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朱子语类
卷三十六·论语十八
卷三十七 

子罕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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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罕言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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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夫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曰:“罕言者,不是不言,又不可多言,特罕言之耳。罕言利者,盖凡做事只循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如‘利涉大川’,‘利用行师’,圣人岂不言利。但所以罕言者,正恐人求之则害义矣。罕言命者,凡吉凶祸福皆是命。若尽言命,恐人皆委之于命,而人事废矣,所以罕言。罕言仁者,恐人轻易看了,不知切己上做工夫。然圣人若不言,则人又理会不得如何是利,如何是命,如何是仁,故不可不言。但虽不言利,而所言者无非利;虽不言命,而所言者无非命;虽不言仁,而所言者无非仁。”恪

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曰:“这‘利’字是个监平声。界鏖糟的物事。若说全不要利,又不成特地去利而就害。若才说著利,少间便使人生计较,又不成模样。所以孔子于易,只说‘利者义之和’,又曰‘利物足以和义’,只说到这里住。”又曰:“只认义和处便是利,不去利上求利了。孟子只说个仁义,‘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只说到个‘义’字时,早是掉了那‘利’字不说了。缘他是个里外牵连底物事,才牵著这一边,便动那一边,所以这字难说。‘命’字亦是如此,也是个监界物事。孔子亦非不说,如云‘不知命’之类。只是都不说著,便又使人都不知个限量;若只说著时,便又使人百事都放倒了,不去做。只管说仁之弊,于近世胡氏父子见之。踢著脚指头便是仁,少间都使人不去穷其理是如何,只是口里说个‘仁’字,便有此等病出来。”僩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非不言,罕言之尔。利,谁不要。才专说,便一向向利上去。命,不可专恃;若专恃命,则一向胡做去。仁,学者所求,非不说,但不常常把来口里说。泳

问“子罕言利”。曰:“利最难言。利不是不好。但圣人方要言,恐人一向去趋利;方不言,不应是教人去就害,故但罕言之耳。盖‘利者义之和’,义之和处便利。老苏尝以为义刚而不和,惟有利在其中,故和。此不成议论,盖义之和即是利,却不是因义之不和,而遂用些小利以和之。后来东坡解易亦用此说,更不成议论也。”时举

问:“‘子罕言利’,孔子自不曾说及利,岂但罕言而已?”曰:“大易一书所言多矣。利,只是这个利。若只管说与人,未必晓得‘以义为利’之意,却一向只管营营贪得计较。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这个是说利,但人不可先计其利。惟知行吾仁,非为不遗其亲而行仁;惟知行吾义,不为不后其君而行义。”贺孙

文振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曰:“命只是一个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气言者。天之所以赋与人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寿夭穷通者,是气也。理精微而难言,气数又不可尽委之而至于废人事,故圣人罕言之也。仁之理至大,数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盖举口便说仁,人便自不把当事了。”时举

“命有二:‘天命’之‘命’固难说。只贵贱得丧委之于命,亦不可。仁在学者力行。利亦不是不好底物事,才专说利,便废义。”泳

问:“子罕言仁,论语何以说仁亦多?”曰:“圣人也不容易说与人,只说与几个向上底。”淳

问:“子所罕言之命,恐只是指夫人之穷通者言之。今范阳尹氏皆以‘尽性’、‘知性’为言,不求之过否?”曰:“命,只是穷通之命。”必大。集义

问:“或曰:‘“罕言利”,是何等利?’杨氏曰‘一般’云云。窃谓夫子罕言者,乃‘放于利而行’之‘利’。若‘利用出入’,乃义之所安处,却不可以为一般。”曰:“‘利用出入’之‘利’,亦不可去寻讨。寻讨著,便是‘放于利’之‘利’。如言‘利物足以和义’,只去利物,不言自利。”又曰:“只‘元亨利贞’之‘利’,亦不可计较,计较著即害义。为义之人,只知有义而已,不知利之为利。”必大

或问:“龟山‘都一般’之说似可疑。”曰:“易所言‘利’字,谓当做底。若‘放于利而行’之‘利’,夫子诚罕言。二‘利’字岂可做一般!”?

正淳问尹氏子罕一章。曰:“尹氏‘命’字之说误。此只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之‘命’。故曰‘计利则害义,言命则废事’也。”必大

麻冕礼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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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冕,缁布冠也,以三十升布为之。升八十缕,则其经二千四百缕矣。八十缕,四十抄也。泳

“纯,俭”,丝也。不如用丝之省约。泳

子绝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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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四”是彻上彻下。

这“意”字,正是计较底私意。僩

问:“意如何毋得?”曰:“凡事顺理,则意自正。‘毋意’者,主理而言。不顺理,则只是自家私意。”可学

必,在事先;固,在事后。固,只是滞不化。德明

必,在事先;固,在事后。如做一件事不是了,只管固执,道我做得是。植

意,私意之发。必,在事先;固,在事后。我,私意成就。四者相因如循环。闳祖

徐问“意、必、固、我”。曰:“意,是要如此。圣人只看理当为便为,不当为便不为,不曾道我要做,我不要做。只容一个‘我’,便是意了。”曰:“必、固之私轻,意、我之私重否?”曰:“意、必、固、我,只一套去。意是初创如此,有私意,便到那必处;必,便到固滞不通处;固,便到有我之私处。意,是我之发端;我,是意之成就。”曰:“我,是有人己之私否?”曰:“人自是人,己自是己,不必把人对说。我,只是任己私去做,便于我者则做,不便于我者则不做。只管就己上计较利害,与人何相关。人多要人我合一,人我如何合得!吕铭曰:‘立己与物,私为町畦。’他们都说人己合一。克己,只是克去己私,如何便说到人己为一处!物我自有一等差。只是仁者做得在这里了,要得人也如此,便推去及人。所以‘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人我只是理一,分自不同。”淳。寓同

余国秀问“毋意、必、固、我”。曰:“意,是发意要如此;必,是先事而期必;固,是事过而执滞;到我,但知有我,不知有人。必之时浅,固之时长。譬如士人赴试,须要必得,到揭榜后,便已必不得了。但得则喜,喜不能得化;不得则愠,愠亦不能得化,以此知固时久也。意是始,我是终,必、固在中间,亦是一节重似一节也。”又云:“‘言必信,行必果。’言自合著信,行自合著果,何待安排。才有心去必他,便是不活,便不能久矣。”又云:“意是丝毫,我是成一山岳也。”时

