不承国于先君上不禀命于天子二者孰重君父一也传国者虽先君之心而锡命者实天子之事则君重矣文公而下五君虽继世而立非有天王之命也春秋遽许其即位是有父子无君臣也而可乎大抵即位之礼行则书不行则不书隐将让桓自以为摄而不肯行者也庄闵僖三君则继故而不忍行者也穀梁日先君不以其道终则子不忍即位也或曰国乱而杀礼也左氏曰不书即位乱故也桓宣之即位桓宣之欲也定之即位季氏之欲也以非道得国而僴然正位以视国人此奸人之本志尔或书或否非仲尼所能与夺也
  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上古应时称号故其名三变春秋以天自处创制立名系王于天为万世法其义备矣
  周礼司服曰为天王斩衰记曰临诸侯畛于鬼神曰有天王某甫王之称天也久矣春秋之尊王也岂必曰天云哉其称天也王不加尊焉其不称天也王不加卑焉以是为万世法浅之乎言春秋矣
  或曰僖公之母成风亦庄公妾也其卒也王使荣叔归含且赗其葬也王使召伯来会葬荣召何以书字而不名也于前赗仲子则名冢宰于后葬成风王不称天其法严矣
  于前名其宰则王不可无讥于后贬其君则臣不得辞责今也交互以见意俾来者习其读而不问其传则圣人之意晦矣春秋立法不若是之迂曲也
  纪履𦈕来逆女 逆女必亲使大夫非正也
  履𦈕逆女何以书为齐侯灭纪而葬伯姬书也穀梁所谓将有其末不得不录其本者此类是已非讥不亲迎也然则诸侯可以不亲迎乎曰程子之论至矣程子曰先儒皆谓诸侯当亲迎亲迎者迎于其所馆故有亲御授绥之礼岂有委宗庙社稷远适他国以逆妇者乎非惟诸侯卿大夫而下皆然又曰且如秦君娶于楚岂可越国亲迎文王亲迎于渭亦非出疆周国自在渭旁况文王亲迎时乃为公子未为君也
  葬宋穆公 宋殇齐昭告乱书弑矣而经不书葬是讨其贼而不葬者也鲁宋盟会未尝不同而三世不葬是治其罪而不葬者也
  所谓讨其贼而不葬者谓弑君之贼不讨则不书葬耳然非春秋之法也是特后世说春秋者之所谓凡例者也考之于经有不尽然者如蔡景许悼则又曰是变例也治其罪而不葬义尤难通当时诸侯岂独宋之罪为可治邪大抵葬不葬视鲁人之往会与否耳
  宿男卒 周人以谥易名于是乎有讳礼故君薨赴于他国则曰寡君不禄春秋之时遵用此礼凡赴者皆不以名矣经书其终莫不以名是仲尼笔之也
  赴不以名而书其名者亦旧史之文耳襄昭以前非仲尼所亲见使旧史本无亦何从而笔之哉
  桓公
  三年春正月 桓公三年而后不书王者见桓公无王与天王之失政而不王也
  推此义也终桓公之篇不复书王可也然而有时乎书则其说各异故十年书则曰十年盈数桓至是宜见诛于天人矣十八年复书则曰桓身虽没王法不得赦也说经而迁就至此嘻其甚矣春秋之中弑君者三十六设令皆不书王是无年可书也自鲁言之宣公篡立其恶视桓固伯仲间耳天王亦未尝讨而通篇皆书王又何邪
  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四年宰纠书名而去秋冬二时以见天王不复能用刑也七年谷伯邓侯各书其名而去秋冬二时以见诸侯不复能修其职也夫二君之朝桓恶也虽然不有会于稷盟于越之齐郑乎释焉弗问而责备于蕞尔之国也避彊击弱尊大抑小圣人至公之心固若是邪秋冬二时之不书以为圣人有意去之然则昭之十年不书冬定之十四年不书冬复何义也谓彼为阙文则此独非阙邪亦幸而四年七年秋冬无事可书耳设有如五年秋之从王伐郑六年九月之子同生则如之何将去其时并没其事乎是故不以正大之情观春秋而曲生意义也将焉所不至矣
  葬蔡桓侯 啖助曰蔡桓称侯盖蔡季之贤知请谥也蔡季请谥之事史记三传皆无之啖氏何用知之乎是亦臆说而已
  庄公
  夫人孙于齐 孔季彦曰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谓绝不为亲礼也
  不称姜氏蒙上文尔赵氏所谓用一事再见之例略之者是也若云绝不为亲则当去夫人不当去姜氏盖夫人系鲁之尊称而姜则齐之姓二者固有轻重矣后此盖屡书夫人姜氏又书葬我小君文姜既绝之复亲之又何谓也大抵春秋于文姜哀姜始终皆以小君之礼书之亦不没其实而义自见耳穀梁子曰夫人之我可以不夫人之乎
  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啖助曰不称天王宠篡弑以渎三纲也
  礼臣子无贬君上之文乃敢及天子乎孙氏谓不称天者脱之是也若范𡩋之辨亦可谓明切而胡氏非之过矣
  溺会齐师伐卫 溺不称公子恶其会仇雠伐同姓故公羊子曰溺者何吾大夫之未命者也
