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谿集/卷六
赞
编辑伯氏山水画赞二○癸巳
编辑其一。苍壁斗起。云树蒙郁其上。远近峰峦。隐暎于烟霞之外。暗有环护之意。有髧发小童。箕股坐其巓。向月吹笛。孤奇甚有致。赞曰。苍藤古壁。人坐瞑色。初疑玄猿。乃尔横笛。
其二。绝壁约高千尺。上头平阔大池。涵涵渟滀。溢而为县瀑。轻云纤雾。半其腰而羃之。有人引舟缘崖而去。自下而望之。不见水而但见舟行。真天下独擅之奇观也。盖乃义临池云。赞曰。水性就下。在山则那。山上有泽。咸之象邪。
临镜赞
编辑远而望之。鲜然绮纨之徒也。迫而察之。修然山泽之臞也。其颡頯似若忘是非荣辱之地者也。其色温似若无伤人害物之意者也云。辅骨隆起插天者。闵斯文之相我也云。眸子精彩射人者。赵学士之状我也。弱不跨马耳。人将期我以征南将。晋杜公也。容不动世耳。人将视我以草玄者。汉杨雄也。见我之拱手徐趋者。疑其效濂洛之贤也。见我之忘形㗳坐者。疑其窥庄列之玄也。呜呼知我七尺之躯者。若而也。知我一寸之心者。有谁也。上而皇天知我也。下而锡汝知我也。友而德重。七八分知我也。兄而稚晦。五六分知我也。老子曰。知我者希则我贵也。呜呼。知一赵龟命者太多未也。
列女屏八幅赞甲午
编辑姑食妇尝。乃礼之宜。胡倩小姑。云我新归。惟精惟谨。甘适是期。〈右新妇作羹〉
女曰鸡鸣。且往弋乎。匪弋为急。忧子逸居。岂不甘梦。靡我所娱。〈右贤妻进警〉
金梭忙掷。如学方力。雾縠中裂。如业旋辍。孰知此织。经纶魏国。〈右断机励夫〉
姑则无齿。妇则有子。下阶纳拜。升堂致养。人孰无乳。孰以代飨。〈右升堂乳姑〉
鹿车代步。布裳胜无。安分守常。无违是图。宣也有妇。桓也有夫。〈右挽车同归〉
鹤鸣于皋。声闻于天。我敬在野。誉达于人。天禄斯遒。自我闺门。〈右馌亩相敬〉
外不入内。内不出外。尺寸之阈。屹若巨防。匪尔为防。礼之防矣。〈右分阈示别〉
知子之来。酒肴以湛。白屋天寒。绿发当金。一刀剪出。千古母心。〈右剪发供馔〉
林德重朴孝娘传赞乙未
编辑传曰云云
赵子曰。世之右孝娘者。所言如此。为庆馀者。又所言如此。史何从所信哉。若徒斟酌取舍之。廼佛氏所谓乳非城内。嗟夫。自古以史传者。盖多此类耳。曷复尽信。顾大体可征则有焉。始林子立是传也。患事之不真。余谓第作之假。使孝娘为亡。是乌有顾。不害寓言设教。于是。始属稿。昔曹娥水赴。父尸是抱。徐氏帷兵。仇雠克除。缇萦上书。感动万乘。若二娘兼之矣。事成败抑末也。余闻二娘能文世行。击鼓爰辞。廼曾娘自草。亦未知然否。
时晦兄所藏大学赞己亥
编辑古人云。遗子黄金满籯。不如教子一经。是书也。自高祖承旨公受赐之后。一传而曾祖忠贞公。用明经。为世名卿。再传而祖父东冈公。用儒雅。致位岩廊。三传而族父白贲公。用学行。模范后生。五传而今属于时晦兄矣。前后将百年。资用者几人。而不竭不匮。无一字之缩赢。向使遗之以黄金。虽十百籯。愈随手倾之矣。抑时晦之言无已。而去天下之书。唯留一书者。其大学乎。斯盖好之笃而知之精。时晦之资用于是书者。又不可量已。
画赞十二
编辑崖峙不崩。树竖不倒。则理之常。无足异者。崩崖决裂。倒树槎横。譬如志士。其气不平。〈右崩崖倒树〉
月寒而淡。石古而乱。爰有长松。拂水而偃。鹤立其颠。人倚于根。一般清疏。谁鹤谁人。〈右松梢独鹤〉
花竹之间。茅屋萧然。渔子餙兴。放舟投竿。鸟乱而飞。鱼骇而跃。孰与舍钓。物我共适。〈右春水渔艇〉
山拥如玦。溪鸣如玉。华构涌水。蜃楼空阁。画意无穷。故虗其内。若教人在。手舞足蹈。〈右临阳别墅〉
柴桑宋土。露菊宋草。嗟嗟彭泽。太尉其祖。何不北控。而图兴复。寄奴庸才。一举可灭。〈右柴桑归棹〉
山大如拳。江阔如掌。曹去苏来。一弹指顷。前者蜗争。后者蝇鸣。达人观世。观是画同。〈右赤壁泛舟〉
江瘦石出。风高叶残。渔子横笛。秋思满船。谁谓龙眠。不画笛声。遥洲雁起。即此是声。〈右秋江晩笛〉
雪外无空。空外无雪。若空是雪。常应下雪。若空非雪。何自空下。彼观雪僧。倘知头数。〈右萧寺暮雪〉
无心而惊。视石为虎。竖胆而顾。视虎如狗。月星晦蒙。风霆震怒。非矢之入。精神之透。〈右李广射石〉
苦竹风凄。秋江月笼。山哀浦思。廿五弦中。苍梧渺绵。九疑难寻。焉逐君王。与和薰琴。〈右湘灵鼓瑟〉
山深亭幽。水流花开。彼隐几者。岂观物来。有酒不斟。有诗不吟。若斟而吟。昭文之琴。〈右浣花林塘〉
付瀑以耳。不听俗声。付瀑以目。不睹俗形。倚树而吟。彼何为者。圭组轩冕。浮云于我。〈右庐山瀑布〉
成甫兄画像赞
编辑默溪子容仪清臞。脚长吭擢而身轩。宛然一病鹤。歌吟凄越。戛然其九皋之鸣。意思遐矫。渺然其江海之想。余谓默溪子。毋以像为。彼翔于云表立于陂田者。皆君像已。虽然。吾有所忧。昔九方氏之相马也。不识玄黄牝牡之辨。至其子。出门见蟾蜍而疑骏驵。余恐相鹤而善有如九方父。不善有如九方子者。得君而以为真鹤也。网罗之翦刷之。致之金笼之中。而以鸟养。养默溪子。其将奈何。
