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山语录 (四库全书本)

枫山语录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枫山语录      儒家类
  提要
  等谨案枫山语录一卷明章懋撰懋字徳懋别号暗然子兰溪人成化丙戌会试第一改庶吉士授编修会上元内宴命作鳌山灯诗不奉诏且以疏谏黜为武陵知县宏治正徳间累官南京礼部尚书致仕事迹具明史本𫝊崔铣明臣十莭曰成化中白沙陈献章学禅而疏一峯罗伦尚直而率定山庄㫤好名而无实皆负巨望焉枫山章公懋质约淳雅潜修默成年甫四十弃官还郡贺谏议钦郑御史已皆责公交疏于陈庄公逊谢之后白沙受清秩而交泛一峯行乡约而戮族人庄晚年又仕而败惟章公徳行无瑕云云其在明代可云不愧醇儒是编卷帙不多分为五类曰学术曰政治曰艺文曰人物曰拾遗其学术政治虽人人习见之理而明白醇正不失为儒者之言艺文诸条持论亦极平允不似讲学家动以载道为词其评隲人物于陈献章独有微词则懋之学主笃实而献章或入元虚也然献章出处之间稍有遗议而懋人品高洁始终负一代重望则笃实鲜失之明验矣又谓胡居仁不适于用似亦有见惟推尊吴与弼太过则颇有所不可解耳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枫山语录
  明 章懋 撰
  学术
  先生谓董遵曰人得天地之气以成形得天地之理以为性须是与天地之体同其广大天地之用同其周流方做得一个人若天地间有一物不知一物处置不得便与天地不相似矣
  学者须是大其心盖心大则百物皆通此须做格物穷理之功心便会大学者心又须小正是文王小心翼翼一般此须是做持敬涵养工夫心便会小不至狂妄矣心为身主敬为心主只心一不敬所行便不是矣凡人之敬肆勤惰都由此心
  学者工夫须极要细密越细密越广大穷理须是精义入神方好
  格物穷理须是物物格事事理会讲明停当方接物应事得力
  为学之方当依程子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做无弊朱子亦是从事此语
  务涵养者偏于静多流入禅学去
  学者须要实见得理明应事方得力徒守死敬而见理不明则用处不通便差却
  时务须一一经理过有事方可应古人如孔子乘田便乘田委吏便委吏摄相便摄相朱子救荒便救荒主簿便主簿经筵便经筵
  先生示遵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工夫最好敬以直内是操存涵养义以方外须用讲学
  先生语遵曰为学之法须是敬义夹持偏于持敬而不事集义穷理则是徒守死敬而已久之必至消歇既持敬又须穷理集义以栽培之则敬字工夫方活又云敬字须贴诚字工夫方着实敬而不诚则是伪也
  人之进学不在于志气进锐之时而在于工夫有常之后吾曩见先生请益先生以为为学之道居敬穷理不可偏废浙中多是事功如陈同父陈君举薛士龙辈只去理会天下国家事有末而无本江西之学多主静如陆象山兄弟专务存心不务讲学有本而无末惟朱子之学知行本未兼尽至正而无弊也
  道学自孟子失传后汉诸儒专守经传章句无心得宋两程子鉴其流弊方提出敬字做工夫教学者门人下稍又流入禅学去朱子鉴其流弊遂重在致知格物上做工夫教学者门人下稍又流入支离专钻研书册以著书为事今白沙见朱子之后支离遂欲捐书册不用圣贤成法只专主静求自得恐又不免流于禅学也今之学者须持敬致知两下工夫方可
  学者须是务实易言忠信所以进徳惟是忠信方能进得徳论语开首便言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盖为学以忠信为本
  陈大章论为人只要行所无事以为老成忠厚不行一事冲突一人凡事只因循将就过为行所无事先生以为行所无事者凡事事依本分道理做不务私智穿凿而已岂因循将就谓之行所无事邪
  学者欲希颜子之学必从事于博文约礼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庶几可以有得欲造乎博厚高明之域必致力于明善诚身至于诚之不息而久且征焉然后可以驯致
  为学须立志必以圣人为的由孔孟之成法而学则庶乎不差
  词章之学治世用之不能兴礼乐乱世用之不能致太平
  虚寂之学最为心害后儒高明者往往溺焉自谓得简易之妙终莫觉其非
  学术自程朱沦谢又大坏矣必须真圣贤出方能救得居常处困毎诵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之语便觉自警㧞
  论士习叠山云周公而后士大夫无治天下之心富贵其身而已孔孟以下士大夫无学圣人之心荣华其言而已矣
  太上立徳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人当志其远者大者毋徒以明经术取青紫为也