  纪侯大去其国 大去者土地人民仪章器物悉委置之而不顾也或曰以争国为小而不为以去国为大而为之者
  不曰出奔而曰去其国有悯之之意焉大直纪侯名不烦曲说困学纪闻引陈齐之之说谓圣人盖生名之大名也若汉栾大是也又云以大为纪侯名本刘质夫说
  齐人来归卫俘 俘者二传以为宝言齐归卫宝则知四国皆受朔之赂矣
  宝字古或作□殆是与俘文相近而误耳
  公败齐师于长勺 诈战曰败败之者为主善为国者不师善师者不阵善阵者不战至于善阵徳已衰矣而况兵刃相接又以诈谋取胜乎故书鲁为主以责之长勺之役曹刿与庄公论战其言甚谊而正至于知彼竭我盈之可克视辙乱旗靡而逐焉亦用师之道当然不可谓之诈且大敌压境国之安危系焉而曰善阵不战是与宋襄之不鼓不成列何异其不至于败亡者㡬希矣
  同盟于幽 会者公也不书公讳也齐桓始霸仗义以盟而鲁首叛盟故讳不称公恶失信也
  庄公之篇可讳之事多矣及齐人狩于禚忘父之仇则不子会四国伐卫抗王之命则不臣其恶视失信于齐奚翅千万也春秋皆不讳而独于幽之盟讳乎按公羊传会之上有公字
  荆人来聘 荆入蔡伐郑以州举者恶其猾夏不恭故狄之也至是来聘遂称人者嘉其慕义自通故进之也荆楚之旧号其后国既彊大乃改号以通于中夏非春秋辄有所进退也其称人说者谓立文不可直言荆来聘故尔孰曰进之云乎抑凡吴楚徐越之称人者有略且外之之意焉今曰进而称人矣俄曰贬词俄曰讳词俄又曰众词一字而有数义焉春秋之法固若是其纷纭也与哉
  夫人姜氏入 何以不致不可见乎宗庙也姜氏齐襄公之女入者不顺之辞以宗庙为弗受也
  谓姜氏为齐襄公之女于经传未有明据也庄公生三十七年而始娶事既异常且母丧未终而图婚又委社稷而亲如齐纳币至是又不与夫人俱入故春秋详书以示讥也非必为娶仇女也
  僖公
  公子友帅师败莒师于郦获莒拏 按公羊云云然则罪在莒也而以季友主此战者抑锋止锐喻以词命使知不缩而引去则善矣今兵刃既接又用诈谋擒其主将故以季友为主而书败获责之备也
  莒以求赂之故而加兵于鲁非可以辞说下者也季子恶得不与战公羊所谓御外难以正者是也穀梁记相搏之事直委巷之言江熙辨之明矣江熙曰经书败莒师而传云二人相搏则师不战何以得败理自不通也夫王赫斯怒贵在爰整子所慎三战居其一季友令徳之人岂当舎三军之整佻身独斗潜刃相害以决胜负者哉
  夫人氏之丧至自齐 不称姓者杀于齐不去氏者受于鲁
  以受于鲁而不去氏于义何所取乎杜预谓不称姜阙文也
  诸侯盟于首止 无中事复举诸侯会盟同地再言首止者书之重词之复其中必有大美恶焉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王将以爱易世子桓公有忧之控大国挟小国会于首止以定其位一举而父子君臣之道皆得焉夫子称之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故曰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
  王将以爱易世子犹可谏乎与其率诸侯以会孰若率以諌諌则王知众心之同矣能弗从乎今桓公管仲挟彊大之势而要结诸侯私与世子会世子亦不俟君父之命而私出与诸侯会虽定世子之位而亡礼所亡滋多君子称五霸功之首罪之魁谓此类也非邪会盟虽同地然会于夏而盟于秋以时则远矣故再言之非所谓美之大者也
  郑伯逃归不盟 首止之盟善也犯众不盟是以为贬故特书曰郑伯逃归
  首止之盟非美也何以责郑伯之不盟曰郑伯以王室懿亲位为藩辅进则宜以道正天王陈匡救之忠退则宜以礼佐齐桓伸辅翼之谊一言而世子之位定其道光矣乃从君之邪志乐于従楚遁逃苟免匍匐乞盟故书逃以贱之耳岂曰齐桓之盟为可从哉
  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 糓梁子曰其君之子云者国人不子也不正其杀申生而立之也春秋书此以明献公之罪
  里克弑其君卓 里克欲以中立自免是谓持禄容身速献公杀适立庶之祸者故成其君臣之名以正其弑逆之罪
  奚齐未立故称君之子卓则既立矣故称弑其君体自当尔曰前罪献公后罪里克其然岂其然乎
  楚人使宜申来献捷 不曰来献宋捷为鲁讳也前此书齐侯来献戎捷胡氏曰献者下奉上之辞书来献者抑之也至于楚则何独不然是故书楚人书来献捷而抑荆蛮尊中国之义著矣不言宋者杜预以为秋伐宋冬来献捷事不异年从可知也其说近之要之此非大义所在也
