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百十一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边裔典
第一百十一卷目录
北方诸国总部总论一
盐铁论〈轻重〉
三国志〈四夷传序〉
隋书〈北国传论〉
唐书〈北国传赞〉
杜佑通典〈北国序略〉
大学衍义补一〈译言宾待之礼 修攘制御之策 守边固圉之略〉
边裔典第一百十一卷
北方诸国总部总论一
编辑盐铁论
编辑《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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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曰:“周之建国也,盖千八百诸侯。其后强吞弱,大兼小,并为六国。六国连兵,结难数百年,内拒敌国,外攘四夷。由此观之,兵甲不休,战伐不乏,军旅外奉,仓库内实。今以天下之富,海内之财,百郡之贡,非特齐、楚之畜,赵、魏之库也。计委量入,虽急用之宜,无乏绝之时。顾大农等以术体躬稼,则后稷之烈军四出而” 用不继,非天之财少也;用铁石调均有无,补不足,亦非也。上大夫君与治粟都尉管领大农事,炙刺稽滞,开利百脉,是以万物流通而县官富实。当此之时,四方征暴乱,车甲之费,克获之赏,皆澹大司农。此皆《扁鹊》之力,而盐铁之福也。
《文学》曰:“边郡山居谷处,阴阳不和,寒冻裂地,冲风飘 卤,沙石凝积,地势无所宜。中国天地之中,阴阳之际 也。日月经其南,斗极出其北,含众和之气,产育庶物。 今去而侵边,多斥不毛寒苦之地,是犹弃江皋河滨, 而田于岭坂菹泽也。转仓廪之委,飞府库之财,以给 边民。中国困于繇役,边民苦于戍御,力耕不便种籴” 无桑麻之利,仰中国丝絮而后衣之,皮裘蒙毛,曾不 足盖形。夏不失复,冬不离窟,父子夫妇,内藏于专室, 土圜之中,中外空虚。扁鹊何力,而盐铁何福也?
三国志
编辑《四夷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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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载“蛮夷猾夏”,《诗》称“𤞤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 秦汉以来,匈奴久为边害。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 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卭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 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而匈奴最逼于诸夏,胡骑 南侵则三边受敌,是以屡遣卫、霍之将深入北伐,穷 追单于,夺其饶衍之地。后遂保塞称藩,世以衰弱。建 安中,呼厨泉南单于入朝,遂留内侍,使右贤王抚其 国,而匈奴折节,过于汉旧。然乌丸、鲜卑稍更强盛,亦 因汉末之乱,中国多事,不遑外讨,故得擅汉南之地, 寇暴城邑,杀略人民,北边仍受其困。会袁绍兼河北, 乃抚有三郡,乌丸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其后尚熙 又迯于蹋顿,蹋顿又骁,武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 阻远,敢受亡命,以控百蛮。太祖潜师北伐,出其不意, 一战而定之,夷狄慑服,威振朔土。遂引乌丸之众,服 从征讨,而边民得用安息。后鲜卑大人轲比能复制 御群狄,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 为鲜卑庭。数犯塞寇边,幽、并苦之。田豫有马城之围, 毕轨有陉北之败。青龙中,帝乃听王雄遣剑客刺之。 然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 边陲差安,汉南少事,虽时颇钞盗,不能复相扇动矣。 乌丸、鲜卑,即古所谓东国也。其习俗前事,撰《汉记》者, 已录而载之矣,故但举汉末魏初以来,以备四夷之 变云。
隋书
编辑《北国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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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四夷之为中国患也久矣,北国尢甚焉。种落 实繁,迭雄边塞,年代遐邈,非一时也。五帝之世,则有 獯粥焉;其在三代,则𤞤狁焉;逮乎两汉,则匈奴焉;当 涂、典午,则乌丸、鲜卑焉;后魏及周,则蠕蠕、突厥焉;此 其酋豪相继,互为君长者也。皆以畜牧为业,侵钞为 资,倏来忽往,云飞鸟集。智谋之士,议和亲于庙堂之 上;折冲之臣,论奋击于塞垣之下。”然事无恒规,权无 定势,亲疏因其彊弱,服叛在其盛衰。衰则款塞顿颡, 盛则弯弓寇掠,屈申异态,彊弱相反,正朔所不及,冠 带所不加,唯利是视,不顾盟誓。至于莫相救让,骄黠 凭陵,和亲约结之谋,行师用兵之事,《前史》论之备矣, 故不详而究焉。及蠕蠕衰微,突厥始大,至于木捍,遂 雄朔野,东极东国旧境,西尽乌孙之地。弯弓数十万, 列处于代,阴南向,以临周、齐,二国莫之能抗。争请盟 好,求结和亲。乃与周合从,终亡齐国。“高祖迁鼎,厥徒 孔炽,负其众力,将蹈秦郊,内自相图,遂以乖乱。达头 可汗远遁启民,愿保塞下。”于是推亡固存,反其旧地, 助讨馀烬,部众遂强,卒于仁寿,不侵不叛。暨乎始毕, 未亏臣礼。炀帝抚之非道,始有雁门之围。俄属群盗, 并兴于此。寖以雄盛豪杰,虽建名号,莫不请好息民。