成甫之像。不可无宝汝语。故书此以寄下段。虽属滑稽。亦是花中含实。云里带雨。当自知之但高骞遐举。以远网罗。此鹤之素也。而今乃低回风尘。窃窃然蕲畜于樊笼之内。鹤兮鹤兮。何德之衰也。是又篇外之所嘅惋尔。
李弟君叙所藏李澄画鸷障子二轴赞
编辑何悦乎鸷而描为攫物状。何恶乎雁而描为见攫状。雁信禽也。人固不恶。鸷悍禽也。人固不悦。然而画之者。不以雁攫鸷。而常以鸷攫雁。岂势之不可以已耶。正平遇害于操。叔夜见谗于会。天亦一画史矣。波涛万里。极目烟霭。何不释此江海自在。
苏子记画竹。胸中有成竹。云何有成竹。透得竹理极。若不透理极。便可有成竹。世之看竹者。人人胸有竹。人人可与可。岂复有工拙。凡画皆如此。不唯竹之说。何以知其故。如彼工画人。画鸢透鸢理。画鱼参鱼禅。是故方画鸢。自心即为鸢。耸身直其翅。飞而戾于天。翅如是而飞。飞如是而便。啄如是而饱。搏如是而全。如鸢具自相。如鸢用自身。东西投所向。无不得鸢真。逮当画鱼时。亦复如是然。侧身摇其鬣。游而潜于渊。鬣如是而游。游如是而安。沫如是而呴。呷如是而呑。如鱼具自相。如鱼用自身。东西投所向。亦无非鱼真。如是乃至它。龙蛇虎豹神。鸾鹤鸥鹭闲。牛马犬羊驯。幽之则为神。明之则为人。繁华若城市。流峙若山川。所见无不透。所透无不臻。所臻无不画。所画无不工。伸纸又拈彩。振笔乃见成。手与心相应。法与理俱融。无事于安排。无事于经营。如云蒸雾布。莫能以言形。观者见其然。便谓学所能。若是学所能。只可得其形。焉能于形外。传神而写生。纵复能写生。可一不可二。况可风雨骤。笔下生万类。种种随所变。一毫无错伪。吾观李虗舟。墨画逐兔鸷。闻作此画时。兴发急索纸。主人无它本。不泡纸以授。顷刻挥洒尽。圆就二障子。一是攫雁鸷。一即逐兔鸷。逐兔鸷如生。见逐兔真似。松树裂石奋。阴森助其气。金瓜抱柯穿。怒目探脑视。杀气弩箭激。下射入九地。兔盘旋不出。天罗地网里。摩挲毛发竖。忽若非幻界。惟其透理极。胸中有成物。所以造次间。真兔起鹘落。咄彼俗师辈。不晓透理法。不知理既透。不烦丹青习。山真筑其址。树真累其叶。飞者计羽生。走者数毛出。所以苏子云。画竹岂有竹。余唯不知画。理则知贯一。余兄时晦氏。劝余学琴曲。余谓时晦言。子能琴理察。不然昧此理。徒能横三尺。虽终日洋洋。与瞽师无别。是故不屑学。此意诚濩落。然惟不学止。瞽师反不及。应须透理得。胸内成琴蓄。然后信手弹。和气赞化育。一画看万物。一琴等百术。尧舜及丘轲。即夔旷顾陆。纷纷借佣学。俗画瞽师列。愿君揭是画。千遍诵是说。不作真幻辨。不作物我别。即幻便即真。即我便即物。可以见大意。可以入圣域。
李龙眠罗汉图赞庚戌
编辑第一段。有尊者。拱手偻行顾视。侍者捧书函。童子执杖以随。颂曰。
尔头既童。尔身既偻。执经以就。精进何苦。无儒无佛。诚为德根。西天净土。在此脚跟。
第二段。一尊者。铺蒲团树根。左手持大树叶。右手扪足。一尊者。负手潜来而窥之。颂曰。
㗳然而坐。以手摩足。彼相摩者。谁触谁受。我指一按。佛界六震。是一指间。法门八万。
第三段。一尊者。左膝着地。捧经卷。拈指以摘行间。一尊者。凭书函。瞪目而坐。一尊者。倚杖侧立。颂曰。
问者以手。听者以目。六根互用。舍耳与舌。何不释卷。离文字相。离离相相。不释不妨。
第四段。六鬼卒以布袋。盛弥勒而行。弥勒左手持数珠。开口作笑容。颂曰。
释迦恒悲。弥勒恒笑。悲固多事。笑亦漏逗。布袋何物。装𮖐宇宙。失汝此袋。方许一笑。
第五段。一尊者。嗔目腾身。以铲勒虎颈。一尊者。奋棒将击之。虎拱前足伏地。仰首哀号。颂曰。
虎亦佛性。偶尔披毛。铲以勒之。棒以敲之。尔以兽待。彼焉肯佛。舍尔机械。度彼噬啮。
第六段。文殊骑狮。普贤骑象而并行。颂曰。
以弊褐行。拾得寒山。具狮象仪。文殊普贤。执相而见。彼俱非是。法身自如。非一非二。
第七段。前有三尊者。举手鞠躬以拜佛。后有二尊者。其一擎花盆。其一傍。有卧兽。狗形而角。俱若致敬施供者。颂曰。
瑞兽跄跄。盆蘂灼灼。举手鞠躬。问供何佛。佛无在处。汝心是即。嚗然大笑。水天一月。
第八段。有佛于大松偃柯。设莲花座。披袈裟。才掩肩腹。顶生瑞云。袅旋右绕。金刚神护于云外。凤鸟集柯上。昂首翔舞。颂曰。
宝华承足。瑞霭生顶。何为有此。秪一念定。凤鸟何翔。刚神何卫。我如来法。赤身洒洒。
第九段。有三力士。捉龙以来。一拖左脚。一跨其背。幷右脚抱之。一拥其尾。颂曰。
降彼毒龙。三人之力。调尔水牯。一心是责。系牯于栏。收龙于钵。依旧乾坤。草青花发。
成甫兄示余此图。使之赞。且曰。水流花开。恐道不得也。余笑而诺之。试截为九段。作颂如此。篇数。仅半于坡颂。其文之得。其几分与否。当起坡公而质之尔。庚戌初冬。风气萧然。于贞谷寓舍。闭户独坐。题之。
画赞二○甲寅
编辑沧波浩渺。俯以茅阁。彼㗳然者。心焉奚托。鱼潜与潜。鱼跃与跃。无我无鱼。能所两释。陋矣濠叟。犹隔一膜。
〈右湖上观鱼〉
双瀑之喧。未撼禅定。是应水观。泯心与境。以手指胸。犹有砾然。尔心无碍。何烦童拾。性中山河。童还拾耶。
〈右瀑下入定〉
