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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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之书一〈凡入近思者为此卷。〉
编辑张横渠语录用关陕方言,甚者皆不可晓。近思录所载,皆易晓者。扬
问“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曰:“此张子所谓‘虚空即气’也。盖天在四畔,地居其中,减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气,但人不见耳。此是未成形者。”问:“虚实以阴阳言否?”曰:“以有无言。及至‘浮而上,降而下’,则已成形者,若所谓‘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即是气之渣滓。要之,皆是示人以理。”〈道夫。第一卷〉
升降飞扬,所以生人物者,未尝止息,但人不见耳。如望气者,凡气之灾祥皆能见之,如龙成五色之类。又如昔人有以五色线令人暗中学辨,三年而后辨得。〈因论精专读书。德明〉
问:“‘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言机言始,莫是说理否?”曰:“此本只是说气,理自在其中。一个动,一个静,便是机处,无非教也。教便是说理。”又曰:“此等言语,都是经锻炼底语,须熟念细看。”义刚
问:“‘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旧闻履之记先生语云:‘游气纷扰,当横看;阴阳两端,当直看,方见得。’是否?”曰:“也似如此。只是昼夜运而无息者,便是阴阳之两端;其四边散出纷扰者,便是游气,以生人物之万殊。某常言,正如弃磨相似,其四边只管层层撒出。正如天地之气,运转无已,只管层层生出人物;其中有粗有细,故人物有偏有正,有精有粗。”又问:“‘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此是言一气混沌之初,天地未判之时,为复异古今如此?”曰:“‘只是统说。只今便如此。”问:“升降者是阴阳之两端,飞扬者是游气之纷扰否?”曰:“此只是说阴阳之两端。下文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此正是说阴阳之两端。到得‘其感遇聚结,为雨露,为霜雪,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以下,却正是说游气之纷扰者也。”问:“‘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两句,欲云‘虚实动静,乘此气以为机;阴阳刚柔,资此气以为始’,可否?”曰:“此两句只一般。实与动,便是阳;虚与静,便是阴。但虚实动静是言其用,阴阳刚柔是言其体而已。”问:“‘始’字之义如何?”曰:“只是说如个生物底母子相似,万物都从这里生出去。上文说‘升降飞扬’,便含这虚实动静两句在里面了。所以虚实动静阴阳刚柔者,便是这升降飞扬者为之,非两般也。至‘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此两句便是例。”〈疑是说生物底“则例”字。〉
问:“‘无非教也’,都是道理在上面发见?”曰:“然。”因引礼记中“天道至教,圣人至德”一段与孔子“子欲无言”一段。“天地与圣人都一般,精底都从那粗底上发见,道理都从气上流行。虽至粗底物,无非是道理发见。天地与圣人皆然。”僩
问:“‘游气纷扰’一段,是说气与理否?”曰:“此一段专是说气,未及言理。‘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此言气,到此已是渣滓粗浊者;去生人物,盖气之用也。‘其动静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此说气之本。上章言‘气坱然太虚’一段,亦是发明此意。因说佛老氏却不说著气,以为此已是渣滓,必外此然后可以为道。遂至于绝灭人伦,外形骸,皆以为不足恤也。”铢
“游气”、“阴阳”。阴阳即气也,岂阴阳之外,又复有游气?所谓游气者,指其所以赋与万物。一物各得一个性命,便有一个形质,皆此气合而成之也。虽是如此,而所谓“阴阳两端”,成片段滚将出来者,固自若也。亦犹论太极,物物皆有之;而太极之体,未尝不存也。谟
阴阳循环如磨,游气纷扰如磨中出者。易曰“阴阳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此阴阳之循环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游气之纷扰也。闳祖
“循环不已者”,“乾道变化”也;“合而成质者”,“各正性命”也。譬之树木,其根本犹大义;散而成花结实,一向发生去,是人物之万殊。贺孙
问“游气”、“阴阳”。曰:“游是散殊,比如一个水车,一上一下,两边只管滚转,这便是‘循环不已,立天地之大义’底;一上一下,只管滚转,中间带得水灌溉得所在,便是‘生人物之万殊’。天地之间,二气只管运转,不知不觉生出一个人,不知不觉又生出一个物。即他这个斡转,便是生物时节。”道夫
问“游气纷扰,生人物之万殊”。曰:“游气是气之发散生物底气。游亦流行之意;纷扰者,参错不齐。既生物,便是游气。若是生物常运行而不息者,二气初无增损也。”㽦
问:“游气莫便是阴阳?横渠如此说,似开了。”曰:“此固是一物。但渠所说‘游气纷扰,合而成质’,恰是指阴阳交会言之。‘阴阳两端,循环不已’,却是指那分开底说。盖阴阳只管混了辟,辟了混,故周子云:‘混兮辟兮,其无穷兮。’”端蒙
横渠言“游气纷扰”。季通云:“却不是说混沌未分,乃是言阴阳错综相混,交感而生物,如言‘天地氤氲’。其下言‘阴阳两端’,却是言分别底。”上句是用,下句是体也。端蒙
“游气纷扰”是阴阳二气之绪馀,“循环不已”是生生不穷之意。㽦