于是分置官司,总统中国,子女玉帛,相继于道,使者之车,往来结辙。自古蕃夷骄僭,未有若是之甚也。及圣哲膺期,扫除氛祲,暗于时变,犹怀旅拒,率其群党, 屡隳亭鄣,残毁我云代,摇荡我大原,肆掠于泾阳,饮 马于渭汭。圣上奇谋潜运,神机密动,遂使百世不羁 之国,一举而灭。瀚海、龙庭之地,画为九州;幽都穷发 之民,隶于编户:“实帝皇所不及,书契所未闻。”由此言 之,虽天道有盛衰,亦人事之工拙也。加以为而弗恃, 有而弗居,类天地之含容,同阴阳之化育,斯乃“大道” 之行也。固无得而称焉。
唐书
编辑《北国传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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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唐之德大矣!际天所覆,悉臣而属之,薄海内外, 无不州县,遂尊天子曰“天可汗”,三王以来,未有以过 之。至荒区君长,待唐玺纛乃能国,一为不宾,随辄夷 䌸,故蛮琛夷宝,踵相逮于廷。极炽而衰,厥祸内移。天 宝之后,区夏痍破,王官之威,北不逾河,西止秦、邠,凌 夷百年,逮于亡,顾不痛哉!故曰:治己治人,惟圣人能 之。
杜佑通典
编辑《北国序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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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以畜牧为业,随逐水草,无文书,俗简易,以言语 为约束。然各有分地,射猎禽兽,食肉衣皮,习于攻战, 此天性也。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驼、驴、骡、 𫘝𫘨、𫘦𬳿、驒𫘬;唐虞则山戎,夏则獯鬻,周则𤞤狁。懿 王时,德衰,侵暴及泾阳,人被其苦。至曾孙宣王,乃命 将讨伐,至大原,称为“中兴”,四夷宾服。其后山戎、越燕 伐齐,后又伐燕。齐桓公救燕,败走之。襄王之时,戎狄 至雒邑,东至卫境,侵盗尢甚。晋文公乃兴师攘却,居 于西河圁、洛之中,号曰“赤翟、白翟。”而晋北有林胡、楼 烦之戎,燕北有东国山戎。各分散谿谷,自有君长,往 往而聚者百有馀戎,然不相统一。及晋悼公纳魏绛 之谋和诸戎,戎服而晋强。晋侯赏魏“子金石之乐。”至 安王之时,赵襄子逾句注而破之。洎于战国,赵武灵 王变俗易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傍 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其后燕将 秦开袭破东国,却千馀里。燕亦筑长城,自辽阳至襄 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距之。匈奴之 先,夏氏之后殷伐奔北夷。至七国时,国渐强盛,以为 邻敌。及秦始皇平天下,北却匈奴,筑长城渡河,以阴 山为塞。及秦乱,刘项相持之际,未遑边备,单于头曼 稍稍渡河南,复其故地。至冒顿,匈奴益强盛,尽服从 北夷,南与诸夏为敌国。围汉高帝于白登,帝因娄敬 说后,妻以宗女公主。吕后、文帝复通和亲。其后复大 入萧关,烧回中宫,于是置细柳、棘门、霸上三军以备 焉。纳晁错说,召人实塞下,终景帝时不为大患。武帝 因王恢议,诱单于入塞,不克。自尔侵盗尢甚,卫青、霍 去病累岁穷讨,尽徙漠北矣。汉境又至于阴山关,河 西置酒泉等郡,隔绝羌胡,遂通西域。宣帝时,其国乱, 贤王以下争立为五单于,呼韩邪南和近塞,朝汉为 藩臣。郅支奔康居,为甘延寿诛灭。成帝时,单于又来 朝,赐以后宫。王嫱单于喜甚,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 至炖煌,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郎中侯应 习边事,陈十不可。及王莽辅政,易单于玺曰“章”,改号 恭奴,善于复大寇盗。莽又改号降奴服于,发兵屯戍, 议满三十万,十道穷追,分裂为十五单于,严尢谏陈 五难。至后汉建武二十四年,其国饥疫死耗,分为南 北单于。其南单于款塞,愿永为藩蔽,捍御北狄,入居 云中,后又移居美稷。臧宫等上书,请遂灭北匈奴。光 武务欲息人,不许。和帝时,北单于为窦宪破灭。安帝 时,南单于屡被鲜卑侵掠,灵、献之际,转又挫伤。魏武 帝遂分为五郡,置于西河、离石诸郡。刘元海则左贤 王之孙,而南匈奴种微矣。初,乌桓,汉武帝时霍去病 击匈奴左地,因徙于上谷、渔阳之间,为汉侦察匈奴 动静,始置护乌桓校尉监统之。至后汉,渐强盛,光武 纳班彪册,又置校尉。献帝以后,寇掠转甚,竟为曹公 所灭。自桓、灵之际,鲜卑又盛,尽有汉北匈奴故地。至 光和中,其帅争立,国乱,而檀石槐之种。魏文帝时,为 小种,鲜卑轲比能破灭。明帝以后,国乱离散,诸部大 人慕容、拓跋、宇文更盛,并称大号,跨有中州焉。蠕蠕 自拓跋初徙云中,即有种落。后魏太武神麚中强盛, 又尽有匈奴故地。其主社仑始号可汗,犹言皇帝。以 后常与后魏为敌国。明帝熙平以后,其国主争立,大 乱东西魏之时,突厥既强,蠕蠕主奔西魏,悉被诛灭。 自蠕蠕衰弱,突厥渐盛。至西魏大统中,大破蠕蠕,又 尽有匈奴故地,其主《土门》号可汗,犹古之单于也。北 齐、后周,争结婚姻,倾府藏事之,至大逻便、沙钵,略分 为二国,大逻便之后,为西突厥焉。隋文帝开皇中,本 国荒乱,其主染干朝隋,并徙种落于朔州及夏、胜二 州之间,炀帝亲幸其部。其后始毕可汗围帝于雁门, 因隋乱,华人奔凑,又更强盛,控弦百万,势陵中夏。大 唐武德中,寇原州。贞观初,颉利又至渭桥。四年,李靖灭其国,灵州总管张宝相禽颉利献焉。太宗纳温彦 博议,置其馀种于河南、朔方之地。其后滋繁,分为六 州。至阿史那元珍叛还故地。开元初,本部落乱,又请 降,复处河南,俄又叛去。其西突厥,自隋开皇中国乱, 各自为一国。大业末,西突厥被北突厥所灭。北突厥, 武太后嗣圣初,其主默啜寇定、赵二州,大杀掠而去。 自三代以还,北国盛衰,可略而纪。其小国者时有侵 扰,不为大患者,则不暇录焉。惟契丹武太后万岁通 天初,其帅李尽忠、孙万荣陷营州,自称可汗。司农卿 麻仁节等二十八将败于西峡石、黄麞谷,仁节死焉。 既又陷冀州,刺史陆宝积死之。夏官尚书平章事王 孝杰率兵十八万,又败没于东峡石;又令御史大夫 娄师德率兵二十万拒之。万荣为家奴所杀,其党遂 溃。