  学贵有用然须是养气气充天下何事不可办
  做举业要不以得失为心
  学者须耐辛苦不要有富贵相
  学须体用具备体须十分停当用方不错
  圣贤作用与随世以就功名之用不同
  明义须是精精义又须至于入神孟子直是辨得义利处极明七篇中所论义利皆是此意朱子应事接物义利之间亦甚分明
  问白沙人来就学者如何开发之白沙以为今人陷溺于名利污浊之中先令他看浴沂章以洗其心胸先生曰今日也浴沂明日也浴沂如何合杀怕流入老庄去白沙曰使摆脱开方好向道此亦救一时之弊也士修于家尚有坏于天子之庭者今之士子惟事举业以幸科第进身之后惟图禄位安能做得好事业出来事变之不齐者天也于万变不齐之中而求所以齐者人也彼死生也去就也升沉也离合也天之所为者吾固不得而齐之若乃立身行己之道事君之义不以死生而变不以去就而移不以升沉离合而异吾徒之所以自许有不在天而在人者独不得而齐乎齐其所可齐而于所不可齐者有弗计焉则夫不齐也者又所以为齐也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贞元相继谓之继善人以济人利物为心而念兹在兹谓之好善天人之心同一善也茍人心能久于善则必福其善矣书称作善降祥易称积善馀庆夫祥之与庆皆福之大而命于天者也岂一朝一夕之善可以袭而取之哉故必曰作善积善欲人之念念不忘而久于其道若诗所谓永言配命者则多福不求而至矣
  先生登第后寄乡先生书曰某尝闻先生长者之教以为义理工夫乃致君泽民事业非真知实践有得于己者未见其有实用也始者亦尝志于是矣顾为科举之学所汩弗得实用其力区区从事于呻吟占毕者十馀年于道竟无所见于心竟无所得惭负明教多矣今者奉亲命就试春官非敢遽志乎富贵也亦曰欲释去举业之累得以专志于学耳
  学者奉身务要俭约不可好华侈茍好华侈必至贪得他日居官决不能清白盖宫室妻妾饮食衣服之欲难足故也人能俭约自无此项病痛
  大学之格物致知所以博其文也诚意正心修身所以充其体也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措诸用也师之所以教教此而已弟子之所以学学此而已三代而下惟安定湖学之教有得于此出其门者渊笃纯明直温简谅多为有用之才故后之言师者必归焉师道废学术随之学术坏士习随之呻吟占毕以为学风云月露以为文富贵青紫以为志如是而望其有成材难矣
  士清其心源而后可以修身而致用
  人得天地之仁以生故仁者人之生理也
  三代而下儒以无用而取人之鄙薄讪笑者众矣非儒之无用也儒焉非儒而盗名欺世之不足为用也
  政治
  吾儒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帝王莫不用儒为治若虞之论九徳举黎献周之教三物宾贤能所用者皆儒也故当其时野无遗贤王多吉士庶政惟和万邦咸宁治隆俗美卓乎不可及焉三代而下儒者弗用用者非儒汉䇿贤良而相曲学弃醇儒唐举进士而重诗赋轻明经宋以经义八行取士而元祐乾淳学术乃见摈废无惑乎治之不古若也宋元学校之外又有书院之设书院则无利禄之诱凡有志之士皆听其就学有田以供给之延名师硕儒为山长以主教之故出其中者多有好人才诸老先生有不就仕而反就山长之聘乐为开讲者今日朝廷须是复立书院庶几作养得些人才出
  自夫宗法废而亲亲之恩薄至有漠然相视如涂人者田制坏而生生之道微至有贫不能自存而转乎沟壑者盖亦世降俗薄使之然耳有仁人君子者弗忍其视如涂人而弃沟中也于是推吾有馀资彼不足若文正范公之为义田以给宗族之在吴中者则其养之有道惠之有术而有得于古人亲亲之仁岂非礼之以义起者乎
  今天下之财取于民者锱铢不遗不可以万计名为官用实无分毫入于公府而悉归私室茍能得人而钩考之皆可以充国用但非其人则不足以革弊而反以病民
  秦誓有言若有一个臣断断无他技休休有容焉盖谓大臣之道不贵乎他技惟贵乎有容也
  古之圣贤若仲尼子产为政人犹始谤而终诵之则未及圣贤者固无怪其然也惟当置之度外任其纷纷则久而论定此易之所谓革而已日乃孚者也
  夫子不鄙九夷以其所居而化也昔者蜀之与闽皆夷地也自文翁为郡而蜀之文风可比邹鲁常衮为观察使而曼胡之缨化为青衿人材骎骎与上国齿孰谓夷之不可夏乎
  朱子论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以为二者之分实人材风俗盛衰厚薄所系教者不可不审斯言至矣朱子之守漳州也尝欲推行经界以惠贫民时当道者惑于浮议迄不果行有志之士至今为憾
  古之耕者助而不税其制不可及已后世有田则有税然各随其所有多寡而征焉民未以为病也至于无田而有抑配之税则民之困极矣是岂真无田也邪盖版籍不明奸欺百出有田者不税有税者无田逋租匿役靡所不至政厐赋扰诉理纷纭非惟民所不堪而有司亦病之矣