  天王狩于河阳 按左氏晋侯召王以诸侯见啖助谓以常礼言之晋侯召君名义之罪人也其可训乎若原其自嫌之心嘉其尊王之意则请王之狩忠亦至焉故特书狩于河阳既为王讳之又为晋解之于以见春秋忠恕也
  夫诸侯见于天子其官司仪卫所以自从者有先王之节制在必不敢盛徒众耀兵甲以震惊王之侍御也虽彊大而恭顺亦何嫌之有晋文之不朝非自嫌也惮于入观而将假王宠以夸诸侯也故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而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既以存君体亦以起问者见事情而晋文之罪自著矣从啖助之说则䟦扈之臣恃彊胁主孰非忠者而仲尼且曲笔以顺其情是春秋方为乱臣贼子文过也曹操朱温之徒劫迁其君者又何诛焉贼经而害义莫甚于斯言矣
  及公子瑕 公子瑕未闻有罪而杀之何也元咺立以为君故卫侯忌而杀之也然不与卫剽同者是瑕能拒咺辞其位而不立也不与陈陀同者是瑕能守节不为国人之所恶也故经以公子冠瑕而称及
  此据左氏称元咺立瑕以辟刘敞之说也然谓瑕能拒咺守节吾求之经与传乃不得其事庸非以臆断者乎敞之说据经为合未可废也刘敞曰瑕已为君当与卫剽同不当冠公子而名之即以为国人不与诸侯不助者当与陈佗同不当仍冠公子也瑕冠公子此其不君明矣假令元咺实立瑕者犹当书云卫杀其公子瑕及其大夫元咺以正其君臣之名无为先咺以及瑕也文公
  大事于太庙跻僖公 大事祫也合群庙之主食于太庙升僖于闵之上也闵僖二公亲则兄弟分则君臣以为逆祀者兄弟之不先君臣礼也君子不以亲亲害尊尊故左氏则曰祀国之大事而逆之可乎子虽齐圣不先父食久矣公羊则曰其逆祀先祢而后祖也榖梁则曰逆祀则是无昭穆也无昭穆则是无祖也夫有天下者祀七世诸侯五世说礼者曰世指父子非兄弟也然三传同以闵公为祖而臣子一例是以僖公父视闵公为礼而父死子继兄亡弟及名号虽不同其为世一矣先师太常钱公曰按左氏以闵之为君也僖实为臣僖之位当在闵下故首以子不先父明之其下又杂引孙不先祖稷不先帝姊不先姑皆所以明臣不得先君之意初非有所谓祖祢昭穆之云也至公谷则或以祖祢或以昭穆言之而胡氏遂并述左氏以为证谓兄终弟及与父死子继世次惟一而不知左氏之说不然也或曰君臣犹父子也僖尝臣于闵而又继其位独不可以父子言乎曰是固然也然遂以兄弟为父子而使昭穆异焉则又紊伦序之常损世次之数矣岂理也哉故谓闵僖如父子也则可谓闵僖为父子也则不可王文恪公曰大事于太庙升僖于闵之上是以臣而加君故春秋书跻以讥之而非父子昭穆之谓也故范𡩋引旧说曰以昭穆父祖为喻孔颕达曰闵僖不得为父子同为穆耳升僖先闵是位次之逆非昭穆乱也今谓闵祖而僖父是以兄而父乎弟也而可乎礼兄弟不相为后盖兄弟一体无父子之道昭常为昭穆常为穆天秩之次不可易也商人自阳甲至小乙兄弟相承者四世如各为一世而祧则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矣唐之穆宗宣宗皆宪宗之子如各为一世而祧则懿宗之祭不及高祖矣吾以是知其必不然也晋贺循之议曰殷之盘庚不叙阳甲汉之光武不继成帝昭穆父子位也若兄弟满辄毁上祖则祖位空悬世数不足何取于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哉温峤亦曰凡言兄弟不相入庙曾非礼文若一庙自为一世则祢有不祭是庶人之不若也故自晋及唐以来兄终弟及其礼无弗然者亦可见人心之所安天伦之不可紊矣曰兄弟一世则闻命矣其祭也犹同一室乎各自为室乎曰亦同一庙而已礼兄弟共食则虽四世三世一庙可也同位异坐前代皆然曰同位异坐其次也如之何曰是有君臣之先后焉而年之长幼有不得论若世之同堂异室以西为上者亦庶乎其可也
  晋侯伐秦 晋人三败秦师见报乃常情耳而穆公济河焚舟则贬而称人秦取王官及郊未至结怨如晋师之甚也襄公又报之于常情过矣而得称爵何也圣人以常情待晋襄而以王事责秦穆所以异乎
  以常情待晋襄以王事责秦穆信乎此求其说而不可得从而为之辞非圣人之心也圣人之心犹权衡焉锱铢无所偏重避彊击弱克核于君子而阔略于小人则何贵于仲尼之为春秋矣前乎此者郑伯克段于鄢传曰専目郑伯罪在伯也吾恶知今之爵晋侯也非专因之词乎后乎此者晋人纳捷菑于邾弗克纳传曰此赵盾也闻义能徙故为之讳吾恶知今之人秦伯也非讳词乎昔之君子有言春秋无达例如以例言则有时而穷矣惟其有时而穷也是故求其说而不可得从而为之辞
  宣公