叔器问游气一段。曰:“游气是里面底,譬如一个扇相似,扇便是立天地之大义底,扇出风来便是生人物底。”义刚
问“阴阳”、“游气”之辨。曰:“游气是生物底。阴阳譬如扇子,扇出风,便是游气。”义刚
问“游气”、“阴阳”。曰:“游气是出而成质。”曰:“只是阴阳气?”曰:“然。便当初不道‘合而成质’,却似有两般。”可学
横渠言:“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说得似稍支离。只合云,阴阳五行,循环错综,升降往来,所以生人物之万殊,立天地之大义。端蒙
横渠谓“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此数句,是从赤心片片说出来,荀扬岂能到!士毅
赵共父问“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曰:“体物,犹言为物之体也,盖物物有个天理;体事,谓事事是仁做出来。如‘礼仪三百,威仪三千’,须是仁做始得。凡言体,便是做他那骨子。”时举
赵共父问:“‘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以见物物各有天理,事事皆有仁?”曰:“然。天体在物上,仁体在事上;犹言天体于物,仁体于事。本是言物以天为体,事以仁为体。缘须著从上说,故如此下语。”致道问:“与‘体物而不可遗’一般否?”曰:“然。”曰:“先生易解将‘干事’说。”曰:“干事,犹言为事之干;体物,犹言为物之体。”共父问:“下文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然须得仁以为骨子。”贺孙
问:“‘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何也?”曰:“理者物之体,仁者事之体。事事物物,皆具天理,皆是仁做得出来。仁者,事之体。体物,犹言干事,事之干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非仁则不可行。譬如衣服,必有个人著方得。且如‘坐如尸’,必须是做得。凡言体者,必是做个基骨也。”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音往。言往来游衍,无非是理。“无一物之不体”,犹言无一物不将这个做骨。端蒙
问“仁体事而无不在”。曰:“只是未理会得‘仁’字。若理会得这一字了,则到处都理会得。今未理会得时,只是于他处上下文有些相贯底,便理会得;到别处上下文隔远处,便难理会。今且须记取做个话头,〈贺孙录云:“千万记取此是个话头!”〉久后自然晓得。或于事上见得,或看读别文义,却自知得。”〈道夫。贺孙同〉
问:“‘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此息只是生息之‘息’,非止息之‘息’否?”曰:“然。尝看孟子言‘日夜之所息’,程子谓‘息’字有二义。某后来看,只是生息。”道夫
“‘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人死便是归,‘祖考来格’便是伸。”〈死时便都散了。僩〉
横渠言“至之谓神,反之谓鬼”,固是。然雷风山泽亦有神,今之庙貌亦谓之神,亦以方伸之气为言尔。此处要错综周遍而观之。伸中有屈,屈中有伸,便看此意。伸中有屈,如人有魄是也;屈中有伸,如鬼而有灵是也。
问:“神之伸也,其情状可得而知者。鬼之归也,如‘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依人而行之类,便是其情状否?”曰:“鬼神即一样,如何恁地看?”曰:“‘至之谓神’,如雨露风雷、人物动植之类,其情状可得而知。‘反之谓鬼’,则无形状之可求,故有此问。”曰:“‘祖考来格’,便是神之伸也。这般处,横渠有数说,说得好,又说得极密。某所以教公多记取前辈语,记得多,自是通贯。”又举横渠谓曰:“以博物洽问之学,以稽穷天地之思。”“须是恁地方得。”
用之问“性为万物之一源”。曰:“所谓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惟己有是,而人亦有是;非惟人有是,而物亦有是。”道夫
横渠云:“一故神。譬之人身,四体皆一物,故触之而无不觉,不待心使至此而后觉也。此所谓‘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发于心,达于气,天地与吾身共只是一团物事。所谓鬼神者,只是自家气。自家心下思虑才动,这气即敷于外,自然有所感通。贺孙
或问“一故神”。曰:“一是一个道理,却有两端,用处不同。譬如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所以神化无穷。”去伪
问“一故神”。曰:“横渠说得极好,须当子细看。但近思录所载与本书不同。当时缘伯恭不肯全载,故后来不曾与他添得。‘一故神’,横渠亲注云:‘两在故不测。’只是这一物,却周行乎事物之间。如所谓阴阳、屈伸、往来、上下,以至于行乎什伯千万之中,无非这一个物事,所以谓‘两在故不测’。‘两故化’,注云:‘推行乎一。’凡天下之事,一不能化,惟两而后能化。且如一阴一阳,始能化生万物。虽是两个,要之亦是推行乎此一尔。此说得极精,须当与他子细看。”道夫
林问:“‘一故神,两故化’,此理如何?”曰:“两所以推行乎一也。张子言:‘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两故化,推行于一。’谓此两在,故一存也。‘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或几乎息矣’,亦此意也。如事有先后,才有先,便思量到末后一段,此便是两。如寒,则暑便在其中;昼,则夜便在其中;便有一寓焉。”宇
“一故神,两故化。”两者,阴阳、消长、进退。〈两者,所以推行于一;一所以为两。〉“一不立,则两不可得而见;两不可见,则一之道息矣。”横渠此说极精。非一,则阴阳、消长无自而见;非阴阳、消长,则一亦不可得而见矣。