  先生奏修举学政䟽有曰岁贡一行非无可与共学之资而衰迟不振者十常八九盖由积累岁挨次而升故也虽近年有増贡之举而所㧞亦挨次之人资格所拘英才多滞臣愚见欲乞于贡外间令提学宪臣于人才素多去处行选贡之法不分廪膳増广生员通行精加考选务求行著乡闾学通经术年富力强累试优等者乃以充贡通计天下之广约取五七百人照依地方分送两监今年者行一次以后或三年或五年量在监人才多少间一行之
  主司者有陆敬舆取士必昌黎其人
  先王宾兴选士之制敬敏任恤者书于闾胥孝弟睦姻有学者书于族师而徳行道艺又书于党正书者何录其人也录其人何章之以示劝也后世求士于科目犹宾兴焉与其选者名于学官岂非闾胥族师党正所书之遗意邪闾胥族党之书皆先徳行而科目之所取学官之所名者专以文艺或者诋其非某窃以为不然夫文艺道徳之精华也深于道徳然后能工于文艺较其艺者固将以观其徳也然则六徳六行之备书其察之也详即其一艺而名之者其责之也厚察之详则其名不虚责之厚则其实难副知其名之不可虚而必求所以副其实焉是亦所以劝也而何慊乎闾胥族党之书哉
  政体第一是格君心收人才固民心为本然后政事可举而行也
  世道惟唐虞三代之盛皆是圣人在位致中和下此则一泰一否祇凭气运推荡耳
  文庙祀典以道统言之须进周子两程子张子朱子于配享之位汰汉儒之无稽者而序进宋数大儒于从祀之列斯允当矣
  论风俗尝欲会同志择里而居效横渠复古之志行蓝田吕氏乡约庶可一变而厚
  世道不好都是小人用事正如昏夜相似盗贼鬼魅虎狼蛇鼠交出横行君子在斯时鲜有不被其害者至于君子用事则若日出彼物自都不见
  世之仕者莫不易其进也而君子每难之莫不难其退也而君子则易之其进其退天下国家之轻重系焉夫岂徒哉如或进焉决性命饕富贵不能有为于当时退焉乱大伦群鸟兽不能有补于名教恶在其为进退也邪
  提学之政须行安定经义治事法使其有实用课程凭其自随资质限来只照其中考察之必以厉行检为本周尚书洪谟奏诏天下祭文庙加十二笾豆非礼论加王号祀之亦未当只作先师孔子为好罗一峰亦以为是
  国初太学用天子礼祭郡邑只用郡邑礼祭监祭七十二贤郡添祭十哲邑只祭四配
  先生自言当时惜不得做临武知县外官只有知县可做以其亲民惠易下及也
  治家之法合食之事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
  先生谓董遵曰待客之礼当存古意今人多以酒食相尚非也闻薛文清公在家官客往来只一鸡一黍以瓦噐盛之酒三行就食饭而罢又魏尚书骥在家官客相望必留饭食止一肉一菜而已年虽高矣必就舟次回访不之公府有所相遗必有报礼不肯虚受人惠此二公者亦可以为法矣
  箕子流化朝鲜而孔子不陋九夷天下岂有不可变之俗居言路须是举其急且大者说不可数以小而缓者去渎君
  古人为太学师师者徳尊望重而进退作则言动是效故人化其徳而暴傲革面柔懦有立礼顺克彰孝弟兴行
  先王有大小宗之法以联其族故彛伦攸叙而礼义兴行风俗淳美后世莫能及焉自王教衰宗法坏人不知所本而各顾其私虽亲骨血亦相视如涂人情义乖离而彛伦斁矣所以联其族属合其涣散而使之相亲睦者惟谱牒之修为有补于世教耳
  汉张纲为御史尝埋轮都亭条列梁冀兄弟无君之罪十五事京师震竦后虽为冀所中而出守广陵又能化服剧贼数万南州晏然非其昌言立朝威望有素能致然乎
  宋时好人才多由上好儒雅
  做官须置一簿逐一私记防吏人卖法作奸
  做官只理细务判得一二纸状不过小利及一二百姓而已何如行得些大体之事使民皆受得些大惠吾谪临武因言者留官南京评事初至将洪武至成化年间文卷逐一检阅过如是者二三月凡旧制事例一应行移并案牍积弊由是悉知后遇事便省力尝恨不得临武一做以施所蕴以惠百姓
  春秋之世晋人崇大诸侯之馆而宾至如归子产所以美文公之霸陈之司里不授馆羁旅无所单襄公知其必亡先生当正徳改元初上疏有曰以正徳为名当求正徳之实如刘蕡所谓居正位亲正人发正言行正道而后可以正徳如董仲舒所谓正心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而后谓之正徳茍徳有未正则虽令不从欲求治化弘成庸可得乎
  又谓天道以元生万物而圣人体元以治万民故即位必称元年而建元必殊徽号盖与天下更新示其所以为治之意使人心知所向望也
  先王庙祀之典不及下士庶人盖以其分之有限礼不下达而人情犹有歉焉至宋大儒君子创为祠堂之制则通上下皆得为之然后尽于人心岂非礼之以义起者乎
  唐之既末宦寺柄国藩镇弄兵赋役繁重民不堪命极矣文宗君臣正当焦心劳思相与戮力拯民水火之中而漠然不以为意方且从容联句爱夏日之长而乐薰风之凉呜呼此日此风特文宗君臣之乐耳彼夏畦之农夫边城之戍卒宁得而共之邪文宗生于深官其不知稼穑之艰难未足多让为公权者既不能以孟子之言䂓其君又逢其君之意而咏美之难乎免于容悦之罪矣君臣上下无志于民如此此唐室所以不兢也虽然唐不足论矣方宋之盛时内苑赏花钓鱼之宴其君臣终日饮酒赋诗称颂太平亦未闻有以田里休戚为言者卒至熙丰聚敛残民之祸而宋祚遂以中微岂独唐之公权为可罪哉
  人主一心攻之者众一惑于耳则凡侈靡之声皆乘间而入矣一惑于目则凡侈靡之色皆抵隙而进矣人心愈危则道心愈微矣
