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维子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八

卷第十七 东维子文集 卷第十八
元 杨维桢 撰 傅增湘 撰校勘记 景江南图书馆藏鸣野山房钞本
卷第十九

东维子文集卷 --卷(⿵龹⿱一龴)之十八

             会稽铁厓杨维桢廉夫著

 记

  竹林七贤画记

右七贤画一局四明梅氏之作施景芳氏之蔵也七人落茟而

书一阁笔而思者二撚髭者二拥鼻者一背胡床而面仰空

者一非游心扵嶰谷君山则湘水之斑淇澳之漪漪者欤按

史七人者谯国嵇康河南山涛琅琊王戎陈留阮籍阮咸河

内向秀沛国刘伶也共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者是

也子尝约史评之显用扵时者涛与戎也涛司人物之铨者

十年粗称得人然所甄㧞随上意向后先则未为忠直

徒苦论谈扵子房季礼之间揔鼎司而惟务苟媚及医乨

乃欲慕蘧伯玉之为人至扵握牙筹钻李核其鄙有不足

言者他如秀始有箕山之志而之洛为时主所机伶专以酒

为务酒德之颂乃其失德之自著也咸又纵情越礼有不

忍言者惟康以才俊气豪而不免东市之及海内之士无

不痛之籍广武之叹盖以英雄自命不在刘项之下慨然

有济世之志者也使二子诚德时行志顾未知其究者何

如耳然吾又悲夫典午氏之养贤不在朝而在林也夫国无

仁贤则国空典午氏之国不亦虚矣乎而后世又使李孔

韩裵之徒相与迹其遗扵竹材之后其果竹之而乐见者

欤贤之而乐闻者欤嘻至正八年春二月三日志

  听雪斋记

金华戴君良过睦谒余官次明旦复持卷来曰良𠩄斋室

乡先生柳道传公尝书听雪以颜之未得记而公卒且令良

有请扵吾子幸吾子赐之言子重违柳公契阔意而且喜良

之切切扵雪为之言曰雪一也听有不一焉僵而听卧户之士

羁而听被銕之夫业而听又瓮牖之儒蓬庐之渔耳戴君

气盛志广而才甚长见时显贵人成喜而与之进出乡游

通都且将北上京国有风云之会而扵雪也奚能效前所陈

者听邪抑听雪以声固不如听雪以理者之为听之深也今

夫雪也出玄而生白似化藏扵密而散弥六合似道将集而霰

先焉似几阴涸而合见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而消似时匿瑕蔵疾似量无论

穹卑夷险一称物以施状似平治若是者雪之具德广矣戴

君反之在已不在䨮也则其取数扵听者不既多矣乎不然

吾惧之所听者卧户之饥士被銕之戊夫牖之穷儒蓬之

寒渔而已耳何取柳先生之属扵雪者哉君起谢曰良固

知听雪以声固不若听雪以吾子之教也五泄之麓敝庐在

焉游将归矣请书为记

  蒋氏凝碧轩记

吴兴蒋君廷实屏居大湖之阳筑室数楹开小轩为游息之

所轩瞰翠竹之林林外湖水萦带湖上之胜扵是为最遂

以水竹故名轩曰凝碧徴余记余谓水之为物止而通竹之

为物虚以直惟有德者肖之君为吴兴望族不以赀为乐而

隐于寂寞之滨如野夫田叟 -- 臾 ?更种竹千个列于读书之轩

轩外日见䲭夷子所游三万六千顷之淼⿱⺾⿰氵亡仰𮗚湖中山

七十二峯之秀风颿沙乌云烟变态集为一几案之具而

君潮游扵此夕息扵此水竹之姿凝扵一碧者盖野夫田叟 -- 臾 ?