大学衍义补
编辑《译言宾待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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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 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圣王之制,先京师而后 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单于朝贺宜如诸侯王,位次 在下。”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 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 而不臣,此则羇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 言其来服,荒忽无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 阙于朝享,不为畔臣,万世之长策也。天子采之,诏曰: “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 在诸侯王上,谒赞称臣而不名。”
荀悦曰:“《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欲一干天下也。戎狄道里辽远,人迹介绝,故正朔不及,礼教不加,非尊之也。《诗》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供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望之之议,僭度失序,以乱天常,非礼也。” 臣按胡安国谓荀氏为此说,其知内外之旨,明于驭戎之道。
《修攘制御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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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时,张齐贤奏曰:“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 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戎虏不足吞矣。自古 疆场之难,非尽由夷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 诸塞,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 宁我致人。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择卒不 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矣。”夫边鄙宁 “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人民获休息矣,获休息则 田业时而蚕织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且戎狄之心 亦择利避害,安肯投死地而为寇哉?”又曰:“家六合者, 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戎狄之势而已。是 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人民本也,戎狄末 也,中夏内也,夷狄外也。”是知二帝三王未有不先根 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推恩 者何?在乎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则戎狄敛衽而至矣。
臣按:齐贤之言乃反本之论,自治之策。
田锡言于太宗曰:“应动而静,则养寇以生奸;应静而 动,则失时以败事。动静中节,乃得其宜。今北鄙绎骚, 盖亦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捕斩小寇为功, 贾结怨仇,召戎起衅,职此之由。伏愿申饬将帅,谨固 封守,勿尚小功,许通互市,索获蕃口,抚而还之。如此 不出五载,河北之民得务三农之业,亭障之地可积” 十年之储。
臣按:田锡斯言,得安静守边之道。
锡又言于太宗曰:“将帅行恩信,恤士卒,必丰财货,方 得士心。昔赵奢为将,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又,李 牧为将,军,市之租皆用享士卒。魏尚守云中,其军市 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享宾客军吏,是以匈奴不 近云中之塞。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凡有给 赐,今则谁敢效古,散家财、赏士卒哉?若以年年供亿” 挽运,老师费财,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
臣按:锡之此言得任用边将之道。
锡又言曰:“御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察左右蒙 蔽之有无。奏失利则未必尽言,报大捷则不足深信。 陛下未当信而先信,陛下本欲知而未知,如此何以 料安危,策成败?安危成败之理,乞详而察之。”
臣按:锡谓“御戎在辨边报虚实、察左右蒙蔽有无” ,盖以有为无、以无为有,多为少、少为多,边上奏报率用此计以欺罔朝廷,将以希功而免罪也,然非左右之臣僚为之蒙蔽,则彼亦不敢肆其欺焉,此人主于听任之际,尢不可不择其人也,任非其人则咫尺之间为所蔽矣,况万里之边城乎?