“‘神化’二字,虽程子说得亦不甚分明,惟是横渠推出来。〈渊录云:“前人都说不到。”〉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又曰:“‘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两故化’,言‘两在’者,或在阴,或在阳,在阴时全体都是阴,在阳时全体都是阳。化是逐一挨将去底,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节节挨将去,便成一年,这是化。”直卿云:“‘一故神’,犹‘一动一静,互为其根’;‘两故化’,犹‘动极而静,静极复动’。”〈方子〉
横渠语曰:“一故神。”自注云:“两在故不测。”又曰:“两故化。”自注云:“推行于一。”是在阳又在阴,无这一,则两便不能以推行。两便即是这个消长,又是化,又是推行之意。又曰:“横渠此语极精。见李先生说云:‘旧理会此段不得,终夜椅上坐思量,以身去里面体,方见得平稳。每看道理处皆如此。’某时为学,虽略理会得,有不理会得处,便也恁地过了。及见李先生后,方知得是恁地下工夫。”又曰:“某今见得这物事了,觉得见好则剧相似。旧时未理会得,是下了多少工夫!而今学者却恁地泛泛然,都没紧要,不把当事,只是谩学。理会得时也好,理会不得时也不妨,恁地如何得!须是如射箭相似,把著弓,须是射得中,方得。”
“惟心无对”。“心统性情”。二程却无一句似此切。方子
“心统性情。”统,犹兼也。升卿
“心统性情。”性情皆因心而后见。心是体,发于外谓之用。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恻隐之心。”性情上都下个“心”字。“仁人心也”,是说体;“恻隐之心”,是说用。必有体而后有用,可见“心统性情”之义。僩
问“心统性情”。曰:“性者,理也。性是体,情是用。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统之。统,如统兵之‘统’,言有以主之也。且如仁义礼智是性也,孟子曰:‘仁义礼智根于心。’恻隐、羞恶、辞逊、是非,本是情也,孟子曰:‘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逊之心,是非之心。’以此言之,则见得心可以统性情。一心之中自有动静,静者性也,动者情也。”卓
问:“‘心统性情’,统如何?”曰:“统是主宰,如统百万军。心是浑然底物,性是有此理,情是动处。”又曰:“人受天地之中,只有个心性安然不动,情则因物而感。性是理,情是用,性静而情动。且如仁义礼智信是性,然又有说‘仁心、义心’,这是性亦与心通;说恻隐、羞恶、辞逊、是非是情,然又说道‘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是非之心’,这是情亦与心通说。这是情性皆主于心,故恁地通说。”问:“意者心之所发,与情性如何?”曰:“意也与情相近。”问:“志如何?”曰:“志也与情相近。只是心寂然不动,方发出,便唤做意。横渠云:‘志公而意私。’看这自说得好。志便清,意便浊;志便刚,意便柔;志便有立作意思,意便有潜窃意思。公自子细看,自见得。意,多是说私意;志,便说‘匹夫不可夺志’。”贺孙
“心统性情者也。”“寂然不动”,而仁义礼智之理具焉。动处便是情。有言静处便是性,动处是心,如此,则是将一物分作两处了。心与性,不可以动静言。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如饮食中鸡心猪心之属,切开可见。人心亦然。只这些虚处,便包藏许多道理,弥纶天地,该括古今。推广得来,盖天盖地,莫不由此,此所以为人心之妙欤。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虚,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发于智识念虑处,皆是情,故曰“心统性情”也。谟
横渠云:“心统性情。”盖好善而恶恶,情也;而其所以好善而恶恶,性之节也。且如见恶而怒,见善而喜,这便是情之所发。至于喜其所当喜,而喜不过;〈谓如人有三分合喜底事,我却喜至七八分,便不是。〉怒其所当怒,而怒不迁;〈谓如人有一分合怒底事,我却怒至三四分,便不是。〉以至哀乐爱恶欲皆能中节而无过:这便是性。〈道夫〉
先生取《近思录》,指横渠“心统性情”之语以示学者。力行问曰:“心之未发,则属乎性;既发,则情也。”曰:“是此意。”因再指伊川之言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力行
季通云:“‘心统性情’,不若云,心者,性情之统名。”端蒙
横渠言:“凡物莫不有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似欠了生知之圣。端蒙
横渠此段不如吕与叔分别得分晓。吕曰:“蔽有浅深,故为昏明;蔽有开塞,故为人物。”闳祖
或问:“通蔽开塞,张横渠吕芸阁说,孰为亲切?”曰:“与叔倒分明似横渠之说。看来塞中也有通处,如猿狙之性即灵,猪则全然蠢了,便是通蔽不同处。‘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如人头向上,所以最灵;草木头向下,所以最无知;禽兽之头横了,所以无知;猿狙稍灵,为他头有时也似人,故稍向得上。”履孙
敬子问:“‘“精义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求’字似有病,便有个先获底心。‘精义入神’,自然是能利吾外,何待于求?”曰:“然。当云‘所以利吾外也’。”〈李又曰:“系辞此已上四节,都是说咸卦。盖咸,只是自家感之他便应,非是有心于求人之应也。如上文往来屈伸,皆是此意。”僩。第二卷〉
精熟义理而造于神,事业定乎内,而乃所以求利乎外也;通达其用而身得其安,素利乎外,而乃所以致养其内也。盖内外相应之理。端蒙
