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先生文集 (文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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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湖先生文集
作者:文德教 宪宗年间

文东湖遗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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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尝观四方之风气不同。而人物之生。莫不禀是气而肖焉。故北之刚劲。南之宽柔。自古而记之矣。宽柔者。仁之属也。刚劲者。义之属也。考其初。皆未尝不善也。柔者。或不能自立。而刚者不屈。故圣人贵刚也。余少也。从先人于北方。过咸关。望白头。睨北海。穷鸭水之源。能道其土俗矣。其人虽椎鲁少文。然皆有得于刚劲不屈之气。故往往质直而好义。敦厚而务本。至其开发其志气。阐明其知识。文之以学问。成就卓然者亦由此。其选也。尝以是语于人人矣。今得故东湖文员外遗稿一编。观之慨然太息。益信余言之不谬也。公世居咸兴。自幼少时。有闻于君子为己之学。而从师者金君起文。北土之私淑者也。当明宣之际。登第。累为六品职。壬辰兵起。家破而身独全。既而弃官归。筑室湖上。喜训诲乡人。观察使韩公浚谦。慕公贤。召为学职。逾年而卒。其所为文不多。而皆力学箴警。语确而质简而信。律绝数篇。亦皆优游有趣。信乎有得于风气之刚劲。而辅以学问操守者也。是不但为一乡之善士而已。韩公铭其墓曰。美仪度。富才局。言论风旨。绰绰可观。生于荒邈之乡。不见知于世也。盖所以深惜之也。虽然。赵德欧阳詹之生。非不荒邈也。犹名显后世。今何遽不若二人者哉。唯在得其所托焉耳。余既乐道北方之强。而又喜公之拔出于其类。略书其编末如此云尔。时崇祯纪元后岁在甲子季冬。正宪大夫。礼曹判书。兼知经筵义禁府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完山李敏叙彝仲。序。

东湖先生文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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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不肖。才也。隐显。势也。向使东湖公笃学砥行。虽如此。不遇药泉先生父子。则其残膏剩馥。芜没于穷荒矣。其何能表白于世而著闻于人矣乎。诗曰。潜虽伏矣。亦孔之昭。东湖公有焉。恺悌君子遐不作人。药泉先生有焉。世之君子苟能澡身饬德实有诸己。则不患其无施于后矣。文东湖名德教。居咸兴。从事为己之学。登文科。官礼曹郞。药泉先生今左相南公。其胤鹤鸣。字子闻。先生按北臬时。求公遗稿。付诸剞劂。子闻实先后之。锡鼎请业于药泉之门。盖久。玆缀一言于下方。以塞子闻之请云。东湖公之行迹。详韩柳川志述及西河李尚书,朴学士士元叙文。不赘。岁乙丑仲冬。成均馆大司成崔锡鼎汝和。识。

内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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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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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怒易发。气涌如山。失性害情。徒为自伤。

惟欲易流。如水浸渍。苟利于己。不思义理。

喜言人过。招怨速祸。不知垣外。人争切齿。

恶闻己过。讳疾忌医。不知背后。人皆目笑。

见人之善。悦而不从。沦于污贱。䩄然不耻。

知事当为。不即勇往。委靡怠惰。玩𭹨时日。

凡事不豫。缓不及期。多致废弛。

凡语不慎。玷不可磨。多见羞赧。

足践非礼之地。是谓失身。虽悔曷追。

口啖非礼之食。是谓浼己。虽肥奚益。

鄙吝或萌。而不痛绝。

偸薄或好。而不知非。

爱人。不如爱己。

责己。不如责人。

不知足而求富。

不知命而忧贫。

闻人毁己而怒。

闻人誉己而喜。

古不师而今是学。

朝悔行而暮复然。

容貌不端庄。

衣冠不肃整。

飮食不慎节。

步履不安详。

或有寸长。辄欲夸人。

每有过恶。辄欲遂非。

飮酒过度。丧其威仪。醒后飮水。伤其脾胃。

酸酒之害。尤忌疝𤺌。一入其口。便作痼疾。

心病多而不听医。

身疾深而不谨护。

奴婢有过。不先教诲。专事鞭扑。

众人有失。不原其情。遽加憎疾。

志小而不能致远。

量狭而不能容众。

横逆之来。莫肯自反。

忧患之至。不为顺受。

平居怠惰放肆。

仓卒。颠倒错乱。

心欲求道。而不求由之。

口或能言。而不能行之。

不能自重。故招人之凌侮。

不能自拔。故置身于凡陋。

旧习。不能快断。

新德。安可心得。

无事则心死。如枯木寒灰。

有事则心昏。而冥行妄作。

夜则昏困而无所思。

昼则安逸而无所为。

忠厚不尚。

刻薄不戒。

好善。不如好好色。

恶恶。不如恶恶臭。

己所不欲。每施于人。

行有不得。不反诸己。

不诚故物不动。

不忍故事不济。

静而不存。

动而不察。

知之不明。

行之不力。

祭祀之礼。不诚。祖考其有格乎。

教训之道。不严。子孙其有昌乎。

一言之妄。足以亡身。

一行之失。足以丧家。

或厌其䟽食菜羹。

或慕其高车驷马。

不能治己。其能治人。

不能齐家。其能治国。

饱食终日。而所执者何业。

优游卒岁。而所成者何事。

幽独不谨。而万恶生焉。

怠忽不戒。而百事废焉。

计利则秋毫若泰山。

以义则万锺如浮云。

朝不思夕之所为。

夜不思昼之所为。

有急遽麁厉之气。

无从容和粹之相。

倾倚偃息。而惰慢必启。

浮躁轻率。而威仪必忒。

好货财。好名誉。

好仕䆠。好安逸。

心不定。故其言不简。

志不笃。故其行不进。

忿疾于顽。

求备于人。

多啖生冷。所以致疾。

不服药饵。所以忌医。

自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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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年已六十。不能六十化。白首犹夫人。何时吾过寡。跋前复疐后。动辄遭人骂。营营食粟已。贸贸何为者。借问奚以然。是岂非由我。卫公九十五。犹能不自暇。余亦一息存。岂曰吾老也。从今苟日新。庶不为人下。圣狂不在他。只在心操舍。明珠如可求。在渊元无价。涵养贵用敬。践实戒外假。任重道亦远。敢不勤夙夜。有为亦若是。圣贤吾可亚。

五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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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堂高数仞。容膝之外无用地。何如宅广居。胜私复礼安所止。我不愿食前方丈。所食不过充腹已。何如饭䟽食。所乐亦在其中矣。我不愿般乐飮酒。沉湎放旷非端士。何如祀玆酒。德将温克而无醉。我不愿高车驷马。世俗荣之君子鄙。何如遵大路。驾我德骥无颠踬。我不愿锦衣绣裳。蔽体奚为取服美。何如衣缊袍。狐狢虽贵犹不耻。外物奉身何足云。德之润身斯为贵。富贵不淫贫贱乐。此是丈夫平生事。我亦知而好而乐。不知老之将至尔。