“意、必、固、我”,亦自有先后。凡起意作一事,便用必期之望。所期之事或未至,或已过,又执滞而留于心,故有有我之患。意是为恶先锋,我是为恶成就。正如四德,贞是好底成就处,我是恶底成就处。人杰

意者,有我之端;我,则意之效。先立是意,要如此而为之,然后有必,有固,而一向要每事皆己出也。圣人作事,初无私意。或为,或不为,不在己意,而惟理之是从,又何固、必、有我哉!力行

问:“‘意,私意也。我,私己也。’看得来私己是个病根,有我则有意。”曰:“意是初发底意思,我则结撮成个物事矣。有我则又起意,展转不已。此四事一似那‘元、亨、利、贞’,但‘元、亨、利、贞’是好事,此是不好事。”广

吴仁父问“意、必、固、我”。曰:“须知四者之相生:凡人做事,必先起意,不问理之是非,必期欲事成而已。事既成,是非得失已定,又复执滞不化,是之谓固。三者只成就得一个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间三者又从这里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又归宿于我。正如‘元、亨、利、贞’,元了亨,亨了又利,利了又贞,循环不已。”僩

吴伯英问“意、必、固、我”。曰:“四者始于我,而终于我。人惟有我,故任私意;既任私意,百病俱生。做事未至,而有期必之心;事既有过,则有固滞之患。凡若此者,又只是成就一个我耳。”壮祖

“绝四”。先生曰:“此四者亦是相因底始于有私意。有私意,定是有期必;既期必,又生固滞,却结里做个有我出来。”炎

无“意、必、固、我”而凝然中立者,中也。端蒙

必,在事先;固,在事后。有意、必、固三者,乃成一个我。如道是我恁地做,盖固滞而不化,便成一个我。横渠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植。集注

问:“横渠谓:‘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略有可疑。”曰:“人之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于私意,而后来不能化去者。若曰绝私意则四者皆无,则曰‘子绝一’便得,何用更言‘绝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是一病也。”时举

问:“意、必、固、我,有无次第?”曰:“意,是私意始萌,既起此意。必,是期要必行。固,是既行之后,滞而不化。我,是缘此后便只知有我。此四者似有终始次序。必者,迎之于前;固者,滞之于后。此四者正与‘元、亨、利、贞’四者相类。‘元者,善之长’,贞是个善底成就处。意是造作始萌,我是个恶底成就处。”又问:“‘敬则无己可克。’若学之始,则须从绝四去,如何?”曰:“敬是成己之敬,可知无己可克。此四者,须是始学亦须便要绝去之。”又问“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曰:“此语,尹子已辨之,疑记录有差处。”又问:“‘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学者所宜尽心’,如何?”曰:“所谓‘学者所宜尽心’,于此事而学之,非谓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始尽心耳。”又问:“横渠云:‘四者既亡,则“以直养而无害”。’”曰:“此‘直’字说得重了。观孟子所说处,说得觕。直,只是‘自反而缩’。后人求之太深,说得忒夹细了。”?。集义

问:“‘君子之学,在于意、必、固、我既亡之后,而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如何?”曰:“不然。尹和靖一段好。意、必、固、我是要得无。未发之前,众人俱有,却是要发而中节,与此不相类。”又问:“若自学者而言,欲绝意、必、固、我。到圣人地位,无此四者,则复于未发之前。复于未发之前,盖全其天理耳。”曰:“固是如此。但发时岂不要全?”因命敬之取和靖语录来检看。又云:“他意亦好,却说不好。”可学

“‘君子之学,在意、必、固、我既亡之后,而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何也?”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尽心于学,所言是也。喜、怒、哀、乐自有发时,有未发时。各随处做工夫,如何强复之于未发?尹氏语录中辨此甚详。”必大

“‘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体之于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如此说著,便害义理。此二句不可相对说。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固无可求;及其既发,亦有中节、不中节之异。发若中节者,有何不可。至如意、必、固、我,则断不可有,二者焉得而对语哉!横渠谓‘意、必、固、我,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者,谓夫子教人绝此四者,故皆以‘毋’字为禁止之辞。”或谓“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者。曰:“意、必、固、我既亡,便是天理流行,鸢飞鱼跃,何必更任私意也!”谟

问:“‘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所谓‘有事’者如何?”曰:“横渠亦有此说。若既无此,天理流出,亦须省著。”可学

问:“意、必、固、我,伊川以‘发而当者,理也;发而不当者,私意也’。此语是否?”曰:“不是如此。所谓‘毋意’者,是不任己意,只看道理如何。见得道理是合当如此做,便顺理做将去,自家更无些子私心,所以谓之‘毋意’。若才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是任私意。若元不见得道理,只是任自家意思做将去,便是私意。纵使发而偶然当理,也只是私意,未说到当理在。伊川之语,想是被门人错记了,不可知。”僩

张子曰:“意,有思也。”未安。意却是个有为底意思。为此一事,故起此一意也。必大

“我,有方也。”方,所也,犹言有限隔也。端蒙

守约问:“横渠说:‘绝四之外,心可存处,必有事焉,圣不可知也。’”曰:“这句难理会。旧见横渠理窟,见他里面说有这样大意。说无是四者了,便当自有个所向,所谓‘圣不可知’,只是道这意思难说。横渠尽会做文章,如西铭及应用之文,如百碗灯诗,甚敏。到说话,却如此难晓,怕是关西人语言自是如此。”贺孙

问:“张子曰云云。或问谓此条‘语意简奥,若不可晓’。窃以张子下数条语考之,似以‘必有事焉’为理义之精微处。其意大抵谓善不可以有心为,虽夷清惠和,犹为偏倚,未得谓之精义。故谓‘绝四’之外,下头有一不犯手势自然底道理,方真是义。孟子之言,盖谓下头必有此道理,乃‘圣而不可知’处。此说于孟子本意殊不合,然未审张子之说是如此否?”曰:“横渠此说,又拽退孟子数重,自说得深。古圣贤无此等议论。若如此说,将使读者终身理会不得,其流必有弊。”必大

横渠之意,以“绝”为禁止之辞。是言圣人将这四者使学者禁绝而勿为。“毋”字亦是禁止之意。故曰:“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必,是事之未来处;固,是事之已过处。道夫

伯丰问:“张子曰:‘毋意、必、固、我,然后能范围天地之化。’”曰:“固是如此。四者未除,如何能范围天地!但如此说话,终是稍宽耳。”?