王《禹偁言》于太宗曰:“汉之十三帝,言乎圣明者,文、景 也,言乎衰乱者,哀、平也。然而文、景之时,单于最为强 盛,大有侵掠,候骑至雍,火照甘泉宫。哀、平之时,呼韩 邪单于每岁来朝,委职称臣,边峰罢警。此岂系乎历 数,而不由于道德邪?臣以为不然矣。且汉文当单于 强盛之时,而外能任人,内能修德,使不为深患者,由乎德也。哀、平当单于衰弱之际,外无良将,内无贤臣, 而使之来朝者,系乎时也。
臣按:“禹偁谓汉文帝内能修德、外能任人,故单于不为深患。” 呜呼,人君能尽二言,岂但使外夷无患哉?虽中国之治亦不出此而已矣。
范仲淹上仁宗《和守攻备四策》,其备策曰:“请朝廷力 行七策,以防大患:一、密为经略,二再议兵屯,三专于 选将,四急于教战,五训练义勇,六,修京师外城,七定 讨伐之谋。其一:请选有材识近臣暂往经画,使亲视 边垒,精究利害,凡边计未备者,皆条上而更置之,不 出半年,归奏阙下。更令中书、枢密院子细询访,熟议 经久之计。”
臣按范仲淹所上四策,虽为当时契丹而设,然万世之下备御夷狄之方实不外此,谨准当时之事以为今日之用,其备策凡七,其一“请选材识近臣亲视边垒,精究利害,此策今日实可用之。我朝罢前代枢密院而以兵事专属兵部,臣请兵部于尚书外添设尚书一员轮掌部事,每岁遣一员行边,锡以玺书,俾起自辽东,历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抵平凉等边地。凡山川之险易,营垒之远近,戍卒之多寡,糗粮之有无,夷情之向背,将领之壮怯。已然者当何如而修饬?未有者当何如而增补?某处当设为营堡,某堡当加军守备,某墩台可废,某蹊隧可塞,某处可屯种,某处宜牧蓄。凡边计未备者,皆与其巡抚都御史、守备、总兵、参将等官计议经画,条而上之。如此则可销患于未萌,如此则可以待敌之来攻,如此则可以扼其冲突,如此则可以遏其侵扰。归奏阙下,更令内阁大臣会合六卿以下,详访熟议,施行之岁,岁以为常。其四川、湖北、两广、云贵则三年一巡行。如此朝廷不忘边备,边方无复废事,居庙堂者无遥度之失,守封疆者无不通之情。”
其二曰:“再议兵屯者,自来北边分为三路,其所辖军 马不甚整齐,及有一州兵马,却属两路之处,又未晓 本路将于何处控扼,合行重兵若干,又甚处只宜固 守,合屯兵若干,及三路互相应援次第,须差近臣往 彼,密为经略,方可预定法制,临时不至差失。或事宜 未动,亦当相度兵马合那减,于何处驻泊,使就刍粮, 以省边费,庶免先自匮乏。”
臣按:“此策亦切于今日之用,臣请每岁所遣行边大臣即以其事付之。”
其三曰:“专于选将者,委枢密院于阁门祗候使臣已 上选人,三班院于使臣中选人,殿前马步军司于军 旅中选人,或有智略,或有材武,堪边上试用者,逐旋 进呈,据选到人数以籍记之,候本路有阙,则从而差 授。如此,则二三年间,得人多矣。”
臣按:范仲淹欲凡掌兵诸司选将,今不必尽如其言,每岁行边大臣所至边境,即令总兵以下各举所知,不问有官无官,皆明著其名目,某人有智略、某人有膂力、某人有胆气、某人善骑射,因而试之,用为选锋,试中即于本色粮赏外加以廪食,量为任使。
其四曰:“急于教战者,于四路抽取曾经押战队使臣 十数人,更授以新议八陈之法,遣往河北阅习诸军, 使各知奇正循环之势,应敌无穷。”
“臣按:今朝廷训兵已有成法,大约教之使知金鼓作止、旌旗偃仰、角炮紧缓,以为进退疾徐、分合之节而已,然按行故事,视为泛常,请于时常教阅之外,专以教射为事。乞敕缘边将领通行各处,抽选能射军士分军教习,名为教师,每一人教十人或二十人,其都御史往来提督试验行边大臣至日计所教有成效” 者多少,以为教师陞赏。及凡军中有差役争讼,事有疑似难辨,取与分轻重,及有过失者,皆以射决之。射中者,予之、免之、轻之。如此则人皆习弓矢,无不善射者矣。
其五曰“训练义勇。”今河北所籍义勇,虽约唐之《府兵》 法制,三时务农,一时教战,然未见府卫之官,而法制 不行,号令不一,须别选知州、知县可治兵者,并增置 将校,使人人各知军中之法,应制可用,斯则强兵制 胜之本矣。
臣按:边城有州县之处,今已签民,与军相兼守御,可用。仲淹此议,俾其随军操练,仍须择守令,责以训练之任,旌其勤而惩其惰。
其六曰:“修京城外城者。后唐无备,契丹一举直陷洛 阳;石晋无备,契丹再举直陷京师。故契丹之心,至今 骄慢,必谓边城坚而难攻,京师坦而无备,一朝称兵, 必谋深入。若京城坚固,则戒河朔重兵勿与之战。彼 欲战不能战,谋深入,则前有坚城,后有重兵,必将沮 而自退。退而不整,则邀之可也。”是则修京城者非徒 御寇,诚以伐深入之谋也。汉惠帝起六百里内男女 城,长安二年而毕。唐明皇时城长安九十日毕。考法于古,择利于今,京城之修,盖无疑矣。然须二年成之, 则民不劳苦,人不惊骇。
臣按:宋都汴梁,去幽燕之地千馀里,而范仲淹议守边策犹以修京城为言,当时若余靖辈皆力攻之以为非,其后靖康之祸果有如仲淹所议者矧?今国家都燕,其去边地尢近尢?“不可不留意焉者。己巳之变直犯京师,虽我金城汤池如天难升,然而重城之外百万人家亦尝为之惊疑,幸此无事之时,请如汉惠” 帝、唐明皇故事,筑为外城,包围城外民居,万一有儆,人心有所倚赖,而不至于惊溃矣。
仲淹又言曰:“元昊作伪诏,诱边人定关中,其谋不细。 盖汉多叛人,陷于穷漠,衣食嗜好皆不如意,必以苻 坚、刘渊、元魏故事,日夜游说元昊,使其侵取汉地而 以汉人守之,则富贵功名、衣食嗜好得如其意,非独 元昊志在侵汉,实汉之叛人日夜为贼之谋也。”