题跋
编辑李监司震寿家所藏孝宁大君笔迹帖跋代作○甲午
编辑呜呼。此即孝宁大君笔迹也。以其为施僧作也。药泉南公为之跋。而并举让宁,孝宁韬晦避位之事。媲之大伯,仲雍而称颂之。此其至矣。余又何辞之赘。然窃私以为与其逃父窜身于千万里之外。伤毁发肤而为蛮蜒之人。孰若推病托佛。自葆其光。不违父母之邦。而不失让国之志耶。故尝疑二大君之为。或有高于大伯,仲雍者矣。始让宁之阳狂也。不能无贻忧于王父母而惊动于国家矣。若孝宁则又无此累焉。虽处地之使然。而较尤从容难及耳。盖其染迹桑门。潜自靖于未然之前。使废立之议。无与于己。既以顺亲之意。成己之让。而不费丝毫气力。终无声臭之可寻。故今之知让宁之让者举世。而知孝宁之让者或鲜。所谓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者。孝宁实当之矣。又尝闻我恭靖大王将禅宝位于太宗。先度诸子为僧。以绝嫌逼之患。至太宗临御。始复之。意者。孝宁之逃禅。亦遵恭靖之成法也欤。余为孝宁出也。于睹是帖。窃不胜感慕之私。而惟附名其末为荣。况有宗孙观察公之请。义不可以无文辞。谨书此以归。
时晦兄所藏东冈遗墨跋己亥
编辑凡学吾家书者。必其才周而气完而心正。然后可学也。才不周则流于固。气不完则趋于萎。心不正则易于倾斜。始龟与时晦兄习之。而晦常患固。龟常患萎。斯其所以同卒于无成也。仍记昔年侍侧。见以一言俯奖曰。吾笔不能屈伸。而汝能屈伸。呜呼。其不能屈伸者。正唯不可及也。夫手泽如新。警欬日远。小子于此。为之三复而流涕云。己亥仲春。不肖孙龟命。题。
誊伯夷传小跋庚子
编辑余妄谓文传道。不工不传。笔传文。笔之拙。不害于文之传。其素意如此。又性懒。不喜治笔砚习字。偶然点染。亦未尝帖帖规矱。先辈或许其可进而不屑也。然其实腕弱不能竖。笔为之未必能。不为乃所以藏拙耳。君叙集众笔誊古文。而要余书。此盖知其懒不任繁。而责其小。而余之不辞。亦为不害于文之传也。
时晦兄所藏东宫宣赐心经跋辛丑
编辑上之元年秋。册世弟。臣显命以兼说书。实始侍讲焉。前后因文义进戒。凡数千言。未尝不反复于人伦之际。而归本于一心之微。邸下临筵嘉叹者屡。十月癸未。召对讫。邸下赐心经二册及笔墨一封。曰。说书以心学勉余。故赐心经尔。臣显命拜手谢以退。驰书告其弟龟命曰。邸下既以心贶臣。臣亦当披心报邸下。龟命作而贺曰。此心即古昔圣贤相传之心也。上焉而为尧为舜为禹汤文武。下焉而为孔为孟为周,程,张,朱。吾兄以孔,孟,周,程,张,朱之心。启之于下。邸下以尧,舜,禹,汤,文,武之心。应之于上。此心之相与无穷。而妙用之所周亦无穷矣。是书也。实为之左契。呜呼休哉。识诸卷末。用昭普率之庆。十八弟龟命。谨跋。
柳汝范世模家藏书帖跋丁未
编辑事有小而可以征大。夫书画。微玩也。蓄之者。非以垂裕而为子孙计也。然孝子之道。惟继述志事为兢兢。小者而不能守焉。则其大者可知。近世蓄书画者多矣。一二传。即皆云散鸟没。而无复存。独汝范家藏古简诸帖最盛。而最完无缺。既为装池。使可永久。又求人序述以信之。推是心也。其于继述之孝。庶几乎。余顾有所感焉。幼少时。亦尝有此好。至发梦想。先祖考之借览是帖也。私窃数幅。藏弆之。觉而受挞。汝范先府君。亦为之一笑矣。思之如昨暮事。而忽焉二纪。余与汝范。同抱孤露之悲。呜呼。今欲如向时无度量之心。复窃而受挞。得乎。虽然。其后余亦觉悟。思天下之事多大于书画者。恐无暇力以及乎此。于是。尽散其所有。脱然不复自累悔心之萌。未必不由于一挞。则其有赖于是帖者大矣。因幷识之。
李季常显世八高祖图跋壬子
编辑由吾而视子孙。则犹木之自根达枝。枝繁而根一。由吾而视祖先。则犹水之沿委溯源。源分而委合子孙之后乎。吾者或续或绝或多或寡。其数不可定也。祖先之先乎吾者。每世加倍。推而穷之。至于有生之初。皆可纪也。知百千万亿之气。聚于一己。则油然追孝之心。不可以远而忽之。知百千万亿之緖。任于一己。则惕然敬身之道。不可以微而慢之。此季常所以作八高祖图也。其记则近。而其思远矣。其为事止此而其自励也大矣。是可书也已。
丰原兄所藏遗墨帖跋乙卯
编辑笔翰与性情通索之密而辨之精。即其容貌声气。亦可得之于千载之远。孔子学文王操。盖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岂惟琴之道为然哉。子弟之于父兄也。生事有限。而追慕无穷。一朝孤露。万事靡逮。独其精神所寄。髣髴见之于笔翰之馀。其感动怵惕。非如古人之求于杳邈。而况平日家庭之间。亲承往复。其所言则日用常事。骨肉昵昵之私情。蔼然懓然。有不知幽明之隔。今昔之异者乎。余览时晦兄所藏遗墨帖。为之三复而流涕。呜呼。时晦之悲。其可知也。从伯氏大谏公以下诸牍。皆时晦所亲承者。而从伯父白贲公三纸。即上吾祖考议政府君书。此帖中变例也。盖伯父没。而时晦发犹未燥矣。伯父之容貌声气。其将得之笔翰中。如古人而已。呜呼。其悲又可知也。
李君美箕彦家藏连枝会图跋丙辰