子畏于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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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不在兹乎!”言“在兹”,便是“天未丧斯文”。淳

“后死者”,夫子自谓也。“死”字对“没”字。泳

问:“‘天之将丧斯文’,‘未丧斯文’,文即是道否?”曰:“既是道,安得有丧、未丧!文亦先王之礼文。圣人于此,极是留意。盖古之圣人既竭心思焉,将行之万世而无弊者也,故常恐其丧失而不可考。”大雅

“后死者”是对上文“文王”言之。如曰“未亡人”之类,此孔子自谓也。与“天生德于予”意思一般。斯文既在孔子,孔子便做著天在。孔子此语,亦是被匡人围得紧后,方说出来。又问:“孔子万一不能免匡人之难时,如何?”曰:“孔子自见得了。”?

“‘子畏于匡’一节,看来夫子平日不曾如此说,往往多谦抑,与此不同。”先生笑云:“此却是真个事急了,不觉说将出来。”炎

敬之问:“明道:‘“舍我其谁”,是有所受命之辞。“匡人其如予何”,是圣人自做著天里。孟子是论世之盛衰,己之去就,故听之于天。孔子言道之盛衰,自应以己任之。’未审此说如何?”曰:“不消如此看。明道这说话,固是说未尽。如孔子云‘天之将丧斯文’,‘天之未丧斯文’,看此语也只看天如何。只是要紧不在此处。要紧是看圣贤所以出处大节。”贺孙

问:“程子云:‘夫子免于匡人之围,亦苟脱也。’此言何谓?”曰:“谓当时或为匡人所杀,亦无十成。”某云:“夫子自言‘匡人其如予何’,程子谓‘知其必不能违天害己’,何故却复有此说?”曰:“理固如是,事则不可知。”必大

问:“吕氏曰:‘文者,前后圣之所修,道则出乎天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废兴付之命,以文之得丧任诸己。’”曰:“道只是有废兴,却丧不得。文如三代礼乐制度,若丧,便扫地。”?

太宰问于子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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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太宰云:‘夫子圣者欤!何其多能也?’是以多能为圣也。子贡对以夫子‘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是以多能为圣人馀事也。子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是以圣为不在于多能也。三者之说不同,诸君且道谁说得圣人地位著?”诸生多主夫子之言。先生曰:“太宰以多能为圣,固不是。若要形容圣人地位,则子贡之言为尽。盖圣主于德,固不在多能,然圣人未有不多能者。夫子以多能不可以律人,故言君子不多,尚德而不尚艺之意,其实圣人未尝不多能也。”柄

问:“太宰初以多能为夫子之圣。子贡所答方正说得圣人体段。夫子闻之数语,却是谦辞,及有多能非所以率人之意。”曰:“固是子贡说得圣人本分底。圣人所说乃谦辞。”植

“太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圣人不直谓太宰不足以知我,只说太宰也知我,这便见圣人待人恁地温厚。”又曰:“圣人自是多能。今若只去学多能,则只是一个杂骨董底人,所以说:‘君子多乎哉?不多也。’”义刚

问:“夫子多材多艺,何故能尔?”曰:“圣人本领大,故虽是材艺,他做得自别。只如礼,圣人动容周旋,俯仰升降,自是与它人不同。如射亦然。天生圣人,气禀清明,自是与他人不同。列子尝言圣人力能拓关,虽未可信,然要之,圣人本领大后,事事做得出来自别。”铢

问“吾不试,故艺”。曰:“想见圣人事事会,但不见用,所以人只见它小小技艺。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业来,不复有小小技艺之可见矣。”问:“此亦是圣人贤于尧舜处否?”曰:“也不须如此说。圣人贤于尧舜处,却在于收拾累代圣人之典章、礼乐、制度、义理,以垂于世,不在此等小小处。此等处,非所以论圣人之优劣也。横渠便是如此说,以为孔子穷而在下,故做得许多事。如舜三十便征庸了,想见舜于小事,也煞有不会处。虽是如此,也如此说不得。舜少年耕稼陶渔,也事事去做来,所以人无缘及得圣人。圣人事事从手头更历过来,所以都晓得。而今人事事都不会。最急者是礼乐,乐固不识了,只是日用常行吉凶之礼,也都不曾讲得!”僩

问:“‘天纵之将圣。’‘纵,犹肆也,言不为限量’,何如?”曰:“天放纵圣人做得恁地,不去限量它。”问:“如此,愚不肖是天限量之乎?”曰:“看气象,亦似天限量它一般。如这道理,圣人知得尽得,愚不肖要增进一分不得,硬拘定在这里。”宇。集注

“将圣”,殆也。殆,庶几也,如而今说“将次”。“将”字训大处多。诗中“亦孔之将”之类,多训“大”。诗里多协韵,所以要如此等字使。若论语中,只是平说。泳

吾有知乎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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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吾有知乎哉’与‘吾无隐乎尔’意一般否?”曰:“那个说得阔,这个主答问而言。”或曰:“那个兼动静语默说了。”曰:“然”。焘

林恭甫问此章。曰:“这‘空空’是指鄙夫言。圣人不以其无所有而略之,故下句更用‘我’字唤起。”义刚

问:“竭两端处,疑与‘不愤不启’一段相反。‘不愤不启’,圣人待人自理会,方启发他。空空鄙夫,必著竭两端告之,如何?”曰:“两端,就一事而言。说这浅近道理,那个深远道理也便在这里。如举一隅,以四角言。这桌子举起一角,便有三角在。两端,以两头言之。凡言语,便有两端。文字不可类看,这处与那处说又别,须是看他语脉。论这主意,在‘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此圣人谦辞,言我无所知,空空鄙夫来问,我又尽情说与他。凡圣人谦辞,未有无因而发者。这上面必有说话,门人想记不全,须求这意始得。如达巷党人称誉圣人‘博学而无所成名’,圣人乃曰:‘吾执御矣。’皆是因人誉己,圣人方承之以谦。此处想必是人称道圣人无所不知,诲人不倦,有这般意思。圣人方道是我无知识,亦不是诲人不倦,但鄙夫来问,我则尽情向他说。若不如此,圣人何故自恁地谦?自今观之,人无故说谦话,便似要人知模样。”宇