  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 有不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不贬绝以见恶夫人与有罪焉则待贬而后见故不称氏敬嬴嬖妾私事襄仲以其子属之杀世适兄弟出主君夫人援成风故事即以子贵为国君母斩焉在衰服之中请昏纳妇而其罪隐而未见也故因夫人至特称妇姜以显之槩指为有姑之词而不察其旨则精义隐矣文有声姜宣有敬嬴成有穆姜在焉故三君之娶皆称妇以别于君母所谓有姑之辞是也夫敬嬴之罪固大然徒称妇姜亦何足以显其恶哉若夫人之氏不氏则文有衍缩耳以为与有罪焉亦过矣女子从人者也
  公子遂如齐 宣公篡立大夫有以死争者矣然削而不书者以叔仲惠伯死非君命失其所也
  人臣死难而必以君命则其得死者鲜矣惠伯之死盖匹夫之谅弗能为有无者故不足书也不谓其非君命也
  晋赵盾弑其君夷皋 赵穿手弑其君董狐归狱于盾其断盾之狱词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亡而越竟谓去国而不还也然后君臣之义绝反而讨贼谓复仇而不释也然后臣子之事终
  桃园之弑操刃者穿而主谋者盾史狐据其实而书之其折盾之词曰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盖以是证盾之主谋乎弑也不谓盾非弑君而以二端故加之恶名也左氏不得其意而谬为仲尼之言谓盾为法受恶又云越竟乃免其诬圣人而失良史之旨甚矣知道君子亦何取于此以汩乱圣经邪
  陈杀其大夫泄冶 泄冶諌而死何独无褒词夫语默死生当其可而止尔泄冶之尽言无隐不愧乎史鱼之直矣方诸比干自靖自献于先王则未可同日而语也冶虽效忠其犹在宋子哀鲁叔𦙝之后乎故仕于昏乱之朝若异姓者如子哀洁身而去可也其贵戚耶不食其禄如叔𦙝善矣
  夫泄冶之书名而无褒词何也春秋之中大夫见杀未有不名者而泄冶恶得不名然书杀其大夫而见被杀者之不失其官也则亦何褒如之凡今之议泄冶者皆惑于左氏之谬说所谓民之多辟无自立辟者吾以为此非孔子之言特世之鄙夫志乎苟免者妄为之也夫以荀息之从君于昏徒不食其言耳孔子犹取之况泄冶哉或曰泄冶贤矣奚不能为子哀之去也曰是或一道也虽然臣之事君荣其宠禄任其大节有淫慝兴而无改焉又求去之贤者而皆若是君谁与为国矣抑泄冶不得如子哀将不得为比干乎夫比干孔子称其仁矣曰贵戚与异姓亦有辨乎而子一之何也曰异姓则不得諌也与哉古之死忠者岂必皆其亲昵俾夫人者食焉而弃其事又自诡曰我非同姓以求免于君子之议者则子之说启之矣
  同盟于断道 继道之盟诸侯同心谋欲伐齐释其愤怒非有不得已而要之者也故书同
  晋使郤克征会于齐齐妇人笑其跛郤子怒而先归据此是征会在未见笑之前非因见笑而会也至于鲁卫伐齐之请又在其后今谓此盟为同心谋齐释其愤怒与左氏穀梁二传皆不同穀梁以妇人之笑为成元年事












  春秋胡氏传辨疑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胡氏传辨疑卷下
  明 陆粲 撰
  成公
  吴伐郯 吴本伯爵也后虽益炽浸与中国会盟进而书爵不过曰子亦不以本爵与之故纪于礼书曰四夷虽大皆曰子此春秋之法仲尼之制也而以为不敢擅进退诸侯乱名实者误矣
  四夷虽大皆曰子文武成康之时其有旧典矣春秋宗焉是故吴王则子楚王则子此先王之命也非春秋之法仲尼之制也
  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锡公命 临诸侯曰天王君天下曰天子盖一人之通称
  经书天子者惟此陆文通谓此或依䇿命之文或传写误也啖助亦云
  九月辛丑用郊 郊之不时未有甚于此者也故特曰用郊用者不宜用也或曰盖以人飨叩其鼻血以荐也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况敢用人乎
  用者作意而行之故曰用或曰不卜牲不卜日而彊用其礼者也鲁成虽未为令主非有宋襄楚灵之暴何至以人飨乎
  晋弑其君州蒲 晋栾书亲执厉公于匠丽氏使程滑弑公春秋称国以弑其君而不著栾书之名氏何哉云云学者深求其旨知圣人诛乱臣讨贼子之大要也而后可与言春秋矣
  此书州蒲之弑与经之恒例不合君子所谓时措从宜为难知者谓此类非耶或曰称国以弑者晋厉无道是国人之所欲弑也故书晋弑其君而不著栾书中行偃之名所以分恶于众而警乎君人者也理成然欤然胡氏此传演说数百言而其指卒不可晓或谓有微意焉以余观之盖求其说而不得而又不可以无说故支离其辞以盖之无他谬巧也