编辑大冢宰文泉公兄弟六人。其伯公前已下世。仲佥枢公八十膺寿袠。文泉公与弟侍郞曁两都正公。皆逾七十。而公与侍郞公位跻崇显。两都正公同在上大夫列。姊婿徐同枢公。亦内外八十偕老。世以完福归公家。谓古今所罕有也。方其无恙时。长者。固鲐背梨颜矣。其少者。犹杖于乡门巷。相连隙墙。以通步屧。朝暮追从。辄有觞豆。以佐懽。酒酣怡怡。白首而孺子爱。则世又服其友悌而艶之。为画图中事也。壬辰四月十二日。佥枢公之七十九晬辰。五家分日设宴。盛宾席以庆之。自文泉公以下。迭起上寿。既已。作为歌诗咏其事。又以绘事模传之。号连枝会图。呜呼。其盛哉。是岁。文泉公横罹文罔。谪湖堧以殁。其后数十年之间。诸公相继沦逝。其子孙或颇流落远近。而城南第宅花树。翳然荒矣。通家后生如龟命者。尚亦过而伤心。而况于子孙乎。而况亲睹其盛时。操几杖而后随者乎。君美。第五都正公之胤子也。一日袖示余连枝会图。命之以跋文。君美之言曰。吾于先君。为晩出。每恨不及侍于诸父少壮之日。余亦有感乎是言者。不辞而为之书。
万历宣赐续通鉴跋丁巳
编辑我国自汉世。始见于史。山海崎岖。隔绝中国。中国之待之也。鱼鳖畜而雉兔狝而已。唐,宋之际。始袭冠带。通朝聘之礼。然彼直以外夷向义。车书万里。夸耀其治理之盛。而其视为异类益甚。元祐中。高丽使臣求买历代史册府元龟诸书。苏轼引古事。折之甚严。矧肯与其人握手接殷勤。以自损威重乎。胡元百年之间。交好非不亲矣。其事羞不足述也。汉,唐,宋无其交元交矣。而无其时。时与交俱得者。惟皇明之世乎。奕叶煕运。至于万历而极隆。而本朝文物之盛。亦于是乎彬彬。时则有若月沙文忠公以鸿文娴辞。与中国艺苑诸公。相周旋。惟此续通鉴一书。出自秘藏以赐词臣熊化。而公以棋赌而得之者。呜呼。公没未几。天下复左衽矣。盖我国自通中国一千六百年。惟本朝之于皇明。得其时与交。而万历其最盛之会。公又其时使介之最以文事得意者。而是书也。实为之征焉。且神宗皇帝有再造东方之恩。其堕弓遗履。犹可为宝于万世。况其御藏之典籍而玺朱尚盛者乎。余顾有感焉。是书之出。盖当皇明最盛之会。而其家失之于丙子兵燹。其显晦若与天下气数相关涉。而既失五十年。复得之。今文忠公适嗣判决公。为志本末。遍求序述以附之。是书又大显于世矣。天其或者悔祸于中国。而其转移之机。姑以是先之欤。余未能知也。请判决公之抱以窃俟焉。
卫门击磬,汾亭鼓琴两图跋。
编辑论语一书。记辟世之士多矣。先儒皆以荷篠丈人。为最贤。余意不然。接舆,沮溺。俱弃天下如遗。无不忍之意。是殆老庄异端之流。至于荷篠。责子路以不分五糓而从师远游。是又不知道之可以济物。而欲率天下而南亩。岂其治神农之术如许行者乎。余独爱晨门之问。婉而不迫。荷篑之辞。简而理。尤有合于出处之宜。特其不识圣人而诋之过尔。其言曰。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彼何尝忘世。而乐于自洁哉。禹稷被发缨冠。颜回闭门。其厉乎深。而揭乎浅也如此。而孔子之自卫反鲁。亦莫己知而止耳。然则当时之叹其果者。盖以不识圣人郑重迟待之意。而轻决天下于不用也。而编书者之不列之于楚狂之间。尚有见于其道之异于洁身乱伦者欤。李君叔道以卫门击磬。汾亭鼓琴。作图为一帖。求余言以识。夫君子之用舍行藏。常定于晩暮。不修其具而自弃。懦也。不尝试于世而绝之以不为。果也。今叔道年方盛。前途盖未可量也。而其所慕而图之者。不取伊傅周召。而取圣贤之不幸者。余恐荷篑氏而有知。又将重叹乎叔道之果也已。
题画扇甲午
编辑画。以肖物为至。今之画家重排布。非也。天之为山为水为草木。何尝有意排布哉。故排布愈巧而愈不肖。夫至画者。信笔而写之。或为山。或为水。或为草木。而山之高低。水之阔狭。草木之位置。皆不容吾之私智。而唯神之行。然后始可语夺造化尔。偶见扇画。题。时甲午仲春。
琴以不鼓为妙。碁以不着为高。余甚喜此语。以为琴以不鼓为妙。不鼓也。焉知其不如师旷而鼓之未必然也。碁以不着为高。不着也。焉知其不如积薪而着之未必然也。射以不射为贤。不射也。焉知其不如养由基而射之未必然也。画以不画为工。不画也。焉知其不如吴道子而画之未必然也。书以不写为巧。不写也。焉知其不如锺王而写之未必然也。文以不作为能。不作也。焉知其不如庄,马而作之未必然也。唯学不然。不可以不如孔子而先自废之。是日又题。
题际卿遇命所藏东坡诗卷
编辑余尝谓退之之文。如贤妻。敬之至。待之厚。而终不敢以私情相加。子瞻之文。如美妾。极知曼容荡辞。不足移丈夫之性。而欲遂开阁自尔。食不甘。寝不安也。其诗亦乏调格。而意到篇成。姿态横生。街谈巷说。咸为材料。叱咤嘻笑。俱成文理。信乎佛印之言。子瞻牙颊中。有点铁化金底一副𬬻鞴也。
题成甫兄诗稿戊戌
编辑时女步春。终伤婉弱。其调也。寒鸦数点。流水孤村。其趣也。妙音声人。只解唱渭城曲。其语也。若复展拓充实得。便足嗣响韦柳。
题画扇为遇命作