问:“伊川谓:‘圣人之言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必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此是形容圣人气象不同邪?抑据其地位合当如此?”曰:“圣人极其高大,人自难企及,若更不俯就,则人愈畏惮而不敢进。贤人有未熟处,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自高,则人必以为浅近不足为。孟子,人皆以为迂阔,把做无用。使孟子亦道我底诚迂阔无用,则何以起人慕心!所以与他争辩,不是要人尊己,直使人知斯道之大,庶几竦动,著力去做。孔子尝言:‘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为东周乎!’只作平常闲说。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便说得广,是势不得不如此。”又问:“如程子说话,亦引而自高否?”曰:“不必如此又生枝节。且就此本文上看一段,须反复看来看去,要烂熟,方见意味快乐,令人都不欲看别段,始得。”淳。寓录云:“‘程子曰:“圣人之言,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不审这处形容圣、贤气象不同,或据其地位合著如此耶?’曰:‘地位当如此。圣人极其高大,人皆疑之,以为非我所能及;若更不恁地俯就,则人愈畏惮而不敢进。孟子于道虽已见到至处,然做处毕竟不似圣人熟,人不能不疑其所未至,若不引而自高,则人必以为浅近而不足为。孟子,人皆以为迂阔,把他无用了。若孟子也道是我底诚迂阔无用,如何使得?所以与人辨,与人争,亦不是要人尊己,只要人知得斯道之大,庶几使人竦动警觉。夫子常言:‘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又言:‘吾其为东周乎!’只平常如此说。孟子便道:‘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便说得恁地奢遮,其势不得不如此。这话,从来无人会如此说。非他程先生见得透,如何敢凿空恁地说出来!”

正淳问:“‘执两端’与‘竭两端’,如何?”曰:“两端也只一般,犹言头尾也。执两端,方识得一个中;竭两端,言彻头彻尾都尽也。”问:“只此是一言而尽这道理,如何?”曰:“有一言而尽者,有数言而尽者。如樊迟问仁,曰:‘爱人。’问知,曰:‘知人。’此虽一言而尽,推而远之,亦无不尽。如子路正名之论,直说到‘无所措手足’。如子路问政,哀公问政,皆累言而尽。但只圣人之言,上下本末,始终小大,无不兼举。”端蒙

凤鸟不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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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鸟不至。”圣人寻常多有谦词,有时亦自讳不得。泳

子见齐衰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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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叔临问:“作与趋者,敬之貌也,何为施之于齐衰与瞽者?”:“作与趋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发则不同:见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见齐衰者、瞽者,则哀矜之心动于中,而自加敬也。吕刑所谓‘哀敬折狱’,正此意也。”盖卿。震录疑闻同。

叔临问:“‘虽少必作,过之必趋’,欲以‘作’字、‘趋’字说做敬,不知如何。”曰:“固是敬,须是看这敬心所从发处。如见齐衰,是敬心生于哀;见瞽者,是敬心生于闵。”震

问:“作与趋,如何见得圣人哀矜之心?”曰:“只见之,过之,而变容动色,便是哀矜之,岂真涕泣而后谓之哀矜也!”焘

颜渊喟然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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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说“颜子喟然叹曰”一章。曰:“公只消理会:颜子因何见得到这里?是见个甚么物事?”众无应者。先生遂曰:“要紧只在‘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三句上。须看夫子‘循循然善诱’底意思是如何。圣人教人,要紧只在‘格物、致知’,‘克己、复礼’。这个穷理,是开天聪明,是甚次第!”贺孙

夫子教颜子,只是博文、约礼两事。自尧舜以来,便自如此说。“惟精”便是博文,“惟一”便是约礼。义刚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圣门教人,只此两事,须是互相发明。约礼底工夫深,则博文底工夫愈明,博文底工夫至,则约礼底工夫愈密。广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圣人教人,只此两事。博文工夫固多,约礼只是这些子。如此是天理,如此是人欲。不入人欲,则是天理。“礼者,天理之节文”。节谓等差,文谓文采。等差不同,必有文以行之。乡党一篇,乃圣人动容周旋皆中礼处。与上大夫言,自然訚訚;与下大夫言,自然侃侃。若与上大夫言却侃侃,与下大夫言却訚訚,便不是。圣人在这地位,知这则样,莫不中节。今人应事,此心不熟,便解忘了。又云:“圣贤于节文处描画出这样子,令人依本子去学。譬如小儿学书,其始如何便写得好。须是一笔一画都依他底,久久自然好去。”又云:“天理、人欲,只要认得分明。便吃一盏茶时,亦要知其孰为天理,孰为人欲。”人杰

安卿问:“博文是求之于外,约礼是求之于内否?”曰:“何者为外?博文也是自内里做出来。我本来有此道理,只是要去求。知须是致,物须是格。虽是说博,然求来求去,终归于一理,乃所以约礼也。易所谓:‘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而今尺蠖虫子屈得一寸,便能伸得一寸来许;他之屈,乃所以为伸。龙蛇于冬若不蛰,则冻杀了;其蛰也,乃所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乃所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乃所以崇德也。‘欲罢不能’,如人行步,左脚起了,不由得右脚不起。所谓‘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若是到那‘穷神知化’,则须是‘德之盛也’方能。颜子其初见得圣人之道尚未甚定,所以说‘弥高,弥坚,在前,在后’。及博文、约礼工夫既到,则见得‘如有所立,卓尔’。但到此却用力不得了,只待他熟后,自到那田地。”义刚