  襄公
  城虎牢 虎牢郑地岩险闻于天下有是险而不能守故不系于郑程氏以为责郑之不能有也
  城虎牢以扼郑也扼郑以御楚也当是时郑既即楚矣故城焉而不系于郑若曰取之楚之属邑而归之中国云尔以为责郑之不能有者是教盗以守险也春秋之旨岂其然哉
  莒人灭鄫 穀梁曰莒人灭鄫非灭也立异姓以莅祭祀灭之道也公羊亦云莒女有为鄫夫人者盖欲立其出也或曰鄫取莒公子为后罪在鄫子不在莒人春秋直罪莒舍鄫何哉曰莒人之以其子为鄫后与黄歇进李园之妹于楚王吕不韦献邯郸之姬于秦公子其事虽殊其欲灭人之祀而有其国则一也春秋所以释鄫而罪莒欤
  莒之灭鄫左氏所载本末甚明如二传言则春秋廋辞也非传信之书也然则鄫为莒灭矣昭之四年取鄫曷为不繋之莒曰郓亦莒邑昭元年书取郓不言伐莒何独于鄫而疑之春秋之世国灭而复封者盖多有之鄫之为鄫微矣其事见于经甚略又安知非既灭之后馀烬复然而仍见并于鲁邪
  卫侯出奔齐 不书所逐之臣而以自奔为名所以警乎人君者为后世鉴也
  卫侯当从公羊作卫侯衎
  会于沙随 按左氏会于商任锢栾氏也会于沙随复锢栾氏也古者大夫去国君不扫其社稷不系累其子弟不收其田邑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之于其所往今晋不念栾氏世勲而逐盈又将搏执之而命诸侯无得纳焉则亦过也晋以一夫之故而再勤诸侯其敢于肆行无忌者君失政而大夫専也春秋之所恶正惟在此彼栾氏之区区恶足论哉
  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 按左氏孙林父以戚如晋书曰入于戚以叛者著其据土背君之罪也臣之禄君实有焉専禄以周旋戮也卫侯出奔齐入于夷仪皆以爵称今复归而得国乃书其名何也人之有徳慧术知者常存乎疢疾卫侯淹恤在外十有二年此生于忧患之时而一旦得国失信无刑犹夫人也虽复得国犹非其国矣此见春秋俟人改过之深而责人自弃之重欲其彊于为善之意也
  林父之恶大矣岂徒曰专禄周旋而已乎此左氏之谬论也卫衎书名则以别于剽耳
  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 会盟同地而再言宋者贬之也会于夏而盟于秋间有他事焉故必曰诸侯之大夫盟于宋则文约而事著矣若斯盟之恶则不必再言宋而后见也
  吴子使札来聘 札何以不称公子贬也辞国而生乱者札之为也故因其来聘而贬之示法焉或曰吴子使札与楚子使椒秦伯使术一例耳吴楚蛮夷之国秦介戎狄之间其礼未同于中夏故使人之来皆略之而札何以独为贬乎曰春秋多变例圣笔有特书季札让国天下贤之若仲尼亦贤季札必以字或以氏或以公子特书之矣今乃略以名纪比于楚椒秦术之流无异称焉是知仲尼不以其让国为贤而贬之也
  以不称公子为贬词欤昔之儒者尝辨之矣程端学其言曰春秋之中以公子称者众矣若鲁翚庆父之弑君楚婴齐壬夫之猾夏皆王法所不得赦也犹称公子而无异词今谓札让国以生乱则信可责矣然非身自为乱也视彼数子者其罪亦有间乎或者非之曰翚婴齐之徒其恶不待贬矣季子则贤者夫子之所责备也曰是非吾所能知也夫春秋之立义不在一二字之间亦明矣然而今之言春秋者类曰以一二字为褒贬是故氏族名字爵号之类其书其不书莫不有意不可以毫发假借也然则是区区者乃夫子所以荣辱斯人也而可苟哉今贤者之有过者必戮而小人之极恶者不诛是夫子之一二字者不足为荣辱也而春秋复何所恃以立法乎且夫春秋之作岂为一人夫亦为天下万世作也为天下万世作而岂以一札之故乱其书法邪是故楚椒则名秦术则名而札何以独得不名夫吴之使犹秦楚之使也然则变例特书之说非邪先正有言圣人作春秋褒善贬恶以示万世不易之法也今用此说以诛人又忽用此说以赏人使天下后世求之而莫识其意是直舞文吏之所为而谓圣人为之乎孔子尝曰道不远人岂其为书而独远于人之情乎哉善学春秋者无他能不远人以求之而已矣诸言札以让国生乱者无过独孤及吾先师太常钱公尝辨之录如左昔独孤氏尝言诸樊无季历之贤王僚无武王之圣而季札为泰伯之让是徇名也季札闳达博物慕义无穷使当夀梦之眷命接夷昧之绝统则大业用康多难不作阖庐安得谋于窟室专诸何所施其𠤎首哉於戏斯固责备贤者之意也然予有辨焉诸樊之贤虽不及季札然观其终能轻位而好徳重父命而不为子孙谋要亦非不贤者也继世之君为天之所废必若桀纣如诸樊岂遽为天之所废哉夀梦虽欲传季札然不彊其从而终归位于嫡长盖亦有