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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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为天。于穆不已。圣之为圣。纯亦不已。我之为我。如何反是。惰其四肢。放其心志。亵天明命。慢人伦纪。暴弃之甚。昏愚之至。获戾于天。天其子之。得罪圣门。攻必鸣鼓。无所祷也。其无忧惧。甘此污贱。抑何不仁。三才有参。我独非人。四民有列。我独非士。非士非人。禽兽无异。人而禽兽。不死何俟。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旧愆既讼。新得可期。于焉有道。反求则得。天降之衷。在我曰德。鉴空明明。随感而发。圣人之训。昭在遗经。诱掖谆谆。破昏为醒。天命有赫。圣言可畏。今也不悛。其后也悔。然则如何。莫如窒欲。人欲既尽。天理斯复。然其为道。贵于不息。不息则圣。圣则自然。及其至也。浩浩其天。

中夜寤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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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而不为物。为男而不为女。加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天之待我者。既甚厚矣。为人而不践为人之形。为男而不了为男之事。汩之以声色臭味之欲。我之待己者何其薄耶。天既人之。我顾物之。仰不愧乎。俯不怍乎。必也要作好人。不要贵高谈仁义。作男儿然后。庶不为妾妇禽兽之归耳。

惊汗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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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可耕。马可乘。鸡司晨。犬司夜。各有其职而能尽其道。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各有其职而不能尽其道。可以人而不如牛马乎。可以人而不如鸡犬乎。况牛马鸡犬。不待教而能之。吾人则教之而亦不能。至于为臣不忠者有之。为子不孝者有之。夫不夫。妇不妇者有之。兄弟而䦧于墙者有之。朋友之朝金兰而暮按剑者有之。是何最灵之不及于偏塞者。若是其辽绝耶。不觉惊汗之浃背。

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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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善。则为一日之善人。二日为善。则为二日之善人。积之久。至于一月为善。则为一月之善人。积之久。至于一年为善。则为一年之善人。积之久。至于十年为善。则为十年之善人。颜渊三月不违仁。是三月为圣人矣。余年五十有九岁。而无一日二日之善。是五十九年。入于恶人之域矣。始自今知为善以去其恶。日新又日新。则小可以为一年之善人。大可以为十年之善人。若天假之以年。则安知其不为数十年之善人乎。昔大禹年七十三岁。受精一之训。武王年八十七岁。受敬义之书。卫武公年九十五岁。犹命群臣讽警之。古之圣贤学问之功。老而益力。死而后已。此朝闻道夕死可之意也。余以庸流。年且耄矣。虽不可以语君子之道。然至虚至灵之心。在我而不泯。安可以年老自弃。以负其皇天赋予之重乎。若徒归咎于既往之失。而不追其将来之善。则行尸走肉之讥。永不免于此生。而死之日。人无德以称焉。可不惧哉。

狂药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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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之为物。已疾之方。起死回生。寿而且康。夫何此药。反名曰狂。狂之得名。有由然矣。我明语之。尔其倾耳。酒诰在书。宾筵有诗。及乱为醉。醉辄失仪。箕踞脱冠。气涌如山。扬人之过。发人之奸。小必招辱。大必速狱。又有甚者。耽嗜如饴。俾昼作夜。沉湎无知。腐肠烂胃。丧心伐德。下则亡身。上则亡国。吉者为凶。善者为恶。顺者为逆。厚者为薄。是岂性耶。惟酒之辜。此之谓狂。岂虗语乎。遐观往古。历历可传。禹恶旨酒。吾无间然。商受酗酒。自绝于天。作圣作狂。亶在于此。天生烝民。赋之常理。为君为臣。为父为子。各有其职。各有其事。宜日孜孜。毙而后已。云何彼昏。乃彜于酒。不自省德。壹醉日富。亵天之明。慢人之纪。沦于污贱。陷于不义。甘此为狂。众恶之委。一飮百拜。飮之惟祀。是为刚制。乃免荒亡。父母全生。其自自戕。天命不又。毋或自伤。诗书所称。德将温克。斯言尽矣。敢不惕若。

绝勾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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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何事最为乐。为善从来悦我心。仰不愧天宁俯怍。请君真乐此中寻。

月满虗堂雪满庭。寒光皓色透囱明。中宵独坐群嚣息。反顾吾心夜气清。

近来勤读养生书。只为经年病未除。最有一言真药石。清心省事静中居。

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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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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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我人。付畀者大。明命赫然。罔有内外。缺四字敢不祗畏。缺十六字从事于斯。潜心对越。一动一静。顺帝之则。永言配命。俯仰无怍。斯须有间。便是自绝。缺八字毫厘有差。便是获罪。祷既无所。盍反诸己。克己复礼。是曰无坠。存心养性。所以顺事。不显缺二字其敢缺二字日干夕惕。于时保之。缺○右畏天

惟心之德。至虗至灵。原其本軆。广大高明。内具众理。外应万变。故之六合。敛之方寸。善养缺六字养之伊何。曰敬而已。敬之伊何。惟主乎一。当其不动。浑然太极。敬以一之。其軆乃直。缺八字勿忘勿助。从容自得。廓然大公。鸢飞鱼跃。洞开重门。不见邪曲。天理以全。人欲不缺九字惟敬之功。宅心之地。久而既诚。纯乎一理。位育极功。实本于此。人生禀赋。初无二致。一肢肩背。鲜知贵贱。养小失大。禽兽不远。我既知此。敢不自勉。造次颠沛。服膺勿失。一念或怠。神明在侧。右养心

我有我身。至重至贵。受之父母。命于天地。参为三才。匪万物比。既知其然。敢不自敬。敬之伊何。持之以正。容貌必庄。衣冠必整。视听有则。言动有法。淫乐慝礼。不接心术。奸声乱色。不留耳目。非礼之地。非正之所。足不敢履。身不敢处。进退周旋。必于理合。出处行藏。一以义决。富贵不动。贫贱不移。卓然中正。惟道是依。是曰能敬。不辱不。无忝所生。庶全而归。惟彼众人。昧于自持。淫视倾听。惰其四支。亵天之畀。慢亲之枝。营营食色。无廉无耻。遑遑利名。无命无义。不有其躬。惟欲之汩。我其监此。惕然自饬。洞洞属属。临深履薄。圣贤有训。曰诚曰修。敢以此语。为终身忧。右敬身

人非上圣。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其过斯寡。寡之又寡。可至于无。无过曰圣。多过曰愚。为圣为愚。在我而已。是以君子。必诚其意。心无过念。矧有过事。如或有之。即改不吝。过消善全。其德日新。胡彼众人。知过者鲜。缺二字惮改。缺二字迁善。耻过作非。过久成恶。我其监此。不远而复。一念之萌。一言之发。必思合谊。惟恐有差。夜以思过。昼以改之。武公自悔。宾筵是作。蘧瑗欲寡。知非五十。子路喜闻。颜渊不贰。圣贤缺二字矧余缺二字齿之尚少。庸有不知。今其壮矣。曷不自䂓。右改过

