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传详说 (四库全书本)/卷18

卷十七 春秋集传详说 卷十八 卷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传详说卷十八  宋 家铉翁 撰
  成公下简王五年晋景十九年
  十年春卫侯之弟黑背帅师侵郑义已见隐七年
  母弟岀聘修时事之常犹之可也以将兵伐国非所似亲爱其弟春秋之书之所以讥也春秋有书齐侯之弟秦伯之弟郑伯之弟宋公之弟者书弟虽同立义各异先儒一皆以为贬殆不然也是役也卫以晋命侵郑春秋之书之责晋也既执其君又伐其国又使卫人自以其兵侵之晋景无能于楚而务残小国桓文之罪人也以弟帅师责卫也以诸侯伐诸侯责晋也是之谓一书而再贬
  夏四月五卜郊不从乃不郊义已见僖三十一年
  古之郊也有常时夏正之郊则以上辛行事上辛有故则以中辛何事乎卜若圜丘之郊则必以至日礼不卜常祀而卜牲者是也而左氏每书启蛰而郊孟献子亦曰郊而后耕盖祈榖之郊也祈榖之郊即夏正之郊古者春有祈秋有报夏正之郊所以祈也季秋大飨所以报也鲁人自知郊之为僭不敢纯用王礼故卜而后郊春不吉而卜夏卜秋是以有五月九月而郊者斯鲁之僭礼也必欲以鲁礼而合三王之礼则为强求其说此所谓五卜郊者卜以占天意吉而后郊自僖公以来以为常春秋书之见僭礼之无福
  五月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
  左传谓晋侯有疾立太子州蒲为君而会诸侯伐郑考之经书法不异它日父在子为君而会诸侯伐国古所未有是时晋非有危亡怵迫之故何至为此愚意其为传闻之误耳是时郑伯见执在晋郑人立君众杀之而立髠顽君在而立君者郑也非晋左传所记因鲁史传闻之误耳父在而爵其子春秋必不然或曰是役也诸侯皆爵何哉曰贵改过也前日执郑伯伐郑过也今闻郑有乱立君至于再晋人移其所以治郑者而抚郑归其君而定其国是春秋所与故皆爵
  齐人来媵义已见上
  丙午晋侯獳卒景公也卒不葬义见下公如晋獳乃侯切
  晋自灵成以来霸业日衰非复文襄之晋矣景公始即位而荀林父有邲之败诸侯叛而去之国势浸削蜀之盟从楚者十一国晋莫如之何也幸而郤克战齐而胜散者复合叛者复来霸威稍伸然天资庸暗无皂白之辨荀林父逗挠丧师而杀先縠栾氏怙党专恣而害赵宗妄欲伸主威而不知是否邪正之辨正如汉哀帝临朝屡诛大臣忠正之士无罪以死而王氏谋取其国家乃不觉悟内不明而轻用大戮此为君者所宜戒也
  秋七月公如晋
  宣公奔齐惠之丧齐人以是加厚于鲁成公奔晋景之丧晋人反用是肆悖止公预执绋自七月至明年三月乃得归其亦有以自取矣天王之丧鲁未尝往会而霸国之丧仆仆亟往惟恐其后以事王者事霸鲁固有罪而州蒲惰傲无状止望国之君使之送葬是以王礼自居也春秋是以特削其葬以正其无王之戮或者乃曰为其辱鲁故绌其葬非也
  冬十月
  十有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
  旧说谓正月公在晋不书讳见止也但襄二十九年正月公在楚而书诸儒以是引季氏取卞有为乱之意公危不得入是以书公在楚公至自楚危公也愚以一时之事而言在晋在楚均为强国所止而有内外之异见止而在晋也犹为内也见止而在楚也则外矣书不书其以是故
  晋侯使郤犫来聘已丑及郤犫盟