以识此矣故使泰伯不为荆蛮之行仲雍不为文身之举则古公之位亦季历所不受也孰谓季札之贤而肯安处诸兄之上乎吾以是知其不当夀梦之眷命非徇名也至于诸樊欲传位以成父志约兄弟继立以次及札札于是可以无让矣然予观屈狐庸聘于晋赵文子问季子立乎对曰季子守节者也虽有国不立有此国者必此君之子孙实终之当是时夷昧在位相之者屈狐庸也而其言若此又安知当时无岂容再误之说如赵普者乎由此言之札于夷昧之卒也虽欲变子臧之节以成父兄之志亦自有不得为者矣诸樊之约虽在而夷昧之意不坚札亦何由而得其位哉吾以是知其不接夷昧之绝统非徇名也至于光既弑僚而自立史言其欲致位于季子夫杀人以取富贵而犹欲归之于人此又必无之事也藉令受之是利其谋也而札亦岂为之哉然则声罪致讨亦不可乎曰以札之贤闻于诸侯一言倡之何不可也顾阖庐纵弑之罪虽大而立国之名亦正且其贤又足以大吴非僚之碌碌比也故札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业社稷有奉乃吾君也虽不称阖庐之贤而称之之意固在矣况不敢杀之仁又札之所守而岂容或变乎公羊传君子以札之不受为义不杀为仁然则札于春秋之义无讥邪曰不能无讥也札当夷昧之终苟能用观变之明以察其㡬施救陈之力以正其国引吴之大臣共立嗣位之君不归僚而归诸光使国本豫定争夺无自起焉其庶乎无讥也
  莒人弑其君密州 经以传为案传有乖缪则信经而弃传可也左氏称莒子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莒子虐国人患焉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信斯言则子弑其父也而春秋有不书乎故赵匡谓其文当曰展舆因国人之攻莒子弑之乃立而后来传写误为以字尔
  传有乖缪则信经而弃传斯至论也亦无庸改字矣改以为之而文终不顺则非左氏属辞之体也昭公
  莒展舆出奔吴 展舆曷为以国氏罪诸侯之与其立也
  书展舆而不系莒则无以知其为莒之展舆也故以国氏曰罪诸侯之与其立者其义亦迂而晦矣
  楚子麇卒 郏敖实弑而书卒何欤令尹围弑君以立中国莫能致讨则亦已矣至大合诸侯于申与会者凡十有三国宋向戌郑子产诸侯之良也而皆有献焉不亦伤乎若革其伪赴而正以弑君将恐天下后世以篡弑之赋非独不必致讨又可从之以主会盟而无恶矣圣人至此悯之甚惧之甚故略其篡弑以扶中国制人欲存天理其义微矣
  麇实弑也而春秋书卒徒使围得幸免于弑君之名十有三国之君臣得以逃党逆之罪而篡弑之贼之不可以主盟其义终不白也天下后世亦恶从而知之然则圣人之志晦矣故吾以为言楚围之弑郏敖所谓天下之恶皆归焉者也或曰加围以弑君之名盖公子弃疾之徒为之
  叔弓帅师围费 费内邑也命正卿为主将举大众围其城若敌国然者家臣彊大夫弱也季孙意如以所恶于下者事其上而不忠于其君以所恶于上者使其下而不礼于其臣出乎尔者反乎尔宜南蒯之及此也春秋之法不书内叛反求诸已而已矣其书围费欲著其实不没之也
  公山不狃以费畔召孔子欲往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非空言也使孔子之道行乎斯人而鲁之兴于何有南蒯之叛也其始谋固曰吾出季氏而归其室于公以费为公臣矣有君子者辅之傥庶㡬乎故郈费之书围而不书叛春秋有微意焉不直曰反求诸已者而已也
  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干谿 或曰虔弑郏敖以立比之获罪岂其无讨贼之心而徒贪夫位欤曰春秋罪比不明乎君臣之义不责其无讨贼之心夫比虽当次及之序而弃疾亦居楚国之常为比者宜乎效死不立若国有所归为曹子臧鲁叔𦙝不亦善乎不然身居令尹都贵戚之卿为社稷镇乱不自己亦可也今乃胁于势而忘其守怵于利而忘其义被之大恶欲辞而不可得矣
  比与弃疾皆志乎弑君取国者而弃疾力能死虔又能死比是弃疾之罪重也虽然比既立乎其位矣则弑君之名非比而谁当之比不能辞斯位能辞斯名乎或者况诸隋炀(“旦”改为“𠀇”)江都之事谓比犹化及而弃疾观从则虔通徳戡之伦其说是也当观从召比及郊而言其情比能力辞而逃之虽终身羇旅可也既从而入蔡虽欲为子臧叔𦙝亦不可得矣非效死不立何以自免若曰身居令尹都贵戚之卿是犹利之也恶乎可
  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 林父之于潞氏士会之于甲氏荀吴之于陆浑戎皆灭之也而林父士会称师称人荀吴举其名氏何哉陆浑之戎密迩王室而纵之杂处则非尊京师别内外之义也与辟土服远以图彊霸则异矣
