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城集 (四部丛刊本)/后集卷第十三

后集卷第十二 栾城集 后集卷第十三
宋 苏辙 撰 宋 郎晔 注 景乌程张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后集卷第十四

栾城后集卷第十三

  颍滨遗老传下

还朝为御史中丞命由中出宰相以下多不悦所荐

御史率以近格不用自元祐初革新庶政至是五年

矣一时人心已定惟元丰旧党分布中外多起邪说

以摇撼在位吕微仲与中书侍郎刘莘老二人尤畏

之皆持两端为自全计遂建言欲引用其党以平旧

怨谓之调亭宣仁后疑不决辙于延和面论其非退

复再以札子论之其一曰近面论君子小人不可

并处朝廷窃观圣意似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

尺言词迫遽有所不尽退伏思念若使邪正并进皆

得预闻国事此治乱之几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

误蒙圣恩典司邦宪而不言谁当救其失者谨复

稽之古今考之圣贤之格言莫不谓亲近君子斥远

小人则人主尊荣国家安乐疏外君子进任小人则

人主忧辱国家危殆此理之必然非一人之私言也

其于周易所论尤详皆以君子在内小人在外为天

地之常理小人在内君子在外为阴阳之逆节故一

阳在下其卦为复二阳在下其卦为临阳虽未盛而

居中得地圣人知其有可进之道一阴在下其卦为

姤二阴在下其卦为遁阴虽未壮而圣人知其有可

畏之渐若夫居天地之正德阴阳之和者惟㤗而已

泰之为象三阳在内三阴在外君子既得其位可以

有为小人莫居于外安而无怨故圣人名之曰泰泰

之言安也言惟此可以久安也方泰之时若君子能

保其位外安小人使无失其所则天下之安未有艾

也惟恐君子得位因势凌暴小人使之在外而不安

则势将必至于反复故泰之九三曰无平不陂无往

不复窃惟圣人之戒深切详尽所以诲人者至矣独

未闻以小人在外忧其不悦而引之于内以自遗患

者也故臣前所上札子亦以谓小人虽决不可任以

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务各随所长无所偏废

宠禄恩赐彼此如一无一可指如此而巳若遂引而

寘之于内是犹畏盗贼之欲得财而导之于寝室知

虎豹之欲食肉而开之以坰牧天下无此理也且君

子小人势同冰炭同处必争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

子必败何者小人贪利忍耻击之难去君子絜身重

义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故古语曰一薰一莸十年

尚犹有臭盖谓此矣先帝以聪明圣智之资疾颓靡

之俗将以纲纪四方追迹三代今观其设意本非汉

唐之君所能髣髴也而一时佐不能将顺圣德造

作诸法率皆民所不悦及二圣临御因民所愿取而

更之上下忻慰当此之际先朝用事之皆布列于

朝自知上逆天意下失民心徬徨踧踖若无所措朝

廷虽不加斥逐其势亦自不能复留矣尚赖二圣慈

仁不加谴责而宥之于外盖巳厚矣今者政令巳孚

事势大定而议者惑于浮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

事欲以此调亭其党臣谓此人若返岂肯徒然而巳

哉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祸盖

不足言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盖自熙宁以来小人

执柄二十年矣建立党与布满中外一旦失势晞觊

者多是以创造语言动摇贵近胁之以祸夸之以利

何所不至臣虽未闻其言而槩可料矣闻者若又不

加审察遽以为然岂不过甚矣哉闻管仲治齐夺

伯氏骈邑三百饭蔬食没齿无怨言诸葛亮治蜀废

廖立李严为民徙之边远久而不召及亮死二人皆