  艺文
  或问孔子论易主义理无一语卜筮而朱子专主卜筮之说为非先生曰伏义氏画卦文王周公系辞本为卜筮而作孔子于大传如所谓开物成务兴神物以前民用所谓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者皆以卜筮言也朱子本义无非因卜筮而发明其义理以示人如所谓语子惟孝语臣惟忠必中必正乃吉乃亨者是也则义理与卜筮岂可岐而二之哉若专论义理而不本卜筮则必流于王弼之祖尚清虚若专谈卜筮而不根义理则为巫史之妄谈祸福矣岂圣贤著述之意哉观于左传所载穆姜占艮之随而论元亨利贞之义子服惠伯论南蒯占坤之黄裳而谓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是易之不可以占险岂有不孝不弟为奸为盗而有卜筮大吉之理乎春秋首止之会周惠王将以私爱易嫡齐桓公合诸侯以定世子夫子则许之郑文公奉王命而不与盟夫子则责之是皆以道不以位也道之公所以匡其位之有不公者也
  舍象数而求理则未免沦于虚无泥象数而不求理则未免淫于术数惟不泥于象数而亦不离乎象数斯可以言易矣
  朱子语类一书虽出门人所记不敢谓其字字句句皆无差误而其中所载大而天地鬼神之奥小而一事一物之宜凡所以穷理修身应事接物与夫治国平天下之道靡所不备大有功于后学
  圣人之道与天地并而六经之作所以载道是也若易以顺性命之理书以记政事之实诗以理性情之正春秋以示禁戒之严礼以正行乐以和心皆切于日用不可以一日废也人能诵是经而有得焉则可以修身可以齐家可以治国平天下无所施而不当矣
  或谓纲目书法谓莽操懿裕杨坚皆同篡弑而有书莽书主书帝之异贾充杨素李𪟝李林甫罪恶百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而书死书卒不同而为朱子之失先生曰郑庄公之子忽为世子而突乃庶子皆由祭仲而立春秋于忽止书世子而突书郑伯晋献公之子奚齐卓子皆为里克所弑而春秋一书杀其君之子一书弑其例不同圣笔予夺固有深意则纲目之书莽书帝书主亦必有谓岂可以一例裁之乎彼充素与𪟝林甫皆无状小人不足责而雄乃好古乐道以儒名者乃亦如是则纲目书死岂非春秋责备贤者之意乎
  秉史笔者当以是非论不当以成败论以成败论人天下无全人矣成帝时以大将军王凤以帝舅擅权用事京兆尹王章言凤诬罔不忠不可任用宜便选忠贤成帝悦其言而不能用遂为凤所䧟以死班孟坚议章不量轻重然则循默充位全躯保妻子之臣乃为能量轻重者乎
  东莱为文公作白鹿洞记文公与之商订可否三数往复而后定古人相切磋有如是者
  黄仲昭纂修闽志所立义例最为精当无可议者但事目中先后次第有不以类相从者如水利乃陂堰井塘之类而列于坑场土产之中恤政一条杂于陵墓古迹之间俱似未当又人物类流寓乃名人贤士方伎虽小道亦各有用于世者不当次于神异仙释之后也凡若此类更须详定为佳
  世之传人物者往往有取于奇节伟行以惊世动俗而于庸行之善者则以为常事不书而悦于茍难殆非圣人中庸之教也若曽子固以洪渥所存人人所易到而载之得非有见于是邪
  昔曺子建制谯楼画角三弄之曲初弄曰为君难为臣亦难难又难次弄曰创业难守成亦难难又难三弄曰起家难保家亦难难又难词皆悲壮激切使有国有家者闻而知之必将惕厉于心进而徳修而业终日乾乾弗敢一息自暇自逸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而天下国家无难治者矣
  𫎇古氏之有天下也治率不师古礼乐刑政无足称述独文章一脉代有作者未尝绝响若虞伯生范徳机杨仲弘揭曼硕欧阳原功马伯庸萨天锡暨吾乡黄晋卿柳道传诸人各以其诗文鸣莫不涵淳茹和出入汉唐郁乎彬彬何其盛也
  吾廷介问先生何所著述先生曰不敢著述欲将朱子语类及文集所载纂辑成书以发明四书经传注但力未及况秀才又都习举业因无能相助用此功者董遵适又出仕矣
  谱者一家之史也国有史则其君之明暗臣之忠邪政之是非得失善可法恶可戒昭昭于后世族有谱则自大宗以及小宗其人之贤愚贵贱贫富一览具见虽不若史氏之褒善贬恶而劝惩之意固未始不存乎其间也
  圣人在上则以其道行赏罚于天下而立一时之政治圣人在下则以其道寓赏罚于笔削而立万世之政治先王之世五服以命有徳五刑以讨有罪此赏罚之赏罚也夫子作春秋荣华衮于一字之褒凛𫓧钺于片言之贬是乃不赏之赏不罚之罚也赏罚之权仅可施诸其身而春秋之赏罚则其身虽死而不得逃焉赏罚之权仅能劝惩于一时而春秋之赏罚则足以劝惩于千百世之久夫子虽穷不得位其功顾不大于有位者欤天下之不能有君子而无小人犹造化之不能有阳而无阴也故圣人作易于阳则引翼之扶持之惟恐其不盛于阴则排摈之抑遏之惟恐其或盛凡易之所谓吉所谓亨所谓利者必多阳也否则阴之比阳应阳从阳而得正者也其所谓凶所谓悔所谓吝者必多阴也否则阳之比阴从阴应阴而失正者也故曰圣人之情见乎辞圣人之情何情也扶阳抑阴之情也扶阳固为君子谋而抑阴未必不为小人谋也是故㧞茅征吉戸庭无咎谋出处