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义 (四库全书本)/卷11
春秋集义 卷十一 |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卷十一
宋 李明复 撰
庄公
程頥曰庄公名同桓公子庄王四年即位庄谥也胜敌克壮曰庄
元年春王正月
谢湜曰君父被难其位不得受之先君故不书即位胡安国曰不书即位内无所承上不请命也或曰庄公嫡长其为储副明矣虽内无所承上无请命独不可以享国而书即位乎曰诸侯之嫡子必誓扵王庄虽嫡长而未誓安得为国储君副称世子夫为世子必誓于王为诸侯可以内无所承上无请命擅有其国即诸侯之位耶春秋绌而不书父子君臣之大伦正矣
三月夫人孙于齐〈又见纲领中〉
谢湜曰桓公之祸齐襄为之也非文姜也然祸之发由文姜所致则文姜先君之首恶也鲁国大义在所弃绝故扵孙黜其姜氏以明为天吏者可得而诛也虽然文姜庄公之母也使文姜亲谋肆逆则母恩扵此绝矣然文姜不与逆谋其于庄公母子之恩未绝也母恩未绝则文姜吾君之母也君以为母则鲁之臣子安得而绝之哉故扵孙不夺其夫人以明鲁国当以夫人待之也文姜之恶大义已在所绝矣惟鲁人缘庄公母子未绝之恩复有不可绝之义春秋缘恩义以明王法故既去姜氏复称夫人孙退避之辞内讳奔故称孙
胡安国曰夫人文姜也桓公之弑姜氏与焉为鲁臣子者义不共戴天矣嗣君夫人所出也恩如之何徇私情则害天下之大义举王法则伤母子之至恩此国论之难断者也经书夫人孙扵齐而恩义之轻重审矣梁人有继母杀其父者而其子杀之有司欲当以大逆孔季彦曰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谓绝不为亲礼也夫绝不为亲者即凡人尔方诸古义冝以非司寇而擅杀当之不得以逆论也人以为允故通扵春秋然后能权天下之事矣孙者顺让之辞使若不为人子所逐以全恩也哀姜出而弗返文姜即归扵鲁例以孙书何也与闻弑桓之罪已极有如去而弗返深绝之也然则恩轻而义重矣河广之诗其辞何取而圣人录扵国风者明宋襄公之重本亦此义也其垂训远矣
朱熹曰糓梁夫人孙扵齐始人之也犹言始以人道治庄公也命犹名也犹曰若扵道若扵言天人皆以为然则是吾受其名也臣子大受命谨其所受之名而已
夏单伯逆王姬
程氏杂说曰天子之女下嫁扵诸侯以尊卑不敌不可以为主也必使其亲之为诸侯者主之盖周之姻礼以周公懿亲为之主自此因以为常故鲁常主之他公不书而独庄公书者其他常事不书故也榖梁曰仇雠之人非所以接婚姻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夫庄公有父之䘮其雠在齐义不可以共戴天天王不能为之诛而俾之主婚姻之礼天王之非可知也庄公在寝苫枕土之中其义为不可受而使单伯逆扵京师庄公之罪亦可知也知其不可而为之故为之筑馆扵外也不书来逆而祗书归者齐侯不可与吾为礼也十一年王姬归扵齐者亦犹是矣榖梁曰单伯者吾大夫之命乎天子者也
谢湜曰王将嫁女扵齐故鲁使单伯送之单伯命大夫故不名天子诸侯尊卑不敌故王下嫁使同姓诸侯主之周之先尝以周公懿亲为之主故鲁国袭以为常
胡安国曰单伯者吾之命大夫也逆王使我为之主也其不言如者榖梁子以为义不可受扵京师桓弑扵齐使之主婚姻与齐为礼其义固不可受也此明忘亲释怨则无以立人道矣
秋筑王之馆于外
程頥语录或问逆王后亦使鲁为主如何曰如筑王之馆单伯送王之类皆是鲁为主盖只是王下嫁则同姓诸侯为主矣如逆后恐无使诸侯为婚主之礼
谢湜曰齐有大恶扵鲁鲁有大䘮扵国命鲁为王室主昏天王之失也外忘不共戴天之雠内忘寝苫枕土之戚庄公之失也然则王之适齐也王当以他国同姓为之主鲁当以大义辞王命礼不可使而王使之义不可受而鲁受之故王馆礼失常而改馆之变兴矣王之至也馆之扵内礼也今乃筑馆扵外者仇雠不可以相亲衰麻不可以相接故也夫过不知而为其罪轻知而为之其罪大知礼之不可行扵内而更为外馆以待焉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也奉仇雠弃哀戚外王室恶之大者也一举不谨而三大恶兼焉则改馆之败礼惟小损哉