垂泣思亮夫骈立严三人者皆齐蜀之贵也管葛

之所以能戮其贵臣而使之无怨者非有它也赏罚

必公举措必当国人皆知所与之非私而所夺之非

怨故虽仇雠莫不归心耳今窃观朝廷国舍施设

之间其不合人心者尚不为少彼既中怀不恱则其

不服固冝今乃直欲招而纳之以平其𨻶臣未见其

可也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陛下诚以异同反

覆为忧惟当久任才性忠良诚虑明审之士但得四

五人常在要地虽未及皋陶伊尹而不仁之人知自

远矣惟陛下断自圣心不为流言所惑毋使小人一

进后有噬脐之悔则天下幸甚臣既待罪执法若见

用人之失理无不言言之不从理不徒止如此则异

同之迹益后著明不若陛下早发英断使彼此泯

迹可见之为善也奏入宣仁后命宰执于帘前读之

仍谕之曰苏辙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

诸公相从和之自此参用邪正之说衰矣辙复奏曰

圣人之德莫如至诚至诚之功存于不息有能推至

诚之心而加之以不息之久则天地可动金石可移

况于斯人谁则不服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

下随时弛张改軰弊事因民所恶屏去小人天下本

无异心群党自作浮议近者德音一发众心涣然正

直有依人知所向惟二圣不移此意则天下谁敢不

然卫多君子而乱不生汉用汲黯而叛者寝茍存至

诚不息之意自是太平可久之功此实社稷之福天

下之幸也然臣以谓昔所柄任其徒实繁布列中外

岂免窥伺若朝廷施设必当则此辈觊望自消昔田

蚡为相所为贪鄙则窦婴灌夫睥睨宫禁诸葛亮治

蜀行法廉平则廖立李严虽流徙边郡终身无怨此

则保国宁人之要术自古圣贤之所共由者也

见方今天下虽未大治而祖宗纲纪具在州郡民物

粗安若大臣正巳平心无生事要功之意因弊修法

为安民靖国之术则人心自定虽有异党谁不归心

向者异同反复之心盖亦不足虑矣但患朝廷举事

𩔗不审详曩者黄河北流正得水性而水官穿凿欲

导之使东移下就高汩五行之理及陛下遣官按视

知不可为犹或固执不从经今累岁回河虽罢减水

尚存遂使河朔生灵财力俱困今者西夏青唐外皆

臣顺朝廷招来之厚惟恐失之而熙河将吏创筑二

堡以侵其膏腴议纳醇忠以夺其节𨱆功未可觊争

巳先形朝廷虽知其非终不明白处置若遂养成边

舋关陜岂复安居如此二事则所谓宜正已平心

无生事要功之意者也昔嘉祐以前乡差衙前民间

常有破产之患熙宁以后出卖坊场以顾衙前民间

不复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务于复旧一例复

差官收坊场之钱民出衙前之费四方惊顾众议沸

腾寻知不可旋又复顾顾法有所未尽但当随事修

完而去年之秋复行差法虽存顾法先许得差州县

官吏利在起动人户以差为便差法一行即时差足

顾法虽在谁复肯行臣顷奉使契丹河北官吏皆为

臣言岂朝廷欲将卖坊场钱别作支费耶不然何故

惜此钱而不用竭民力以供官此声四驰为损非细

又熙宁顾役之法三等人户并出役钱上户以家产

高强岀钱无艺下户昔不充役亦遣出钱故此二等

人户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巳自差役今又出钱

不多顾法之行最为其便及元祐罢行顾法上下二

等忻跃可知唯是中等则反为害臣请且借畿内为

比则其馀可知矣畿县中等之家例出役钱三贯若

经十年为钱三十贯而巳今差法既行诸县手力最

为轻役农民在官日使百钱最为轻费然一岁之用

巳为三十六贯二年役满为费七十馀贯罢役而归

宽乡得闲三年狭乡不及一岁以此较之则差役五

年之费倍于顾役十年赋役所出多在中等如此安

得民间不以今法为害而熙宁为利乎然朝廷之法

官户等六色役钱只得支顾役人不及三年处州役

而不及县役宽剩役钱只得通融邻路邻州而不及

邻县人户愿出钱顾人充役者只得自雇而官不为

雇如此之𩔗条目不便者非一故天下皆思雇役而

厌差役今五年矣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因弊修法

