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九 朱子语类
卷一百·邵子之书
卷一百一 

康节学于李挺之,请曰:“愿先生微开其端,毋竟其说。”又恐是李学于穆时说。此意极好。学者当然须是自理会出来,便好。

“伊川之学,于大体上莹彻,于小小节目上犹有疏处。康节能尽得事物之变,却于大体上有未莹处。”用之云:“康节善谈易,一作“说易极好”。见得透彻。”曰:“然。伊川又轻之,尝有简与横渠云:‘尧夫说易好听。今夜试来听它说看。’某尝说,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处。只观孔子便不如此。”僩。广同

或言:“康节心胸如此快活,如此广大,如何得似他?”曰:“它是甚么样做工夫!”僩

问:“近日学者有厌拘检,乐舒放,恶精详,喜简便者,皆欲慕邵尧夫之为人。”曰:“邵子这道理,岂易及哉!他腹里有这个学,能包括宇宙,终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得下?今人却恃个甚后敢如此!”因诵其诗云:“‘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铺舒。’可谓人豪矣!”大雅

厚之问:“康节只推到数?”曰:“然。”某问:“须亦窥见理?”曰:“虽窥见理,却不介意了。”可学

问:“康节学到‘不惑’处否?”曰:“康节又别是一般。圣人知天命以理,他只是以术。然到得术之精处,亦非术之所能尽。然其初只是术耳。”璘

“邵康节,看这人须极会处置事,被他神闲气定,不动声气,须处置得精明。他气质本来清明,又养得来纯厚,又不曾枉用了心。他用那心时,都在紧要上用。被他静极了,看得天下之事理精明。尝于百原深山中辟书斋,独处其中。王胜之常乘月访之,必见其灯下正襟危坐,虽夜深亦如之。若不是养得至静之极,如何见得道理如此精明!只是他做得出来,须差异。季通尝云:‘康节若做,定是四公、八辟、十六侯、三十二卿、六十四大夫,都是加倍法。’想得是如此。想见他看见天下之事,才上手来,便成四截了。其先后缓急,莫不有定;动中机会,事到面前,便处置得下矣。康节甚喜张子房,以为子房善藏其用。以老子为得易之体,以孟子为得易之用,合二者而用之,想见善处事。”问:“不知真个用时如何?”曰:“先时说了,须差异。须有些机权术数也。”僩

直卿问:“康节诗,尝有庄老之说,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这个。”曰:“如此,莫于道体有异否?”曰:“他尝说‘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体、用自分作两截。”曰:“他又说经纶,如何?”曰:“看他只是以术去处得这事恰好无过,如张子房相似,他所以极口称赞子房也。二程谓其粹而不杂。以今观之,亦不可谓不杂。”曰:“他说风花雪月,莫是曾点意思否?”曰:“也是见得眼前这个好。”璘录云:“舜功云:‘尧夫似曾点。’曰:‘他又有许多骨董。’”曰:“意其有‘与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它有这些子。若不是,却浅陋了。”道夫

问:“程子谓康节‘空中楼阁’。”曰:“是四通八达。方子录云:“言看得四通八达。”庄子比康节亦髣彿相似。然庄子见较高,气较豪。他是事事识得了,又却蹴踏著,以为不足为。康节略有规矩。然其诗云:‘宾朋莫怪无拘检,真乐攻心不柰何。’不知是何物攻他心。”

“康节之学,近似释氏,但却又挨傍消息盈虚者言之。”问:“击壤序中‘以道观道’等语,是物各付物之意否?”曰:“然。盖自家都不犯手之意。道是指阴阳运行者言之。”又问:“如此,则性与心身都不相管摄,亡者自亡,存者自存否?”曰:“某固言其与佛学相近者,此也。”又曰:“康节凡事只到半中央便止,如‘看花切勿看离披’,是也。如此,则与张子房之学相近。”曰:“固是。康节自有两三诗称赞子房。”曰:“然则与杨氏为我之意何异?”先生笑而不言。必大