人有厥性。本乎天理。初无不善。孰愚孰智。乃知圣贤。与我同类。求之则得。不求则失。其机在我。敢不惕若。成汤日新。仲尼忘食。文王亹亹。伯禹孜孜。矧余后学。志大力微。一堕悠悠。造道可期。井不及泉。九仞功。学不希圣。是谓自画。欲罢不能。颜氏之竭。任重道远。曾氏之笃。我师古人。死而后已。彼何我何。为之则是。右笃志

八景屏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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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髯万丈高。独立千山雪。时雨岂云荣。岁寒方见节。

右苍松冒雪

瘦竹上阶生。萧萧寒入户。琅玕带泪痕。昨夜山中雨。

右瘦竹带雨

窗外三更月。梧桐一叶秋。天光凉似水。云影共悠悠。

右梧桐霁月

风来杨柳树。春色绿千丝。独对难言处。清和可掬时。

右杨柳清风

池上弄清漪。芙蓉香满掬。露凝翠盖倾。几个明珠滴。

右碧荷倾露

数丛篱下菊。金蘂得霜多。不畏林峦冷。秋风于我何。

右黄菊傲霜

岩下一枝梅。嫣然独自开。早将春色好。能向雪中来。

右半岩寒梅

谷保芳心密。风传香气来。前山日欲暮。遥待美人回。

右空谷幽兰

感吟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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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经风雨。梁摧栋亦欹。山林遗大木。何日可持危。

独坐中宵耿耿忧。岂缘衣食为身谋。和亲一策家邦耻。仗义何人志复雠。

行仁修德道吾东。食足兵强在此中。冦退十年无一备。教民何日即乎戎。

古木无枝立水隈。蠧生心腹势将颓。不堪樵斧来相伐。况复狂风左右来。

曾闻稷契佐唐虞。窃比吾身何太愚。尧舜与人同是性。欲排云阖拜昌无。

曾过升仙题壮节。那知今日暮途穷。防身一剑浑无用。空信龙光在匣中。

有客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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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承华盖。披衣拜马头。暄凉惊白首。谈笑遣清愁。多病堪时晦。安贫自日休。墙醪聊手酌。相属乱无筹。

非是悲秋客。如何雪满头。江湖千里恨。兵甲五年愁。林静堪终老。时危合退休。关心多少事。都付一觥筹。

游磨堂石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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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平翻席面。山断斫龙腰。想应仙侣下。霞珮正飘飘。

石上神游子。飘然世外身。白鸥飞欲下。知我息机人。

来游盘石上。身世两悠悠。休道红尘事。知心有白鸥。

有石平于席。扶桑瑞霭边。月明辽鹤下。波静海鸥眠。风日壶中界。烟霞镜里天。清都无乃是。游子揔神仙。

有岩如广席。可坐十馀人。不待秦鞭促。能移东海滨。仙童时有降。游客日相亲。直恐金华子。驱羊芳草春。

螺鬟众阜下。鲸海万波边。有石名磨堂。正正平如筵。高低面面奇。神迹罗于前。惟应鹤上仙。来自蓬莱巓。少留日月多。云袂归翩翩。我亦忘世者。来此追群仙。闲坐酌灵液。魂骨飘飘然。如乘汉使查。恍见秦童舡。不借神游梦。入此壶中天。寄语双白鸥。勿向人间传。

游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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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屐西游入彩烟。别区风日正清妍。峰凌九万天疑近。水落千寻地欲穿。松下怪嵒皆虎豹。潭边奇迹揔神仙。归来尘世频回首。到处逢人说朴渊。

在裕陵作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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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鸣秋叶。客窗残梦惊。乌啼天欲曙。林影入门生。

独宿空斋秋夜凉。健元松柏晓苍苍。堂堂圣祖无疆业。视此高山孰久长。

次成持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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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思归未便归。一江风月久相违。麻衣草坐真吾乐。何必裘轻与马肥。

次李判官韵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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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曾结屋三间。风月烟波独自看。便可言归寻旧乐。何须谄笑强衰颜。

千里人怀千里人。客窗明月泪沾巾。塞鸿若识相离恨。一札应传汉水滨。

送韩询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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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归乡国我京师。两地相思见月时。休惜一行书信寄。客中怀緖子先知。

送朱景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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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东大门前路。秋草连天征马嘶。人去伤心空伫立。行尘时起夕阳西。

赠朱韩两友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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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询伯去谁连枕。朱景蕴归无与言。一老病身千里外。不堪秋雨掩重门。

送别后书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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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凉凉滞汉城。忍将衰骨强颜行。今朝送故人千里。独掩寒窗听雨声。

思人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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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游子意。明月故人心。惟待南飞雁。应传一好音。

桂影婆娑玉宇清。新秋凉气枕边生。遥知湖上人如玉。此夜应同月下情。

一别都门曾几日。江云渭树思无穷。自君北去亲朋惜。从我南来湖海空。千里足劳唯递驲。五车书校已成翁。烟波旧有垂纶约。月下扁舟与子同。

思乡吟二十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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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功名薄。家人锦字多。伤心抬远目。云峀碧嵯峨。