  或曰郤犫来聘而盟与三年荀庚来聘而盟书法全同其事同乎否乎曰不同也荀庚之聘而盟寻旧盟也实鲁自慊其贰求与为盟故虽伉也其责在鲁今郤犫之来继公至而书盖晋人自知其无礼于公惧公之遂叛而即楚故随遣郤犫为此盟其责在晋是时晋厉新立轻狂不度欲以无礼加于诸侯春秋书以贬之
  夏季孙行父如晋
  秋叔孙侨如如齐
  侨如之如齐行父之如晋事同而情异者也鲁自鞌之战与齐久绝至是侨如如齐以修旧好修鞌以前之好云尔鲁昔者不堪齐之陵暴借力于晋以纾一时之忿至是受侮于晋君臣日奔走于庭而犹惧不免于是介然以悔惕然以思将寻旧好于齐故行父如晋侨如适齐事同而情异者也春秋是以比而书之俾后之有国家者务自强以立其国无若鲁人左右望于齐晋求所以自全而不可得也
  冬十月
  十有二年春周公出奔晋
  公羊曰周公者何天子之三公也王者无外此其言出何自其私土而出也榖梁曰周有入无出其曰出上下一见之也注云上谓天王出居于郑下谓今周公出奔左传亦云自周无出周公之出自出也此春秋大一统之义三传得之于圣门者也周公楚恶惠襄之偪且与伯舆争政不胜怒而出及阳樊王使刘子复之盟于鄄而入三日复出奔晋故言自出传因襄王出居之出原春秋无外之意而有自周无出之说此所谓内外之辨俗儒有以为不然者未之讲故尔春秋之世诸侯之大夫有出奔列国者去此即彼姑务自全可也至于天子之公卿乃亦以事争而奔列国彼列国受之而不以为嫌是天下而有无王之国也周公王朝大臣与强族争政王不能裁其予夺则引而退可也今以争不能胜怒而出王既复之与之盟盟而入入而又奔是其心欲挟霸国以胁天子春秋书出书奔所以诛也绝之王朝其为诛斥也大矣或曰襄三十年子瑕奔晋昭三十六年子朝奔楚书奔不书出又何欤曰杀佞夫而逐子瑕非子瑕之自奔也故不书出若子朝奔楚则与此异朝周之篡人也楚僣国也以篡人而奔僣国彼自谓出于王化之外春秋奔而不出犹曰此吾之篡人楚于义不得受也
  夏公会晋侯卫侯于琐泽
  案左传前年晋人释锺仪求成于楚楚公子辰如晋聘晋复遣籴茷以往宋华元以其善于楚令尹子重又善于栾书从而合晋楚之成而春秋惟书晋鲁卫会于琐泽诸侯无预者晋楚为成关系不细春秋略而不书岂无意乎盖春秋所以待楚人者乃帝王御远之道来则御之凭陵上国倔强无王则伐之未有举中国之大而胥与之求为盟好者也齐桓之于楚讨而服之晋文之于楚败而却之而霸者之职事举矣晋自灵成君昏暗而臣惰偷以避楚为得计至是因俘累以通意遂交聘而为之成晋固苟求安佚而楚实怙其强大略无息肩之意后三年渝盟伐郑无所恤也又其后宋向戌复持弭兵之说为盟而长楚遂使中国诸侯北面于荆楚之庭申之会冠履倒置而兵未尝一日弭也其祸端乱本实兆于此故琐泽之会春秋书法如此不与晋以为此会也
  秋晋人败狄于交刚义已见僖三十三年晋人败狄于箕
  刘氏意林外域者春秋之所外中夏者春秋之所内所内者将以德治之所外者将以力治之中国可教以礼义故不结日不偏陈虽有道犹恶之若夫外域恃其强力其来为宼能胜之而已虽不结日不偏陈无讥焉吕东莱曰春秋之世中国有事于外域未有言战者盖遏绝之为务唯力是恃不以战为罪也愚谓中国于外域以直败为文者明分也言其非中国之敌故不言战传者以不结日不偏陈为直败则拘矣中国与外域战亦岂无结日而陈者乎诸儒以是为拘遂有德治力治之说又有唯力是恃不以战为罪之说此为例所拘反觉有病秦皇汉武只为与外域角力以致中国罢敝春秋之待夷狄自有道不徒以力也
  冬十月
  十有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