因论康节之学,曰:“似老子。只是自要寻个宽间快活处,人皆害它不得。后来张子房亦是如此。方众人纷拏扰扰时,它自在背处。”人杰因问:“击壤集序有‘以道观性,以性观心,以心观身,以身观物;治则治矣,犹未离乎害也’。上四句自说得好,却云‘未离乎害’。其下云:‘不若以道观道,以性观性,以心观心,以身观身,以物观物;虽欲相伤,其可得乎?若然,则以家观家,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亦从而可知也。’恐如上四句,似合圣人之中道;‘以道观道’而下,皆付之自然,未免有差否?”曰:“公且说前四句。”曰:“性只是仁义礼智,乃是道也。心则统乎性,身则主乎心,此三句可解。至于物,则身之所资以为用者也。”曰:“此非康节之意。既不得其意,如何议论它?”人杰因请教。先生曰:“‘以道观性’者,道是自然底道理,性则有刚柔善恶参差不齐处,是道不能以该尽此性也。性有仁义礼智之善,心却千思万虑,出入无时,是性不能以该尽此心也。心欲如此,而身却不能如此,是心有不能检其身处。以一身而观物,亦有不能尽其情状变态处,此则未离乎害之意也。且以一事言之:若好人之所好,恶人之所恶,是‘以物观物’之意;若以己之好恶律人,则是‘以身观物’者也。”又问:“如此,则康节‘以道观道’等说,果为无病否?”曰:“谓之无病不可,谓之有病亦不可。若使孔孟言之,必不肯如此说。渠自是一样意思。如‘以天下观天下’,其说出于老子。”又问:“如此,则‘以道观性,以性观心,以心观身’三句,义理有可通者,但‘以身观物’一句为不可通耳。”曰:“若论‘万物皆备于我’,则‘以身观物’,亦何不可之有?”人杰

康节本是要出来有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处,方试为之;才觉难,便拽身退,正张子房之流。必大

问:“‘尧夫之学似扬雄’,如何?”曰:“以数言。”可学

某看康节易了,都看别人底不得。他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又都无玄妙,只是从来更无人识。扬子太玄一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这个。他却识,只是他以三为数,皆无用了。他也只是见得一个粗底道理,后来便都无人识。老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亦剩说了一个道。便如太极生阳,阳生阴,至二生三,又更都无道理。后来五峰又说一个云云,便是“太极函三为一”意思。贺孙

康节之学似扬子云。太玄拟易,方、州、部、家,皆自三数推之。玄为之首,一以生三为三方,三生九为九州,九生二十七为二十七部,九九乘之,斯为八十一家。首之以八十一,所以准六十四卦;赞之以七百二十有九,所以准三百八十四爻,无非以三数推之。康节之数,则是加倍之法。谟

康节其初想只是看得“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心只管在那上面转,久之理透,想得一举眼便成四片。其法,四之外又有四焉。凡物才过到二之半时,便烦恼了,盖已渐趋于衰也。谓如见花方蓓蕾,则知其将盛;既开,则知其将衰;其理不过如此。谓如今日戌时,从此推上去,至未有天地之始;从此推下去,至人消物尽之时。盖理在数内,数又在理内。康节是他见得一个盛衰消长之理,故能知之。若只说他知得甚事,如欧阳叔弼定谥之类,此知康节之浅陋者也。程先生有一柬说先天图甚有理,可试往听他就看。观其意,甚不把当事。然自有易以来,只有康节说一个物事如此齐整。如扬子云太玄便零星补凑得可笑!若不补,又却欠四分之一;补得来,又却多四分之三。如潜虚之数用五,只似如今算位一般。其直一画则五也,下横一画则为六,横二画则为七,盖亦补凑之书也。方子

或问康节数学。曰:“且未须理会数,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朵花,含长时是将开,略放时是正盛,烂熳时是衰谢。又如看人,即其气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盖其学本于明理,故明道谓其‘观天地之运化,然后颓乎其顺,浩然其归’。若曰渠能知未来事,则与世间占覆之术何异?其去道远矣!其知康节者末矣!盖他玩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面前便见,便不待思量。”又云:“康节以四起数,叠叠推去,自易以后,无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齐,包括得尽。想他每见一物,便成四片了。但才到二分以上便怕,乾卦方终,便知有个姤卦来。盖缘他于起处推将来,至交接处看得分晓。”广云:“先生前日说康节之学与周子程子少异处,莫正在此否?若是圣人,则处干时,自有个处干底道理;处姤时,自有个处姤底道理否?”曰:“然。”广