  戎而近王王之忧亦方伯之忧也虽然迁之可也灭甚矣晋人此举岂诚为王室计哉直恶其贰已而肆虐焉尔
  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许悼公疟饮世子止之药卒书曰弑其君者止不尝药也或者顾以操刃而杀与不躬进药及进药而不尝三者罪当殊科疑于三传之说则误矣必若此言夫人而能为春秋奚待于圣笔乎墨翟兼爱岂其无父杨朱为我岂其无君孟轲氏辟之以为禽兽逼人人将相食知此说则知止不尝药春秋以为弑君之意矣
  饮其药而卒是进毒以杀父也父死而奔晋是避讨也止之为弑君亦较然明矣三传以异说乱圣经君子不忍恣也是故赵盾许止之事欧阳子之辨圣人复起不能易矣若孟子之讥杨墨者则岂其伦哉孟子论理而春秋纪事论理贵尽纪事贵实
  曹公孙会自鄸出奔宋 奔未有言自者此其言自何刘敞曰待放也曹无大夫其曰公孙贤之也何以贤之为公子喜时之后贤之也喜时者能以国让不取乎为诸侯所谓子臧是也春秋之义善善也长恶恶也短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以其贤者之后苟可善焉斯进之矣
  此公羊子之说也夫喜时让国之节高矣圣人不特书以著之而独记公孙会之出奔微有公羊子之传在则世孰从而知之圣人岂逆知传之当作而书以待之邪罪季札之生乱也则豫贬之于数十年之前贤喜时之让国也则仅录其子孙于数十年之后善善也缓而恶恶也迫曽是以为春秋之义乎
  盗杀卫侯之兄絷 左氏以为齐豹杀之也臣窃以为仲尼断此狱罪在宗鲁豹之不义人人皆知之也若宗鲁欲事豹而死于公孟盖未有知其罪者故琴张闻其死将往吊之仲尼曰齐豹之盗孟絷之贼汝何吊焉非圣人发其食奸受乱盖不义犯非礼之罪书于春秋则齐豹所畜养之盗孟絷所见杀之贼其大恶隐矣谓宗鲁盗者以仲尼之言故也仲尼之意若曰成齐豹之盗而速孟絷之贼者宗鲁耳非谓宗鲁盗也
  叔孙舍至自晋 大夫执而致则名此独书其姓氏何贤之也
  左氏穀梁传皆无叔孙字所谓一事而再见者卒名尔舍虽良大夫然仅书氏亦何足以见其贤乎定公
  齐人来归郓讙龟阴田 齐人前此尝归济西田矣后此尝归讙及阐矣此独书来归何也曰归者鲁请而得之也曰来归者齐人心服而归之也定公齐侯会于夹谷孔子摄相事却裔俘拒兵车之命罢享礼之设于野由是齐侯归三邑以谢过书曰来序绩也春秋夫子之笔削自序其绩可乎圣人会人物于一身万象异形而同体通古今于一息百王异世而同神其曰天之将丧斯文云云是以天自处矣而亦何嫌之有
  以归三田为仲尼之功自三传家语及太史迁所记皆然以予考之定公之世鲁与齐盖数相侵伐至是及齐平故有夹谷之会而以侵疆归鲁此事在春秋中何国蔑有如醉而怒醒而喜耳而于仲尼何与焉自战国以后鲁之老儒先生既没俗士之耳学者乃取委巷所传奇言怪语附著之孔氏以为夸大而不知其待圣人者浅矣故郓讙龟阴之归与济西讙阐之归一也诚以书来为夫子自序其绩者前此尝书郑伯使宛来归祊又书齐人来归卫俘矣为复序谁之绩乎
  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 郈费成者三家之邑政在大夫三卿越礼各固其城公室欲张而不得也三桓既微陪臣擅命凭倚其城数有叛者三家亦不能制也而问于仲尼遂堕三都是谓以礼为国可以为之兆也公围成公至自围成 书公围成彊也其致危之也仲由为季氏宰孔子为鲁司寇而不能堕成何也按是冬公围成不克越明年孔子由大司寇摄相事然后诛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而商贾信于市男女别于途及齐人馈女乐孔子遂行然则围成之时仲尼虽用事未能专得鲁国之政也而辩言乱政如少正卯等必肆疑沮于其间矣成虽未堕无与为比亦不能为患使圣人得志行乎鲁国以及期月则不待兵革而自堕矣