为安民靖国之术者也臣以闻见浅狭不能尽知当

今得失然四事不去如臣等軰犹知其非而况于心

怀异同志在反复幸国之失有以借口者乎臣恐如

此四事彼已默识于心多造谚议待发以摇撼众

听矣伏乞宣谕宰执事有失当改之勿疑法或未完

修之无倦茍民心既得则异议自消陛下端拱以享

承平大臣逡巡以安富贵海内蒙福上下所同岂不

休哉然大臣怙权耻过终莫肯改比辙为执政三省

又奏除李清为吏部尚书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诏

书进呈不允祖禹执奏如初左正言姚勔亦言不当

三省复除蒲宗孟兵部尚书辙谓诸公且候邦直命

下然后议此如何皆不应及帘前微仲奏诸部久阙

尚书见在人皆资浅未可用又不可阙官须至用前

执政上有黾俛从之之意辙奏前日除李清臣给谏

纷然争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冝仁后曰奈阙

官何辙曰尚书阙官巳数年何尝阙事今日用此二

人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此三人者非有大恶但

昔与王珪蔡确軰并进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见今

尚书共阙四人若并用似此四人使互进党𩔗气势

一合非独等耐何不得亦恐朝廷难耐何矣且朝

廷只贵安静如此用人台谏安得不言恐自此闹

矣宣仁后曰信然不如且静诸公遂卷除目持下辙

又奏臣去年初作中丞首论此事圣意似以言为

然今未及一年备位于此若遂不言实恐陛下怪

前后异同上曰然乃退六年春诏除尚书右丞辙上

幼与兄轼同受业先薄祐早孤凡臣之宦学

皆兄所成就今臣蒙恩与闻国政而兄适亦召还本

除吏部尚书复以臣故改翰林承旨臣之私意尤不

遑安况兄轼文学政事皆出臣上臣不敢远慕古人

举不避亲只乞寝臣新命得与兄同备从官竭力图

报亦未必无补也不听时吕微仲与刘莘老为左右

相微仲直而暗莘老曲意事之大事皆决于微仲惟

进退士大夫莘老阴窃其柄微仲不悟也辙居其间

迹危甚莘老昔为中司台中旧僚多为之用前后非

意见攻宣仁后觉之莘老既以罪去微仲知辙无它

有相安之意然其为人则如故天下事卒不能大有

所正至今愧之盖是时所争议大者有二其一西边

事其二黄河事初夏人来贺登极相继求和且议地

界朝廷许之本约地界已定然后付以岁赐久之议

不决明年人多保忠以兵袭泾原杀掠弓箭手数千

人而去朝廷隐忍不问即遣使往赐策命夏人受礼

倨慢以地界为词不复入谢且再犯泾原四年乃复

来贺坤成且议地界朝廷急于招约疆议未定先以

岁赐予之寻觉不便乃于疆事多方侵求不守定约

而熙河将佐范育种𧨏等又背约侵筑质孤胜如二

堡夏人随即平荡育等又欲以兵纳赵醇忠又擅招

蕃部千馀人朝廷却而不受西边骚然辙力言其非

乞罢育谊更择老将以守熙河宣仁后深以为是面

大臣主之辙面奏此軰皆大臣亲旧不忍坏其资任

虽其同列亦不敢异议陛下独不见黄河事乎当时

德音宣谕至深至切然非大臣意至今不了人君与

人臣事体不同人臣虽明见是非而力所不嘉须至

且止人主于事不知则已知而不得行则事权去矣

臣今言此盖欲陛下收揽威柄以正君臣之分而已

若专听其所为不以渐制之及其太甚必嘉之罪只

如韩维专恣太甚范纯仁阿私太甚皆不免逐去事

至如此岂朝廷美事故臣之意盖欲保全大臣非欲

害之也宣仁后极以为然而不能用六年六月熙河

奏夏人十万骑压通远军境上挑掘所争崖巉杀人

三日而退乞因其退军未能复出急移近里堡寨于

界上修筑乘利而往不须复守诚信诸公会议都堂

辙谓微仲今欲议此事当先定议欲用兵耶不用兵

耶微仲曰如合用兵亦不得不用辙曰凡欲用兵先

论理之曲直我若不直则兵决不当用朝廷顿与夏

人商量地界欲用庆历旧例以汉蕃见今住坐处当

中为界此理最为简直夏人不从朝廷遂不固执盖

朝廷临事常患先易后难此所谓先易者也既而许

于非所赐城寨依绥州例以二十里为界十里为堡

铺十里为草地非所赐城寨指谓延州塞门义令石州吴堡兰州诸城寨通远军定西城