国秀问:“所以博文、约礼,格物、致知,是教颜子就事物上理会。‘克己复礼’,却是颜子有诸己。”曰:“格那物,致吾之知也,便是会有诸己。”贺孙

因论“博我以文”,曰:“固是要就书册上理会。然书册上所载者是许多,书册载不尽底又是多少,都要理会。”僩

正淳问“颜渊喟然叹曰”一段。曰:“吾人未到他地位,毕竟未识说个甚么。”再问,乃曰:“‘瞻之在前,忽然在后’,是没捉摸处,是他颜子见得恁地。‘如有所立,卓尔’,是圣人已到颜子未到处。”?。以下总论

颜渊喟然叹处。是颜子见得未定,只见得一个大物事,没奈他何。节

颜子“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不是别有个物事。只是做来做去,只管不到圣人处。若做得紧,又太过了;若放慢做,又不及。圣人则动容周旋,都是这道理。义刚

或问颜子钻仰。曰:“颜子钻仰前后,只得摸索不著意思。及至尽力以求之,则有所谓卓然矣。见圣人气象,大概如此。然到此时工夫细密,从前笃学力行底粗工夫,全无所用。盖当此时只有些子未安乐,但须涵养将去,自然到圣人地位也。”力行

仰高钻坚,瞻前忽后,此犹是见得未亲切在。“如有所立,卓尔”,方始亲切。“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只是脚步未到,盖不能得似圣人从容中道也。闳祖

“瞻之在前,忽然在后”是犹见得未定。及“所立卓尔”,则已见得定,但未到尔。只是天理自然底,不待安排。所以著力不得时,盖为安排著便不自然,便与他底不相似。这个“卓尔”,事事有在里面,亦如“一以贯之”相似。佐

或问“瞻前忽后”章。曰:“此是颜子当初寻讨不著时节,瞻之却似在前,及到著力赶上,又却在后;及钻得一重了,又却有一重;及仰之,又却煞高;及至上得一层了,又有一层。到夫子教人者,又却‘循循善诱’,既博之以文,又约之以礼。博之以文,是事事物物皆穷究;约之以礼,是使之复礼,却只如此教我循循然去下工夫,久而后见道体卓尔立在这里,此已见得亲切处。然‘虽欲从之’,却又‘末由也已’,此是颜子未达一间时,此是颜子说己当初捉摸不著时事。”祖道问:“颜子此说亦是立一个则例与学者求道用力处,故程子以为学者须学颜子,有可依据,孟子才大难学者也。”曰:“然。”祖道

周元兴问:“颜子当钻仰瞻忽时,果何所见?”曰:“颜子初见圣人之道广大如此,欲向前求之,转觉无下手处;退而求之,则见圣人所以循循然善诱之者,不过博文约礼。于是就此处竭力求之,而所见始亲切的当,如有所立卓尔在前,而叹其峻绝著力不得也。”又问:“颜子合下何不便做博文、约礼工夫?”曰:“颜子气禀高明,合下见得圣人道大如此,未肯便向下学中求。及其用力之久,而后知其真不外此,故只于此处著力尔。”铢

问:“颜子瞻忽事,为其见得如此,所以‘欲罢不能’?”曰:“只为夫子博之以文,约之以礼,所以‘欲罢不能’。”问:“瞻忽前后,是初见时事;仰高钻坚,乃其所用力处。”曰:“只是初见得些小,未能无碍,奈何他不得。夫子又只告以博文、约礼,颜子便服膺拳拳弗失。紧要是博文、约礼。”问:“颜子后来用力,见得‘如有所立卓尔’,何故又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曰:“到此亦无所用力。只是博文、约礼,积久自然见得。”德明

问:“颜子喟然叹处,莫正是未达一间之意?夫颜子无形显之过,夫子称其‘三月不违仁’。所谓违仁,莫是有纤毫私欲发见否?”曰:“易传中说得好,云:‘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逾矩”,是有过也。’瞻前忽后,是颜子见圣人不可及,无捉摸处。‘如有所立卓尔’,却是真个见得分明。”又曰:“颜子才有不顺意处,有要著力处,便是过。”人杰

夫子之教颜子,只是博文、约礼二事。至于“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处,只欠个熟。所谓“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人杰

问“颜渊喟然叹”章。曰:“‘仰钻瞻忽’四句是一个关。‘如有所立卓尔’处又是一个关。不是夫子循循善诱,博文、约礼,便虽见得高坚前后,亦无下手处。惟其如此,所以过得这一关。‘欲罢不能’,非止是约礼一节;博文一节处,亦是‘欲罢不能’。博文了,又约礼;约礼了,又博文。恁地做去,所以‘欲罢不能’。至于‘如有所立’去处,见得大段亲切了。那‘末由也已’一节,却自著力不得。著力得处,颜子自著力了;博文、约礼,是著力得处也。”又曰:“颜子为是先见得这个物事了,自高坚前后做得那卓尔处,一节亲切如一节了。如今学者元不曾识那个高坚前后底是甚物事,更怎望他卓尔底!”植

问“瞻之在前”四句。曰:“此段有两重关。此处颜子非是都不曾见得。颜子已是到这里了,比他人都不曾到。”问:“圣人教人先博文而后约礼,横渠先以礼教人,何也?”曰:“学礼中也有博文。如讲明制度文为,这都是文;那行处方是约礼也。”夔孙

“欲罢不能”,是住不得处。惟“欲罢不能”,故“竭吾才”。不惟见得颜子善学圣人,亦见圣人曲尽诱掖之道,使他欢喜,不知不觉得到气力尽处。如人饮酒,饮得一杯好,只管饮去,不觉醉郎当了。夔孙

大率看文字,且看从实处住。如“喟然叹”一章,且看到那欲罢不能处。如后面,只自家工夫到那田地,自见得,都不必如此去赞咏想像笼罩。焘

问:“‘如有所立卓尔’,只是说夫子之道高明如此,或是似有一物卓然可见之意否?”曰:“亦须有个模样。”问:“此是圣人不思不勉,从容自中之地。颜子钻仰瞻忽,既竭其才,叹不能到。”曰:“颜子钻仰瞻忽,初是捉摸不著。夫子不就此启发颜子,只博之以文,约之以礼,令有用功处。颜子做这工夫,渐见得分晓,至于‘欲罢不能’,已是住不得。及夫既竭吾才,如此精专,方见得夫子动容周旋无不中处,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晓。到这里,只有个生熟了。颜子些小未能浑化如夫子,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德明