臣按:夷狄不用中国人,其为害不深,而其所以深为中国害者,用中国之人也。臣请立为条格,“凡近边之人有一才一艺者皆许自陈,试之稍如所言,不必深求全备,苟有可用皆随其才而授以官” ,如此,则此辈心有所系、迹有所拘而不为彼用矣。
吴育言于仁宗曰:“圣人统驭之策,夷夏不同。虽有戎 虏之君,向化宾服,终待以外臣之礼,羁縻弗绝而已。 或有一背叛,来则备御,去则勿追,盖异俗殊方,视如 犬马,不足以臣礼责之。今西夏若止是钞掠边隅,当 置而不问。若已见叛状,必须先行文告,以诘其由。若 是用中国叛臣,即加征讨。大凡兵家之势,征讨者贵 在神速,守御者利在持重。况夷狄之性,唯事剽急,因 而伪遁,多误王师。武夫气锐,轻进贪功,或陷诱诈之 机。今但明烽堠,坚壁清野,以挫剽急之锋,而徐观其 势,乃庙堂之远算也。”
臣按:大朝用兵与小国不同,吴育以“徐观其势” 之一言为庙堂之远算,谅哉。
田况言于仁宗曰:“古之良将以燕犒士卒为先,所以 然者,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固宜推尽恩义以慰其心。 李牧备匈奴,市租皆入幕府为士卒费;赵充国御羌 戎,亦日飨军士;太祖用姚全斌、董遵诲抗西戎,何继 筠、李汉超当北虏,人各得环、庆、齐、棣一州征租农赋, 市牛酒犒军中,不问出入,故得戎寇屏息,不敢窥边。”
臣按:田况言古之良将以燕犒士卒为先,而引李牧、赵充国、姚全斌、董遵诲事为议,且曰:“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宜推恩义以慰其心。” 此语尢为警切。臣惟今日边城粮赏之外为将者别无储蓄,况边塞之地多无征租,臣请自今以后别于常储之外稍以赢馀付边将为燕犒之费,遇有警报,敕遣近臣赍官钱赴边巿“牛酒燕犒将卒。” 是亦感人心作士气之一事。
苏轼代滕甫草《奏上》,神宗曰:“近者因病求医,偶悟一 事,推之有政,似可施行,唯陛下裁择。臣近患积聚,医 云据病当下一日而愈,若不下半月而愈,然中年以 后,一下一衰,积衰之患,终身之忧也。臣私计之,终不 以一日之快而易终身之忧。”遂用其言,以善药磨治, 半月而愈。初不伤气,体力益全,因悟近日臣僚献言 欲用兵西方,皆是医人欲下一日而愈者也,其势亦 未必不成,然终非臣子深忧君父欲出万全之道也。 以陛下圣明,将贤士勇,何往不克,而臣尚以为非万 全者。俗言“彭祖观井,自系大木之上,以车轮覆井而 后敢观。”此言鄙而切于事。陛下爱民忧国,非特如彭 祖之爱身,而兵者凶器,动有危亡,其陷人可畏,有甚 于《井》。故臣愿陛下用兵如彭祖之“观《井》”,然后为得也。
臣按:苏轼代滕甫草此奏而引医及彭祖观井为譬,盖合古人所谓“帝王之师以万全为胜” 之旨矣。末章又曰:“灭国大事也,不可以速,譬如小儿之毁齿,以渐摇撼之则齿脱而儿不知,若不以渐一拔而得齿,则毁齿可以杀儿” ,此譬尢善,凡除宿弊、兴善政莫不皆然,非但用兵灭国一事也。
《守边固圉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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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小雅出车》之三章曰:“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 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𤞤狁于 襄。”
程颐曰:“城朔方而𤞤狁之难除,御戎狄之道守备为本,不以攻战为先也。”
臣按:朔方之地,自三代已为边地,汉人城之以遏虏之内侵,宋始废其城而弃其地。程氏谓“御戎狄之道,守备为本,不以攻战为先” ,乃帝王御戎之要法,万世所当遵守者也。
秦始皇三十三年,蒙恬于西北斥逐匈奴,单于不胜 秦,北徙,尽收河南地,并河以东属之阴山,因河为塞, 筑长城,因边山险,堑谿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洮至辽 东万馀里。
臣按:长城之筑,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其为
计也,亦劳矣。然此岂独始皇筑也?昭王时已于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人矣,亦非尽秦筑也。赵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燕自造阳至襄平亦皆筑长城,是则秦之前固有筑者矣。岂但秦也,秦之后若魏、若北齐、若隋,亦皆筑焉。盖天以山川险隘限夷狄,有所不足,增而补之,亦不为过。然内政不修,而区区于外侮之御,乃至于竭天下之财,以兴无穷已之功,是则不知所务矣。虽然,长城之筑,虽曰劳民,然亦有为民之意存焉。设使汉之继秦,因其已成之势,加以修葺,魏之继汉,晋之继魏,世世皆然,则天下后世亦将有以赖之,限隔华夷,不得以为吾民害矣。奈何后之人惩秦人起闾左之失,虑蒙恬绝地脉之祸,而废其已成之功,岂不可惜哉!后世守边者,于边塞之地,无山川险阻之限,而能因厄狭之阙,顺形势之便,筑为边墙,以扼虏人之驰突,亦不可无也。但不可速成而广扰尔。若就用其守御之人,而限以三十年之久,徐徐而为之,其成虽迟,犹胜于不为也。