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于王庭括囊不害谋语默也干而惕厉震而修省损而惩忿窒欲益而迁善改过谋所以修身也临而保民观而设教巽而申命行事噬嗑而明罚敕法谋所以治人也饮食于需宴息于随避难于否致命于困反身修徳于蹇则于处常处变之事无一不为之谋焉易之拳拳于君子者如此其于小人也则不然履霜则恐其坚娶女则忧其壮童牛是牿金柅是系恶羸豕之踯躅戒剥床之灭贞诚不为之谋矣然使小人知所悟焉必将曰覆𫗧而形渥负乘而致寇易盖戒我不可以覆𫗧而负乘也获狐于田射隼于墉易又教我不可以为狐而为隼也小人弗用小人弗克吾而不为小人则用矣克矣能不反乎此则易之一言一字皆小人之药石不为之谋者乃所以深为之谋也又况剥之六五许其贯鱼之利复之六四美其独复之道而否六二有包承之心遂为小人之吉所以开其迁善改过之门矣为小人谋孰有加于易哉
  汉光武以赤伏符即位由是深信符命之说其惑甚矣为史氏者宜以正论载之庶几可破万世之疑夫何蔚宗之史也历叙光武生而神异以及舂陵佳气舎南火光之属累数百言谓其受命有符不然则无以乘龙以御天呜呼是不几于语怪也邪
  唐李翺幽怀赋云众嚣嚣以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然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欧公读其文恨不得生其时与翺上下其论又以为在位君子皆不肯易其叹老嗟卑之心而忧翺之忧公之心亦翺之心哉第不知后之读欧文者亦有以救时行道为贤而忧公之忧乎呜呼事有利害不切身而伤怀人有古今不同时而合志岂独公之于翺哉予亦有所感矣
  吾始读东坡制科䇿及进䇿诸篇见其有更张百度之志有贾太傅流涕汉庭之风纵横气习尚未尽除其所以异于临川者几希及观其上神宗万言书时政书及代张方平谏用兵等书忧深思远忠厚恳恻思与天下休息之意蔼然溢于言表然后见公之学识议论非复少年之比岂其惩创王氏之失而改之乎抑亦经历世故之熟而所造愈深乎
  司马子长传循吏以武帝时多酷吏也班孟坚传循吏以明帝时多酷吏也
  挽诗何始乎其仿诸古虞殡之歌乎盖送葬者歌以挽柩即庄周氏之所谓绋讴者也汉田横死吏不敢哭但随柩叙哀以为歌厥后相承遂以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大夫士庶是则哀死之词而因以为引绋者之所歌也近世士大夫于故旧交游之哭或相去数千百里不能匍匐往吊执绋临穴于是乎有哭之以诗者则非复为挽柩之用而徒以寄其哀耳盖一变矣又有孝子慈孙不忍死其亲而托诸能言之士为诗以哀之则今之挽诗是矣是又一变也夫以生不相知而哀其死不几于涕之无从者乎然以孝子慈孙之故不逆其情与其人平生有足哀者则为是以泄其哀事虽非古其亦庶乎礼之以义起者欤
  先生与东白先生书曰窃闻古之良史其明足以周万物之理道足以适天下之用志足以通难知之意而文足以发难显之情然后能胜厥任则史职岂不难其人乎唐以顺宗实录命昌黎宋以英宗实录及五朝史事皆付南丰今我孝宗皇帝盛徳大业震耀古今而以先生首群儒緫笔削天下莫不称叹得人是即今之韩曽也某久辱知爱与闻忻怍切愿先生载董狐之笔刊司马之书上以彰缉熙而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洪烈下以表忠直而黜奸佞使元恺共鲧莫能逃其情以成一代之典不亦伟乎古语为宰相能制生人史官兼制生死权重于宰相先生其念之哉幸以夫子春秋为志万勿以萋斐之言而自沮也
  易曰积善馀庆书曰作善降祥皆极言为善之福无非欲人知所宝焉夫子罕言利而虑其多怨孟子不言利而患其交征则明言求利之害恐人之误以为宝也香溪范先生之文世知诵习者心箴而已他盖罕有知者今观其言如以耻为入道之端以古之圣贤未有不由悔而成又谓学者觉也心且不有何觉之有皆超然自得于学极有警发不独心箴为可取也故朱子有不知从谁学之语先辈谓其得于孟子者为多若先生者岂非所谓豪杰之士哉
  人物类
  先生谓乐其天者乃仁者安仁之事如颜子之仁去圣人未达一间故止曰不改其乐视夫子之乐在其中者已不能无间矣圣门高弟徳行如仲弓安贫如原宪升堂如子路颕悟如子贡皆未能得此乐当时惟曽点有浴沂咏归之乐夫子与之而行不掩言不免为狂故朱子曰颜子之乐平淡曽点之乐劳攘又曰点之乐浅近而易见颜子之乐深微而难知点只是见得如此颜子是工夫到那里了又曰曽点细密工夫却多欠阙便似庄列今人若学他便狂妄了观此数条则曽点之乐已不同于颜子矣
  朱子谓孔颜之乐有曰学者当从事于博文约礼而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夫以颜子之学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盖在请事斯语之后三月不违之时先儒所谓到此地位直是峻绝工夫尤难者也或谓二程寻乐在太中遣从学之初及再见则已得之矣岂颜子亚圣得之如此其难而二程得之乃若是其易邪