要约才定朝廷又要于两寨界首相望侵系蕃地一

抹取直夏人黾俛见从要约未定朝廷又要蕃界更

留草地十里通前三十里夏人亦又见许凡此所谓

后难者也今者又欲于定西城与陇诺堡相望一抹

取直所侵蕃地凡百数十里陇诺祖宗旧疆岂所谓

非所赐城寨耶此则不直致冦之大者也今须欲不

顾曲直一面用兵不知二圣谓何莘老曰持不用兵

之说虽美然事有须用兵者亦不可固执辙曰相公

必欲用兵须道理十全敌人横来相嘉势不得巳然

后可耳今吾不直如此兵起之后兵连祸结三五年

不得休将奈何诸公乃许不从熙河之计明日面奏

之辙曰夏人引兵十万直压熙河境上不于它处作

过专于所争处杀人掘崖巉此意可见此非西人之

罪皆朝廷不直之故微仲曰朝廷指挥亦不至大段

不直辙曰熙河帅臣辄敢生事奏乞不守诚信乘夏

人抽兵之际移筑堡寨以为方今堡寨虽或可筑

至秋深马肥夏人能复引大兵来争此否诸人皆言

今已不许之矣辙曰臣欲诘责帅耳若不嘉诘责

或再有陈乞诸人皆曰俟其再乞诘责未晚宣仁后

曰边防忌生事早与约束诸人乃听已而兰州又以

远探为名深入西界杀十馀人辙曰边臣贪功生事

不足以示威徒足以败坏疆议理须戒敕不听既又

以防䕶打草为名杀人生擒九人微仲知不便欲

送还生口因奏其事辙曰边臣贪胃小胜不顾大计

极害事今送还九人甚善可遂戒敕边臣微仲不欲

曰近日延安将副李仪等深入陷没巳责降一行人

足以为戒辙曰李仪深入以败事被责兰州深入得

功若不戒敕将谓朝廷责其败事而喜其得功也宣

仁后曰然乃嘉戒敕然七年夏人竟大入河东朝廷

乃议绝岁赐禁和市使沿边诸路为浅攻计命熙河

进筑定远城夏人不能争未几复大入环庆复议使

熙河进筑汝遮中书侍郎范子功独不可辙度其意

昔延安帅臣赵卨范氏姻家也方议地界以绥州二

十里为例议出于卨熙河斥其不可议久不决而卨

死故子功持之辙谓之曰绥州旧例施于延安可耳

熙河远者或至七八十里其不从宜矣方请国事亲

旧得失不宜置胸中也众皆称善而子功悻然不服

会西人乞和议遂不成未几右相苏子容以事去位

子功以同省待罪因遂其请实以汝遮故也辙自为

谏官论黄河东流之害及为执法最后论三事其一

存东岸清丰口其二存西岸披滩水口其三除去西

岸激水锯牙朝廷以付河北监司惟以锯牙为不可

去辙于殿庐中与微仲论之微仲曰无锯牙则水不

东水不东则北流必有患辙曰然北京百万生灵岁

有决溺之忧何以救之且分水东入故道见今淤合

者多矣分水之利亦自不复能久若俟涨水巳过尽

力修完北流堤防使足胜涨水之暴然后彻去锯牙

免北京危急此实利也莘老曰河北监司不如此言

奈何辙曰公岂不知外官多所观望耶微仲曰河事

至大难以臆断辙曰彼此皆非目见当以公议参之

耳及至上前二相皆以分水为便辙具奏前语且曰

必欲重慎候涨水过故道増淤即并力修完北堤然

后辙去锯牙庶几可也退至都堂二相遽批圣语曰

依都水监所定辙语堂吏适所奏不然萃老失措微

仲知不可乃曰明日别议卒改批不得添展乃巳八

年正月都水吴安持乞于北流作软堰定河流以北

淤填时微仲在告辙奏曰先帝因河决大吴导之北

流巳得水性惟堤防未完每岁不免决溢此本黄河

常事耳是时北京之南黄河西岸有阚村樊村等三

斗门遇河水泛溢即开此三门分水北行于无人之

地至北京北合入大河故北京生聚无大危急自数

年来大臣创议回河水官王孝先吴安持等即塞此

三门贴筑西堤又作锯牙马头约水向东直过北京

之上故北京连年告急然约水既久东流遂多于往

岁盖分流有利有害秋水泛涨分入两流暂时且免

决溢此分水之利也河水重浊绶则生淤既分为二

不得不绶故今日北流淤塞此分水之害也然将来

北添进五七埽𦈉臣知安持意欲因此多进埽𦈉约

令北流入东即令转运司同监视不得过所乞𦈉数

安持奸意复露第三次即乞𭻍河门百五十步SKchar2

安持意在回河改进马头之名为𭻍河门即不许安

持计穷第四次即乞作软堰凡安持四次擘画皆回

河意耳臣昨已令中书工房问水监两事其一勘会

此流元祐二年河门元阔几里逐年开排直至去年

只阔三百二十步有何縁故其二勘会东流河门见

阔几步每年涨水东出水面南北阔几里南面有无

堤岸北京顺水堤不没者几尺将来北流若果淤断

涨水东行系合并北流多少分数有无包畜不定今