始皇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陶山、北假中,筑亭障以 逐戎人。恬居上郡十馀年,威振匈奴。
《水经》曰:“赵武灵王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山下有长城,长城之际,连山刾天,其山中断,两岸若阙焉。自阙北出黄中关口,有城,跨山结局,谓之高阙戍。” 自古迄今,常置重捍,以防塞道。
臣按:所谓“高阙” 者,其山中断,两岸若阙焉。今之边关皆是万山绵亘之间,忽然中断,可以往来,故历代设为重城,屯士卒以戍守之,所以绝华夷之通,使外之寇贼不得入而内之奸细不得出也。按《史》:高阙在古朔方临戎县北,连山中断,两峰俱峻若城阙焉。朔方,古夏州也,今地在黄河套中,世不知其所在。就以今日边关言之,其最大而要者,居庸、紫荆、松亭、雁门是也。前代关隘之设皆为守边惟今日边关则咫尺神京之侧非但守边也。盖开辟之初,天造地设此连亘之山以为华夷之限而又遣巨灵擘开两山以通出入,盖于亿万载之前豫有待乎?自古建都于燕者,前有召公奭,后有金元,而王气之隆,正有在乎今日。臣尝观元人进《金史》之表曰:“劲卒𢭏居庸关,北拊其背;大军出紫荆口,南扼其吭。” 此古今都燕者防患之明鉴也。然𢭏居庸而谓之拊背,出紫荆而谓之扼吭,则其立言之间,轻重缓急不问可知。盖背乃人身之所倚负,而吭则呼吸饮食所必经,死生之系也。况今六军亿兆聚于京师,北倚居庸,即为重镇,而紫荆乃南出之路,疾骑抵吾运道,数日可到,是尢不可不加之意焉。议者往往急居庸而后紫荆,此不知大势者之言也。伏望圣明深以前代为鉴,防患于未然,宗社生灵不胜大幸!
《汉书·贾谊传》曰:“斥堠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甲胄而 睡。”
文颖曰:“边方备胡寇,作高土橹,橹上作桔皋,桔皋头兜零,以薪草置其中,常低之,有寇即火燃,举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积薪,寇至即燃之,以望其烟曰燧。”
颜师古曰:“昼则燔燧,夜则举烽。”
臣按:烽燧之制,自汉已有之。
晁错言于文帝曰:“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如选 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 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要害之 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
《如淳》曰:“蔺石,城上雷石也。”
《苏林》曰:“渠答,铁蒺蔾也。作虎落于塞要下,以沙布其表,且视其迹,以知匈奴来入。”
文帝十四年,匈奴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 尉昂。虏人畜甚多,遂至彭阳,使骑兵入烧回中宫。候 骑至雍甘泉。诏以中尉周舍、郎中张武为将军,车千 乘,骑卒十万,军长安。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甯 侯魏遫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三 郡。上亲劳军勒兵,自欲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 固要,上乃止。以张相如、栾布为将军,击逐出塞而还。
臣按:汉文帝一闻边报,即欲勒兵自征匈奴,帝之奋发则有矣,然非帝王御边之常道也,盖备边有其要,不在于临时而在于平日,御边有其道,不在于自用而在于用人,是“以自古圣帝明王知中国之害在于夷狄,故于封疆之守尢尽心焉,故于无事之时谋为措置,会计考验,凡吾土宇之内临边之地若干处,其” 延袤几何?某处为总会,某处为要害,某虏最为强悍,沿边之城堡若干?戍卒若干?斥堠若干?某处当何如而守?某虏当何如而备?某人可用为将帅,某人可用为偏裨,虏侵某处,当用何处兵以援之?虏若深入,当于何所而扼其归?某城与某城相接,某寨与某寨相连,里数之远近山川。
之险易,人力之勇怯,储峙之多寡,具而为图,书而为策,寘于座右,则人君虽居九重之上,深宫之中,不出殿门,而边塞城堡将卒戎落,皆悬著于目睫之间,展转于心胸之内。一有警报,即按图运谋,因机生智,随能命将,合众人之长,集群策之要,政不必亲驾六飞,躬临沙漠之区,自亲矢石之用。“胜之不足以为武,不” 幸而败焉,岂不长夷狄之威,而贻中国之耻哉?然则寇准劝真宗幸澶渊,亦非欤?曰:“圣人处事于其常而不于其幸。” 夫以汉高祖英雄之主,而一时名将多在,尚几危于平城。真宗视高祖如何,寇准视陈平如何,高琼视樊哙如何,必有能辨之者。
文帝后六年,匈奴入上郡、云中,所杀略甚众,烽火通 于甘泉、长安。遣将军令免屯飞狐,苏意屯句注,张武 屯北地,周亚夫次细柳,刘礼次霸上,徐厉次棘门,以 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