胡安国曰鲁扵王室为懿亲其主王亦旧矣馆扵国中必有常处今特筑之扵外者榖梁子以为仇雠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知其不可故特筑之扵外也筑之扵外得变之正乎曰不正有三年之䘮天王扵义不当使之主有不戴天之雠庄公扵义不可为之主筑之扵外之为宜不若辞而弗主之为正也是以君子贵端本焉或曰天王有命固不可辞使单伯逆扵京师上得尊周之义为之筑馆扵外下未失居䘮之礼奚为不可曰以常礼言之则可今庄公有父之雠方居苫块此礼之大变也而为之主婚是废人伦灭天理矣春秋扵此事一书再书者其义以复雠为重示天下后世臣子不可忘君亲之意故虽筑馆扵外不以为得礼而书之也吕祖谦曰天子以女嫁扵诸侯何以使鲁主婚而不自主盖天子不当与诸侯为敌况鲁是周之同姓乃使之主婚庄公之父既为齐所杀乃是雠人父之雠不与共戴天而又主婚庄公筑馆扵外非不知此理去不得乃至力弱不能自强告扵天子以绝之方欲不从又恐为齐所侵伐所以顾利害只得从之大抵为人如此设辞作事最是害人宁是不知义理人一旦觉悟尚有改变时节榖梁谓主王者必自公门出注谓公门朝之外门主王者当设几筵扵宗庙以俟迎又曰扵庙则已尊扵寝则已卑为之筑馆扵外变之正也仇雠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又曰庄公之立桓公见杀扵齐则庄公之扵齐有不共戴天之雠而不能以复雠为念前軰论之详矣然又湏识得庄公之要领王归扵齐鲁绝之而不与主婚义也而鲁则畏齐之强而不敢绝欲与之主婚内则畏清议而不敢与外则畏齐之见讨而不可绝其君臣之间宛转商量一个两不相妨底道理欲筑王之馆扵外三传之说不一然皆未必是凡天下之事不知夫不共戴天之雠义不可与者未足为忧既知之而求所以委曲避就者深可忧盖其不知者良心一朝顿回则其发不可御既知之而欲立一名字求所以避就亦终扵此而已矣父子之间天属之恩庄公报齐之心宜如火之必热如水之必寒如手足之必捍头目安可委曲安排避就使之两不相妨至如伐郕一叚亦然庄公本自畏齐而曰我实不徳齐师何罪皆是要立个名字文饰之此其所以终扵不振
冬十月乙亥陈侯林卒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谢湜曰锡桓公命王以褒嘉之命追命而锡之也杜氏谓如今之哀荣是已背逆之人王法在所诛绝乃反生而来聘死而锡命逆天之大也来聘称天王以明王者当若天道也锡命称王以明周王弗克若天也宪天理物王之徳也臣不能相之扵始王不能若之扵终由是所为背天而天理不复见矣故王之聘锡桓公也始则名其宰终则去其天始名其宰者以宰不能相王扵始也终去其天者以王不能若扵天终也锡命称王与王使荣叔归含王使召伯会葬称王同意
胡安国曰啖助曰不称天王宠篡弑以渎三纲也春秋书王必称天所履者天位也所行者天道也所赏者天命也所刑者天讨也今桓公弑君篡国而王不能诛反追命之无天甚矣桓无王王无天非小恶也与葬成风引为夫人使妾并嫡何以异故其文一施之范寗乃以出居扵郑来聘求车三事为证而谓非义之所存误矣
王归于齐
谢湜曰王下嫁必得贤君以为配齐襄禽兽其行豺狼其心人伦所共弃者也王室以女归之王不得其归见矣
胡安国曰鲁主王之嫁旧矣在他公时常事不书此独书者以归扵齐故也逆扵京师筑馆扵外而不书归扵齐则无以见其罪之在也书归扵齐而后忘亲释怨之罪著矣春秋复雠之义明矣
齐师迁纪郱鄑郚
谢湜曰齐将灭纪故迁其三邑而有之三邑之众而齐师迫胁迁之齐人威力之盛可知也不书灭者方其迁时国未灭也然其国邑自是灭矣
胡安国曰郱鄑郚者纪三邑也邑不言迁迁不言师其以师迁之者见纪民犹足与守而齐人强暴用大众以迫之为已属也凡书迁者自是而灭矣春秋兴灭国继绝世则迁国邑者不再贬而罪已见矣
二年春王二月葬陈庄公夏公子庆父帅师伐扵馀丘谢湜曰庆父庄公庶兄
胡安国曰按二传扵馀丘邾邑也国而曰伐此邑尔其曰伐何也志庆父之得兵权也庄公幼年即位首以庆父主兵卒致子般之祸扵馀丘法不当书圣人特书以志乱之所由为后戒也鲁在春秋中见弑者三君其贼未有不得鲁之兵权者公子翚再为主将专会诸侯不出隐公之命仲遂擅兵两世入纪伐邾会师救郑三军服其威令之日久矣故翚弑隐公而𫇭氏不能明其罪庆父弑子般而成季不能遏其意公子遂杀恶及视而叔仲惠伯不能免其死夫岂一朝一夕之故哉春秋所书为戒远矣
秋七月齐王卒
谢湜曰齐告王之䘮鲁庄公为之服大功故书卒或曰由鲁嫁故为之服姊妹礼者称情而为之文也亲非姊妹而为之服其服非礼也齐吾之世雠也其始为之主其婚其终为之服其䘮非孝也
胡安国曰内女嫁为诸侯妻则书卒王姬何以书比内女为之服也故檀弓曰齐告王之䘮鲁庄公为之大功或曰由鲁嫁故为之服姊妹之服称情而为之节者也庄公扵齐王厚矣如不共戴天之念何此所谓不能三年之䘮而缌小功之察也特卒王以著其罪
