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韩退之学生代斋郎议后
异哉!韩子之议荐享,以为斋郎之事,而学生不得兼也。夫离道德与事物而二之者,末学之失也。古之教者、学者,精粗本末,未尝不相贯,虽洒扫应对,皆以顺性命之理,而况荐享以交于神明乎?稽之《尚书》《周官》《礼记》,割牲制祭,天子实躬亲之,其得与于荐享者,非显诸侯,则达官之长与贰,乃以为贱者之役,而学生不得为。呜呼!其亦不思之甚矣!动作礼义威仪之节,君子所以定命也,反不得与能文通字书比重。用事于宗庙社稷之地,至于“思虑之不固,容貌之不庄”,则其人颓惰委靡不能有立可知矣。乃见谓“通经”而冀其“有赞于教化”,是何本末名实之交眩与?曰:虑其不习也。呜呼!使学者舍其所当习,而攻其所不必习,末世之政,祸民者非一端,而此其本也。射御战陈之不习,而以付于悍卒武夫,理财决狱之不习,而以委之胥吏,皆斋郎荐享之类也。奸与乱循生,斯人惴惴而莫必其命,实由于此,而韩子犹未之悟与?
夫古者学有大小,而道不分于精粗;任有大小,而人不分于贵贱。故于学无遗理,于人无抑材。自魏、晋以还,尚浮言,别流品,而隋、唐益厉之以科举,于是乎学者舍其所当习,而骛于无实之文词。习于此者,斯以为贤;得于此者,斯以为贵。而先王之道郁不行者,越数百年。夫所贵乎豪杰之士者,谓能识道之归,而不溺于所习也。以韩子之智,而犹蔽于此,况以中材处晻世,而能无眩哉?是故先王慎所以导民者,诚畏其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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