编辑尔知是画。以手以心。若以心画。我观画时。浓者近势。淡者远势。点之为树。抹之为山。我心了然。而知如此。逮将下笔。手不相应。则是画者。不在于心。而在于手。若复手为。使彼画师。当槃礴时。目数飞鸿。耳节鸣鼓。杂用其心。而以手画。一叶一花。犹不可成。况复人物。山水排置。则是画者。不在于手。而在于心。当知是画。非心非手。即心即手。心使手行。和合生画。有心无手。人而喑哑。有手无心。猩猩而语。猩不离兽。哑亦非人。赞曰。
以画观画画而已。以理观画理一般。心精手熟难阙一。观者应作如是观。
题族弟扬命扇
编辑余近来。多题画扇。扬也亦欲之。而不得画。乃以白扇求题。题之曰。
我爱是扇。白而不采。如彼虗空。苍然自在。无一物相。含万物理。与可之竹。永昇之水。随遇而画。初不可限。岂如它扇。一经俗腕。既点既污。其质遂定。后遇妙手。终难改更。嗟嗟小子。此意寥廓。我今题之。我言之食。
又题绢本小像
编辑顾虎头曰。传神写形。都在阿睹中。秦生作余小像。而不能似。生曰。子精神。独在目光。目犹日月也。绘日月者。不能绘其光。此所以不似。秦岂不得虎头之法耶。秦以此名。曾写龙颜。即泥龟贱品。不足顾而然耶。
题宝鼎斋帖己亥
编辑近来中州之文。如天魔说法。我东之文。如俗僧守律。各有短长。大抵不甚相绝。而至于笔。则殆世出世之间尔。此如牛行泥上。到底黏滞。彼乃鸟投空中。回翔自由。
题东坡承天寺步月图辛丑
编辑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亦岂少闲人如当日两人者。而月与竹柏之影。独东坡居士发其妙。盖居士。有一副观物慧眼。凡宇宙间物过眼。即了其妙处。故尝览佛印诗禅心已作黏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曰。吾固意黏泥絮。可入诗料矣。余于病中。命工作承天寺步月图。因说偈言曰。
是竹柏影。为生于月。为生于空。生于竹柏。若竹柏生。云何黑夜。无月之时。不见影者。若月所生。月非竹柏。云何竹柏。影从月出。若无竹柏。而从月生。则月明时。大地环瀛。三千大千。皆竹柏影。而真竹柏。别无自影。而且放光。如月光白。所以者何。月非竹柏生。竹柏影非月之物。独不可生光色如月。即空是生。空本空了。不应虗空。自光自照。自形自影。无有是处。咄东坡居士。何以故。
复题步月图
编辑月形于影。影形于指。谁谓明月。非我指矣。
题李安山秉渊所藏画帖癸卯
编辑蓄画者。期于翫赏而已。翫赏而惬心。主与客一也。而始无裒聚之艰。而终无散失之忧。则主之劳。又不如客之逸也。故尝以为画之者为蓄之者役。蓄之者为赏之者惜。余赏之者也。暑日凉轩。披览竟夕。天下之逸。果无过乎。余此言初不敢泄为人。人欲为余。而余无自以赏也。今既饱赏之矣。乃书。
题伯氏南行录后乙巳
编辑余闻之。天王庙祝。每岁一两日。天气极清。俯见三面。大海与天接。惟直北一路。如熨斗柄云。向者登临之日。适会云霭。所见四方。但各四五百里。南望。海波浑涵岛屿之间而已。归而未尝不为恨。今伯氏放于海滨。备尽风涛。极目鱼龙出没奇壮諔诡之观。读其行记中。海云台一段。盖仙仙有不同游之叹也。我国人常恨不生中原以博观其山川。而其实天下之观。莫大乎海。而中原之人。非在吴越岊滇者。虽名好游。亦未易一窥。我乃翘足而立。可以办天下之大观。而奚独羡彼哉。且中原之山。东岳最雄。而史称其高四十里。比之头流犹为逊也。伯氏于山陟头流。于水迫大海。而不过再理屐之劳。彼徐霞客之数十年役役于路歧之间者。适见其为多事耳。虽然。处陆地而三面临海者。天下惟头流而已。向者之观。不免为云霭所障。今欲复陪杖屦以穷绝顶。看日月之出入。然后可无憾矣。未知如何。
题清州讨捕营题名案己酉
编辑昨年狐鼠之肆孽。何尝损国之毫毛。秪以成就南讨捕诸人。撑天地之大节尔。余至西原。询问遗事。登挹清堂。以临公殉身之地。俯仰慷慨。想像公瞋目嚼齿骂贼不屈状。及睹其题名案。洒淅发竖。若公之精魄依于其间也。嗟乎。贼能钻剟公肌。磔裂公体。而不能磨灭公百世之名。使继而莅之者。惕然而思齐。过而览之者。凛然而起敬。而其乘夜暗劫。自贺以为得计者。适足以烦春秋之书盗。岂不快哉。今讨捕宋侯征来间三人而代公。为旧案弊坏。临递。改修以藏之。昔昭明氏之纂书也。至记忠臣烈士事。辄以金管写之。嗟乎。安得此金管。以特书公姓名。示我东方纲常之不坠。赖有此三字也哉。
题画帖六则
编辑责真山水以似画。责画山水以似真。似真。贵自然。似画。尚奇巧。是则天之自然。固为法于人。而人之奇巧。亦有胜于天耶。
每过山村幽胜处。驻骖踟蹰。羡其人如画中人。及就而叩之。未尝自以为乐。然则起画中人而问其乐。亦未必如吾之知彼之乐也。
公侯家墙壁。多挂山村野庄隐沦渔樵图。夫以眼观之则乐。以身处之则愁。岂非惑耶。殊不知天地。大素功也。造化。大画史也。华叶以丹青之。霜雪以水墨之。古今世界。秪是一幅活画障子耳。使有大眼孔。从旁赏翫。则高车驷马。短蓑瘦筇。其品第高下。当何在也。
平生嵚崎。独于山水有分。陟头流。赏伽倻。寻三洞。游四郡。俱不自期而获。今秋。欲入华阳洞未果。而天廼以此卷饷其卧游。八幅幻境界。未必让一区真境界也。如有曰奚论多少。则当对曰奚辨真幻。