  自入春秋盟主帅诸侯之师以伐叛讨贰而书于䇿者多矣至是始书乞师伊川谓不以王命兴诸侯之师故书乞此论固正但霸国不禀王命而动兵伐国前此不书乞师今而书之岂无其故邪盖书乞师者二有望国求援于外而以乞师书者卑之也有霸国出诸侯之师而以乞师书者抑之也鲁僖不堪齐人之屡伐乞师于楚取榖春秋谓其懦无立志故书乞师以卑之卑之者乃所以激而进之也今晋厉始立血气方刚欲以事功自见分遣大夫召诸侯兵将以逞其所大欲春秋为其锐于武功故书乞师以抑之抑之者乃所以节而止之也凡皆为后世人君垂法退者进之兼人者退之书法抑扬之所在也彼晋厉公者非自能为此谦抑之辞而有求于诸侯也许氏谓晋厉以伪饰之文而贬削霸体故不为春秋所与夫霸国之威患其日张不患其日削也彼其削非春秋之所忧也学者以是思之
  三月公如京师夏五月公自京师遂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穀梁无齐侯
  或曰晋用诸侯之师伐秦以复其私怨春秋其无贬乎曰为其朝王而后往请命于天子与上公俱行犹有尊王之心故皆录而爵之也曰此本伐秦道成周而朝非特朝也春秋何取焉曰此春秋中年之书法志诸侯犹能禀命于王也周家盛时诸侯皆旅朝于京师或因巡守而朝于方岳之下未闻道过京师而请朝者及其衰有过阙不下者矣自入春秋百三十年中间倡义尊王若桓文之盛不能率诸侯一朝于周而晋文为宫践土屈天王而朝焉彼其心曰霸权之尊不为天王挠也及秦晋交兵晋侯尝以师过周之境不闻请朝而后往彼其心又曰吾自假道伐秦非为王而来奚事于朝是反得为知礼乎今晋厉朝而请命与天子之老偕行是犹知有尊王之义而论者或责其慢愚窃不谓然也今有人焉父子异宫而处其一人过父之庐略不候起居傲然径去其一人止车下道往见父听所以命而后行将以略父而过者为有礼乎以省父而行者为顺道乎以是而观则晋厉犹在可取故春秋书公如京师又书自京师为会书如京自京者录其犹知有王也书自京师会诸侯伐秦者示诸侯禀王命而后伐若征伐自天子出焉此又春秋存周之意也或曰是役也刘康公成肃公与师皆行春秋不书何欤曰伐秦与伐楚异伐楚攘乱也上公会伐正也晋自与秦私斗秦未尝叛周上公不当与之俱伐春秋不书二公亲为此役义其在是乎
  曹伯庐卒于师义并见下晋侯执曹伯
  秋七月公至自伐秦
  孙氏曰不以朝京师至者明本非朝王
  冬葬曹宣公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莒子朱卒
  莒卒自此始徐邈曰莒本中国末世衰弱遂废周礼葬皆称谥莒君无谥故从吴楚例不书葬
  夏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
  左传卫侯如晋晋侯强见孙林父卫侯不可既归晋侯使郤犫送孙林父而见之复之于位林父得罪于其君而奔晋奔而求复岂无他道乃挟晋以求复而君臣之道于是废矣臣挟大国之援以干其君君以大国之故而忌其臣下陵而上忌乱之道也林父作乱逐君其端实兆于此春秋书自晋归于卫责晋也
  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义并见下
  郑公子喜帅师伐许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
  穀梁曰大夫不以夫人以夫人非正也以为刺不亲迎愚谓国君不亲迎者多矣不皆讥此书侨如以夫人至自齐以其非所当以也穆姜与侨如共谋逐季氏出入往来不避嫌疑之间季氏从而煽之恶声日闻于外今也逆君夫人大夫岂无可使者而使侨如其意欲使之重自结于齐实为鲁国玷夫人亦预有辱焉
  冬十月庚寅卫侯臧卒
  秦伯卒
  十有五年春王二月葬卫定公