问:“‘如有所立卓尔’,是圣人不思不勉,从容自中处。颜子必思而后得,勉而后中,所以未至其地。”曰:“颜子竭才,便过之。”问:“如何过?”曰:“才是思勉,便过;不思勉,又不及。颜子勉而后中,便有些小不肯底意;心知其不可,故勉强摆回。此等意义,悬空逆料不得,须是亲到那地位方自知。”问:“集注解‘瞻之在前,忽然在后’,作‘无方体’。”曰:“大概亦是如此。”德明

恭父问:“颜子平日深潜沉?,触处从容,只于喟然之叹见得他煞苦切处。扬子云‘颜苦孔之卓’,恐也是如此。到这里,见得圣人直是峻极,要进这一步不得,便觉有恳切处。”曰:“颜子到这里,也不是大段著力。只他自觉得要著力,自无所容其力。”贺孙。恪录云:“恭父问:‘颜子平日深潜纯粹,到此似觉有苦心极力之象。只缘他工夫到后,视圣人地位,卓然只在目前,只这一步峻绝,直是难进。故其一时勇猛奋发,不得不如此。观扬子云言“颜苦孔之卓”,似乎下得个“苦”字亦甚亲切。但颜子只这一时勇猛如此,却不见迫切。到“末由也已”,亦只得放下。’曰:“看他别自有一个道理。然兹苦也,兹其所以为乐也。’”

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难,直是峻绝,又大段著力不得。”所以著力不得,缘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了。贤者若著力要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此所以说“大段著力不得”。今日勉之,明日勉之,勉而至于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于不思。自生而至熟,正如写字一般。会写底,固是会;不会写底,须学他写。今日写,明日写,自生而至熟,自然写得。泳。集注

问:“程子曰‘到此地位’,至‘著力不得’,何谓也?”曰:“未到这处,须是用力。到这处,自要用力不得。如孔子‘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这处如何用力得!只熟了,自然恁地去。横渠曰:‘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淳。寓录同。洽录云:“到这里直待他自熟。且如熟,还可著力否?”

问:“‘颜渊喟然叹’一段,高坚前后,可形容否?”曰:“只是说难学,要学圣人之道,都摸索不著。要如此学不得,要如彼学又不得,方取他前,又见在后。这处皆是譬喻如此。其初恁地难,到‘循循善诱’,方略有个近傍处。”吴氏以为卓尔亦不出乎日用行事之间。问:“如何见得?”曰:“是他见得恁地定,见得圣人定体规模。此处除是颜子方见得。”问:“程子言‘到此大段著力不得’,胡氏又曰‘不怠所从,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曰:“‘末由也已’,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工夫用得细,不似初间用许多粗气力,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之类。这处也只是循循地养将去。颜子与圣人大抵争些子,只有些子不自在。圣人便‘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这处如何大段著力得!才著力,又成思勉去也。只恁地养熟了,便忽然落在那窠窟里。明道谓:‘贤毋谓我不用力,我更著力!’淳录云:“明道谓:‘贤看颢如此,颢煞用工夫!’”人见明道是从容。然明道却自有著力处,但细腻了,人见不得。”宇

正淳问集注“颜子喟然而叹”一章,不用程子而用张子之说。曰:“此章经文自有次第。若不如张子说,须移‘如有所立卓尔’向前,始得。”必大

蜚卿问:“博约之说,程子或以为知要,或以为约束,如何?”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与‘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一般。但‘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孔子是汎言人能博文而又能约礼,可以弗畔夫道,而颜子则更深于此耳。侯氏谓博文是‘致知、格物’,约礼是‘克己复礼’,极分晓。而程子却作两样说,便是某有时晓他老先生说话不得。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这却是知要。盖天下之理,都理会透,到无可理会处,便约。盖博而详,所以方能说到要约处。约与要同。”道夫曰:“汉书‘要求’字读如‘约束’。”曰:“然。”顷之,复曰:“‘知崇礼卑’,圣人这个‘礼’字,如何说到那地位?”道夫曰:“知崇便是博,礼卑便是约否?”曰:“博然后崇,约然后卑。物理穷尽,卓然于事物之表,眼前都栏自家不住,如此则所谓崇。戒慎恐惧,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著力,如此则是卑。”问“卑法地”。曰:“只是极其卑尔。”又问:“知崇如天,礼卑如地,而后人之理行乎?”曰:“知礼成性,而天理行乎其间矣。”道夫。集义

问:“横渠说颜子三段,却似说颜子未到中处。”曰:“可知是未到从容中道。如‘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便是横渠指此做未能及中。盖到这里,又著力不得,才紧著便过了,稍自放慢便远了。到此不争分毫间,只是做得到了,却只涵养。‘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便是未到‘不思而得’处;‘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便是未到‘不勉而中’处。”?

问横渠说颜子发叹处。曰:“‘高明不可穷’,是说‘仰之弥高’;‘博厚不可极’,是说‘钻之弥坚’;‘中道不可识’,则‘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至其‘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则方见‘如有所立卓尔’。谓之‘如’,则是于圣人中道所争不多。才著力些,便过;才放慢些,便不及,直是不容著力。”人杰

“所谓‘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这只是个‘中庸不可能’。盖圣人之道,是个恰好底道理,所以不可及。自家才著意要去做,不知不觉又蹉过了。且如‘恭而安’,这是圣人不可及处。到得自家才著意去学时,便恭而不安了,此其所以不可能。只是难得到恰好处,不著意又失了,才著意又过了,所以难。横渠曰:‘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虽说得拘,然亦自说得好。”或曰:“伊川过、不及之说,亦是此意否?”曰:“然。盖方见圣人之道在前,自家要去赶著他,不知不觉地蹉过了,那圣人之道又却在自家后了。”所谓‘忽然在后’,也只是个‘中庸不可能’。‘夫子循循然善诱人’,非特以博文、约礼分先后次序,博文中亦自有次序,约礼中亦自有次序,有个先后浅深。‘欲罢不能’,便只是就这博文、约礼中做工夫。合下做时,便是下这十分工夫去做。到得这叹时,便是‘欲罢不能’之效。众人与此异者,只是争这个‘欲罢不能’。做来做去,不知不觉地又住了。颜子则虽罢而自有所不能,不是勉强如此,此其所以异于人也。”又曰:“颜子工夫到此,已是七八分了。到得此,是滔滔地做将去,所以‘欲罢不能’。如人过得个关了,便平地行将去。”僩

伯丰问:“颜子求‘龙德正中’,而未见是‘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圣人从容中道地位否?”曰:“然。”又问:“‘极其大而后中可求’,如何?”曰:“此言‘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正如程子室中、厅中、国中之说。不极其大,则不得其中也。”又问:“‘止其中而后大可有’,如何?”曰:“在中间,便尽得四边。若偏向这一边,即照管那一边不得。张子此语甚好。若云‘未见其止’,却使得不是。‘未见其止’,只是不息,非‘得其所止’之‘止’。”?