如何是学画法。曰雪中芭蕉。如何是蓄画法。曰烟云百鸟。如何是观画法。曰庖丁轮扁。如何是画如世。曰壁龙橘鹤。如何是世如画。曰蜗角触蛮。如何是画与世俱幻。曰烟阁功臣瀛洲学士。如何是世与画俱真曰昌黎之记眉山之赞。
唐虞。春景也。民煕煕时雍矣。重华之号符焉。三代。夏景也。礼乐仪物大备矣。秦汉唐宋。秋景也。肃杀肆焉。其兆于白帝金刀乎。胡元以后天下。冬景也。朔气乘之。薙发象叶落。缁衣应水色。夫天地之运。贞而元。化工方将槃礴裸营。第二叠春景。余试拭目以俟之。
题唐画帖十则
编辑今番燕行。购画最盛。大抵多赝本。无足称也。此帖虽非极品。且未知何人所作。而犹喜其弄毫便活。意格萧然。断非摸拟欺人者耳。山不必匡庐。而境适则佳。画不必顾陆。而意会则妙。当暑披览。贤于颖士木阴。聊复逐幅评之。
林居閴然。一桥通人。岿而邻者。非道观则佛宇。彼尚有得于玄玄之诀。寂寂之禅耶。
儛于车者。摸之则丑。樵于山者。画之则佳。此造化所以唤醒尘俗之机欤。
此幅位置整致。笔意工笃。可为一帖之冠。具眼者。当卞之。
此有临摹之疑。而细看不然。浅渚疏林。风致萧飒。澄之以淡月。尤宜暑日披翫。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写之似属奇品。而笔势恨不能融化耳。
曾寻丹丘。过驾次山也。晓雾漫峡。树榭空浮。大似幅中景。披览如复理屐也。
古木丛竹。以承明月。二子徘徊于其间。髣髴坡翁寻张怀民夜。萦之以曲谿。蔽之以深嶂。世间所少。岂此等景耶。但饷村氓野老专耳。
五月江深草阁寒。比暑甚时咏此句。亦觉爽神。况玆水晶宫耶。愿从冷启敬。借入画诀也。
帖中最放笔。淋漓有湿意。但前山面目俗尔。
复题茱萸轩诗画帖二则
编辑向者。平山申正甫。慕悦东坡。作文写字。一皆摸画。于所居室。挂东坡像。戴东坡冠。手东坡集以对之。君悦之慕中华。殆近之乎。但今日中华之衣冠。不可为也。
余尝著说以为东方风气之开。常后中华。我朝文物。仅当赵宋之汴京而已。推是说也。向后邵子所谓闭物之时。可保独住五六百年。何则。晩荣者后悴也。今君悦强凿书画浑沌。妆就衰季门户。以牵合于今之中华。抑何心也。余欲攦君悦之指。而畀此帖于虞山火聚。以求忏悔于持世金轮王。
题从氏家藏遗教经帖五则○庚戌
编辑我朝书法。大约三变。国初学蜀。宣仁以后。学韩。近来学晋。规矱渐胜。而骨气耗矣。今之晋体。究极变态。骤见之。未有不以为逼肖中华。而其实摸儗眉发。每览罗丽间书。运笔结构。精爽遒紧。殆不知风气之隔于海外。然后觉末世沾沾訾前者。类皆妄见耳。治道文体之变。何以异此。
尝见朴士安志。载士安笔法。鲁公当时。学书者。多慕效之。燕肆。鲁公帖为之价贵。然未必如今之尹尚书之驱变一世也。黄庭遗教。曹娥三藏。殆家藏之。未知燕肆诸帖之价翔耸。如何尔。
遗教经。肤浅无足观。而因右军书。涂人耳目如此。后世碑碣之求佳笔。亦不可少也。
余家有松雪题识本兰亭。变动犹鬼神。览此然后。知右军醒后更书不如者。为非英雄欺人语。而它传刻本之断。失城内乳味也。
中州人评书画。有只眼。种种当理。独于石峰。移属徐浩渴骥之评者。殊不可晓。
题西泠女子冯玉贞画幷题簇
编辑天地昼明夜暗。草木春夏荣秋冬悴。山之阳。有水石之观。其阴则否。人之受气于其间者亦然。此从古女子。所以用文彩显者少也。诗有李易安。书有卫夫人。画有管氏。其为阴阳之变。亦至矣。今三艺萃于一人。才非不奇。而正如今日夷狄之擅中华。虽极文明。可忧而不可嘉也。
题文徵明书帖
编辑弇州称文太史。不为人作书画者三。诸王中贵人及外夷也。今其遗墨流布于海外者甚多。得无乖于平生之守欤。余谓率公之义。今天下。盖无片土可以安公之书画者。不左衽而诵大明。惟我东其庶焉。公而有知。当驱六丁。收遍天下所珍藏而归之而后已也。
题舞雩图壬子
编辑浴无非沂。风无非雩。泼泼洋洋。仰皆鸢而俯皆鱼。然则吾即点。点即吾。又何必想像于画图。
题十二兄迪命所藏海岳图屏
编辑断发岭望金刚
编辑阿难见如来。一身暎彻如琉璃。犹然渴仰剃落。况蓦见此昙无竭。万二千众。一时齐涌白银千尺体乎。
长安寺
编辑每恨金刚无口。不能喝回俗驾。向者虹桥之圮。抑山灵之所以罚之也。若曰尔为我阍。胡不谁何之乎。
万瀑洞
编辑削万束玉以为峰。碎千斛珠以为瀑。是造物者自暴其无尽藏也。
内山捴图
编辑楚之南。少人而多石。天地毓灵。石与人。恒争其分数。吾欲捶碎此万二千金刚峰。博取万二千金刚汉矣。
海山亭
编辑瞻在前者褰裳之海。忽在后者断发之山。而欲以朱墨俗务。居是间。吾谓为高城守者。须办二祖墙壁心而可也。
佛顶台观瀑
编辑此石公记中语耳。所谓雷奔海立。孤搴万仞。忽焉横曳。东披西带者。为得肤得骨得趣。试问诸瀑。
百川桥出山
编辑须知海上有一金刚。画中又有一金刚。画中人胸中。又各有一金刚。观画者百千万人眼中。一一各有一金刚。所谓芥子须弥。毛端宝刹。非诳语也。
三日浦