不足以知之而尽在君之肺腑矣其见于笔墨为诗为画

者一凝碧之所发也虽然凝碧之乐于耳日者浅也吾意

蒋君之𠩄慕者凝碧之𠩄性也方其开轩见湖与天上下

万顷一碧挠之不浊澄之不清甚而流注之润绵亘三洲于

数百里外其及物之泽不可𮅕也矣君子体之止而通者

不扵是而得乎坐轩而对竹本固未茂贯四时而不改柯

易节千仭而不回不挠君子用之虚而能直者不扵是而

得之乎吾尝过轩𠩄爱君年方妙而好学弗倦轩中左右

陈列皆古今书史又日与士大夫切劘讲肆周旋扵水竹

之间据幽发粹是宜行益高道益茂既宏乎其内必扬乎

其外吾惧其间居之乐不果扵凝之地矣若夫留连光景

扵几席之间放肆诗酒扵礼法之外则非予之𠩄望扵蒋

者也

  石林茅屋记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刘士衡有宅区在井邑之中而扁其燕处之室曰石

林茅屋客抵其所咸讶其矫诬曽无异乎索车水中求鱼

末也士衡则曰吾井邑其居山林其心也太原赵子期既为

作小篆书其颜而又因武夷蒋思文来吴求志扵予予谓

世之人扵可欲𠩄在未尝不奔而遂遂而得或至决性命而

后厌正山林枯寂非哉之在掇之弗去非心游扵遂物之外者

不能取人之所不取也士衡宅市井争夺之场而独取人

之不取扵争夺之外吁若士衡者岂诚市井之人哉予士

衡之游心将以诱夫见欲而未化者也夫石林茅屋在大

山硐谷之所其去士衡之居计其道里之劳莫知其若干

舍也而士衡以一游心得之若身倚枯株首载断茨不知华

吾堂者为金碧朱紫远吾亭池者为珍木异卉也嘻使移

是心扵玉山珠海则玉山珠海入吾帑移是心于玉堂金马

则玉堂金马列吾舍是揭鉴松紫开谷纳听之象也而士

之䏻悟士衡之悟者或寡矣故予重言也使见欲而未化者

知天下之尤松足以易吾之境者皆士衡之石林茅舍也书其言

为记至正八年春二月初吉

  苍筠亭记

毗陵路义道由乡选司椟史予姑苏会府年劳满而因家

焉舍东筑亭为宴游所亭前树竹数十挺苍翠几按翛

然林下风也吴兴赵雍为书苍筠名其颜义道屡觞予亭

之𠩄遂徴记余谓竹之为物草木耳然有异扵艸木登圣贤

之经传者其德也故咏于诗者曰瞻彼淇澳绿竹漪漪有斐

君子如切如磋此卫之诗人以竹之色兴武公切磋之徳也记

于礼者曰如竹箭之外之德也竹之见于诗礼者如此则古之

君子取于竹者有在矣世之取于竹者异乎君子之取宜玩

物之私尔若晋之七贤唐之六𨓜是也甚至遗落世事蔑弃

礼法相与沈湎景光以为旷达是竹亡资扵人人覆累乎竹

也吁竹之所见如此世道之 幸抑甚矣今义道之取扵竹

也抑取诗礼之所取者欤抑徒聚其七贤六𨓜𨓜游者

欤吾间义道自其祖以来三世以诗礼传其家义道方

延海内师以训其子扵是亭也左右图史客至相与谈道

义顾瞻筠之苍然者出扵条蕬荣瘁之外不啻若友然

则知其取于竹者在诗礼之𠩄记录而咏歌者谂矣凡今

之人一庭一户有取于竹者皆如义道焉其不为世道之

幸乎哉书诸亭为记至正八年春二月初吉

  李氏全归庵记

昆昜李靖民氏既葬其考𫎇齐公于鹿山先茔之附其家

舍曰全归盖取公垂终语以名繂石且既铭顾全归未有

记者以之属予曰吾子辱与某友慈幸而𢌿之言不唯其不

孤之光先子有之将不惮其龄不六十也子唯曾子之言

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又曰不亏其体不辱

其身可谓全矣然其全有二焉全体也性行也性行弗全

而谓体全其全弗当也曾子之启手足全也而慎五孝以恐恐

乎虑辱其身哉及其亲者全之至也按铭者言公生宋末年

十三丁改物之会不幸大军掠之以北遂为帅者伟兀氏家

儿服其巾裳习其语言文字越七年始𫉬南旋而母夫人

逝矣公泣血追服葬祭皆如礼甚又十年朝廷开国字学

诸郡公以通国字首为本郡学教授居官六年记试弦

史译实创于公书上吏部将改调而公无仕志且㝷隐

竹林期尽其馀龄属纩不乱语诸子不及家事惟诵曰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又曰全吾生以归之期从先人于九