问“精义入神”一条。曰:“入神,是入至于微妙处。此却似向内做工夫,非是作用于外,然乃所以致用于外也。故尝谓门人曰:‘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者,豫而已。’横渠可谓‘精义入神’。横渠云:‘阴阳二气推行以渐,谓化;阖辟不测,谓神。’伊川先生说神化等,却不似横渠较说得分明。”贺孙
“事豫吾内。”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谓豫。学履
用之问:“‘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于气,性命于德。’前日见先生说,以‘性命’之‘命’为听命之‘命’。适见先生旧答潘恭叔书,以‘命’与‘性’字只一般,如言性与命也;所以后面分言‘性天德,命天理’。不知如何?”曰:“也是如此。但‘命’字较轻得些。”僩问:“若将‘性命’作两字看,则‘于气’、‘于德’字,如何地说得来?则当云‘性命皆由于气,由于德’始得。”曰:“横渠文自如此。”僩
德性若不胜那气禀,则性命只由那气;德性能胜其气,则性命都是那德;两者相为胜负。盖其禀受之初,便如此矣。然亦非是元地头不浑全,只是气禀之偏隔著。故穷理尽性,则善反之功也。“性天德,命天理”,则无不是元来至善之物矣。若使不用修为之功,则虽圣人之才,未必成性。然有圣人之才,则自无不修为之理。端蒙
问“德不胜气”一章。曰:“张子只是说性与气皆从上面流下来。自家之德,若不能有以胜其气,则祇是承当得他那所赋之气。若是德有以胜其气,则我之所以受其赋予者,皆是德。故穷理尽性,则我之所受,皆天之德;其所以赋予我者,皆天之理。气之不可变者,惟死生修天而已。盖死生修天,富贵贫贱,这却还他气。至‘义之于君臣,仁之于父子’,所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这个却须由我,不由他了。”道夫
问:“‘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这处性、命如何分别?”曰:“性是以其定者而言,命是以其流行者而言。命便是水恁地流底,性便是将碗盛得来。大碗盛得多,小碗盛得少,净洁碗盛得清,污漫碗盛得浊。”贺孙
“横渠言:‘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又曰:‘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又曰:‘性天德,命天理。’盖人生气禀自然不同,天非有殊,人自异禀。有学问之功则性命于德,不能学问,然后性命惟其气禀耳。”曰:“从前看‘性命于德’一句,意谓此性由其德之所命。今如此云,则是‘性命’二字皆是德也。”曰:“然。”力行
横渠云:“所不可变者,惟寿夭耳。”要之,此亦可变。但大概如此。力行
问:“‘莫非天也’,是兼统善恶而言否?”曰:“然。正所谓‘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二者皆出于天也。阳是善,阴是恶;阳是强,阴是弱;阳便清明,阴便昏浊。大抵阴阳有主对待而言之者,如阳是仁,阴是义之类。这又别是一样,是专就善上说,未有那恶时底说话。”顷之,复曰:“程先生云:‘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人但于其中要识得真与妄尔。’”道夫
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只将自家意思体验,便见得。人心虚静,自然清明;才为物欲所蔽,便阴阴地黑暗了,此阴浊所以胜也。谟
“‘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故不能体天下之物。唯圣人尽性,故不以所见所闻梏其心,故大而无外,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他只是说一个大与小。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盖尽心,则只是极其大;心极其大,则知性知天,而无有外之心矣。”道夫问:“今未到圣人尽心处,则亦莫当推去否?”曰:“未到那里,也须知说闻见之外,犹有我不闻不见底道理在。若不知闻见之外犹有道理,则亦如何推得?要之,此亦是横渠之意然,孟子之意则未必然。”道夫曰:“孟子本意,当以大学或问所引为正。”曰:“然。孟子之意,只是说穷理之至,则心自然极其全体而无馀,非是要大其心而后知性知天也。”道夫曰:“只如横渠所说,亦自难下手。”曰:“便是横渠有时自要恁地说,似乎只是悬空想像而心自然大。这般处,元只是格物多后,自然豁然有个贯通处,这便是‘下学而上达’也。孟子之意,只是如此。”道夫
“大其心,则能遍体天下之物。”体,犹“仁体事而无不在”,言心理流行,脉络贯通,无有不到。苟一物有未体,则便有不到处。包括不尽,是心为有外。盖私意间隔,而物我对立,则虽至亲,且未必能无外矣。“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端蒙
问:“‘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此‘体’字是体察之‘体’否?”曰:“须认得如何唤做体察。今官司文书行移,所谓体量、体究是这样‘体’字。”或曰:“是将自家这身入那事物里面去体认否?”曰:“然。犹云‘体群臣’也。伊川曰‘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是这样‘体’字。”僩
问:“‘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体’之义如何?”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见其理,如格物、致知之义,与‘体、用’之‘体’不同。”木之
横渠云:“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又曰:“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盖天大无外,物无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遗,则吾心为有外,便与天心不相似。”道夫