  宋之盛时称周程张邵然程子谓康节于儒术未见有得朱子谓横渠之于二程犹伯夷伊尹于孔子则张邵已不可班于周程矣南渡之后有朱张吕三先生焉然朱子谓南轩伯恭之学皆疏略南轩疏略从高处伯恭疏略从卑处去则张吕又安可班于朱子乎由是观之其得斯道之传而醇乎醇者惟周程朱子而已岂不难其人哉游程子之门而学其道者多矣而和靖谓伊川未尝许一人游朱子之门者英材尤众而得其传者独称勉斋他人皆不与焉当二先生之时见而知之者若是其寡也而况于闻而知之者乎
  某自㓜为学虽未尝无寻乐之心然自省于日用之间言焉未能无口过则有所不乐行焉未能无怨恶则有所不乐隐微之间念虑之萌而真妄错杂又有所不乐行年五十方且战兢惕厉求为伯玉之知非寡过而未能其于天理真乐诚然未之有得
  康节谓得天理之真乐则何书不可读何坚不可攻何理不可精是先得此乐而后可以读书精理其言似乎倒置自昔贤人君子处顺境而乐之者易处逆境而乐之者难若曽点之浴沂咏归康节之击壤歌咏皆顺境也惟夫床琴于浚井之日弦歌于绝粮之馀以至饭疏饮水箪瓢陋巷之中无往而不乐焉乃为境之逆而乐之真耳是岂人之所易能哉
  三代以下人物诸葛孔明范希文真是全才然未免有事求可功求成处如程朱则是圣人作用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矣
  今江西之学还有陆氏遗风浙中之学还是事功史鉴上重
  汉高祖取天下当时太公在他只自取后尊其父而已所以无太宗之失
  后世人主惟魏孝文能行三年之丧
  文伯母之择师而教子成人孟母之三迁而教子为贤又皆能躬绩织以勤其家无非代夫以终其事也荆公文章节行高一世可与欧曽三苏并驱争先而心术行事顾与吕蔡童为伍其可惜也夫其可惜也夫汉昭烈将终谓孔明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终定大业若嗣子可辅辅之如不可辅君其自取呜呼昭烈于是失言矣吾读陈寿书至此未尝不深为孔明惧也夫昭烈之为是言是疑孔明也是以操懿待孔明也吾不意鱼水君臣而犹以智术相御有如是者于托孤寄命之际而置嫌疑于其间安在其能托孤也设使昭烈既没之后敌国乘之而为武庚禄父之谋用田单陈平之间奸臣假之而兴管蔡流言之变造夏竦伊霍之书则虽以成王之贤周公不免于居东仁宗之明范富竟至于罢相曽谓刘禅之昏庸而能任贤勿贰者乎
  古今论渊明者多矣大率以其文章不群词彩精㧞冲淡深粹悠然自得为言要皆未为深知渊明者独子朱子称其不臣二姓有得于天命民彛君臣父子之义吴草庐称其述酒荆轲等作殆亦欲为汉相孔明之事而魏锡山则曰有谢康乐之忠而勇退过之有阮嗣宗之达而不至于放有元次山之漫而不著其迹观是三言足以见其为人而节槩之高文章之妙固有不待言者呜呼若渊明岂徒诗人逸士云乎哉吾不意两晋人物有若人也
  宋钱宣靖公若水方其进而佐同州直玉堂副枢密也政事文章谋猷谏诤杰然有闻于时固非徒进者矣及其有感于吕蒙正刘昌言之事而蹝脱富贵若将凂焉亦岂茍焉而退者有宋三百年士风之美重道义轻爵禄难进而易退者皆自宣靖倡之而文信公之孤忠大节又尝有慕于宣靖之为者则其有功名教岂下于桐江一丝扶汉九鼎者哉
  唐世贤相善谋善断尚通尚法尚直尚文功业表表非无可称然皆出于才质之美而未尝根于学问殆不免乎朱子所谓材宰相者独魏郑公耻其君不为尧舜进谏论事每以仁义为劝颇为知学夫何建成之事君子病焉吾所敬服者惟陆宣公乎论谏数百炳若丹青虽当扰攘之际说其君未尝用数今观奏议一书若罪已改过之言用人听言之方以及备边驭将财用税法纎悉毕举其学之纯粹盖三百年间一人而已
  东莱之学尊司马迁
  范香溪之学心箴尽有功夫
  何王金许得考亭真传又曰四贤何最切实王金许不免考索著述多些
  东莱于香溪四贤于东莱皆无干涉
  天下学者做诚未至动不得人惟白沙动得人
  汉人有为盗者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彦方遗布一端卒能化盗使之道不拾遗阳城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薰其徳而善良者几千人温公与康节在洛里中后生皆畏廉耻欲行一事必曰无为不善恐司马端明邵先生知是皆君子之居乡有不约而自化者某当时在翰林文字多主讽谏极为陈文所恶每考置之下列刘定之每争之陈欲除某出外定之以陈选事劝之乃留在翰林
  司马公范文正公近道
  程门弟子所得吕与叔高游杨谢流于禅尹子敬上有功义上还欠为母诵金刚经
  朱门弟子吴伯丰好蔡西山父子陈北溪黄勉斋受吾道之托真西山之学亦文章重耳
  明道之才近圣人伊川还是贤人
  许衡吴澄之学许尊信朱子吴出于饶双峰双峰出于勉斋
  吾婺有三巨担自何王金许没而道学不讲自忠简点成逝而功业不彰自吴黄柳宋谢而文章不振后学可不勉哉
  本朝人物节义取方孝孺沈良一文章取宋景濓其次节义取李时勉政事取周忱