白发催归思。红尘扰客心。空勤千里梦。夜夜故山林。

▣▣来京国。秋风尚未归。遥怜故园菊。今日正馡馡。

白发他乡客。黄花故国秋。何当拂衣去。湖上理渔舟。

怀人独自立黄昏。旧苑烟生月一痕。北望乡关何处是。碧云芳草揔销魂。

东湖湖上是吾庐。山有嘉蔬水有鱼。自笑风尘有何味。一年强半未归欤。

观水轩前水似天。月明风定白鸥边。江山如此人何事。不出东门去浩然。

梦里分明入故园。渔竿闲把下江村。觉来尚卧南京邸。晓月依依满小轩。

五十无闻终也已。不须赍刺欲人知。故山山下春江阔。将趁东风理钓丝。

白首红尘素计违。碧云芳草思依依。来时手种门前柳。应带东风待我归。

一年强半岸乌纱。世味尝来鬂已华。归去便当从老圃。青门何地不宜瓜。

溽暑熏蒸六月天。清风无自入窗前。去年湖上曾无价。今日长安直百钱。

客榻萧萧七月秋。欲裁书信意悠悠。分明满纸千行字。尽是文郞万里愁。

蟋蟀声中客梦凉。半天残月入虗堂。起来屈指还乡计。计拙还乡愁更长。

西风何事作秋声。偏惹愁人万里情。客泪数行元不禁。寒蛩休近枕边鸣。

秋雨萧萧秋夜长。客窗愁思正茫茫。不知枕上潘郞鬓。添却明朝几许霜。

三春三夏又三秋。每负归期岁已遒。湖上他年垂白发。矶头无面见沙鸥。

黄花曾在故园栽。正值秋风恨未回。山菊自先知我意。殷勤能向客窗开。

紫蟹肥时晩稻香。秋风今日忆江乡。多情最是篱边菊。应待人归正傲霜。

独倚南窗有所思。月明人定漏声遅。东华梦冷何濡滞。北浦秋深可乐饥。

秋入江湖湖水清。白𩿨眠处海云生。主人近有归欤志。鱼鸟应将知我情。

北去乡关千里馀。不堪鱼雁近来踈。非才岂合扶危世。多病端宜卧草庐。

身无失义穷何病。道不行时达亦羞。况是冗官无用处。莫如归去理渔舟。

秋生庭树客先知。归梦偏惊夜雨时。磨剑十年无用处。不须三宿去遅遅。

洛阳城里见秋风。乡思无端起此中。博士亦能归广浦。舍人何独泛江东。

东出都门思浩然。故园归去路三千。功名未得吾何恨。自有江湖月下舡。

旅食东华阅几春。逢秋倍觉客愁新。清风明月还乡梦。白首乌纱满面尘。危世必须才俊士。冗官宁救乱离人。江湖钓伴应相待。曾与同盟绿水滨。

平生夙夜工夫事。愿作儒林寡过人。读圣贤书知正己。讲君臣义识安民。踈慵尚拙红尘态。淡泊甘还白屋贫。遥想旧江秋月好。不如归去钓银鳞。

还乡吟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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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病多年今始归。故山松竹緫依依。烟波𩿨鹭浑无恙。喜我重来两两飞。

斗粟江南悟昨非。拂衣今日浩然归。始怜白鸟烟波里。如喜如迎两两飞。

有水有山双脚遍。无官无守一身轻。从今不负江湖约。矢与沙𩿨共此生。

湖上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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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春江碧。波残不起舡。独斟翁自醉。云尽水如天。

次韩正仁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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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不见几多愁。及得琼词病欲瘳。江上风光今正好。愿言来赏白𩿨洲。

悼亡友朱佐郞大畜○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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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寻车引故人家。泣尽东风日欲斜。桃树不知无主恨。隔篱犹发昔年花。

云锁青山宿草深。此生无路可相寻。人间长是思君处。明月虗堂夜夜心。

兰摧空谷玉埋尘。怨入东风结暮云。哭尽堂前人不见。可怜花木是元宾。

可怜亡友宅。今作野人家。唯有红桃树。能开旧岁花。

奉次巡相韩公浚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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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节初临丧乱馀。首招童稚起穷闾。抠衣后长同行雁。挟策趍隅一队鱼。养性若求鸡犬放。敬身须戒马牛裾。丁宁相国提撕意。都在文公小学书。

附元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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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岐丰圣泽馀。凡民翘楚蔚乡闾。唯从旧俗治弓马。谁把遗经辨蠧鱼。蒙养不端忧扞格。逸居无教愧襟裾。愚臣白首叨宣化。时会众童听读书。

病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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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竖缠绵阅几时。卧看湖月八盈。梦中不识身犹病。闲把渔竿坐钓矶。

祭朱佐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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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何恸乎。恸子之死。其死也哀。情恶可已。昔自髫年。相友密如。居必共榻。行必连裾。如鱼同队。如雁同行。游于学舍。尚未知方。晩就师傅。始知为学。相责以善。相勉以业。义为朋友。情犹同气。人孰不曰。知己知己。十年磨杵。艺成勤久。共登龙门。子先我后。子之于仕。为地部郞。我亦不过。一悬铜章。二子之官。何若是班。然其有命。随遇而安。丈夫所乐。岂在官荣。江山佳丽。风月清明。以邀以游。其志则一。末路行乐。孰云难得。如何一病。婴我二人。子忧我疾。我念子身。调养山房。𡑡絙一月。同浴冷泉。淹留数日。弥留至今。庶几勿药。天胡不吊。降割于子。子之为善。宜介繁祉。善反受殃。天不可恃。子之为善。宜锡以类。善反无嗣。天道无知。吁天无言。我心伤悲。凄凉旧宅。物是人非。满园花木。子所手栽。为谁结子。为谁花开。触物增悲。泪自盈腮。车引之谷。结茅储水。优游雅意。与我永矢。云何负我。遽至于此。尘栖弱草。露晞朝阳。一梦浮生。五十星霜。踽踽吾生。独行伶仃。不及古人。为客后生。峨洋空奏。谁是知音。虗堂半夜。见月伤心。兰室孤吟。清香安在。暂时分手。离恨增倍。况隔幽明。宁论聚散。九回愁肠。寸寸欲断。我既有疾。年且及耄。须发尽白。气力日耗。在世几何。从此同归。大暮同寐。何戚戚为。与子会合。岂无其时。先后差异。是以恸之。昔我来思。爰笑爰语。今我来思。漠然相阻。言不相闻。意不相通。颓然一枕。一何梦梦。有美仪容。何日重逢。修夜不旸。九原难作。无限哀衷。一杯来哭。不昧者存。庶几有格。

祭文疑此。亦祭朱佐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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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恸哉。吾谁尤乎。彼苍者天。汝主下民。予夺何偏。蚩蚩蠢蠢。皆寿而康。此独何辜。而降之殃。青年通籍。白首潜郞。位不满德。才不施时。尤可痛者。伯道无儿。终身行义。薰德者千。北方学者。或莫之先。有善于身。无愧于天。一病六年。天胡不仁。草草浮生。馀五十春。惟子与我。气味相似。托以忘形。结为知己。去年之冬。来栖莲寺。我往从游。垂两个月。悬灯佛榻。夜语交足。我谓世间。聚散无期。后日之会。安得如斯。未几星离。邈尔南北。孰知此别。乃成永诀。黄粱未熟。白鸡何促。修夜不晨。九原难作。暮云春树。尚切离恨。人间地下。悲慕何限。数书在箧。手泽尚新。时时展看。有泪霑巾。形容在目。笑语盈耳。静言思之。摧恸曷已。人生一世。其久能几。轻尘朝露。死归生寄。吾年向衰。从此逝矣。死或有知。其几何离。相逢之处。泉壤为期。毕竟同归。我又何悲。酒食在前。语音莫闻。吁天仰问。天亦无言。呜呼恸哉。