“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伯丰问:“如何得不以见闻梏其心?”曰:“张子此说,是说圣人尽性事。如今人理会学,须是有见闻,岂能舍此?先是于见闻上做工夫到,然后脱然贯通。盖寻常见闻,一事只知得一个道理,若到贯通,便都是一理,曾子是已。尽性,是论圣人事。”㽦
问“有外之心”。曰:“十分事做得七八分,便是有外。所以致知、格物者,要得无外也。”夔孙
或问:“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见得自家身己,凡物皆不与己相关,便是‘有外之心’。横渠此说固好。然只管如此说,相将便无规矩,无归著,入于邪遁之说。且如夫子为万世道德之宗,都说得语意平易,从得夫子之言,便是无外之实。若便要说天大无外,则此心便瞥入虚空里去了。”学蒙
横渠言:“为德辨,为感速。”辨,犹子细;感速,言我之感发速也。端蒙
“息有养,瞬有存。”言一息之间亦有养,一瞬之顷亦有存,如“造次颠沛必于是”之意,但说得太紧。端蒙
《西铭》一篇,首三句却似人破义题。“天地之塞、帅”两句,恰似人做原题,乃一篇紧要处。“民吾同胞”止“无告者也”,乃统论如此。“于时保之”以下,是做处。端蒙
“干称父!坤称母!”〈厉声言“称”字。〉又曰:“以主上为我家里兄子,得乎!”〈节〉
《西铭解义》云:“干者,健而无息之谓;坤者,顺而有常之谓。”问:“此便是阳动阴静否?”曰:“此是阳动阴静之理。”端蒙
“混然中处”,言混合无间,盖此身便是从天地来。端蒙
“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塞,如孟子说“塞乎天地之间”。塞只是气。吾之体即天地之气。帅是主宰,乃天地之常理也。吾之性即天地之理。贺孙
“吾其体,吾其性”,有我去承当之意。谟
或问:“‘天地之帅吾其性’,先生解以‘乾健、坤顺为天地之志’。天地安得有志?”曰:“‘复其见天地之心’,‘天地之情可见’,安得谓天地无心、情乎!”或曰:“福善祸淫,天之志否?”曰:“程先生说‘天地以生物为心’,最好,此乃是无心之心也。”人杰
《西铭》大要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塞是说气,孟子所谓“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即用这个“塞”字。张子此篇,大抵皆古人说话集来。要知道理只有一个,道理,中间句句段段,只说事亲事天。自一家言之,父母是一家之父母;自天下言之,天地是天下之父母;通是一气,初无间隔。“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万物虽皆天地所生,而人独得天地之正气,故人为最灵,故民同胞,物则亦我之侪辈。孟子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等差自然如此,大抵即事亲以明事天。贺孙
问西铭之义。曰:“紧要血脉尽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上。上面‘干称父’,至‘混然中处’是头,下面‘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便是个项。下面便撒开说,说许多。‘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云云〉,尽是从‘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说来。到得‘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这志便只是那‘天地之帅吾其性’底志。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继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亲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继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违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德之子;若害了这仁,便是天之贼子;若是济恶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践形,便是天之克肖之子。这意思血脉,都是从‘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说。紧要都是这两句,若不是此两句,则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涉!”或问:“此两句,便是理一处否?”曰:“然。”〈僩〉
问:“西铭自‘干称父,坤称母’,至‘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处,是仁之体;‘于时保之’以下,是做工夫处?”曰:“若言‘同胞吾与’了,便说著‘博施济众’,却不是。所以只说教人做工夫处只在敬与恐惧,故曰‘于时保之,子之翼也’。能常敬而恐惧,则这个道理自在。”又曰:“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道,只是譬喻出来。下面一句事亲,一句事天,如‘匪懈’、‘无忝’是事亲,‘不愧屋漏’、‘存心养性’是事天。下面说事亲,兼常变而言。如曾子是常,舜伯奇之徒皆变。此在人事言者如此,天道则不然,直是顺之无有不合者。”又问“理一而分殊”。“言理一而不言分殊,则为墨氏兼爱;言分殊而不言理一,则为杨氏为我。所以言分殊,而见理一底自在那里;言理一,而分殊底亦在,不相夹杂。”子蒙