  三都之堕其孔子以张公室乎当是时费人不服公与三子狼狈登台兵及君侧仅能胜之及公敛阳一言而孟氏之意中变则鲁公亲驾围成而弗克也圣人以礼为国之功微矣孔子尝言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三都之堕曽不能逆䇿其成否而轻发哉或曰成之不服定公狃于速克之过也郈费堕则曰仲尼之功成不克则曰定公之过胜则归已败而归君非君子所忍言也左氏言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夫是举也谓孔氏之徒或与焉则可谓自孔氏谋之则不可不然则三子者之意而仲由赞之孔子或不与闻也曰夫公山佛𦙝之召孔子犹欲往就之将以有为也矧三桓自堕其城非可乘之会邪而圣人不屑也曰圣人应变之权非吾徒所知矣然吾以为孔子诚与夫二三子者共事则所以消息其间者宜自有道亦何至动干戈于邦内而抢攘至此乎所谓与闻国政诛少正卯者亦非事实昔之君子以为此论语所不载子思孟子所不言虽春秋内外传之诬且驳而犹不道盖齐鲁间陋儒者为之摄行相事之云愚谓亦因左氏会于夹谷孔丘相之一言而误耳相会礼之相非相国也是时政在季氏定公不能为有无孔子仕日浅谓其君臣能知敬信以咨谋议则有之谓举相事以授焉使摄行之无是理也然则三都终不可堕乎曰何为不可使圣人而得鲁国之政将举周公之典法率三家以尊鲁率鲁以尊周虽以复文武之盛可也而于区区之三城何有
  薛弑其君比 称国以弑者当国大臣之罪也孙复以为举国之众皆可诛非矣
  称国以弑者有数义焉或曰君无道国人之所欲弑也或曰国小政乱而讣告之略也或曰地远而闻之弗详也以为举国之众皆可诛其论固不服人心而槩指为当国大臣之罪者亦疑其未尽矣
  哀公
  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 主兵者卫也何以序齐为首罪齐人与卫之为恶而党之也古者孙从祖又孙氏王父之字不以父命辞王父命礼也辄虽由嫡孙得立然非有灵公之命安得云受之王父辞父命哉然则为辄者奈何宜辞于国曰若以父为有罪将从王父之命则有社稷之镇公子在我焉得为君以为无罪则国乃世子之所有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而使我立乎其位如此则言顺而事成矣是故辄辞其位以避父则卫之臣子拒蒯聩而辅之可也辄利其位以拒父则卫之臣子舍爵禄而去之可也乌有父不慈子不孝争利其国而可为者乎
  谓辄之立非灵公命不得云受之王父辞父命似也藉令有命遂得拒父而无讥乎是故辞位不居而号泣以从父人子之心固所自尽者若立君则有天子方伯与国之卿士大夫在已不与知也辄也能然卫之臣子宜将顺焉而曰拒蒯聩以辅之何居虽然脱屣千乘惟夷齐能之而辄非若人矣抑其天性之爱或有未遽亡者卫多君子有能为颖考叔者乎从容引喻俾父子如初不崇朝而乱定矣若曰辅之以争国则非君子所忍言者是不可以训
  齐阳生入于齐 阳生不称公子诛不子也阳生不子则曷为系之齐春秋端本之书也阳生之不子其谁使之然也不有废长立少以启乱者乎以阳生系之齐著乱之所由生也
  阳生曷为系之齐徒言阳生入而已则未知为齐之阳生也故系以国若曰此齐侯之子也云尔如景公之废长立少以启乱则虽书齐未足以见其罪也然则郑突曹赤何以不系国乎书归于郑而知其郑人矣书归于曹而知其曹人矣归者归其本国也入则疑于异国焉故详著之
  西狩获麟 河出图洛出书而八卦画箫韶作春秋成而凤麟至事应虽殊其理一也有见乎此者则曰文成而麟至无见乎此者以为妖妄而近诬世衰道微暴行交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夫子为是作春秋明王道正人伦气志天人交相感胜之际深矣制作文成而麟至宜矣
  文成麟至之说自郑众贾逵服虔之徒皆云然杜征南非知道者犹斥为妖妄而大雅君子顾惑于此何耶尝闻之先正王文恪公曰孔子删诗定书赞易正礼乐功亦至矣不闻有所谓瑞独春秋成而麟至乎假而麟不至春秋将何所终乎孔子尝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自伤不能致此瑞也而独能致麟乎且既为瑞矣又见获于鉏商邪然则杜氏所谓感麟而作因以为终者其信然欤曰否春秋之作将为万世法戒而岂区区为一麟哉当是时麟虽不至春秋犹作也曰从子之说则其绝笔于兹也者无义邪曰吾固言之矣鲁之史记适至于获麟孔子取而删修之盖孔子之自卫反鲁时且老矣乃有意于著述犹有他经之事焉春秋最后作史记世家言作春秋亦在序易之后间一岁而梦奠虽如陈恒弑君其所尝请讨者亦不书盖不及书耳而谓终于获麟有他义乎彼方以归三田堕郈费诛少正卯为圣人之极致则其以获麟为盛事也亦宜矣












  春秋胡氏传辨疑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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