问:“先生说邵尧夫看天下物皆成四片,如此,则圣人看天下物皆成两片也。”曰:“也是如此,只是阴阳而已。”广

论《皇极经世》:“乃一元统十二会,十二会统三十运,三十运统十二世,一世统三十年,一年统十二月,一月统三十日,一日统十二辰:是十二与三十迭为用也。”因云:“季通以十三万九千六百之数为日分。”植

尧至今方三千年。邵历一万年为一会。扬

《易》是卜筮之书,《皇极经世》是推步之书。《经世》以十二辟卦管十二会,悦定时节,却就中推吉凶消长。尧时正是乾卦九五,其书与易自不相干。只是加一倍推将去。方子

㬊问易与经世书同异。曰:“易是卜筮。经世是推步,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又从里面细推去。”节

叔器问:“经世书‘水火土石’,石只是金否?”曰:“它分天地间物事皆是四:如日月星辰,水火土石,雨风露雷,皆是相配。”又问:“金生水,如石中出水,是否?”曰:“金是坚凝之物,到这里坚实后,自拶得水出来。”又问:“伯温解经世书如何?”曰:“他也只是说将去,那里面曲折精微,也未必晓得。康节当时只说与王某,不曾说与伯温。模样也知得那伯温不是好人。”义刚

因论皇极经世,曰:“尧夫以数推,亦是心静知之。如董五经之类,皆然。”曰:“程先生云,须是用时知之。”曰:“用则推测。”因举兴化妙应知未来之事。曰:“如此又有术。”可学

皇极经世纪年甚有法。史家多言秦废太后,逐穰侯。经世书只言“秦夺宣太后权”。伯恭极取之,盖实不曾废。方子

康节渔樵问对无名公序与一两篇书,次第将来刊成一集。节

“‘天何依?’曰:‘依乎地。’‘地何附?’曰:‘附乎天。’‘天地何所依附?’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依气。’”所以重复而言不出此意者,唯恐人于天地之外别寻去处故也。天地无外,所谓“其形有涯,而其气无涯”也。为其气极紧,故能扛得地住;不然,则坠矣。气外须有躯壳甚厚,所以固此气也。今之地动,只是一处动,动亦不至远也。谟

舜弼问“天依地,地依气”。曰:“恐人道下面有物。天行急,地阁在中。”可学

“古今历家,只是推得个阴阳消长界分尔,如何得似康节说得那‘天依地,地附天,天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气’底几句?向尝以此数语附于通书之后。钦夫见之,殊不以为然,曰:‘恐说得未是。’某云:‘如此,则试别说几句来看。’”广云:“伊川谓,自古言数者,至康节方说到理上。”曰:“是如此。如扬子云亦略见到理上,只是不似康节精。”广

问:“康节云:‘雨化物之走,风化物之飞,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此说是否?”曰:“想且是以大小推排匹配去。”问:“伊川云:‘露是金之气。’”曰:“露自是有清肃底气象。古语云:‘露结为霜。’今观之诚然。伊川云不然,不知何故。盖露与霜之气不同:露能滋物,霜能杀物也。又雪霜亦有异:霜则杀物,雪不能杀物也。雨与露亦不同:雨气昏,露气清。气蒸而为雨,如饭甑盖之,其气蒸郁而汗下淋漓;气蒸而为雾,如饭甑不盖,其气散而不收。雾与露亦微有异,露气肃,而雾气昏也。”僩

或问:“康节云:‘道为太极。’又云:‘心为太极。’道,指天地万物自然之理而言;心,指人得是理以为一身之主而言?”曰:“固是。但太极只是个一而无对者。”

康节云:“一动一静者,天地之妙也;一动一静之间者,天地人之妙也。”盖天只是动,地只是静。到得人,便兼动静,是妙于天地处。故曰:“人者,天地之心。”论人之形,虽只是器;言其运用处,却是道理。㽦

人身是形耳,所具道理,皆是形而上者。盖“人者,天地之心也。”康节所谓“一动一静之间,天地人之至妙”者欤!人杰

无极之前,阴含阳也;有象之后,阳分阴也。阳占却阴分数。文蔚

“性者,道之形体;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区宇;物者,身之舟车”。此语虽说得粗,毕竟大概好。文蔚