林闻一问:“西铭只是言仁、孝、继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说孝,只是以人所易晓者,明其所难晓者耳。”木之
问:“西铭说‘颍封人之锡类’,‘申生其恭’。二子皆不能无失处,岂能尽得孝道?”曰:“西铭本不是说孝,只是说事天,但推事亲之心以事天耳。二子就此处论之,诚是如此。盖事亲却未免有正有不正处。若天道纯然,则无正不正之处,只是推此心以奉事之耳。”〈宇〉
问:“西铭:‘无所逃而待烹。’申生未尽子道,何故取之?”先生曰:“天不到得似献公也。人有妄,天则无妄。若教自家死,便是理合如此,只得听受之。”夔孙
答叔京“参乎”“伯奇”之语:“天命无妄;父母之命,有时而出于人欲之私。”方
西铭要句句见“理一而分殊”。文蔚
西铭通体是一个“理一分殊”,一句是一个“理一分殊”,只先看“干称父”三字。〈一篇中错综此意。〉
或问西铭“理一而分殊”。曰:“今人说,只说得中间五六句‘理一分殊’。据某看时,‘干称父,坤称母’,直至‘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句句皆是‘理一分殊’。唤做‘干称’、‘坤称’,便是分殊。如云‘知化则善述其事’,是我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是我继其志。又如‘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以自家父母言之,生当顺事之,死当安宁之;以天地言之,生当顺事而无所违拂,死则安宁也;此皆是分殊处。逐句浑沦看,便是理一;当中横截断看,便见分殊。”因问:“如先生后论云:‘推亲亲之恩以示无我之公,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实。’看此二句,足以包括西铭一篇之统体,可见得‘理一分殊’处分晓。”曰:“然。”又云:“以人之自有父母言之,则一家之内有许多骨肉宗族。如‘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以下,却是以天地为一大父母,与众人冢共底也。”焘
道夫言:“看西铭,觉得句句是‘理一分殊’。曰:“合下便有一个‘理一分殊’,从头至尾又有一个‘理一分殊’,是逐句恁地。”又曰:“合下一个‘理一分殊’;截作两段,只是一个天人。”道夫曰:“他说‘干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如此,则是三个。”曰:“‘混然中处’则便是一个。许多物事都在我身中,更那里去讨一个乾坤?”问“塞”之与“帅”二字。曰:“塞,便是‘充塞天地’之‘塞’;帅,便是‘志者气之帅’之‘帅’。”问:“‘物吾与也’,莫是党与之‘与’?”曰:“然。”道夫
西铭一篇,始末皆是“理一分殊”。以干为父,坤为母,便是理一而分殊;“予兹藐焉,混然中处”,便是分殊而理一。“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分殊而理一;“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理一而分殊。逐句推之,莫不皆然。某于篇末亦尝发此意。干父坤母,皆是以天地之大,喻一家之小:乾坤是天地之大,父母是一家之小;大君大臣是大,宗子家相是小,类皆如此推之。旧尝看此,写作旁通图子,分为一截,上下排布,亦甚分明。谟
一之问西铭“理一而分殊”。曰:“西铭自首至末,皆是‘理一而分殊’。干父坤母,固是一理;分而言之,便见乾坤自乾坤,父母自父母,惟‘称’字便见异也。”又问:“自‘恶旨酒’至‘勇于从而顺令’,此六圣贤事,可见理一分殊乎?”曰:“‘恶旨酒’,‘育英才’,是事天;‘顾养’及‘锡类’则是事亲;每一句皆存两义,推类可见。”问:“‘天地之塞’,如何是‘塞’?”曰:“‘塞’与‘帅’字,皆张子用字之妙处。塞,乃孟子‘塞天地之间’;体,乃孟子‘气体之充’者;有一毫不满不足之处,则非塞矣。帅,即‘志,气之帅’,而有主宰之意。此西铭借用孟子论‘浩然之气’处。若不是此二句为之关纽,则下文言‘同胞’,言‘兄弟’等句,在他人中物,皆与我初何干涉!其谓之‘兄弟’、‘同胞’,乃是此一理与我相为贯通。故上说‘父母’,下说‘兄弟’,皆是其血脉过度处。西铭解二字只说大概,若要说尽,须因起疏注可也。”宇
问西铭分殊处。曰:“有父,有母,有宗子,有家相,此即分殊也。”节
西铭大纲是理一而分自尔殊。然有二说:自天地言之,其中固自有分别;自万殊观之,其中亦自有分别。不可认是一理了,只滚做一看,这里各自有等级差别。且如人之一家,自有等级之别。所以干则称父,坤则称母,不可弃了自家父母,却把乾坤做自家父母看。且如“民吾同胞”,与自家兄弟同胞,又自别。龟山疑其兼爱,想亦未深晓西铭之意。西铭一篇,正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上。敬仲
问西铭。曰:“更须子细看他说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明是一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则凡天下之男皆干之气,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气;从这里便彻上彻下都即是一个气,都透过了。”又曰:“‘继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只是一个道理,不道是这个是,那个不是。如水中鱼,肚中水便只是外面水。”贺孙
问:“西铭‘理一而分殊’,分殊,莫是‘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之意否?”曰:“民物固是分殊,须是就民物中又知得分殊。不是伊川说破,也难理会。然看久,自觉里面有分别。”