壬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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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辰四月。倭贼自釜山浦。直入京城。主上宣宗播越于义州。列郡皆望风而溃。七月。南兵使李浑。率兵御之于铁岭。遇贼先锋。不战而走。道内守令。皆弃城奔窜。齐民尽入山薮。贼长驱。如入无人之境。自安边至吉州。邑各置兵千百。据城分守。监司柳永立,判官柳希津。皆避乱于山谷。监司为北青贼所执。府人金应田诈称监司奴。入于贼中。乘夜窃负而逃。监司仍奔。平安道判官。为咸兴贼所执。仓户房成男。仓使令玉良所指嗾也。本府人起兵之后。判官遇害。贼诱民纳米。纳则给牌。各令还家。入山之民。信其言。又患粮尽。还入其家者。太半矣。本府进士陈大猷。在平时。乡人皆以凶险目之。冦至之初。先入贼中。以其妻女。妻贼将。为贼心腹。衙前十馀人及平原驿卒,德山驿卒。皆附贼。乡人之谋起义兵者。一一告贼执杀之。自是人皆不畏贼。而畏其党贼者。宰臣尹卓然陪王子。向北至北青府。落后入于甲山三水。至别害堡留止。主上仍以为本道监司。时三甲守令边将。皆会于别害。八月。本府儒生金应福。入于别害。见监司告以起兵之意。或曰。咸兴之人。皆倭党也。其言不可信。监司颇疑之。不肯从。儒生李希禄。以微服入于贼中。审察贼势。即与儒生李思悌。武人朴吉男。入于别害。请起兵于监司。监司难之。李希禄等。力陈人心之思汉。贼势之可攻。而固请之。监司乃信之。始有讨贼之意。问于李希禄等。以武出身柳应秀,李惟一。武人朴中立,郑海泽,朴应崇。为军官以招之。监司驰启行朝。请设武科而取人。仍以此属讨贼。上从之。监司设试场于别害。远近闻者多归之。柳应秀,李惟一等。劝起赴试者。七十馀人。监司于是试取百人。闻于朝。监司以柳应秀等。为讨贼将而遣之。柳应秀与李希禄等十馀人。来于本府高迁社。数日之内。募兵得千馀人。先执党贼者三人斩之。翌日。遇贼十五人尽杀之。即与朴中立,郑海泽分三卫。阵于元平社。贼闻我起兵。大举而来。焚劫歧川,歧谷等地。柳应秀独与骑步兵数十人突进。斩贼首三十四级。馀贼奔还其阵。于是。诸军随至。军势大振。与贼隔水而阵。发矢必中。贼不敢渡水而来。贼将一人。指麾其军。奋剑而前。有军士张允琛射之。一矢而倒。柳应秀所骑马中丸而毙。应秀略无惧色。督战不已。柳应秀以加平纠察官韩士益违令不出。斩徇军中。于是。军士勇气自倍。乃送一卫为击后计。贼惧而走。日已暮矣。不得穷追。翌日闻之。则城中多哭声。必死伤者众矣。李惟一与生员韩敬商。募兵得三千二百馀人。阵于德山洞。遇贼德山馆前。设伏而夹击。斩首四十九级。唯一贼奔还城中。柳应秀,李惟一等。送馘于别害。监司大喜曰。此辈尚能讨贼。贼不足忧也。于是。以甲山府使成允文为大将。庙坡权管白应祥为咸兴判官。往讨之。成允文出阵于黄草岭下。白应祥与柳应秀对阵于歧川。贼大举而来。白应祥柳应秀等。逆战挫其先锋。贼北走。我军乘胜逐北。至洪岛。贼大呼而反攻之。我军稍却死伤者多矣。成允文来阵于独山下。军势甚盛。贼请其兵于南官。悉众而来。乘夜袭之。十一月初十日。成允文罔知所为。脱身逃走。我军尽为贼所陷。避乱老弱。亦恃大将卫而下来。皆血凶锋。僵尸满野。时柳应秀等。以大将令阵于州北上端欲为尾击。而以贼来益众。不得发焉。柳应秀曰。此贼必空城而来。乘此时入城。庶可得志矣。朴中立郑海泽。不之从。故未成奇计。后自城中来者曰。出战之日。留城之贼。只有数十名云。成允文收散卒。入据德安陵下。令曰。毋或轻犯贼锋。自是贼益肆焚荡。柳应秀慷慨曰。大将拥兵自卫。深入不出。其将奈何。独率数十骑。来于州北。搜讨劫掠之贼。贼望见而走。柳应秀单骑追至城下。斩一贼而还。城中之贼。出城头望之。莫敢来救矣。成允文怒曰。非大将令而擅自轻发。虽得斩贼。何功之有。将欲请罪于监司而不果。盖允文耻己败军。忌人有功故也。加平之战。成允文先走之。不利而退。唯贼将有咸兴判官称号者。为白应祥所射。倒载而归。自是贼不敢出。李惟一遇贼于德山驿。以众寡不敌。先据峰头。矢下如雨。贼不敢犯。居数日。贼数百。向于洪原。李惟一遇贼于咸关岭下。大战良久。贼逾岭而走。李惟一追至咸原站。下马地闘。贼将一人。着朱衣挥剑而前。李惟一以片箭射之。应弦而倒。他贼一人。代着朱衣而来。又射而殪之。贼大败而走。仍日暮不得追。第三日。洪原县监驰报曰。咸兴来贼被箭而死者。数十人。积于空舍中。纵火焚之。其馀伤创者。过半云。自是南北之贼。畏不敢相通。其后清正自将入于吉州。撤兵而来。亦不保。直逾是岭。避过海边。清正之出入。惟一可击矣。而成允文忌惟一之功。尽夺其军。惟一所率仅步卒百馀人。故惟一不得成功焉。况诸军所获倭刀倭马。成允文穷寻极索。尽归于己。故军士皆解軆而莫肯用力焉。北评事郑文孚。与六镇守令边将。起兵于镜城。来阵于明川。郑文孚谓诸将曰。吉州之贼。入城不出。必扰而出城。然后可攻。谁可为将。皆曰防垣万户韩仁济。智谋过人。可能为之。郑文孚招仁济曰。君可往矣。仁济曰。为国讨贼。臣子职分。虽死不可避。但六镇守令。皆秩高之人。如我微官。何能节制乎。郑文孚曰。君为中卫将。则左右将虽秩高。不得不听命于中卫。惟我所令可也。于是。以韩仁济为中卫将而送之。仁济约束诸将。夜到吉州。纵火城外民家。烟焰涨天。城中之贼。大惊尽出城头而望之。韩仁济等。退阵于明川古骖驿。整旅待变。第三日黎明。候吏来报曰。贼无数出城。向于明川海边。即加坡地韩仁济等。率兵驰往。遇贼于石岭。左右夹击。贼不敢放一丸。围其将立十馀匝。我军四面乱射之。外匝先倒。内匝继倒。次第尽倒。然后贼将一人。拥红旗独立。一矢而倒。馀贼奔还。诸军追击。几尽歼焉。斩馘至四百馀级矣。黄昏还军至古骖。则夜已分矣。时锺城府使郑见龙。以大将自明川追到古骖。步迎韩仁济于途。执马上手曰。久在北边。终立大功。至于此。真男子也。终夜飮酒尽欢而罢。韩仁济退宿于驿子家。日高不起。有人来告曰。大将不入战场。而擅自论功。多徇私意。君有大功。而亦不以实。其无憾乎。仁济曰。古有大树将军。邀功而求爵。非我之志也。绝口不言功。自此军士愤惋。乘夜逃去者颇多矣。郑文孚部署诸将。分屯吉州四面。使韩仁济。屯于城外。仁济率百馀骑。进阵于城外。多作军幕。夜则举火。昼则耀武。贼畏不敢出。清正率兵。自安边来。郑文孚谓诸将曰。清正必闻吉州贼败军而来。将屠灭北道。我等当归保镜城以御之。韩仁济曰。此贼必撤兵而去。去时尾击可也。郑文孚怒曰。君材略过人。可以独当。任自为之。惟军士则归我。于是。郑文孚夺其军。与诸将驰入镜城。镜城,明川之民以为大将被逐而来。尽焚其家舍财物。奔走登山。而老弱塡壑者多矣。韩仁济独与步卒三十馀人。留阵于吉州。相望之地。窥探贼势。第三日。候人来曰。城中有火起。仁济曰。贼必宵遁。即入城中。城中只有病倭二十馀人。皆斩之。灭其火。官舍仓谷皆得全。即驰报于镜城。郑文孚驰来。大惭曰。君何知贼之宵遁。而处置得宜若是耶。我之北行。何不固止之乎。乃叹曰。为儒者反不如一武夫乎。悔恨不已。韩仁济曰。我家在咸兴。愿一以追击贼后。一以得见老母。时以仁济为北道虞候。郑文孚曰。胡人乘虗入冦。至于富宁云。君为虞候。可以镇北。我当尾击而南。将与监司相会。仁济不得已入于镜城。击逐胡贼。得保六镇。白应祥弓马之才。超越诸将。不畏强敌。勇于进战。而为成允文所制。束手不得有为。邑人至今恨之。柳应秀为人笃实。善骑射。其父尝为贼所杀。故应秀忘身赴敌。誓与贼俱死。而受制于成允文。竟为无军之将。不得报其君父之雠。可胜叹哉。其后观察使李希得。闻于朝。为三水郡守。御史金权。亦采其战功入启。启上嘉之。升堂上。岁丁酉。上以柳应秀为别将。召至榻前。赐酒。命讨贼于庆尚道。应秀亲受丁宁之教。益激有死之心。身先士卒力战而死。赠兵曹参判。李惟一为人沉重。有勇力。虑胜而进。不为妄动。韩敬商计虑过人。料敌如神。贼之间谋。必得无失。二人同心。互有相长。故所向必捷。鲜有败事。以清正之威。而尚畏之。不得直逾咸关。惟一可谓在山之虎豹矣。以其战功。为甫乙下佥使而止。识者恨之。韩仁济器局䧺伟。智虑深远。人称有将帅之才。讨贼一心。夷险不贰。凡为䂓画。人所不及。战功㝡多。不自矜伐。仁济可谓稀世之人杰。而以功为北道虞候。俄而朝廷以为胡人所见处。以堂下为虞候甚不可。以南道虞候韩希吉相换。自此本道壮士。皆解軆矣。其后观察使尹承勋。以李惟一韩仁济之功。闻于朝。事寝不行。当时京洛避乱之士。皆曰。咸兴有三杰。盖指柳应秀,李惟一,韩仁济也。