京也公之始末如此或者病其出与处迕行于性乖谓之全

果合子舆氏之训乎余曰有孝幸不幸父母俱存室家胥

庆服勤以终养不服暗不临危以保其遗体此人子之至愿

及变故猝至不𫉬保有其身而隔截其亲此人子之不幸也

丁肤身乐正子之不幸丁创足也公之不幸曾何伤于孝乎

追服葬祭之尽其礼曾何惭于性之全乎君子道贯精粗

行周隐显公之史译成而身退仕止久速之各适其可也

又何惭于行之全乎(⿱艹石)是则公之奉身兢兢𫉬归全于地下

従先人者非徒以全体为幸也矣靖民闻言起再拜曰吾

先子之全归徴斯文几不免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

母恶名不肖孤敢不重幸请勒诸石为尚有以儆吾后之

全世世无忝云至正八年九月已未记

  张氏瑞兰记

兰王者香也其生或与神明通晋罗咸家其庭或生兰史

因以为德行之感然则兰不期而生自生者非偶然也必

矣吴人张云景氏葬其亲扵武丘灵夀冈之原轩艸治圹

见业兰一种独秀扵荒葟茅𣗥之间实青乌氏点穴之所

也亦岂非孝感所及天有以假之为牛眠马踣之兆耶盖吴

中土风无论贵贱家亲死悉弃扵火夫火尸乃三代治恶

逆之罪以示陵迟而绝之人类也奈何吴之人子举恶逆之

刑以待其亲而曾无天诚之痛耶景云氏独能痛其亲㧞

去恶习营善地以蔵其亲躬负土成坟庐墓者三月而不

忍去其情有不合于天者耶宜天有以托诸草木以表之

也父老谓余曰苏之有兰皆市之于他所灵岩天平虽名山

皆无兰茁其中虽植之不生也信其言则景云氏得兰

扵蔵亲之地其为孝感之符然信矣哉其友从伦图其兰

于卷又请余记扵是乎书至正八年四月四日

 怡云山房记有诗

山中云间物也而未始闲也自其闲而𮗚之则贞白子之所

谓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者是已自其不闲者𮗚之则

释子万之所谓云去作霖雨不似老僧闲者是已昆昜鲁

伦甫居有东山之胜自其王父粮料院公为园池甲其里东

山之云英英然被林壑者伦甫又取而为几案之物其怡然

自悦不翅世之所乐乎金玉朱紫妇女狗马之有乎其前者

也扵是自命其山房曰怡云而谒记于余余固未知鲁甫氏

之云其贞白子之所云者乎释子万之所云者乎鲁甫氏曰

范也闻物之有性太极也物之有动静阴阳也而其徴莫

显于云惟云根于极也故其体有消灭有敛樷也而互动

静乎阴昜故其神用有肤寸之合不崇朝之雨也儋崕之

人以储芋生熟识周岁流求之人以月生死识晦朔取扵物

者粗尔余以云之根识极动静识阴昜则余之怡然有得

者岂徒积金山中宰相之为怡者哉予闻其言而知鲁甫

氏之闻道扵云也道在是而云之怡不必闲也云之不必也

遂登其语为记而复系之以诗曰

 东山之云英英兮积白雪偫曽冰邦兮吾与云静时行

 而蔵兮东山之云灵灵兮友风伯子雨工兮吾与云动时

 止而通兮

  村乐堂记

吴人朱仲明氏居阊关三桥之西面大河官樯贾舶日憧

憧故乎其前堂之背则又退为园堂与甲更接保社时时

秋履可往还也于是名其堂为邨乐既自𫎇书其颜而又

张古碑墨于四壁曰临江张仲氏之记也仲明以仲记非本

室语屡觞余堂之所集姻合友以乐其所乐者乐余而请

为之记余惟君子非造道不足以言乐非知乐之有在不足

以得道乐可以声音笑貌云乎哉今夫富贵利达之为乐

顺而易贫贱之为乐逆而难也不知富贵利逹之乐其乐

也以人材之乐也以天以人乐夫人而能乐也以夫乐非与

同我者弗能也惟其乐与天相似也则君子之乐不独在

村已穷而乐以邨者此乐也达而乐天下者此乐也故乐

之有在不在穷与通也吁村乐之乐又岂邨而已哉仲明

尝遣其子奎游于门以问道父子之乐乎村者知协以天

则吾必谓之知道也已矣书诸堂以为记

  善庆堂记有诗

至利在天为一元在人为百善故善必有庆和之致也然庸

人为善与君子异君子安处善而庆自至庸人徼庆而为

善庆非彼徼而得之也徼者庆之叛也二者公私相去不能

以取故天下之庆不得扵庸人一时穷取之私而得扵君子

日用善行之积也孔子于坤之言文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君子不以善小而不为惟善小而必为故其积也日登焉若山