两问犹未答便即施行实太草草后嗟叹久之深以

所言为然二十四日与微仲同进呈微仲曰⿱⺾⿰𩵋禾 -- 苏辙所

议河事今软堰已不可作无可施行辙曰软堰本自

不可作然臣本论吴安持百日之闲四次妄造事端

动摇朝听若令依旧供职病根不去河朔𬒳害无已

微仲曰水官弄泥弄水别用好人不得所以且用安

持辙曰水官职事不轻奈何以小人主之易曰开国

承家小人勿用未闻小人有可用之地也此后是非

终不能决会宣仁晏驾九年正月安持奏乞塞梁村

涨水之后流河东北盖未可知等昨于都堂问吴

安持安持亦言去年河水自东今年安知河水不自

北宣仁后笑曰水官尚作此言况它人乎辙又奏曰

今但欲徐观夏秋河势所向水若东流则北流不

塞自当淤断水若北流则北河如旧自可容纳似此

处置安多危少行之无疑若行崄徼幸万一成功如

水官之意不敢从也乞令安持等结罪保明河流

所向及软堰既成有无填塞河道致将来之患然后

遣使按可否利害后复笑曰若令结罪必谓执政

胁持之且水官犹不保河之东北况使者暂往乎姑

别议之可也二月微仲乃朝辙具以前语谕之微仲

口虽不伏而意甚屈曰软堰且令具功料申上朝廷

更行相度辙曰如此终非究竟必欲且尔亦可八日

辙方在式假三省得旨批曰依水监所奏下手日具

功料取旨辙以非商量本意以札子论之微仲即日

在告十二日辙入对奏曰自去年十一月后来至今

百日间耳水官凡四次妄造事端摇撼朝廷第一次

安持十一月出行河先乞一面措置河事旧法马头

不得增损臣知安持意在添进马头即指挥除两河

门外许一面措置安持奸意既露第二次乞于东流

口缕张包口开清丰口以东鸡爪河八日辙以祈榖

宿斋三省即令安持与北京留守司相度施行时微

仲为山陵使行有日矣辙见之待漏语及河事微仲

直视曰此大事不可不慎辙曰诚然公亦宜慎之时

荒尧夫为右相旧不直东流辙告之曰当与微仲议

定乃定西去尧夫曰命巳下奈何辙曰事有理谁敢

不从议于皇仪门外再降指挥使都水与本路安抚

提转同议可即施行有异议亟以闻尧夫自外来始

意辙与微仲比及此大相信服既而安抚许冲元乞

候过涨水因河所向闭所不行口尧夫奏乞令许将

与吴安持同议一面施行辙曰河势难定恐须令诸

司共议乃得其实上以为然既行上特宣喻曰河事

不小可遣两制以上二人按行相度尧夫曰河役巳

起方议遣官恐稽留役事上曰但使议论得实虽迟

一年何损乃遣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

采往视之二人归极以北流为便方施行枢密莶书

刘仲冯援旧例乞与河议仲冯本文潞公吴冲卿

下士也其言纷然吕井之议遂格而辙亦以罪见逐

于是河流遂东凡七年而后北流复通微仲之在陵

下也尧夫奏乞除执政上即用李邦直为中书侍郎

邓圣求为尚书右亟三人久在外不得志遂以元丰

事激怒上意邦直尤力旧法母后之家十年一奏门

客时皇大妃之兄朱伯材以门客奏徐州富人窦氏

尧夫无以裁之一日日中请辙于都堂与邦直议之

辙曰上始亲政皇太妃阁中事当遍议之车服仪制

巳付礼部矣皇太后月费尚书省巳奏乞依太皇太

后矣皇太妃宜付户部议定至于奏荐亦当议有所

予付吏部可也凡事付有司必以法裁处朝廷又酌

其可否而后行于体为便明日奏之上曰月费俟内

中批出奏荐皇太后家减二年皇太妃十年议巳定

邦直独曰此可为后法今姑予之可也上从之邦直

之附会𩔗如此会廷策进士邦直撰策题即为邪说

以扇惑群听辙论之曰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

事有欲复熙宁元丰故事之意备位执改不敢不

言然窃料陛下本无此心其必有人妄意陛下牵

于父子之恩不复深究是非远虑安危故劝陛下复

行此事此所谓小人之爱君取快于一时非忠臣之

爱君以安社稷为悦者也窃观神宗皇帝以天纵

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施设度越前古盖有百世

而不可改者也臣请为陛下指陈其略先帝在位近

二十年而终身不受尊号裁损宗室恩止袒免减朝