  三月乙巳仲婴齐卒襄仲之子
  榖梁曰此公孙也其曰仲何也子由父疏之也注谓父有弑君之罪故不得言公子父不言公子则子不得称公孙是见疏之罪由父故公羊曰仲婴齐者公孙婴齐也谓之仲婴齐为兄后也以为后归父也愚谓弟无后兄之理以后襄仲耳归父谋诛三家事弗济而宣公薨归父为季氏所逐故立归父之弟以后襄仲非以后其兄也所以不称公孙而称仲婴齐者当如榖梁之说襄仲之死也去公子而书仲所以诛也今其子不称公孙由父有罪故耳旧史必书公孙此春秋革之
  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
  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
  霸主称爵而执诸侯有二晋文公入曹执曹伯𢌿宋人贬也晋厉公执曹伯归于京师与其为霸讨也苏氏曰称侯以执执有罪也归之京师礼也春秋之书执诸侯者多矣惟是为得礼论者以晋厉公不克终凡行事数见毁疵而春秋秉法至公于晋厉所行犹有取焉书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与其讨有罪也榖梁以为恶晋侯者非是前二岁曹宣公会诸侯伐秦卒于师公子负刍作乱弑嗣子自立为君至是晋厉合诸侯于戚执负刍归之京师合诸侯而执篡贼从众人之望执之公也自入春秋霸主之执诸侯未有执当其罪若此而又归之京师以示不敢专是以特为春秋所与书法异于前或谓负刍篡立三年而后见执为稽天讨既与之盟而又执之故书同盟其不然欤盖有崇奖篡贼列之会盟而终于无讨者矣此更三岁而讨不犹愈于终无讨者乎会而执篡贼诸侯之所同欲是故书同盟夫既会而执篡贼复盟以戒诸侯春秋实与之而非贬也
  公至自会
  夏六月宋公固卒
  楚子伐郑
  十二年晋楚为成期以弭兵诸侯固兼事晋楚矣甫及三岁而楚伐郑首祸也书楚子伐郑志楚共之首叛盟目其人而贬之非爵也其后卒有鄢陵之败君伤而臣死首祸之戮也
  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
  宋华元出奔晋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
  春秋于华元之出之归再见其氏名者录华元之能平内难也然一书而四以国见是亦有贬焉耳何氏曰宋公卒子幼华元以忧国之故为大夫山所谮出奔晋晋人理其罪宋人反华元诛山左传则谓华元行未及晋鱼石追而复之讨为乱者故桓氏杀荡山逐其党国乃定二说不同愚窃观书法华元奔晋自晋而复何氏之说为正元之奔晋非奔也将藉晋力以讨乱晋人许之于是去而复还诛为乱者合二说而观当时之事可识矣书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言因盟主之力以除在内之为乱者也荡山宋之公族乘其君始立而未定杀公子肥弱公室也华元自以身为右师司君臣之训起而讨之以其族大不假霸国之援事弗获济故自晋而归山乃即刑晋使之讨而后能讨也春秋去山族而正其伐本之罪故与华以能讨乱然以一人有罪而并逐其族则元也亦太甚矣据左传元之讨山鱼石有力焉山既诛元乃并桓族而尽去之故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皆奔楚春秋与元以讨乱不与元以逐桓族以其挟晋之力尽去异已其心不纯乎为国是故贬之耳是时诸侯之用事者皆自结于强国之大夫以操制其臣民春秋恶之此一书而四以国见言宋之卿大夫宋之罪人宋强族必待晋力而后能谁何亦将无以为国焉耳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䲡邾人会吴于锺离始会吴