子疾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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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久矣哉,由之行诈!’是不特指那一事言也。”曰:“是指从来而言。”问:“人苟知未至,意未诚,则此等意虑时复发露而不自觉?”曰:“然。”广

问:“‘由之行诈’,如何?”曰:“见子路要尊圣人,耻于无臣而为之,一时不能循道理,子路本心亦不知其为诈。然而子路寻常亦是有不明处,如死孔悝之难,是致死有见不到。只有一毫不诚,便是诈也。”饶本作:“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为知,故不以出公为非。”?

问“子路使门人为臣”一章。曰:“世间有一种事,分明是不好,人也皆知其不好。谓如子路使门人为臣,此等事,未有不好,亦未为欺天。但子路见不透,却把做好事去做了,不知其实却不是了。”焘

子贡曰有美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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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只是如此设问,若曰“此物色是只藏之,惟复将出用之”耳,亦未可议其言之是非也。必大

子欲居九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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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子欲居九夷,使圣人居之,真有可变之理否?”曰:“然。”或问:“九夷,前辈或以箕子为证,谓朝鲜之类,是否?”曰:“此亦未见得。古者中国亦有夷、狄,如鲁有淮夷,周有伊雒之戎是也。”又问:“此章与‘乘桴浮海’,莫是戏言否?”曰:“只是见道不行,偶然发此叹,非戏言也。”因言:“后世只管说当时人君不能用圣人,不知亦用不得。每国有世臣把住了,如何容外人来做!如鲁有三桓,齐有田氏,晋有六卿,比比皆然,如何容圣人插手!”雉

出则事公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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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此等处,圣人必有为而言。焘

问“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曰:“语有两处如此说,皆不可晓。寻常有三般说话:一以为上数事我皆无有;一说谓此数事外我皆复何有;一说云于我何有,然皆未安,某今阙之。”去伪。集注今有定说。

正淳问:“‘出则事公卿’一段,及范氏以‘燕而不乱’为‘不为酒困’,如何?”曰:“此说本卑,非有甚高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无穷。故曰‘知崇、礼卑’,又曰‘崇德、广业’。盖德知虽高,然践履却只是卑则愈广。”又曰:“‘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此章之义,似说得极低,然其实则说得极重。范氏似以‘不为酒困’为不足道,故以燕饮不乱当之,过于深矣。”必大

子在川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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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逝者如斯”。曰:“逝只训往。‘斯’字方指川流处。”植

或问:“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曰:“古说是见川流,因叹。大抵过去底物不息,犹天运流行不息如此,亦警学者要当如此不息。盖圣人之心‘纯亦不已’,所以能见之。”去伪

问:“注云:‘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其反而求之身心,固生生而不息,气亦流通而不息。二者皆得之于天,与天地为一体者也。然人之不能不息者有二:一是不知后行不得,二是役于欲后行不得。人须是下穷理工夫,使无一理之不明;下克己工夫,使无一私之或作。然此两段工夫皆归在敬上,故明道云:‘其要只在慎独。’”曰:“固是。若不慎独,便去隐微处间断了。能慎独,然后无间断。若或作或辍,如何得与天地相似!”广。士毅录云:“此只要常常相续,不间断了。”集注

或问:“‘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此道体之本然也。’如何?”曰:“程子言之矣,‘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云云,‘皆与道为体’。‘与道为体’,此句极好。某常记得旧作观澜记两句云:‘观湍流之不息,悟有本之无穷。’”人杰。祖道录别出。

或问“子在川上”。曰:“此是形容道体。伊川所谓‘与道为体’,此一句最妙。某尝为人作观澜词,其中有二句云:‘观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无穷。’”又问:“明道曰:‘其要只在慎独。’如何?”曰:“能慎独,则无间断,而其理不穷。若不慎独,便有欲来参入里面,便间断了也,如何却会如川流底意!”又问:“明道云:‘自汉以来,诸儒皆不识此’,如何?”曰:“是他不识,如何却要道他识。此事除了孔孟,犹是佛老见得些形象。譬如画人一般,佛老画得些模样。后来儒者于此全无相著,如何教他两个不做大!”祖道曰:“只为佛老从心上起工夫,其学虽不是,然却有本。儒者只从言语文字上做,有知此事是合理会者,亦只做一场话说过了,所以输与他。”曰:“彼所谓心上工夫本不是,然却胜似儒者多。公此说却是。”祖道

问:“注云:‘此道体之本然也。’后又曰:‘皆与道为体。’向见先生说:‘道无形体,却是这物事盛,载那道出来,故可见。“与道为体”,言与之为体也。这“体”字较粗。’如此,则与本然之体微不同。”曰:“也便在里面。只是前面‘体’字说得来较阔,连本末精粗都包在里面;后面‘与道为体’之‘体’,又说出那道之亲切底骨子。恐人说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指物以见道。其实这许多物事凑合来,便都是道之体,便在这许多物上,只是水上较亲切易见。”僩

公晦问:“‘子在川上’注,‘体’字是‘体用’之‘体’否?”曰:“只是这个‘体道’之‘体’,只是道之骨子。”节

问:“如何是‘与道为体’?”曰:“与那道为形体。这体字却粗,只是形体。”问:“犹云‘性者道之形体’否?”曰:“然。”僩

问:“注云:‘此道体也’。下面云:‘是皆与道为体。’‘与’字,其义如何?”曰:“此等处要紧。‘与道为体’,是与那道为体。道不可见,因从那上流出来。若无许多物事,又如何见得道?便是许多物事与那道为体。水之流而不息,最易见者。如水之流而不息,便见得道体之自然。此等处,闲时好玩味。”炎

