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乐书序》后
作者:方苞 
本作品收录于《方苞集/02

武帝席文、景之盛,不能损满持盈,极情纵欲,穷兵四远,佚而不思其终,安而不惟其始。故首述虞氏君臣相敕,次及成王之恐惧善守,以为非大德莫能如斯也。其曰“海内人道益深,其德益至,所乐者益异”,盖谓不乐淫侈而乐损减,与众人之情异耳。君子能乐损减以自节其所乐,然后民得沐浴膏泽,歌咏勤苦,此海内之人道所以益深,而君德以斯为至也。其序《律书》,终于文帝之“烟火万里,可谓和乐”,用此义焉耳。

先王知助流政教,莫善于乐,而声之邪正,其感各以类应,故制《雅》《颂》之声以导之,治定功成,礼乐乃兴。故汉兴,高、惠、文、景,皆未暇遑,武帝不能以此时兴道致治,修礼正乐,而信方士,举慝礼,宠嬖幸,为新声,夜祠郊坛,男女杂歌,以流星为瑞应,则与夫躬明堂,陈雅乐,而万民咸荡涤邪秽以饰厥性者,异矣。

夫六国及秦二世不过以郑声自为娱,而武帝乃次《马歌》,荐于宗庙,汲黯所谓先帝、百姓岂知其音,盖痛哉其言之也!然自仲尼不能与齐优并容于鲁,黯言虽切,安能遏帝之侈心,而辨延年等之妄哉?呜呼!秦之衰,李斯犹能直谏,而弘乃以黯为当族,则视赵高而又甚矣。“股肱不良,万事堕坏”,此可为流涕者与!序《乐》至此,则更无可言者矣,而少孙乃疑其辞事之未终而续焉。夫《平准》著天变人祸,皆由兴利之臣,故以“烹弘羊乃雨”终;而此书痛弘以谗佞陷其君,故以虞氏之君臣相敕始。是二书之义法也,而少孙未之或知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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