先生问:“性如何是道之形体?”淳曰:“道是性中之理。”先生曰:“道是泛言,性是就自家身上说。道在事物之间,如何见得?只就这里验之。砥录作“反身而求”。性之所在,则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理之中;道之骨子便是性。”刘问:“性,物我皆有,恐不可分在己、在物否?”曰:“道虽无所不在,须是就己验之而后见。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若不就己验之,如何知得是本有?‘天叙有典’,典是天底,自我验之,方知得‘五典五惇’。‘天秩有礼’,礼是天底,自我验之,方知得‘五礼有庸’。”淳问:“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首肯,曰:“是也。如横渠‘心统性情’一句,乃不易之论。孟子说心许多,皆未有似此语端的。子细看,便见其他诸子等书,皆无依稀似此。”淳。同、砥同

正卿问:“邵子所谓‘道之形体’如何?”曰:“诸先生说这道理,却不似邵子说得最著实。这个道理,才说出,只是虚空,更无形影。惟是说‘性者道之形体’,却见得实有。不须谈空说远,只反诸吾身求之,是实有这个道理?还是无这个道理?故尝为之说曰:‘欲知此道之实有者,当求之吾性分之内。’邵子忽地于击壤集序自说出几句,最说得好!”贺孙

或问:“‘性者道之形体’,如何?”曰:“天之付与,其理本不可见,其总要却在此。盖人得之于天,理元无欠阙。只是其理却无形象,不于性上体认,如何知得?程子曰:‘其体谓之道,其用谓之神。而其理属之人,则谓之性;其体属之人,则谓之心;其用属之人,则谓之情。’”祖道

问:“性何以谓‘道之形体’?”曰:“若只恁说道,则渺茫无据。如父子之仁,君臣之义,自是有个模样,所以为形体也。”谟

“性者,道之形体。”此语甚好。道只是悬空说。统而言之谓道。节

“性者,道之形体。”今人只泛泛说得道,不曾见得性。椿

“性者,道之形体。”性自是体,道是行出见于用处。

才卿问“性者,道之形体”。曰:“道是发用处见于行者,方谓之道;性是那道骨子。性是体,道是用。如云‘率性之谓道’,亦此意。”僩

“性者,道之形体;心者,性之郛郭。”康节这数句极好。盖道即理也,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是也。然非性,何以见理之所在?故曰:“性者,道之形体。”仁义礼智性也,理也,而具此性者心也;故曰:“心者,性之郛郭。”砥

器之问中庸首三句。先生因举“性者,道之形体”之语。器之云:“若说‘道者,性之形体’,却分晓。”曰:“恁地看,倒了。盖道者,事物常行之路,皆出于性,则性是道之原本。”木之曰:“莫是性者道之体,道者性之用否?”曰:“模样是如此。”木之

方宾王以书问云:“‘心者,性之郛郭’,当是言存主统摄处?”可学谓:“郛郭是包括。心具此理,如郛郭中之有人。”曰:“方说句慢。”问:“以穷理为用心于外,是谁说?”曰:“是江西说。”又问:“‘发见’说话,未是。如此,则全赖此些时节,如何倚靠?”曰:“湖南皆如此说。”曰:“孟子告齐王,乃是欲因而成就之,若只执此,便不是。”曰:“然。”又问:“‘谷种之必生,如人之必仁。’如此,却是以生譬仁。谷种之生,乃生之理,乃得此生理以为仁。”曰:“‘必’当为‘有’。”又解南轩“发是心体,无时而不发”,云:“及其既发,则当事而存,而为之宰者也。”某谓:“心岂待发而为之宰?”曰:“此一段强解。南轩说多差。”可学

或问:“康节云:‘能物物,则吾为物中之人。’伊川曰:‘不必如此说。人自是人,物自是物。’伊川说得终是平。”先生曰:“自家但做个好人,不怕物不做物。”

或诵康节诗云:“若论先天一事无,后天方要著工夫。”先生问:“如何是‘一事无’?”曰:“出于自然,不用安排。”先生默然。广云:“‘一事无’处是太极。”先生曰:“尝谓太极是个藏头底物事,重重推将去,更无尽期。有时看得来头痛。”广云:“先生所谓‘迎之而不见其首,随之而不见其后’,是也。”广