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乙酉宋公冯卒杨时曰齐人恶鲁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而诗序以刺文姜者盖是诗齐人作也虽恶鲁公不得不以文姜为主其从如云其从如雨言从之者众也其从如水言从之者顺也许穆夫人思归唁其兄许人尤之终以义不得而止使鲁公刚而有制使鲁人无肯从者如许人焉则文姜虽欲适齐尚可得乎言从之者众亦以见鲁公之微弱也问文姜与齐侯淫诗人以不能防闲其母刺庄公固当深罪乎曰固可罪也观载驱之诗言鲁道有荡则鲁之君臣荡然无以禁止之也夫人之出入其威仪物数盛矣其曰齐子发夕又何其易乎礼妇人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既曰从子子乃不能防闲之恣其淫乱扵谁责而可乎
谢湜曰夫人出会乱之道也猗嗟刺庄公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扵此见矣
胡安国曰妇人无外事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今会齐侯扵禚是庄公不能防闲其母失子道也故赵子曰姜氏齐侯之恶著矣亦所以病公也曰子何以制母乎夫死从子通乎其下况扵国君君者人神之主风教之本也不能正家如正国何若公者哀痛以思父诚敬以事母威刑以督下车马仆从莫不俟命夫人徒往乎夫人之往也则公威命之不行哀戚之不至矣
三年春王正月溺会齐师伐卫
谢湜曰溺鲁卿不氏未赐族卫专立公子黔牟溺会齐伐卫谋纳朔也溺后不书卒不为卿也春秋之初公子未有以族世官观柔溺生不赐族死不书卒而先王任官择贤其遗风见矣
胡安国曰榖梁子曰此公子溺也其不称公子何也恶其会仇雠伐同姓故贬而名之也有父之雠而释怨罪大矣况与合党兴师伐人国乎
夏四月葬宋庄公五月葬桓王
谢湜曰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礼也王室以大䘮赴诸侯诸侯毕会扵周以奉臣子之职也周自东迁命令不行扵邦国故平王崩不会葬桓王葬以七年其葬也武氏子来求赙毛伯来求金
胡安国曰左氏曰缓也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王崩至是盖七年矣先儒或言天子不志葬又以为不言葬者常也夫事孰有大扵葬天子者而可以不志乎死生终始之际人道之大变岂以是为常事而不书也
秋纪季以酅入于齐
谢湜曰齐师一日迁纪三邑威力固可畏矣然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人臣之义也为纪季者率众守邑效死勿去可也今乃齐兵未涉疆境而以纪之封邑外附扵齐为臣如此何以责死义之忠哉春秋书以𨟎入齐罪之也入外辞𨟎非齐邑故书入
胡安国曰大夫不得用地公子不当去国盗地以下敌弃君以避患非人臣也故春秋之义私逃者必书奔有罪者必加贬今季不书奔则非窃地也不书名则非贬也诸族兄弟贬则书名宋辰秦鍼之类是也纪季所以不书奔者有纪侯之命矣所以不书名者天下无道强众相凌天子不能正方伯不能伐屈已事齐请复五庙其亦不得已而为之者非其罪也所以无贬乎入云者难辞也
吕祖谦曰纪侯不能下齐以与纪季纪侯能全身远害为宗社计固亦贤矣其与衔璧靣䌸者异矣
冬公次于滑
谢湜曰驻师扵外曰次圣人爱民忧国故春秋不以王事次舍扵外皆书罪其非法也谋事而会要言而盟结好而朝报怨而伐诸侯罪已大矣其弃政劳民出入无度则又有邂逅之遇迁延之次也书迁延之次而庄公怠荒之心基扵此矣
胡安国曰榖梁子曰次止也有畏也欲救纪而不能也春秋纪兵伐而书次以次为善救而书次以次为讥次扵滑讥之也鲁纪有婚姻之好当恤其患扵齐有父之雠不共戴天茍能救纪抑齐一举而两善并矣见义不为而有畏也春秋之所恶故书公次扵滑以讥之也或言夫子意在刺无王命若讥其怯懦则当褒其勇者春秋乃鼓乱之书为此言者误矣易扵谦之六五则曰利用侵伐师之六四则曰左次无咎进退勇怯顾义如何尔岂可专以勇为鼔乱而不与乎
春秋集义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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