附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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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大夫。行刑曹佐郞文公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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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讳德教。字可化。庆尚道开宁人。有讳天奉。始迁于咸兴。从我太祖开国。录原从功臣。官至判汉城府事。厥后仍家于咸兴。高祖讳崇礼。曾祖讳致宁。俱以军职。阶至御侮将军。祖讳翰。成均生员。考讳鳌。加设军资监奉事。妣端人朱氏。亦咸兴世族承仕郞讳梦宣之女也。君以嘉靖辛亥正月己亥生。万历癸酉。中司马试。乙酉。登文科。例补校书馆。循序而陞除成均馆典籍。选刑曹佐郞。调兴德县监。辛亥十月辛卯。以咸兴府提督教授。终于家。得年甲子才周。先娶清州韩氏。教授讳彭龄之女。无子。后娶同府人承仕郞魏公讳希弼之女。生二男三女。男长曰日进。次曰日达。皆业儒。女长适文科户曹佐郞李成立。次适幼学李瑀。次适幼学金尚慎。用同年十二月壬午。葬于先茔之侧。礼也。君早能力学。取科第。试于中外。咸有声绩。居家以行义自饬。友兄弟睦亲䣊。一乡夙以善人称之。明庙朝。有韩舍人澍。坐士祸谪配利城县。邻邑人金起文金遵等二三人从之学。卒为北鄙闻人。君又从起文学。师友渊源。有自来矣。起文卒。君持心制终三年。每遇讳日。宿斋戒。备酒馔。设位以祭。至老不小变。观此一事。亦可以知君之所存。异于常人矣。君美仪度。富才局。言论风旨。绰绰可观。惜乎生于荒邈之乡。不见知于世也。不佞受命于玆。慨念乡人子弟。贸贸不知学。首以小学,家礼为教。适得君为学职。其所施措劝迪之方。一委于君。君能诚心以莅。早夜不怠。庶有所成就也。不幸弃我先逝。恸哉。君素有羸疾。爱闲颐养。而始为不佞有志兴学。力疾从事者馀一年。中间亦尝屡请解职。辄为不佞所靳挽。黾勉在公。竟以是不起。尤可恸也。君死之四日。余以素服往哭。及其葬也。为志而系以铭。纳诸圹中。铭曰。有是才有是行。生于荒邈者命耶。沉下位啬高年。终于穷厄者天耶。惟其德懋于身。是以誉洽于人。有幽泉隧。无愧一乡善士。

万历三十九年十二月日。正宪大夫。行咸镜道观察使。兼都巡察使。兵马节度使。咸兴府尹。柳川韩浚谦。谨志。

东湖别业十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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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天辂