臣按:汉都、长安、上郡、云中皆近边之地,烽火通于甘泉,盖传报耳,非虏至甘泉也。飞狐、句注之屯以备云中、北地,细柳、霸上、棘门之屯以备上郡,盖古人守边,既于临寨之地建城寨、筑亭障、屯戍卒,命将专守其地,遇虏来寇,既自御之,又通报于朝廷,遣将屯其要害以备之,所以为边将之声援耳,不必亲临其地也,使虏闻之,知吾有备,纵得入塞,不敢驰突。其塞垣守御,一责之边将,非其力不能支,所遣之将不轻出也。大抵内地之兵与戍边之卒异。内兵不经战陈、不晓地利,且多骄脆,但可以为声援耳。不若生长边陲者,惯战而耐苦,不徒为国,而又以各自为其家。一卒亡,一丁补,知其必不可已,所以肯捐躯拒敌也。不然一旦命贵将统内军以临之。兵不识将将不知兵。情既不通教又非素甚者。乃至未战则用边兵以供役。临战则驱边兵以当先。遇有功次又攘而有之。此戍边将士所以解体也。臣请遇有边警宜如汉文遣将屯军故事而责其功于边将。彼此相应一为声援。虏知吾内外有备则自然退缩矣。
武帝太初四年,遣光禄勋徐自为筑五原塞外列城 数百里,远者千里,筑城障,列亭至卢朐。
颜师古曰:“汉制,每塞要处别筑为城,置人镇守,谓之候城,即此障也。”
昭帝时,匈奴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时,汉边 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利,希复犯塞。 元帝时,单于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 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 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 问状,应曰:“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尢被 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是其苑囿也。至 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漠北,建塞徼,起亭 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夫夷 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天性然也。前以罢外城, 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 不可复罢。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 禁,又况单于能必其终不犯约哉?自中国建关梁以 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觊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 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 思旧逃亡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 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世世不绝。今罢 乘塞,则生慢易分争之”渐。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 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戚。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 者多,曰“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与夫盗贼桀黠, 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也。起塞以 来,百有馀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 谿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 议者不深虑其终始,欲以一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 岁之内,卒有他变,障塞破坏,亭隧灭绝,更发屯缮治, 累世之功,不可卒复。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非所 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策也。
颜师古曰:“隧谓深开小道而行,避敌钞寇也。” 臣按:《班史武纪》所谓“城障列亭” ,《匈奴传》所谓“建塞徼、起亭隧” ,是乃古人候望之所,今世所谓营堡、墩台之类也。《贾谊传》所谓“斥候、烽燧” ,《晁错传》所谓“蔺石渠、荅虎落” ,是乃古人候望之具,今世所谓烟火、信炮、礌石之类也。大抵斥候以远为宜,以高为贵,以简为便,盖近则缓不及事,低则候不及远,繁则人少而费多。臣请以今日边事言之,且如宣府一处,腹里墩口二百七十二所,沿边共四百五十六所,即此一处以例其馀,其城寨之设,皆当要害之处,固无容议,但墩台之类,则恐失之太多。臣愚以为设墩台以候望也,其相去之远近,当以火光可见、炮声可闻为限。夫以方丈之土,堆十数之孤,卒持一二日之水米,出于数百里之外,其孤危甚矣。苟非地险而迳迂,势高而食足,其乘障者几何不