  当时人物以陈白沙为天下第一流
  又谓白沙不免流于作诗写字之间
  今日士大夫晓达天下国家事惟张廷祥
  尧夫之学要之亦难以治天下国家其为人无礼不恭惟是侮玩
  胡居仁持敬有工夫但亦是死敬适于用处不通欠明义工夫且如赴庠序乡饮为大宾是时年尚未五十宗忠简真济急之才且有忠谊因论济天下之急须是大才又要有忠谊之心忠简是吾金华大人物也张廷祥恶商公景泰之事后因其天顺中复起欲弹劾之不果遂谢病归不肯与同朝
  许人之善亦难保昔周恭叔少年能娶盲女伊川以为不能但恐其进锐者退速至后来身偶贱倡今林居鲁少年时父为御史劝父不受皂隶钱及自为推官乃有簠簋不饬之诮
  罗一峰气魄大感动得人尝谓其可正君善俗我辈只可修政立事一峰曰我却又不能修政立事
  李阁老与柯学士论景泰易成王事但当时我不在若我在必不从后遇今上欲尊周太妃为皇太后此事遂曲从柯问何前言不应后语李谓便是事到手又难做了先生以为李只是贪官爵舎不得一去也
  陈白沙谓我与庄黄谏元宵灯火事入仕之初又遇天子登极未久此一着做得却好
  康斋出处第一着白沙第二着一峰第三着我辈又是第四五着了
  见周郎中近仁论及王冢宰以为此老尽公正有力量明之一字尚欠须是明方能知人
  吾同年诸君因罗公首倡为善皆激厉做好人一时朝廷之上好看
  胡东洲提学好贤乐善能受人言处人不可及
  罗一峰刚毅不可及
  姚天官与某相见还问天下人才及尹为天官见周时可谢某主事为卖俸帖而已
  一峰初到南翰林金卿与高都相望皆具鹅酒礼送之罗言天下当受惠者尚多士君子往来何必以物峻却不受谢元吉初为庶吉士时急急求选官后迁官做好人除御史遂论谏被谪南陵丞年三十八乃乞致仕陈士贤初擢御史贺克恭初擢给事中皆辞不愿受以难尽其职也皆至于哭后二公竟做出好来
  陈文阁老死其子请谥被诸公排劾不得谥为文后谥庄靖又被陆渊之劾只合谥曰丑曰缪安得庄靖美谥谢枫林恒以古人奇节伟行自许故其居官言人所不敢言为人所不敢为虽摈废厄穷而意气弥厉未尝有忧戚不堪之色
  自予谢病归田里馀二十年里少俊多辱与游予取古人为学若大学之敬中庸之诚论语之操存涵养孟子之体验充广者与之商确而从事焉往往以为非进取所急有厌弃而去者独董生遵陆生震数辈以予言为可信过从
  居鲁问项尚书忠如何先生曰此公当初在荆襄因流民来多恐其作乱皆板钉在舟中因而闭死何忍至此使吾爱民如子民爱吾如父母岂至作乱
  或问龚深之论学尊尚王氏新经为温公所辟尹耕道纲目发明间有不合凡例而曲为之说者先儒亦尝病焉不当祀之于乡予谓古人祭有道有徳于瞽宗则二公诚有所未至然节以一惠而择从其善亦后学所当师也昔王魏有功贞观虽不死建成而列祀于凌烟公榖说春秋虽未能尽合圣人而从祀孔庙则以二公而祀诸乡邑以启其后人何不可乎
  直夫之出犹为彼善于此第恐不能由所为袖手而归不若不出之为愈也盖峣峣易缺皦皦易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古之君子若龟山和靖晩节之出犹不惬众望
  兵部尚书徐禧虽吏员出身甚有大人之量又识人知事变因侍郎蹇谊叱骂办事官为狗吏遂见几明日乞养病归朝廷知之责蹇徐公以己不应此任且荐蹇以自代嘱家人莫怪恨他以为他日有变故他必能替我死也
  林井庵立朝有气节侃侃论事不畏权贵
  拾遗
  今日士大夫老成清谨者为上其次只是乡愿下则放僻邪侈无所不为矣
  人之出处皆天其处而修身出而行道则人之所以奉乎天也故儒之未用其责在天用之而弗睹其效无以奉乎天者其责在人天人交至则其道有弗亨者邪直道难行而群吠纷纷古之君子所不能免惟求无愧于吾心而已
  当时士君子要论谏被同列泄谋必媚权贵甚坏事今之学者多屑屑计较只是量狭
  朋友相见便须尽言极论不要留待以相会不常也自述见人只据平日说出来不设町畦不顾虑关防颇于易简上有工夫
  论人物当推心衍
  天地亦只是数安排定康节数学是他见得到如此明道伊川不从者盖欲以理回转其数之变处耳所以两先生不泥于数
  吾婺先辈文章皆渉理趣者由其习闻诸老先生道学风声也
  天下之事有常有变而处事之术有经有权尧舜朱均之父子汤武辛癸之君臣变也非常也未易以经言也自尧舜视之则全父子之恩者吾之私而为天下得人者公也吾不可以私而害公自汤武视之则守君臣之分者吾之私而为天下去暴者公也吾不可以私而废公于是不得已而禅授焉放伐者权也
  桐宫之事孟子以为有伊尹之志则可而辟管叔虽周公亦不能无过故必有舜禹之徳而天之历数在焉然后足以当尧舜之让茍恶不辛癸心非汤武而欲援鸣条牧野以实口则是天下之罪人也而可乎故曰权非圣人不能用也
  尧舜之事不以训人之父而可训其子汤武之事不以训人之臣而可以训其君为子者曰吾不可以朱均吾而朱均则父必尧舜矣为君者曰吾不可辛癸吾而辛癸则臣其汤武乎
  今日士大夫弹劾大臣太监者多不得其情须是如罗一峰弹李贤起复事三反五覆说得他倒服得他心李公因而惭忿遂至于死
  法无古今便民者为良法论无当否利民者为至论晋之范宣子让而其下皆让