  此中国诸侯会吴之始榖梁曰会又会外之也公羊曰曷为殊会吴外吴也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吴楚王者欲一乎天下曷为以外内之辞言之自近者始也春秋内外之义固春秋一大条贯然是会也晋人合诸侯之大夫往会吴于锺离晋所以崇吴也吴日强与楚为敌晋日削赖吴以为强故以殊会而崇吴晋虽殊会以崇吴而春秋则因殊会以外之所以明内外之辨也吴固姬姓太伯之后而僭王称弃周礼春秋虽欲同之中国有不可得也自是会于柤会于向书法皆与此同惟序会则无讥或曰齐桓公会王世子于首止非殊会乎曰会王世子而殊会所以尊王也会吴而殊会晋以是崇吴春秋书之则为外吴圣人之经有辞同而义异不可以例拘者若此类是也义又见襄五年序会于戚
  许迁于叶
  许畏郑偪而求迁于楚故用邢迁之例以自迁为文自是楚灵无道强迁之于荆楚平复之于叶寻又迁之白羽迁之容城盖不能以国矣春秋中年以后陈蔡与许专意从楚彼谓楚为可恃以存而不知非我之类其心实异卒之陈蔡为楚所灭许五迁自叶而白羽实楚人迫而迁之已而又迁容城遂为郑灭弃同好而从强楚许陈蔡自有以取焉耳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
  公羊传雨而木冰也著月而书是频也冰者阴凝之气得水而冰者常也附于木而冰者失常也方春木用事木生火者也而阴气附之以冰阴气盛强臣僭是其应也为周正之说者以此正月为仲冬雨下而著树即冰记寒甚过其节度故书愚谓十一月正当盛寒之时雨而冰亦其常也何足为异此所以书正为夏正正月木冰非时是以书耳
  夏四月辛未滕子卒
  郑公子喜帅师侵宋
  此郑叛晋而即楚为楚侵宋也去年锺离之会郑犹在列今而遽叛岂非有所侮而动乎晋以秦楚方合惧而有求于吴初未害也而不能审其待遇之礼乃屈节以求之率诸侯之大夫往会吴于锺离以齐桓公所以待王世子者而待之未能得吴而诸侯之在会者皆有轻晋之心郑人叛而即楚以是故欤
  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晋侯使栾黡来乞师义已见十三年
  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楚子郑师败绩世之人以成败论事于晋厉公者多所不取愚观春秋书法及考当时之事厉之志犹有可嘉春秋未尝以其不克终而并废之也晋自灵成景骎骎日趋于下其诸卿内慢其君外畏于敌每遇楚师则相与妄为言说反顾而走惟恐其后由是楚之兵横行于天下中国诸侯尽去而从楚晋莫如之何也及厉公者出乃能兴起积衰久弱之势率其骄狠惰慢之卿以与楚人一战城濮以来所未有也论者不深考当时之事每谓栾书之欲战不若士燮之伪逃实不然也是时楚共叛盟空国以出俾郑人侵宋以致晋师晋若不出宋将无以自存楚师长驱而来鲁卫诸小国皆从风而靡中国之存亡安危未可知也故鄢陵一胜关系甚重而晋厉公者量褊不弘志得旋骄反以是速其死良可惜矣乌乎城濮之战文公胜而益惧惧而增修其德以是霸鄢陵之战厉公胜而益骄骄而务逞其志以是亡观乎百年二大战或以之兴或以之亡有国有家者知所警矣公羊曰败者称师楚何以不称师王痍也以其伤于矢故举君伤为重故不称师愚谓不书师书楚子目其君自取此败诛叛盟也
  楚杀其大夫公子侧