用之问:“西铭所以‘理一分殊’,如民物则分‘同胞’、‘吾与’,大君家相,长幼残疾,皆自有等差。又如所以事天,所以长长幼幼,皆是推事亲从兄之心以及之,此皆是分殊处否?”曰:“也是如此。但这有两种看:这是一直看下,更须横截看。若只恁地看,怕浅了。‘民吾同胞’,同胞里面便有理一分殊底意;‘物吾与也’,吾与里面便有理一分殊底意。‘干称父,坤称母’,道是父母,固是天气而地质;然与自家父母,自是有个亲疏;从这处便‘理一分殊’了。看见伊川说这意较多。龟山便正是疑‘同胞’、‘吾与’为近于墨氏,不知他‘同胞’、‘吾与’里面,便自分‘理一分殊’了。如公所说恁地分别分殊,‘殊’得也不大段。这处若不子细分别,直是与墨氏兼爱一般!”〈贺孙。卓录云:“刘用之问:‘西铭“理一而分殊”。若大君宗子,大臣家相,与夫民、物等,皆是“理一分殊”否?’曰:‘如此看,亦是。但未深,当截看。如西铭劈头来便是“理一而分殊”。且“干称父,坤称母”,虽以干、坤为父母,然自家父母自有个亲疏,这是“理一而分殊”。等而下之,以至为大君,为宗子,为大臣家相,若理则一,其分未尝不殊。民吾同胞,物吾党与,皆是如此。龟山正疑此一著,便以民吾同胞,物吾党与,近于墨氏之兼爱。不知他同胞、同与里面,便有个“理一分殊”。若如公所说恁地分别,恐胜得他也不多。这处若不分别,直是与墨子兼爱一般!’”〉
问:“西铭句句是‘理一分殊’,亦只就事天、事亲处分否?”曰:“是。‘干称父,坤称母’,只下‘称’字,便别。这个有直说底意思,有横说底意思。‘理一而分殊’,龟山说得又别。他只以‘民吾同胞,物吾与’及‘长长幼幼’为理一分殊。”曰:“龟山是直说底意思否?”曰:“是。然龟山只说得头一小截;伊川意则阔大,统一篇言之。”曰:“何谓横说底意思?”曰“‘干称父,坤称母’是也。这不是即那事亲底,便是事天底?”曰:“横渠只是借那事亲底来形容事天做个样子否?”曰:“是。”淳
问:“向日曾以西铭仁孝之理请问,先生令截断横看。文蔚后来见得孝是发见之先,仁是天德之全。事亲如事天,即是孝;自此推之,事天如事亲,即仁矣。‘老吾老,幼吾幼’,自老老幼幼之心推之,至于疲癃残疾,皆如吾兄弟颠连而无告,方始尽。故以敬亲之心,不欺暗室,不愧屋漏,以敬其天;以爱亲之心,乐天循理,无所不顺,以安其天;方始尽性。窃意横渠大意只是如此,不知是否?”曰:“他不是说孝,是将孝来形容这仁;事亲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样子。人且逐日自把身心来体察一遍,便见得吾身便是天地之塞,吾性便是天地之帅;许多人物生于天地之间,同此一气,同此一性,便是吾兄弟党与;大小等级之不同,便是亲疏远近之分。故敬天当如敬亲,战战兢兢,无所不至;爱天当如爱亲,无所不顺。天之生我,安顿得好,令我当贵崇高,便如父母爱我,当喜而不忘;安顿得不好,令我贫贱忧戚,便如父母欲成就我,当劳而不怨。”徐子融曰:“先生谓事亲是事天底样子,只此一句,说尽西铭之意矣!”文蔚
西铭有个劈下来底道理,有个横截断底道理。〈直卿疑之。窃意当时语意,似谓每句直下而观之,理皆在焉;全篇中断而观之,则上专是事天,下专是事亲,各有攸属。方子〉
圣人之于天地,如孝子之于父母。〈西铭。升卿〉
西铭说,是形化底道理,此万物一源之性。太极者,自外而推入去,到此极尽,更没去处,所以谓之太极。谟
问西铭:帅。〈摠心性言。〉与。〈如“与国”“相与”之类。〉于时保之。〈畏天。〉不忧。〈乐天。〉贼。〈贼子。〉济恶。〈积恶。〉化。〈有迹。〉神。〈无迹。〉旨酒。〈欲也。〉不弛劳。〈横渠解“无施劳”亦作“弛”。〉豫。〈如后汉书言“天意未豫”。方〉
“龟山有论西铭二书,皆非,终不识‘理一’。至于‘称物平施’,亦说不著。〈易传说是。〉大抵西铭前三句便是纲要,了得,即句句上自有‘理一分殊’。”〈后来已有一篇说了。〉方云:“指其名者分之殊,推其同者理之一。”〈方〉
林子武问:“龟山语录曰:‘西铭“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先生曰:“仁,只是流出来底便是仁;各自成一个物事底便是义。仁只是那流行处,义是合当做处。仁只是发出来底;及至发出来有截然不可乱处,便是义。且如爱其亲,爱兄弟,爱亲戚,爱乡里,爱宗族,推而大之,以至于天下国家,只是这一个爱流出来;而爱之中便有许多等差。且如敬,只是这一个敬;便有许多合当敬底,如敬长、敬贤,便有许多分别。”又问礼。先生曰:“以其事物之宜之谓义,义之有节文之谓礼。且如诸侯七庙,大夫五庙,士二,这个便是礼;礼里面便有义。所以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如中庸集略吕与叔所云:‘自是合当恁地。’知得亲之当爱,子之当慈,这便是仁;至于各爱其亲,各慈其子,这便是义。这一个物事分不得。流出来底便是仁,仁打一动,便是义礼智信当来。不是要仁使时,仁来用;要义使时,义来用,只是这一个道理,流出去自然有许多分别。且如心、性、情,而今只略略动著,便有三个物事在那里,其实只是一个物。虚明而能应物者,便是心;应物有这个道理,便是性;会做出来底,便是情,这只一个物事。”义刚
龟山说“理一”似未透。据老幼及人一句,自将分殊都说了。但其意以老幼互相推及,所以然者同类也,但施置有先后耳。因说:“我老老幼幼,他亦老老幼幼,互相推及,天下岂有不治!此便是‘絜矩之道’。”方
谢艮斋说西铭“理一分殊”,在上之人当理会理一,在下之人当理会分殊。如此,是分西铭做两节了!艮斋看得西铭错。先生以为然。泳
问东铭。曰:“此正如今法书所谓‘故失’两字。”因令道夫写作图子看:
〈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发于声,见乎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欲人无己疑,不能也。
〈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失于声,谬述其四体,〉谓己当然,自诬也;欲他人己从,诬人也。
或者谓〈出于心者,归咎为己戏;失于思者,自诬为己诚。〉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出汝者,长遂〉且〈傲非,〉不智孰甚焉!