日待焉(⿱艹石)海积之厚者庆之长也故曰有馀庆崑之张君

景罡筑室兵之阴夏驾之易岁聘顾师教子弟其中日交

接贤相友治酒事必升堂讲古饮礼黄发番番文衷斑斑

青绅翠丱沓列后前自以为宋献魏国公后百年馀泽尚

演为四世相望之庆故名其堂曰善庆番昜周伯温父为

大书颜之而未有记之者景罡既觞予堂之𠩄且遂徴记予

以崑古疁邑也其俗竞节物信机祥虽世家大姓咸尚物

佛鬼徼福田为利未见有以诗书礼义为务而得馀庆之

长合孔子之言者也今于张氏之门见之於乎张氏之庆必

复其始当有子孙名世者作矣故于乐𢌿之文

 铁江泥沉其流长深奕奕新堂有书有琴有桥在高有梓

 于阴君子庆只少伊氏之覃宜尔家屋和乐且湛铁江

 汤汤其流深长奕奕新堂凤鸣于阳左书右琴其椅

 其桐君子居止嘉宾式燕以庆子孙乐只夀考不忘

  嘉树堂记

吴之练坼有隐君子家为恕斋强氏其先八世祖某自汴居

吴遂为吴人手树嘉木一本于中庭在志曰虽栖子俗云皂

荚者其根抵母堂背盖囷囷然蔽风暑色理坚致不为蝼

螘𠩄近其阅岁已二百干益硕大枝叶亦华实益美茂于

是强氏子姓繁衍亦且二百馀指而有食君之禄者矣余

过其家见其树而知其先德之覃于后者未已也恕斋持

觞为予夀且请记于闻诸传季孙宿有嘉树为韩宣子所

美吾不知其树何树宿曰何不封植此树以无忘角乃之诗遂

赋甘棠夫季氏子孙为鲁公室斧斤树之封植其德敢比

召南哉宣子蔑鲁媚季其嘉季者果树乎世泽如甘棠之

后若孔子之桧田氏之荆王氏之槐是已此非其子孙一时封

植之功也一本之深百世之下固有若神明䕶恃者在焉非偶

然也嘻孔子之桧吾不得而见之得见如田氏王氏尔可矣曰

氏王氏不得而见之若今强氏之植非田氏之荆王氏之槐

也欤非𠩄谓嘉树有而光传记者欤夫前人所种斯收扵

后人后人𠩄培又以固前人之本恕斋伯仲皆清修好学尊

德而尚义周人之意高至扵捐金粟以助国费而利禄之心

未尝入焉其于树𠩄培者厚矣前人植之后人培之一元之

气虽母百世而可也岂直八世十世而已抑余闻梁甘露降皂

英树世有幽宜书载虞晚折枝事施报尤捷果信也强氏

义施之报吾将庆甘露之降是树

  小桃源记

隐君顾仲英氏其世家在谷水之上既与其仲为东西第又

稍为园池西第之卤仍治屋庐其中名其前之轩曰问湘中

之室曰芝云东可诗斋西曰读书舍文后之馆曰文会亭曰

昼画舫合而称之则曰小桃源也仲英才而倦仕乐与贤者

居而适以贤君余余抵崑仲英必迎余桃源所所清绝如在

壶天四时花木宴温常如二三月时殆不似人间世也余既预

䜩落室仲英且出文木板求余志榜屋颜余闻天下称桃

源在人间世者武陵也天台也而伏翼之西洞文有小者云据

传者言武陵有父子无君臣天台有夫妇无父子也方外士

好引其可以为高而不可以入中国圣人之训矧其象也暂

敝亟閟其接也昜示而阴讳之使人想之如恍惚幻梦然

不能倚信虽曰乐土若彼吾何取乎哉若今桃源之在顾

氏居非时托之引诸八荒外也入有亲以职吾孝也出有弟

以职吾友也交有朋侪戚党以职吾任与姻也子孙之出仕

于时者乂有君臣之义以职吾忠与爱也桃源若是岂传

所述武陵天台者可较劣哉然而必桃源名者留侯非不知

赤松子之恍惘也而其言曰吾将弃人间事从之游知之

者以为假之而去也仲英氏亦将假之焉云尔仲英齿虽

强而志则休矣其桃源其休之所寄乎而犹以为小云如伏

翼者小寄云耳固不䏻大绝俗而去已或曰崑俗信仙鬼

甚贵富家有驾航冀风一引至殊岛见瑶池母东方生

乞千岁果啖之而顾氏家弗能从此小桃源之名扵崑也

仲英闻予前说喜中其志又闻后说而喜人之亿其中

也并书为记至正八年秋七月甲子