  成败利钝兵家之常楚毎败必杀其大夫楚之用刑亦刻矣况是役也楚共身在军中乃以败军归过于其大夫而杀之视秦穆有愧多矣春秋称国以杀贬也据左传首败盟以师侵郑者皆子反之谋其亦有以自取
  秋公会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此讥晋侯骤胜而骄以无礼加于诸侯也先是晋人徴兵于鲁穆姜以其闲欲有讨于季氏公不从而惧于内变迟迟其行晋人疑公之贰于楚不见公而执行父鲁实有内难而晋不知恤春秋书不见公言可以见而不见讥在晋也或曰此鲁之辱春秋之不讳何邪曰春秋之义责在我则为公讳责在外则不为公讳此书不见公责晋也既责晋矣又何必为公讳乎平丘之会书公不预盟则责在公义又见昭公十三年
  公至自会
  公会尹子晋侯齐国佐邾人伐郑
  征伐当自天子出者也自诸侯专征伐而天子拱手于上故齐桓晋文之兴也大征伐必以王命行之自是而降强国之所行不皆在于义亦专之而已厉公之立每用师于四方必请王朝公卿与俱彼非力之不足亦仗王命以临诸侯示有所禀但王之公卿数为霸讨出亦非所以尊王也况麻隧胜秦鄢陵胜楚国威不患不张而两年之间三以王师伐郑尹单奔走道涂辙不及息谓之挟天子以令诸侯则可谓之尊天子而正诸夏则未然也或曰春秋奚以无贬乎曰贬也前此齐桓伐宋单伯会伐春秋特书单伯以贵之单伯不与诸侯序也今尹子单子三以伐郑出皆与诸侯序讥晋人数勤天子之老轻用王师亦讥王朝公卿不当为霸讨而数出也
  曹伯归自京师
  以讥王讨不伸罪人得以佚罚也负刍弑嗣君自立为君晋会诸侯执而归之京师当明正大刑宣示远近孰曰不然执之未㡬而释之罚不伤毫毛复俾君于其国周自是愈无以号召海内然实晋之罪也或曰晋文执卫侯执曹伯始执之皆不名及其归皆名负刍之罪浮于二君归之而不名何邪曰卫侯曹伯之罪小归而名之以结正其事也今负刍罪大当讨必不可赦者也乃听其复归是故不名以讥周家之失刑然实诛晋也会诸侯而释篡贼何以为盟主
  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
  冬十月乙亥叔孙侨如出奔齐
  十有二月乙丑季孙行父及晋郤犫盟于扈
  公至自会
  乙酉刺公子偃
  季孙之执侨如之奔公子偃之刺郤犫之盟春秋备书其事为鲁国隐忧非为季孙之执之释而书也当宣公之世季氏之威福已张襄仲之子归父为公谋将以晋人之援锄而去之使未及反宣公即世归父见逐季氏之权愈甚国中之人莫不畏而恶之成公暗弱虑不及此穆姜与侨如共为此谋斯盖归父前日与宣公欲为而未克济者其心虽未必纯乎为国其事不为不是而况穆姜者传载其平日言论引诗述礼尚有典刑淫泆失行必不至如鲁史所言之甚史为季氏故深诋穆姜愚以为未足尽信为此故耳盖晋人之执季孙虽曰以鲁贰故实郤犫谋为鲁国去其蟊贼其释之也虽曰鲁人请之实则栾范之私之使非行父外交有素彼晋人二三臣岂曲为之用力若此者乎或曰传称行父为社稷臣子之疾之不亦甚乎曰行父者始与襄仲共谋弑君陷叔仲惠伯于死鲁乱贼之亚也其后与襄仲争权相失宣公亦自恶其专而欲去之宣不死归不奔则季氏之逐亦已久矣今穆姜欲伸宣公之遗志事迄今弗遂行父自晋脱归大逞执辱之憾幽君母于废宫杀无罪之公子鲁之政权一出季氏其君拱手而已东汉之季伏后谋诛曹操事泄操使其党幽后而杀之并杀二皇子其事与此相类成公𠖇顽无知视强臣之幽其母恬然若无事者春秋之书法如此著季氏之乱遂成鲁自是愈不能国矣故愚谓宿城费作三军取卞意如逐昭公乃行父心术念虑间事孰谓行父为鲁之纯臣乎
  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