万顷汪汪溢岸平。鉴湖三百敢争名。白沙彻莹清无底。沧海通波积不盈。月透琉璃菱镜拭。风翻鳞甲縠纹生。凭轩好作江山主。一曲何须敕赐荣。

右山下太湖

仙峤浮空鼎作峯。海龙擎出玉芙蓉。云生鳌背三千里。涛蹴鸥边一万重。汉客乘槎何日到。秦童采药几时逢。无论江上愁心赋。自有潘郞活画浓。

右海中三岛

晴沙如雪望中平。更印秋光相与清。颢气近人天一色。馀辉入水镜同明。初疑佛力开银界。却道仙家转玉京。坐失白鸥看不见。惊飞始觉有哀声。

右明沙秋月

金鸡警晓织乌翔。旸谷晨霞启远扬。海底六龙擎赤晕。人间万国仰清光。火珠出地明群物。萍实行天合众阳。但使无私容必照。覆盆谁复㤪荒荒。

右扶桑晓日

苇荻萧萧著戟霜。惊寒阵翮已随阳。汀洲远逐金风落。云海初辞玉塞长。一一衔芦避矰缴。双双叫月向潇湘。曾霄不隔高飞路。莫作身谋就稻粱。

右芦洲落雁

暖眠棠岸最相宜。翂翐宁从意怠为。万里长天飞尽处。半䂓斜日去来时。明沙积雪心同净。碧海惊风梦不知。倘有闲人好沤鸟。忘机能得一生随。

右棠岸眠鸥

半畒才偸一片天。镜中锺水水锺莲。波尘生袜朱花冒。雨盖倾珠碧叶圆。荀令炉熏争酷烈。谢公诗句闘婵娟。宁知太华峯头实。入口痾痊便觉仙。

右南塘碧荷

灿灿黄花如散金。季鹰千古是知音。高标受月看真性。劲节凌霜识苦心。香透踈篱清彻骨。叶低寒雨暗生阴。掇英泛渌风流在。三径谁赓晋士吟。

右东篱黄菊

千仞冈头万丈松。高低积雪压重重。擎天偃盖盘银鹤。出壑长身倒玉龙。月照琼林清影散。风生瑶海怒涛汹。岁寒独立贞心在。肯向青春作冶容。

右雪岭层松

满庭环侍碧琅玕。急雨梢残釰戟攒。练实乍垂威凤食。深根难拔老龙蟠。律疑嶰谷风犹响。泪带潇湘露未干。留得月明金锁碎。霜枝玉叶影生寒。

右雨庭乱竹

题海月轩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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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浪冲天碧海空。分明景象画图中。一边远色东南拆。万里清光上下同。大地浑成银世界。小山真作玉华宫。桑田未变蟾轮满。夜夜惟应眼六通。

万里苍茫海色间。一轮明月出云端。银河荡漾金波动。桂树婆娑玉斧寒。黄鹤归来壶里见。白鸥飞入镜中还。清都不借神游梦。欲冰襟怀夜未阑。冰作上声。

同定平柳使君。宿文兴德东湖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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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阴

孤亭缥缈倚层峰。溟渤微茫在眼中。羲驭晓昇花岛外。蜃楼春傍道山东。主人归去陶潜乐。游客登临谢眺风。欲托比邻营小筑。渔樵肯许老夫同。主人新抛县印。故颈联及之。

东湖十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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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孤山间作湖。广轮加减洞庭如。年年八月黄流尽。百里清光混太虗。右山下太湖

灜洲方丈与蓬莱。分作仙人海上台。千载不禁鳌戴仄。只今浮出此中来。右海中三岛

汀沙秋霁一尘无。蟾影徐来转碧虗。直到夜阑魂骨爽。却疑湖上雪晴初。右明沙秋月

五更危坐自三更。渐见晨光夺启明。万里氛阴浑不起。一园葵藿揔先倾。右扶桑晓日

青女乘秋结夜霜。塞鸿连阵正南翔。衡山到日无前路。少为芦花下夕阳。右芦洲落雁

曲湾欹岸远相分。香暖棠花过雨痕。自去自来还自宿。谁知至乐个中存。右棠岸眠鸥

带锸䟽渠决远泉。不耕黄稻种红莲。秋来拟剪青青叶。制出新裳上钓舡。右南塘碧荷

矜红枫叶已凋霜。枯死芙蓉亦抱香。赖有西皇嫌寂寞。催开黄菊报重阳。右东篱黄菊

绿柳绯桃二月时。无人来此看松枝。谁知岁暮繁霜雪。独向苍官对旧姿。右雪岭层松

送秋风雨夜霜欺。披似分携簇似依。疑是苏仙雪中飮。华堂舞罢众宾归。右雨庭乱竹

东湖先生文公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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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德教。字可化。学者称为东湖先生。其先庆尚道开宁人。六世祖讳天奉。始迁于咸兴。从我太祖开国。录原从功臣。官至汉城判尹。仍家于咸兴。五世祖讳纪学。生高祖讳崇礼。曾祖讳致宁。俱以军职。阶至御侮将军。祖讳翰。成均生员。考讳鳌。加设军资监奉事。妣全州朱氏。承仕郞讳梦宣之女也。以嘉靖辛亥正月己亥。生先生。天资纯粹。笃于学问。万历癸酉。中司马试。乙酉。登文科。例补校书馆。循序而陞。除成均馆典籍。选刑曹佐郞。壬辰之乱。公与乡人。谋起义旅。有党贼者。嗾贼以兵围其家。奉事公及弟善教被执。而先生时在他所矣。善教之被执也。贼求先生甚急。善教自称先生曰。吾乃文某也。以故先生获免焉。母夫人闻变哭曰。夫与子死矣。吾何以独生。遂自缢。事闻㫌闾。详载续三纲行实。先生后调兴德县监。二年弃官归家。筑茅亭于广湖之湄。以教授生徒为业。清阴金相公尚宪为高山督邮时。与相友善。每到湖亭。谈话移日。西平君韩公浚谦按节时。慨念乡俗之贸贸。辟公为提督。以小学,家礼教子弟。而训习冠昏丧祭之礼。乡俗以美焉。先生以万历辛亥十月二十五日辛卯。终于家。享年六十一。西平公素服往哭之。及其葬也。为铭其墓志焉。先娶清州韩氏。教授讳彭龄之女。无子。后娶长兴魏氏。承仕郞讳希弼之女。生二男三女。男长曰日进。次曰日达。皆参奉。女长适李成立佐郞。次适李瑀赠参判。次适金尚慎学生。日进生四子。焕,灿,烨,炳。日达生子克己。参判生四子。之馨判校。之馧参判。之馪生员。之𩡝参奉。内外诸孙。衣冠数十人。先生清明温粹。忠厚恺悌。志气凝远。践履笃实。行身处事。一以小学,家礼为法。而著东湖。内讼以自䂓饬。训诲后进。专以实行。不事文艺。故敦礼谨敕之士。多出其门。乡人化之。风俗一变。虽其位不满德。未得展其素蕴。有所设施。然薰其德而善良者。不止于一乡。而百年之后。愈久不替。夫子所称。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者。亶其然乎。昔在明庙朝。韩舍人澍。坐士祸谪利城。邻邑人金起文等从之学。有所成就。先生少时。尝从金公学焉。金公卒。先生持心制终三年。每遇讳日。宿斋戒。备酒馔。设位以祭。至老不衰。先生之于事师。可谓尽礼。而其学问渊源。盖有自来矣。先生没后五十六年丙午岁。一道儒士。齐会合议。以公从享于李敬宪公之庙。盖敬宪公以兴学设教俎豆焉。故公以乡贤配焉。庙在文会书院之西。不佞以渺渺后生。何足以知先生之德之美而赞述其万一乎。先生之外孙。前参奉李公之𩡝。请记事实以附文集之末。其意甚恳。故忘其僭越之罪。直以所闻于父兄长老者。参诸柳川之志。谨叙其梗槩。甲寅九月日。前县监韩纪百。谨记。