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类”一诗,正是发明先天方图之义。先天图传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方子

何巨源以书问:“邵子诗:‘须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又,先生赞邵子‘手探月窟,足蹑天根’,莫只是阴阳否?”先生答之云:“先天图自复至干,阳也;自姤至坤,阴也。阳主人,阴主物。‘手探足蹑’,亦无甚意义。但姤在上,复在下;上,故言‘手探’;下,故言‘足蹑’。”广

问“康节云:‘天根月窟间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盖云天理流行,而己常周旋乎其间。天根月窟是个总会处,如‘大明终始,时乘六龙’之意否?”曰:“是。”广

“三十六宫都是春。”易中二十八卦翻覆成五十六卦,唯有乾坤坎离大过颐小过中孚八卦,反复只是本卦。以二十八卦凑此八卦,故言“三十六”也。宇

“康节诗尽好看。”道夫问:“旧无垢引心赞云:‘廓然心境大无伦,尽此规模有几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处起经纶。’不知如何?”曰:“是殆非康节之诗也。林少颖云:‘朱内翰作。’次第是子发也。”问:“何以辨?”曰:“若是真实见得,必不恁地张皇。”道夫曰:“旧看此意,似与‘性为万物之一原,而心不可以为限量’同。”曰:“固是。但只是摸空说,无著实处。如康节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多少平易!实见得者自别。”又问“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个,而消息盈虚便生阴阳。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有盈便有虚,有个面便有个背。”曰:“这便是自然,非人力之所能为者?”曰:“这便是生两仪之理。”道夫。贺孙录云:“‘廓然心境大无伦’,此四句诗,正如贫子说金,学佛者之论也。”

康节煞有好说话,近思录不曾取入。近看文鉴编康节诗,不知怎生“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底诗却不编入。义刚

康节以品题风月自负,然实强似皇极经世书。方。季通语

康节之学,其骨髓在皇极经世,其花草便是诗。直卿云:“其诗多说闲静乐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曰:‘这个未说圣人,只颜子之乐亦不恁地。看他诗,篇篇只管说乐,次第乐得来厌了。圣人得底如吃饭相似,只饱而已。他却如吃酒。”又曰:“他都是有个自私自利底意思,所以明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国家’之说。”道夫

邵尧夫诗:“雪月风花未品题。”此言事物皆有造化。可学

邵尧夫六十岁,作首尾吟百三十馀篇,至六七年间终。渠诗玩侮一世,只是一个“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之意。璘

先生诵康节诗曰:“施为欲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炼金。”或问:“千钧弩如何?”曰:“只是不妄发。如子房之在汉,谩说一句,当时承当者便须百碎!”道夫

康节诗云:“幽暗岩崖生鬼魅,清平郊野见鸾凰。”圣人道其常,也只是就那光明处理会说与人。那幽暗处知得有多少怪异!僩

康节曰:“思虑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谁!”此间有术者,人来问事,心下默念,则他说相应。有人故意思别事,不念及此,则其说便不应。问姓几画,口中默数,则他说便著;不数者,说不著。义刚

因论学者轻俊者不美,朴厚者好,因说:“章惇邢恕当时要学数于康节,康节见得他破,不肯与之。明道亦识得邢,语录中可见。凡先生长者惜才,不肯大段说破,万一其有回意。”扬因问:“当时邵传与章邢,使其知前程事时,须不至如此之甚?”曰:“不可如此说。”后又问。云:“使章邢先知之,他更是放手做,是虎而翼者也!”又因说:“康节当时只是穷得天地盈虚消息之理,因以明得此数。要之,天地之理,却自是当知,数亦何必知之!伊川谓‘雷自起处起’。何必推知其所起处?惟有孟子见得,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但有今日,都不须问前面事。但自尽,明日死也不可知,更二三十年在世也不可知。只自修,何必预知之!”扬

康节谓章子厚曰:“以君之才,于吾之学,顷刻可尽。但须相从林下一二十年,使尘虑销散,胸中豁无一事,乃可相授。”骧

康节数学源流于陈希夷。康节天资极高,其学只是术数学。后人有聪明能算,亦可以推。建阳旧有一村僧宗元,一日走上径山,住得七八十日,悟禅而归。其人聪敏,能算法,看经世书,皆略略领会得。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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