编辑桑下三宿。犹为禅门之戒。况三日留连于淡妆浓抹。比西子之湖耶。四仙于是乎损三年道心矣。
题金吾酬唱录后
编辑先人病弃铅堑业。于诗尤。自谓昧昧。孤露之后。辛勤拾以为稿者。仅百首。今于华伯所。始得金吾酬唱录。先人诗见载者九首。谨以编列稿中。抑念此录之成。今三十年。当时僚友已无在者。如华伯先大夫年最少。而墓草又三宿矣。擎阅涕泗。书此以归之。
题成甫兄所藏画簇癸丑
编辑沙际唤渡。柳下移舟。此自常境耳。写来却潇洒有致。如岛潭,舍人岩。世所称瑰巧绝特之观。往往入画则陋。以是知元美辈之欲作史纪。而患无原。尝荆聂以供摸写者。大欺人语也。
题郑元伯扇画石锺山为柳焕文作
编辑赤壁二赋神矣。而入画。苦无殊观。不如石锺记之句句奇境。顾俗师陋于取舍耳。此笔稍不称境。特命题不腐。可喜。余欲元伯快读记文三百遍。然后更下笔也。
题柳汝范家藏尹孝彦扇谱帖甲寅
编辑我国文艺虽盛。崛强海外可耳。进之中州。则赵客之玳簪也。文章自金农岩兄弟。书画自尹孝彦。始探精奥而趋雅道。然后彬彬。质有其文。可与中州人。揖让先后矣。彼以耳食者。辄言古今不相及。何足道哉。孝彦澹荡多艺。又得竹坞柳公,澹轩李子。为鉴赏友。造次挥洒为之。品题评赞。宛然晋宋间事。此帖特其全鼎之一脔。而后之人览之。亦足以尚论其世云。甲寅暮春小望。书于莲轮斋中。
第一幅。余学屠龙者也。观钓鳌图而欣然。阴云怒石。皆带任公子气。
第二幅。世谓孝彦短于山水。如此幅。固苞何孕徐矣。
第三幅。此眉道人纸上空言耳。〈书画。宴嬉之舫。〉
第四幅。笔下写此澹荡景色者。必其胸中。有此澹荡风致。
第五幅。柳阴竹栏。流水在前。虽不携琴。余固知画中人之欲琴矣。
第六幅。文章书画。不套为最难。孝彦惟不套耳。
第七幅。伯氏尝得翎毛图。请祖考题鹪鹩一枝四字。祖考嘿然。别书芙蓉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台淡淡风。使工画之。
第八幅。三马腾踔。固皆有千里之势。骑马者。举鞭掣鞚。又勃勃欲活矣。
第九幅。世界垢浊。何烦金银妆就。或曰。金银所以为垢浊也。还他垢浊本色。〈以泥金泥银画〉
第十幅。居胜区而乐之者。以心乐之耳。但以吾心。纳此画中人身中。便是吾居吾乐也。
第十一幅。髣髴沙潭萝月迳。对之。转忆澹轩风流也。
第十二幅。有性聪者无梵行而有梵相。孝彦每画。老释辄召而写之。此亦略加增减也。
第十三幅。淡彩尤疏疏逼唐。
第十四幅。林逋梅鹤有嫩意。故不如代梅以竹耳。
第十五幅。此幅稍俗。是英雄欺人。
第十六幅。泊船洒柳风。已自清致。矫首望天际。远山尤悠然。
第十七幅。月下枕琴。韵于弹琴。
第十八幅。写俗题而无俗笔。此化腐为神尔。
第十九幅。槎而可乘于海。而以为危而手托之则迂矣。
第二十幅。此亦望之。知为孝彦笔也。
第二十一幅。笔笔变化。元伯恐亦不及。
第二十二幅。前山固元伯尔。向见元伯扇。画石锺山。又全用此泊船石法。
第二十三幅。此小品放笔耳。视莲潭苍谷。雅俗自不同。
第二十四幅。仿海岳。即海岳。
第二十五幅。疑此非得意笔。不着图章。
第二十六幅。若使支公见此马。当作元章石丈拜矣。
第二十七幅。余家有恭斋脱羁马一幅。圉人抱粥桶诱焉。马跄跄以喙就之。神骏如生。
题黄孤山墨迹
编辑欲学古人书。但凝神默会其用笔法。用笔之法。一致而百虑。悟于此。便可夺胎换骨。不须临帖也。松雪谓用笔千古不易。乃半偈语尔。雨中对蔷薇花。展载五所藏孤山墨迹题。
题得而载一所藏挹翠轩集写本后三则
编辑余谓欲藏翠轩集者。当以剡溪藤纸。倩安平听松书。餙之以金玉之宝。薰之以兰桂之香。斯为称之矣。今劣纸陋妆。遍索俗腕涴污。不亦屈杀翠轩集乎。虽然。翠轩之诗。所以高世者。以其天真烂漫。不受拘束也。得而病废。征逐平生。亲故无以数相接焉。则思以笔翰手迹。代其面目。而此诗又其所甚喜也。故聊以成之耳。初非屑屑于字画之妙。装池之工以为重。此其意真法活。深有合于诗之本色。翠轩而有知。当俯视抚掌。谓得发挥三昧矣。
后溪叔父以翠轩集下。酒杯落。卷尽沾污。有诗曰。翠翁一卷诗。十首九言酒。尚有醉魂不。使吾杯落手。余读之捧腹。仍续和曰。诗是翠翁身。诗存翁不死。平生酒中趣。诗醉即身醉。
挹翠诗。豪宕逸发。如骏马横驰。不可施以羁绁。而呼吸太促。步趋太迅。决非远到气象。取容斋诗并观。自别。后生辈。故当置之几案。知有此天下奇才而已。不可慕而法之也。
题尹敬伯画扇为兪君弼作
编辑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阳明襟怀洒落。气象旷豁。此诗自其公案。非遇此境界而后。始有此诗也。即坐于蛮烟峒瘴剑戟钲鼓之中。胸中之海无时不静。胸中之月无时不明。翩翩飞锡。无日不下于天风大地。黄金长河。酥酪无儒无佛。终当许此老高着脚矣。
题画
编辑人恨画之。水不流。风不吹。木叶不凋。吾为画讼。有能有水而使之不流。有风而使之不吹。有叶而使之不凋乎。此造化之所不能而画能之。笛人日日弄笛。而无成亏。此又昭文氏之所不及也。