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埸顾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

罢黜诸科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之堕兵置寄禄之

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

策以制西戎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凡如此𩔗皆先

帝之睿筭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

坠者也至于其它事有失当何世无之父作之于前

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汉武帝外

事四夷内兴宫室财用匮竭于是修盐鐡榷酤均输

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委任霍光罢去烦苛

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䜟决事天下恐惧

人怀不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宽恺弟之政

后世称焉及我本朝真宗皇帝右文偃革号称太平

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及章献明肃太后临御

揽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仁宗听政亦绝口

不言天下至今韪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继大臣过

计创濮庙之议朝廷为乏汹汹者数年及先帝嗣位

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答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之

贤与吾仁宗神宗之圣岂其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

也哉盖有不可不以庙社为重故也是以子孙既获

孝敬之实而父祖不失圣明之称此真朋君之所务

不可与流俗议也臣不胜区区愿陛下反复臣言慎

勿轻事改易若轻变九年巳行之事擢任累岁不用

之人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词则大事去矣奏入不

报再以札子面论之上不悦李邓从而媒蘖之乃以

本官出知汝州居数月元丰诸人皆会于朝再謪知

袁州未至降授朝议大夫分司南京筠州居住居三

年责授化州别驾雷州安置未期年或言方南行兄

弟相遇中𡍼至雷赁富民屋以居复移循州今上即

位大臣犹不悦徙居永州皇子生后徙岳州巳乃后

旧官提举凤翔上清太平宫有田在颍川乃即居焉

居二年朝廷易相复降授朝请大夫罢祠宫凡居筠

雷循七年居许六年杜门复理旧学于是诗春秋传

老子解古史四书皆成尝抚卷而叹自谓得圣贤之

遗意缮书而藏之顾谓诸子今世巳矣后有逹者必

有取焉耳家本眉山贫不能归遂筑室于许先君之

葬在眉山之东昔尝约祔于其廋虽远不忍负也以

是累诸子矣予居颍川六年岁在丙戌秋九月阅箧

中旧书得平生所为惜其久而忘之也乃作颍滨遗

老传凡万馀言巳而自笑曰此世间得失耳何足以

语达人哉昔予年四十有二始居高安有一二衲僧

游听其言知万法皆空惟有此心不生不灭以此居

富贵处贫贱二十馀年而心未尝动然犹未睹夫实

相也及读楞严以六求一以一除六至于一六兼忘

虽践诸相皆无所碍乃油然而笑曰此岂实相也哉

夫一犹可忘而况遗老传乎虽取而焚之可也




栾城后集卷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