  玉山佳处记

崑隐君顾仲瑛氏其世家在崑之西界溪之上既与其仲

为东西第又稍为园池别墅治屋庐其仲名其前之轩曰

桃源中之室曰芝云东曰可诗斋西曰读书舍后之馆曰

碧梧翠竹亭曰种玉合而称之则曰玉山佳处也予抵崑仲

瑛氏必君子佳之𠩄且求谂榜屋颜按郡至昆山县华亭

陆氏祖所窆生机云时人因以玉出崑而名山崑邑山本号马

鞍出奇石似玉烟雨晦明时有佳气如蓝田焉故人亦呼曰

玉又曰崑而仲氏之居去玉是舍远奚以佳名哉山之佳

在去山之外者得之山中之人未知也如唐之终南隐者与司

马道人指山之佳身固在山数百异之外也虽然终南之嘉

终南之隐者未知也借佳为捷仁之途千古惭德至于今

山无能掩焉(⿱艹石)仲氏之有仕才而素无仕志幸有先人世

禄生产又幸遭逢盛时得与名人韵士日相SKchar游于山西

之墅以琴尊文赋为吾弗迁之乐则玉山之佳非仲瑛氏

弗能领而有之吁与锺南隐者可以辨其佳之诬不诬矣

予尝论山不能重人而人重之耳望以剡子重荆以卞和重

岘以平叔子重紫金以八公氏重他日崑之重既以陆氏玉

之重又不以仲瑛氏乎不然山以玉名者众矣(⿱艹石)鄜若灌若

龙城若中已若滇也霅水上饶山阴星沙横浦皆未尝无

无玉之称也求佳之赖人而重者如仲瑛氏则玉之称山者

母亦土石之阜焉尔君子有何取乎哉仲瑛𧬄曰瑛何修而

得比古哲人窃勉焉以无辱先生之云也遂录诸堂为志

书者泗水杨某篆者京兆杜本也至正八年春正月既望

之三日记

 书画舫记

隐君顾仲瑛氏居娄江之上引娄之水入其居之西小墅为桃

花源厕水之亭四楹高不逾墙仭上蓬下板旁棂翼然似舰

囱客坐卧其中梦与波动荡若有䍀而走者予尝醉吹

铁篴其𠩄客和小海之歌不异扣舷者之为中无他长物

唯琴瑟笔研多者书与画耳近以米芾氏所名书画

舫命之而请志于予予喟然曰自人文洁于有态氏后世变

不已而有书又不已而有绘事书一形而鬼夜哭绘一著所

采色盲人之目矣子欲还治古则唯𢙢书日烦绘日密又何

颛之为以名与米芾氏争途扵江淮上乎圣人取易之之渔

刳木为舟将以利天下之通耳又岂为子辈好名者设资

之以侈书与画哉求书扵昼求昼扵画固不若求书画扵

象先也君试与客仰以𮗚星文之经纬俯以察地理之脉络

是太宝书也远以眺三神山之出没乎海涛近以鉴五湖之

烟霏七十二峯之空翠四时朝暮景状一同又大画苑也书

耶画耶属之芾耶我之属也隐君笑曰书画若是舫将安属

曰大地表里皆水也大罗竟界一渣之浮急旋水中央而人

不悟悟者必在旋之外也吁天一大瀛也地一大舫也至人者

以道为身人乎无穷之门迢乎无初之垠斯有以见大舫扵

舫之外子能从之乎隐君谢曰甚矣子之言几扵道予知居

舫而不拟闻大道扵舫之外也书诸舫为记

  信斋记

吴下张生本既以信呼扵人又字其所居室而求记扵予予谓

信之为义大矣天地一月不信日月星辰不顺行阴昜寒暑舛

差错盭而生之之类息嗟夫天地不能一日外大信人参天地

而不信得乎孔子论信尝以之重食人一日不食百骸未废

一日不信百行终身废矣故君子寕一日无食不一日无信

秦法吏立百金木南门示信立而后今有以行秦法吏不能

外夫信矧不为秦吏者乎今之吏以圣贤自谓而有不能信

于人者谓非秦吏罪人得乎生治春秋学吾闻春秋以断事

为信之符也生将有位以治民矣惟春秋之断民信之用大

矣予惧生之视信者轻也故孔子之言春秋之教参乎天

地不能以外夫信者语之生之父子之友也请予以说质之






东维子文集卷之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