  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义已见去年秋伐郑又见今年冬伐郑
  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秋公至自会义已见五年同盟虫牢五年虫牢之盟同盟之变例也以王崩诸侯不奔丧而同为之盟也此书同盟亦变例以王人预于盟书以讥也或曰伊川以此同盟为同病楚陆氏谓不重言诸侯而书同盟讥尹单预于盟二说何如曰陆说近之矣柯陵之同与前日异方鄢陵之未战也楚兵躏藉中原中国诸侯有自拔而预于夏盟者春秋录其外楚而书同盟及鄢陵之既战诸侯无惮于楚是以翕然俱来时使之然非其能外楚也以为王人下盟变例而书所以讥也或曰翟泉之盟王人亦预春秋何以不书同盟曰盟于王城之内王不能裁正其礼直书其事王亦有责也义又见襄三年鸡泽
  齐高无咎出奔莒义见十八年齐杀国佐
  九月辛丑用郊郊义始见僖三十一年
  榖梁曰夏之始可以承春以秋之末承春之始盖不可矣九月用郊用者不宜用也公羊亦曰用者不宜用也诸说不同然未有确论愚谓鲁人每卜而后郊或以春或以夏初无定期大率皆非所以当用而用春秋不书用郊夫岂无故岂非鲁始用九月郊僭王者大飨报功之礼春秋以其出于常典之外故变文而书之乎盖古者春而祈榖秋而报功皆有事于上帝祈榖以夏正报功以九月鲁前此既僭祈榖之郊至是复以九月讲行报功之典僭而又僭者也是故书以讥之
  晋侯使荀罃来乞师
  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
  或曰晋人三以诸侯之师伐郑黩于用武春秋无贬何哉曰备书其事即所以贬也春而伐冬而又伐王人辙未及息再以伐郑告栾黡乞师未几而荀罃复乞师兵愈忿而郑愈不来观春秋之备书而知责晋为深乌乎晋会吴于锺离而郑始叛去晋败楚于鄢陵而郑不复来非郑之力有馀而晋之德不足也使厉公于鄢陵既胜之后不骄不矜惟德惟惠勤抚诸侯而置郑人叛服于度外郑将自来而何以屡伐为哉厉之才本可以嗣霸德之不足以此取败惜哉
  壬申公孙婴齐卒于狸脤
  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邾子貜且卒
  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犫郤至
  或曰范文子当鄢陵之未战则深不欲战及战而既胜则忧惧求死若祸之在朝夕彼何以知其然也曰以厉公之为君与栾郤之为臣而知其终之必至于此也君好胜而忌其臣臣好专而虞其君不至于大乱不已也虽然三郤晋之能臣尝有功于其国其临敌虑胜晋诸卿未有能出其右者藉其有罪犹当在议功议能之科今以左右之浸润杀之并及其族厉之狂暴抑亦甚矣一朝而杀三大夫欲无亡得乎春秋书之即所以贬也谓春秋无贬不可也
  楚人灭舒庸义已见宣八年楚人灭舒蓼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
  三郤之死晋厉杀之也胥童之死据左传栾书中行偃杀之也春秋一以国杀为文著胥童导君作难而其君由是以殒童亦晋国之罪人也人臣与君俱死于难是之为死节孔父仇牧荀息之事是也春秋系之于君录死节也胥童与厉公先后死春秋系之于国以国杀为文者为其有当诛之罪也使胥童大节可录则必用仇孔之例继其君而书死矣
  庚申晋弑其君州蒲厉公也悼公立