题郑美仲夏彦涤胸录丙辰
编辑昨遇敬大。言其舅金尊甫。称江陵山水之美。谓居其地者。幸无知峡氓耳。若有眼目者。恐不能一二年享矣。余闻之。为拊掌。余病不能游山水。幸而游。辄有忧厄以相当。尊甫顾但知居之者未易享。而未知一赏之。亦未易消受也。向者。美仲之往鹤城也。谓欲因之作海山游。余笑曰。一年之中。擢上第。办壮游。得无有过福之灾乎。今索其游记而读之。信乎游之壮也。记凡三十一篇。而海东之名胜。殆尽矣。一年之中。擢上第。办壮游。而其身固晏然而无后灾。或曰。其上第。乃所以折杀清福。或曰。其记核而文。山水之灵。所宜私。余未知其孰是。
题郑元伯浙江观潮图
编辑天下之理无所不有。而凡受气于阴阳者。皆当有感应之妙。世知钱镠之射潮。而不信鲁戈之挥日。秦鞭之驱石。此殆牛羊隅见也。浙江怒涛。秦皇帝之所畏而避。而镠也乃能射退之。想潮神。亦老惫尔。
天地间事。有不宜一时并说者。胥神化涛。钱王射潮是也。所谓离之则双美。合之则两伤。
枚乘观涛之发。不能已楚太子之病。不如此画一幅。使余幽忧之疾。乍展而已霍然。未知所谓白波吹粉壁。一洗残暑者。与此何如耳。
题画六则
编辑古石修竹相对。忘言足矣。于是而为文墨役。不亦劳乎。或曰如此则置。陶令白传于何地。
俯听幽泉。仰见明月。挟鸣琴而枕酒壶。是翁太专清福。不为后计矣。
目得乎瀑。则手失乎琴。手得乎琴。则目失乎瀑。所以抱琴而瞪然。彼殊不知琴瀑非二。手目是一。
溪声送步。柳风薰人。驻筇桥上。顾语琴仆。似欲于此一抚之。
笠蓑足以备雨。筐中鱼足以供夕炊。何抛此满江风景。而芒芒归也。
空江清夜。倚船而弹琵琶。潜龙为我度曲。明月为我赏音。知画工作此。十指皆舞矣。
题彭祖观井图
编辑兪君彦复。将游枫岳。倩尹敬伯。就其扇作观井图以存戒。
游山而持彭祖观井图。何异适越而资章甫。余谓但能无心。则伯昏瞀人足。二分垂在外。亦不坠。不然。虽覆轮于井。系身以木。将目眩神慑而不自持矣。有难者曰。果无心。又奚取于游山。余曰。又奚取于不游山。
题李麟祥扇画南德哉有容黄大卿景源题语后
编辑丙辰清和。病馀德哉,大卿适至。因各题之。元灵此画。故非无意而作。而大卿于文。尤不能无意。乃其言云。是英雄欺人尔。德哉题语甚知我。若使德哉。为顾长康。必置我于一丘一壑。
题白下书帖六则
编辑览白下帖。如入织坊。阅文锦。色色新巧。
我朝名笔。当推三大家。安平。精神超诣。石峰。气力雄浑。白下。故当以法。与变态敌尔。
诗有挹翠,稣斋,三渊。文有简易,谿谷,农岩。三艺俱成鼎足。殆亦有符于东方木三数欤。
白下。深于法矣。而专取裁于宋,明。彼文欲汉而诗欲唐者。多见其不自量也。
每见华人笔。纤长而右实。百家一律。尹笔。短阔而左赢。此其不合处尔。
华人善迹。结构紧而笔势便。活如烟霏云曳。白下书虽佳。并览之。犹似隔尘。当是风气之限耳。
题家藏周易
编辑周易题签。我先君笔也。末二卷见失。每借人足读。岁丙辰。始印补成完书。小子龟不揆。僭猥续题之。呜呼悲哉。先君夙诣笔传家法。十四。入院围。书试幅。观者堵立啧啧。外祖观察公。亦就观。亲为拊背。墓表所谓其长齐试幅而书字妙一场是也。祖考孝宪公常叹某笔才胜我。惜其中废云。善于行草。得草诀之意。晩年干蛊疾痼。而应酬繁。其于赫蹄漫牍。亦皆谨严不放。尝言为禁府郞执笔书启草。晩静相为判府笑曰。此非刊行法帖。何苦致精如是。盖戯之也。笔翰一艺。于先君非有增损。而亦不可不令后生知之。故牵连谨识。卷凡十四。今合末二卷为一。凡十三。
题宜镇所藏申夫人画帖丁巳
编辑丁巳孟夏。得宜镇所藏栗谷先生母夫人申氏画花草八幅。肃容盥手以览。呜呼。此其为申夫人画无疑也。笔意幽妍而超朗。幽妍者。所以为妇人。超朗者。所以为栗谷先生之母也。况其出自金延兴家寝屏。延兴与栗谷幷世。必不以赝本为珍藏也。
此画体态。自然近唐。设色尤不可辨。是岂凿凿于画法哉。亦其天才高尔。
牛栗并跱儒林。而听松书。申夫人画。又皆名世绝艺。亦一奇也。
题槎川李公秉渊晬集唱酬诗后
编辑余未拜槎川公。而诵其诗三十年矣。窃私以为公与我家后溪叔父。俱可以诗卜其寿。今叔父七十五岁。槎川公六十七岁。精神俱旺壮。笔力横放。无老人衰惫态。其进而登于期颐也。无疑矣。此非余之幸而臆中。其理有当然。顾难与不知者言也。
青泉子之说巧矣。然以佛赞公。未若以仙祝公。吕纯阳。亦以四月上弦降耳。余平生慕坡翁为文。坡翁生于十二月十九日。而余生于二十九日。尝自戯谓毕竟所就。当与坡翁隔十日而论矣。若公之仙缘分数。视纯阳。殆亦上下弦之间。纵未能白日飞升。为地上仙则优矣。
题扇复求尹愹画
编辑连峰数千里。修竹带平林。茅茨隐不见。鸡鸣知有人。
此故人金远卿赋以相赠。而向蒙君悦写惠者。惜乎。已为灌江神摄去其扇。今欲又得一本。编之扇谱。桓子野既肯踞床。必不靳更作一弄矣。闻萸轩帖。归于他人。书画固无常主。而所恨。为他人勤苦作嫁衣裳尔。龟顿首君悦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