问:“横渠语范巽之一段如何?”曰:“惟是今人不能‘脱然如大寐之得醒’,只是捉道理说。要之,也说得去,只是不透彻。”又曰:“正要常存意,使不忘,他释氏只是如此。然他逼拶得又紧。”直卿曰:“张子语比释氏更有穷理工夫在。”曰:“工夫固自在,也须用存意。”问直卿:“如何说‘存意不忘’?”曰:“只是常存不及古人意。”曰:“设此语者,只不要放倒此意尔。”道夫
横渠:“未能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此说甚好,便见有次序处。〈必大录云:“盖云事固当考索。然心未有主,却泛然理会不得。”〉若是思虑纷然,趋向未定,未是个主宰,如何地讲学!〈㽦〉
问“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以立,恶讲治之不精”一章。曰:“未知立心,则或善或恶,故胡乱思量,惹得许多疑起;既知所立,则是此心已立于善而无恶,便又恶讲治之不精,又却用思。讲治之思,莫非在我这道理之内。如此,则‘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盖急于可欲之善,则便是无善恶之杂,便是‘立吾心于不疑之地’。人之所以有疑而不果于为善者,以有善恶之杂;今既有善而无恶,则‘若决江河以利吾往’矣。‘逊此志,务时敏’,虽是低下著这心以顺他道理,又却抖擞起那精神,敏速以求之,则‘厥修乃来’矣。这下面云云,只是说一‘敏’字。”道夫
“心大则百物皆通。”通,只是透得那道理去,病,则是窒碍了。端蒙
居甫问:“‘心小则百物皆病。’如何是小?”曰:“此言狭隘则事有窒碍不行。如仁则流于姑息,义则入于残暴,皆见此不见彼。”可学
“合内外,平物我,此见道之大端。”盖道只是致一公平之理而已。端蒙
问:“横渠‘物怪神奸’书,先生提出‘守之不失’一句。”曰:“且要守那定底。如‘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此是鬼神定说。又如孔子说‘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敬鬼神而远之’等语,皆是定底。其他变处,如未晓得,且当守此定底。如前晚说怪,便是变处。”〈淳。第三卷〉
横渠所谓“物怪神奸”不必辨,且只“守之不失”。如“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此是理之常也。“守之勿失”者,以此为正,且恁地去,他日当自见也。若“委之无穷,付之不可知”,此又溺于茫昧,不能以常理为主者也。伯有为厉,别是一种道理。此言其变,如世之妖妄者也。谟
问:“颜子心粗之说,恐太过否?”曰:“颜子比之众人纯粹,比之孔子便粗。如‘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是他细腻如此。然犹有这不善,便是粗。伊川说‘未能“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便是过’一段,说得好。”淳
近思录云,颜子心粗。颜子尚有此语,人有一毫不是,便是心粗。寿昌
问:“横渠说:‘客虑多而常心少,习俗之心胜而实心未完。’所谓客虑与习俗之心,有分别否?”曰:“也有分别:客虑是泛泛思虑,习俗之心,便是从来习染偏胜底心。实心是义理底心。”〈僩。第四卷〉
问“敦笃虚静者仁之本”。曰:“敦笃虚静,是为仁之本。”僩
问“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曰:“湛一,是未感物之时,湛然纯一,此是气之本。攻取,如目之欲色,耳之欲声,便是气之欲。”曰:“攻取,是攻取那物否?”曰:“是。”〈淳。第五卷〉
问:“横渠谓:‘世之病难行者,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不审井议之行于今,果如何?”曰:“讲学时,且恁讲。若欲行之,须有机会。经大乱之后,天下无人,田尽归官,方可给与民。如唐口分世业,是从魏晋积乱之极,至元魏及北齐后周,乘此机方做得。荀悦汉纪一段正说此意,甚好。若平世,则诚为难行。”黄丈问:“东坡破此论,只行限田之法,如何?”曰:“都是胡说!作事初如雷霆霹雳,五年后犹放缓了。况限田之法虽举于今,明年便淡似今年,后年又淡似明年,一年淡一年,便寝矣。若欲行之,须是行井田;若不能行,则且如今之俗。必欲举限田之法,此之谓戏论!且役法犹行不得:往年贵贱通差,县吏呈单子,首曰‘第一都保正蒋芾’,因此不便,竟罢。况于田,如何限得?林勋本政书一生留意此事,后在广中作守,画作数井。然广中无人烟,可以如此。”〈淳。义刚录别出。第九卷〉
安卿问:“横渠复井田之说如何?”曰:“这个事,某皆不曾敢深考。而今只是差役,尚有万千难行处;莫道便要夺他田,他岂肯!且如寿皇初要令官户亦作保正。其时蒋侍郎作保正,遂令人书‘保正蒋芾’,后来此令竟不行。且如今有一大寄居作保正,县道如何敢去追他家人?或又说,将钱问富人买田来均,不知如何得许多钱。荀悦便道,行井田须是大乱之后,如高光之时,杀得无人后,田便无归,从而来均。此说也是。”义刚问:“东坡限田之说如何?”曰:“那个只是乱说!而今立法如霹雳,后三五年去,便放缓了。今立限田时,直是三二十年事;到那时去,又不知如何。而今若要行井田,则索性火急做;若不行,且依而今样。那限田只是个戏论,不可行。林勋作本政书,一生留意此事,后守广郡,亦画得数井。然广中无人烟,可以如此。”义刚
横渠若制井田,毕竟繁。使伊川为之,必简易通畅。〈观“古不必验”之言可见。方〉
问横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曰:“无者无物,却有此理;有此理,则有矣。老氏乃云‘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和理也无,便错了!”〈可学。第十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