  或曰春秋于晋灵之弑则正赵盾之罪于晋厉之弑则略栾书中行偃姓名而不书岂非厉之恶为甚故称国以弑欤曰春秋之褒贬即帝王之赏刑帝王赏刑载在方册不惟学士大夫识之天下之人莫不识之夫岂有高深奥赜不可窥测者乎盖弑父与君人臣之大恶有权臣用事弑君而不以其实来告者有众弑其君而具以实来告者有史失书而圣人特为之书之者有史已书而圣人革而正之者皆所以垂法于后晋灵之弑赵盾弑之也晋厉之弑国人共起而弑之也国人何以弑之晋自邲之败卿佐下逮士伍望楚人之颜行辄相率引避晋由此不竞楚由此横行中原㡬二十年鄢陵之遇若从诸大夫之言其亦遁矣幸而郤氏排众议先群卿以与楚战由此有功中国之势赖以复张狂楚之焰因是少戢谓宜大明庆赏以慰士大夫之心而厉也刚暴不仁疾诸卿之专恣已不得以逞乃鼓一胜之馀骄首杀有功之帅不惟杀其身又灭其家其亦惨甚矣意国中之人三军之帅下及士卒愤怒激烈群起而弑之春秋书法如此盖纪其实也不然晋灵与厉均非令主灵之弑也春秋为之正弑贼之罪厉之弑也乃以国弑为文春秋必不然也左传专归狱于栾书中行偃而又谓三郤之死栾书与厉公实同其谋此皆他国传闻之辞为说不一栾书既同其诛郤之谋不应又为谋弑之首此有以知其为众弑非独二人之罪也
  齐杀其大夫国佐
  齐灵不能防闲其母使之以淫乱著又受其母之谮而致高鲍于戮灵之不君甚矣而国佐不忍一旦之忿诛庆克据卢以抗其君专杀之罪犹有可言据卢则不得谓之非叛矣然原其本心则在于为其君正家法而施之无序以及于此是可悯也故春秋以累上书
  公如晋
  夏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
  自入春秋诸侯之纳国君者有矣未有诸侯以兵纳亡臣者楚国不道前纳孔宁仪行父于陈此复辅鱼石以入于宋党罪人而隳其宗国乱道也凡诸侯出奔虽失位而不失国诸侯以师纳之复之于国耳大夫出奔既失位矣并爵邑皆非其有诸侯复之于其君请而复之耳今楚子亲持大兵挟鱼石以入彭城与纳诸侯亡公子之事异矣何休谓不书鱼石入彭城以叛者楚伐宋取彭城以封之本受之于楚非得之于宋愚以为不然彭城宋邑鱼石宋臣何楚封之足言乎春秋不丽之于叛者闵鱼石之始本无欲乱之心为华元所䧟以至此原情末减是故不以叛书及华亥向宁作乱于内始书入于南里以叛此春秋用法之权衡也馀义又见诸侯围宋彭城
  公至自晋
  晋侯使士匄来聘
  秋杞伯来朝
  八月邾子来朝
  筑鹿囿
  榖梁曰筑不志此其志何也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愚谓凡书筑书筑城有讥者有不讥者城要害以保人民固封疆不得已而为之不皆讥也乃若筑台筑囿此不过为游畋一时之乐凡书筑皆贬也当成公之世内有二强家肘腋之虞外则晋楚并立莫适所从而公犹筑囿从畋以乐慆淫无怪公室之日卑也
  已丑公薨于路寝
  冬楚人郑人侵宋
  晋侯使士鲂来乞师并见下
  十有二月仲孙蔑会晋侯宋公卫侯邾子齐崔杼同盟于虚朾
  楚郑今年夏伐宋纳鱼石于彭城至是复侵宋闲晋难也悼公合诸侯于虚朾将以救宋此会师虽未战足以伐楚人之谋悼之此举善矣是故书同盟言诸侯之同欲也但鲁成未葬嗣君幼弱晋人发兵不为之少辍无恤丧之义矣书乞师贬也非所当乞而乞是故书乞
  丁未葬我君成公







  春秋集传详说卷十八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传详说>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