  先生问浙中见有好人才否董遵以为亦落落多只是务举业求仕进者有志于圣贤者固未见有志于经济者亦少先生以为国家三年一开科取贤才若如此世道如何会好
  天地间气到此时都弱了至于生出人来亦罢软厌厌不振少有气节
  世变得不好去芝兰亦变为萧矣
  昔秦穆公之殉葬而死者百七十有七人其间岂无有位而富贵者然皆泯没无闻而独子车氏之三子至今为烈盖以黄鸟之诗存焉耳
  吾平生一切玩好之物皆无所好惟好古书而已昔在闽胡文定公子孙有一监生送一部写本致堂管见来与因问其家再有重本否彼云止有此本遂发还俟我有力当与刊之不敢私取为一己所有也
  昔庐陵有四忠一节祠文丞相履善少尝游之而欣慕曰死不爼豆其间非夫也厥后文果以精忠大节著于天下视前人尤有光焉非祠之感而然乎
  先辈有言为常人之子孙非难而为名人之子孙者难为名人之子孙固难而为圣贤之子孙尤难盖以前人之功徳极盛而后人不克肖焉则未免辱其先矣斯所以为难也
  身也者亲之枝也亲虽不存而吾身存焉必思所以立其身夙兴夜寐无忝所生一出言一举足皆不敢有忘若古之圣人君子者行道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名以显其亲于无穷岂非所思之大者乎
  吾越先正吕公升者尝佥闽宪仰天一祝而害稼之螟尽死则天可格而物可感矣
  昔辛有适伊川见有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后秦晋遂迁陆浑之戎于伊川盖天将变夏为戎而其人已先化为戎也
  今世之士但得登科甲为美官则平生志愿已足岂复有求益者哉
  人之处世如舟在江中或遇安流或遭风浪任其飘荡皆未知如何收杀非可逆料但当随时思其所以处之之计能不失于道则可矣虽圣贤亦不过如此















  枫山语录
  行实
  杨廉曰先生讳懋字徳懋浙江兰溪人成化丙戌会试第一人登进士选翰林庶吉士授编修谏作鳌山灯诗忤旨黜为临武知县用给事中毛弘言改南京大理评事迁福建按察佥事年四十一致仕弘治辛酉起为南京国子祭酒遭丧力辞不允服阕赴召三载凡五疏皆乞休竟不待报去任正徳庚午起为南京太常卿再辞进南京礼部右侍郎致仕今上登极特陞南京礼部尚书致仕寻用御史胡琼言玺书存问之使及门而公不待矣年八十六别号暗然子学者称为枫山先生呜呼儒雅如黄未轩豪迈如庄定山公则敛华就实独立其间风节如罗一峰习静如陈白沙公则既博复约自成一家至于收四海无瑕之誉膺五福无疆之年此则同时诸老未有或之先者也呜呼在汉东都不为危言之叔度在宋鹅湖不立异论之伯恭今求其人庸非公乎门人唐龙曰先生天挺其质莹乎美矣由学以达本介以辩其貌于于要之天下嗜好一不入于心超乎富贵而藐之真浮云栩栩尔其词恂恂及论事决议明计利害直指是非退而在野悯时忧国心未尝忘环堵萧然将终其身而无愠色
  门人湛若水曰先生自谓一生委靡君子曰盛徳之至是故不言而信不怒而人畏不为名高以立异而人自有不可企忠信一贯表里无二非盛徳其孰能与于是门人从子拯曰翁行部积劳触瘴成疾恐贻亲忧归志益坚考绩赴部遂求谢事冢宰尹慰留之辞益力尹公诘之曰不罢软不贪酷不老病如何可退翁矢口对云古人正色立朝某之罢软多矣古人一介不取某之贪多矣古人视民如伤某之酷多矣年虽未艾须发早白亦可谓老疾矣请举一退之足矣尹公怃然惊叹知其意决特为具奏得从所请时年仅四十一
  庄定山尝称翁于书无所不读于天下事无不理会究极义理精微身体力行惓惓斯世不为矫饰周畏斋时可亦云罗一峰尝称吾弟徳懋雪力澄山之才也林俊曰先生专志六经附博史子意所诣极将欲起婺学数百年后会北山鲁斋仁山白云之𣲖以上接东莱晦庵之传
  邵宝曰先生自壮岁以文章魁天下以忠谏著翰林以经济称于海内自史馆左迁涉历中外未克展布晩始起为司成天下莫不贺得师焉及请老归栖迟林壑隐然系天下之望者几二十年上之初政有意用之问使在途而先生卒矣论者于先生犹若未满焉然以予观于先生其共谨康靖之节平畅醇雅之文简廉朴直之风在朝在野遐迩承向盖不动声色而耿耿回澜老益惇笃君子之论焉可诬也若是而谓先生之道未光于世则岂可哉
  蔡清曰闻章先生动息皆以奏闻起取为意清谓先生今决无意出矣其闻起取之言非但不入其心亦不欲纳诸耳矣比来复出者俱不得完璧而归今听先生一人坚卧林下保全令徳斯亦足壮士风淑士彚而为国家添一人物矣易所谓不变其所守乃所益上者也况今既未能以不次柄用先生只将以纂修文墨事取用诚亦不必竟其事矣
  王守仁曰先生专一主敬国子祭酒时年逾七十三疏得请逆瑾擅权名卿多遭斥辱而翁已先几去矣沈伯咸曰枫山任道录实详矣嘉靖丙申咸捧敕过兰羞芼祠下特书六经先觉榜之风后学尔训导王一元先生子接出语录草曰此渔石少湖师意也咸廼三复考证越十年丙午六月刻于嘉禾少泉精舍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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