“与道为体”,此四字甚精。盖物生水流,非道之体,乃与道为体也。学蒙

先生举程子“与道为体”之语示过,言:“道无形体可见。只看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不穷,显显者乃是‘与道为体’。”过

问:“伊川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至‘皆与道为体’,如何?”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本无体。此四者,非道之体也,但因此则可以见道之体耳。那‘无声无臭’便是道。但寻从那‘无声无臭’处去,如何见得道?因有此四者,方见得那‘无声无臭’底,所以说‘与道为体’。”刘用之曰:“如炭与火相似。”曰:“也略是如此。”义刚

徐问:“程子曰‘日往则月来’,至‘皆与道为体’,何谓也?”曰:“日月寒暑等不是道。宇录云:“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不穷不是道。”然无这道,便也无这个了。惟有这道,方始有这个。既有这个,则就上面便可见得道。这个是与道做骨子。”问:“张思叔说:‘此便是无穷。’伊川曰:‘一个“无穷”,如何便了得!’何也?”曰:“固是无穷,然须看因甚恁地无穷。须见得所以无穷处,始得。若说天只是高,地只是厚,便也无说了。须看所以如此者是如何。”淳。宇同

周元兴问“与道为体”。曰:“天地日月,阴阳寒暑,皆‘与道为体’。又问:“此‘体’字如何?”曰:“是体质。道之本然之体不可见,观此则可见无体之体,如阴阳五行为太极之体。”又问:“太极是体,二五是用?”曰:“此是无体之体。”叔重曰:“如‘其体则谓之易’否?”曰:“然。”又问:“有天德便可语王道。”曰:“有天德,则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无天德,则做王道不成。”又曰:“无天德,则是私意,是计较。后人多无天德,所以做王道不成。”节

伊川说:“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这个“体”字,似那形体相似。道是虚底道理,因这个物事上面方看见。如历家说二十八宿为天之体。天高远,又更运转不齐,不记这几个经星,如何见得他。“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事之非仁。经礼、曲礼,便是与仁为体。高

至之问:“‘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便是‘纯亦不已’意思否?”曰:“固是。然此句在吾辈作如何使?”杨曰:“学者当体之以自强不息。”曰:“只是要得莫间断。程子谓:‘此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慎独与这里何相关?只少有不慎,便断了。”宇

又曰:“天理流行之妙,若少有私欲以间之,便如水被些障塞,不得恁滔滔地流去。”问:“程子谓:‘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曰:“是不曾识得。佛氏却略曾窥得上面些个影子。”儒用

问注中“有天德而后可以语王道”。先生云:“只是无些子私意。”

“子在川上”一段注:“此道体之本然也。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间断。”才不省察,便间断,此所以“其要只在慎独”。人多于独处间断。泳

因说此章,问曰:“今不知吾之心与天地之化是两个物事,是一个物事?公且思量。”良久,乃曰:“今诸公读书,只是去理会得文义,更不去理会得意。圣人言语,只是发明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吾身也在里面,万物亦在里面,天地亦在里面。通同只是一个物事,无障蔽,无遮碍。吾之心,即天地之心。圣人即川之流,便见得也是此理,无往而非极致。但天命至正,人心便邪;天命至公,人心便私;天命至大,人心便小,所以与天地不相似。而今讲学,便要去得与天地不相似处,要与天地相似。”又曰:“虚空中都是这个道理,圣人便随事物上做出来。”又曰:“如今识得个大原了,便见得事事物物都从本根上发出来。如一个大树,有个根株,便有许多芽蘖枝叶,牵一个则千百个皆动。”夔孙

因说“子在川上”章,问:“明道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则无间断。’也是这意思?”曰:“固是天地与圣人一般,但明道说得宽。”夔孙

问:“‘见大水,必观焉’,是何意?”曰:“只川上之叹,恐是夫子本语。孟荀之言,或是传闻之讹。”必大

我未见好德如好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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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之问:“‘好德如好色’,此即大学‘如好好色’之意,要得诚如此。然集注载卫灵公事,与此意不相应,何也?”曰:“书不是恁地读。除了灵公事,便有何发明?存灵公事在那上,便有何相碍?此皆没紧要。圣人当初只是恁地叹未见好德如那好色者。自家当虚心去看,又要反求思量,自己如何便是好德,如何便是好色,方有益。若只管去校量他,与圣人意思愈见差错。圣人言语,自家当如奴仆,只去随他,教住便住,教去便去。今却如与做师友一般,只去与他校,如何得!大学之说,自是大学之意;论语之说,自是论语之意。论语只是说过去,尾重则首轻,这一头低,那一头昂。大学只将两句平头说去,说得尤力。如何要合两处意来做一说得!”淳。蜀录作“林一之问”,文少异。

叔重问:“何谓招摇?”曰:“如翱翔。”节

语之而不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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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语之而不惰”,曰:“惟于行上见得他不惰。”时举

陈仲亨问:“‘语之而不惰’,于甚处见得?”曰:“如‘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欲罢不能’,皆是其不惰处。”义刚

问:“如何是不惰处?”曰:“颜子听得夫子说话,自然住不得。若他人听过了,半疑半信,若存若亡,安得不惰!”雉

问:“语之不惰。”曰:“看来‘不惰’,只是不说没紧要底话,盖是那时也没心性说得没紧要底话了。”焘

子谓颜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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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未见其止。”曰:“如横渠之说,以为止是止于中,亦说得,但死而不活。盖是颜子未到那处,未到那成就结果处。盖颜子一个规模许多大,若到那收因结果,必有大段可观者也。”焘

苗而不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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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问:“‘苗而不秀,秀而不实’,何所喻?”曰:“皆是勉人进学如此。这个道理难当,只管恁地勉强去。‘苗而不秀,秀而不实’,大概只说物有生而不到长养处,有长养而不到成就处。”淳

苗须是秀,秀须是实,方成。不然,何所用?学不至实,亦何所用?

后生可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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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可畏’,是方进者也;‘四十五十而无闻’,是中道而止者也。”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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