右东湖文公德教诗文志状共若干篇。于今可以见公者止此。可谓鲜矣。然由是而求公之为人。以穷荒之民。鸷悍之俗。脱然知好周公,孔子之道而力求之。其智亦明矣。以藐尔乌合之众。张拳奋臂。婴狂寇之锋。任纲常而不计死生。其义亦伟矣。夫以所存如此之大。所树立如此之卓。顾栖遅下位。老死乡社。名不为世知者。何哉。公之学其造诣之浅深。今有不可考者。独其用心之见于文字者。壹皆亲切痛快。坚苦纯实。无一毫浮骄近名之辞。有勉勉毙而后已之意。玆非所谓敦笃无伪之君子也耶。世之绳趍尺步。高谈道德。以取一时之美誉者。不乏其人。而徐究其实。能俛焉自尽其心。求其内而不求其外。如公者盖未易得也。惜也。其居之晦而施之啬也。夫楩柟豫章之木。上干云大连抱。其文章质干之美所固有也。用之则为大厦之栋梁。不用则颠仆腐朽于溪涧之滨者。遇不遇之异也。乃今之论者。往往眩于名实之辨。废权度而任耳目。崇高明而忽侧微。呜呼。其不公也。岁辛亥。舅氏南公按节咸府。内从兄鹤鸣子闻。从府人游。得公遗文遗事。而献之南公。南公见而赏之。为具板梓。俾其乡人刻之。公之流风馀韵。诚足以不朽于来世。而微之显幽之阐者。繄吾舅吾兄之力也。噫。泰辅之言。何能有所发挥也。第记其敬慕嗟惜之意如此。

上之七年辛酉仲冬。朝奉大夫。行弘文馆副校理。知制教。兼经筵侍读官。潘南朴泰辅士元。谨跋。

程夫子有言曰。今人自少便习秽恶。一日之中。起多少巧伪。萌多少机阱。日日销铄。更有甚天理。尚以些秉彝。销铄尽不得。故且恁过。呜呼。圣贤言语。罕有迫切如此者。盖出于伤慨末俗之意也。于此末俗之中。有能知吾性之本善。而诚心以向之。不敢有不善之念。藏置于胸里。虽不能大有充拓以尽其分量。其心则故是一段善人耳。岂非可贵欤。今观东湖文公遗文虽不多。亦可以想见其为人矣。天分高而物欲寡。内省之功深而外慕之意轻。吾士元所谓敦笃无伪之君子者。恐尚论之士。无以改评也。其视末俗之日日销铄而不自觉者。奚翅千丈。呜呼。微南公父子之好善。亦孰能阐而传之。是不可谓不遇也。然知不知在人。而善在我。在我之善。岂以人之知不知而有加损焉。正使不遇亦何病焉。抑有其实者。人必知之。此圣人所以屡发不患人之不知之训也。此又自修者之所当勉也。子闻以示。余为之三复感叹而题其下云。丁丑七月日。坡平尹拯。谨跋。

余尝于朴定斋文集中。观其跋文东湖遗稿曰。以所存之大。所树立之卓。栖迟下位。名不为世知。夫以定斋之简重寡许。而深致慨惜于东湖。则可以槪想其为北方豪杰之士。而犹未审得其果为何如人。及余莅任于北。首问此地。亦有乡先生祭于社者。则曰腏享于前贤之祠者。东湖公是也。又府南数十里。控海带山。有一胜区。人皆称赏曰。是东湖先生所居遗址。盖地固佳胜。而托人而流名者也。余又以为此果何如人。而其见敬慕于人如是。窃欲一得其遗稿。究观其心迹。而尽举其本末矣。一日东湖玄孙进士道昌。持其遗稿及所谓遗文遗事来示余曰。公之遗稿既表章于南药泉之手。而开板矣。顾当初见载者甚鲜。近稍鸠得其散落于亲旧及遗漏于箱簏者。凡数十首。今欲以此遗文。补刊于原稿。又公之弟赠佐郞公某。当壬辰之乱。与兄谋举义兵。为贼所劫。代死脱兄。比因公议。始有褒典。兄弟并微。于公亦有光焉。亦欲以此遗事。附刊于东湖遗稿之下方。而恨乏灾木之费。余闻而喜之。即许以当付剞劂。遂将原稿及遗文遗事。而寓目于倥偬之暇。先得东湖公之心迹本末。则叹服不已。盖信定斋之论人不苟。而又知其流风馀韵至今未沫。深见敬慕于人。果有以也。盖当壬乱。贼充斥道内。而窟据咸兴。公与一家及门人。谋举义旅。为贼所觉。适公不在家。而父母同气。皆被惨祸。以公至性。尤当奋义忘生。沬血枕戈之不暇。安能守苫块常制于祸变之后乱离之中哉。凡北路之歼贼而逐寇。人皆知彰义十二人之功。而其十一人。皆咸兴人也。同邑义士。一时蔚兴。协心幷力。办此奇功。而顾以公之感愤于祸变之馀。曾无赞一画窥一足之劳。而淟涊恧缩而已。则何足以为东湖哉。观公所为壬辰录。则凡十二人之为人及行事。无不凿凿而已。则无所与焉。果是初无所与于其间。则其人物之长短。军机之缓急。兵事之善败。何以谙悉而著录若是哉。必是彰义诸人。颇赖公之指画。而公则痛其家祸。耻言己功耳。公既不自扬。故彰义建祠时。不得以公并列。而且以韩西平之为公知己。其作墓铭。亦阙壬辰事。至没贤弟之名。可见公未尝以此自言。故所亲亦罕得知焉。即所谓民无得而称焉。而公内怀性理之学。外从末宦于京洛。晩见其不可有为。而归卧江湖以终。此其心迹本末。岂不足使人而叹服乎。若夫佐郞公之行迹。又焯焯奇甚。在古罕觌。今此遗稿之刊布也。人于东湖公。而知北方之有此文献矣。于佐郞公。而知北方之有此义烈矣。文献义烈。在于文氏之兄弟。岂不伟哉。余乃就检其遗文。妄以陋见。删定汇次。更为目录。畀之锓梓。道昌仍请一语叙其补刊之意。窃幸托名于卷末。是为跋。岁舍著雍淹茂。咸镜道观察使。德水李坦。谨跋。

余友南鹤鸣子闻。示余文东湖稿一册。要余跋其尾。余惟东湖公盖北产也。起遐荒以文行称。诚奇矣。若公行迹大致。韩柳川志文。详焉铺张而发挥之。则子闻外舅李西河之叙文尽矣。余又何赘焉。抑余于此。有感于中者。天之生才。曷尝以遐迩丰啬之。自古庳鄙荒僻之域。鲜有魁奇绝特之士者。以无作兴奖进之功也。苟长人者不以遐绝侧陋而忽之。淬砺耸动。俾宣一视之化。则思皇以宁之盛。岂有风气壤土之局哉。今东湖稿之绣之梓。以著见于世。盖子闻氏春府药泉南相公按北节时事也。玆役也相公实经纪之而先后之者。子闻氏也。北之人素号椎鲁少文。其俗以挽强拓弩为事。有羯夷鸷悍之风。而近颇澡濯砥砺。染指觚墨。上冠章甫而谈经史者。比肩焉。未必非吾相国曁吾友子闻之力也。然则玆稿之行。不惟布扬东湖公之隐德幽光为幸。实北方人士之幸也。不惟北方人士之幸。抑将大有裨于国家崇文阐化之道。斯其可叙也已。

岁壬申孟夏。首阳后人吴道一贯之。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