“为虏持首去,如狄山也哉?” 臣窃以为宜遣行边大臣,会同守边将帅,躬行边地,相其事势,审其形便,于凡旧日墩台可省者省之,可增者增之,可并者并之。大抵主于简而远,声闻可相接,目力可相及处则立为一墩,及于众墩之间要害处立为一堡,使之统其附近诸墩,有事则相为接应。墩统于堡,堡统于城,如臂指之相使,如气脉之周流。于外墩之内,每二三十里各为总台数处,以次通报于城中。其墩之制,高必极望。墩之下,于三四里间,四周俱筑为土墙,高四五尺,长七八尺许,横斜错乱,彼此相入,人须委曲,然后可行,使虏马不能侵近。其墩之上,除候卒自持口粮外,常蓄一月水米,以防不测。若夫烽燧之制,古人昼则燔燧,夜则举烽。偶遇风劲,则烟斜而不能示远。值霖雨,则火郁而不能大明。宜于墩台之上,立为长竿,分为三等,上悬红灯,以灯数多寡,为虏缓急众寡之候。所谓红灯者,锻羊角、效鱼魫为之而染以红,遇夜则悬以示远,数百里之间,举目可见矣。
武帝元朔二年,卫青出云中,西至高阙,遂至陇西,捕 首虏数千,走白羊、楼烦二,取河南地为朔方郡。主父 偃言:“河南地肥饶,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省转 输戍漕,广中国灭胡之本也。”公卿皆不便。上竟用偃 计,立朔方郡,募民徙者十万口,筑城缮寨,因河为固, 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百钜万,府库并虚。
臣按:汉立朔方郡,即赫连勃勃命叱干阿利蒸土筑城之处,所谓夏州是也。后秦姚兴以赫连勃勃为安北将军,镇朔方,勃勃僭称天王,建国曰夏,命其臣叱干阿利发岭北夷夏十万人,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营起都城,号为统万,命其秘书监胡义周作《颂》曰:“营起都城,开建京邑,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寨。” 盖此地在汉已有城,而赫连夏乃于此建都也。隋以朔方地分置胜州、榆林郡。唐开元中,置朔方都大总管兼安北都护。唐末,拓拔思恭镇是州。唐赐姓李。五代李仁福彝超继领节镇,号定难军。宋太平兴国八年,李继捧来朝,愿纳土。其弟继迁不乐内附,亡命啸聚扰边。淳化中,太宗以夏州深在沙漠,奸雄因之以窃据,欲堕其城。吕蒙正曰:“自赫连筑城以来,颇与关右为患,若废之,万世利也。” 遂诏废之,迁其民于银、绥,分官地给之。其州兵不徙,相聚置营,仍曰夏州。真宗咸平末,继迁死。景德中,其子德明款寨内附,朝廷假以本道节制,始自夏州迁怀远镇,改为兴州居之,即今宁夏卫是也。德明之子元昊僭号,自称夏帝。《史》谓“其境土方一万里,河之内外州郡凡二十有二。河南之州九:曰灵、曰洪、曰宥、曰银、曰夏、曰石、曰盐、曰南威、曰会。河西之州九:曰兴、曰定、曰怀、曰永、曰凉、曰甘、曰肃、曰瓜、曰沙。熙秦河外之州四:曰西宁、曰乐、曰廓、曰积石。其地饶五谷尢,宜稻麦” ,即今州郡。考之,所谓兴,即今宁夏也,河西及河外之州,今多存焉,其河南九州,虽其一二可考,而其七者不知其所在,意者皆在今河套中邪?自昔守边者,皆袭前代之旧。汉因秦,唐因隋,其边城营堡往往皆仍故迹。唯我朝守边,则无所因袭而创为之制焉。盖自唐天宝以后,河朔以北多为方镇所有,其朝廷所自御者,突厥、吐蕃、南诏而已。五代以来,石晋以燕、云赂契丹,而河西尽属耶律氏,宋人以内地为边境。我圣祖得天下,于中国西北边城立为藩府,统重兵,据要害,然皆在近边,而未尝远戍境外,如汉唐之世也。洪武之初,西北边防重镇曰宣府,曰大同,曰甘肃,曰辽东,曰大宁。永乐初,革去大宁,唯存四镇。宁夏守镇,肇于永乐之初;榆林控制,始于正统之世。其馀花马池等堡,皆是边境多事之秋创置者也。方今北虏入寇之地,其要害之处朝廷处置固已严密,但所谓黄河套者尚若阙焉,何也?前代所以废弃之者,以其边城之防守在内而其地在外故也。今日吾之守镇,顾有在河套之外者,秋高马肥,风寒河冻,彼或长驱而入,屯结其中,以为吾内地之扰。幸其素无深谋,未用华人之计,不为据地之争,是以亟来亟往,有获即去,似若无足为意者。然谋事贵乎先,防患贵乎豫。往者彼固尝深入矣,议者虑其为吾内地害,百计谋所以驱而出之者,未得其便;幸其自去矣,遂无有一人议及之者。万一再来,“何以处之乎?” 夫事之未来者,虽未能逆料其有无计之万全者,不可不先为之擘画。臣愚过为之虑。今日西北诸边,祖宗以来所以备御之具固已详尽,唯此一处偶未之及,非遗之也,芽蘗未萌也,今则已暴著矣。所以先事而豫为之防者,兹其时乎!自昔中国守边者,皆将卒守其内而拒戎虏于外,兹地则虏反入吾之内,而吾之所守者反在其外焉。彼所以从入者必有其路,所以屯聚者必有其所,所以食用者必有其物,皆一一
推求其故,于其所经行之路则预扼其要冲,于其所屯聚之处则先据其形胜,勿但幸其眼前之无事,而必为后日之远图。议者若谓置为城守,则馈饷为难,将至于汉人之劳费,盍思赫连之建国,元昊之列郡,皆在此地,何从得食乎?《宋史》明言其地饶五谷,尤宜稻麦。汉人于境外轮台之地,尚为之屯营,况此乃在黄河之南,次边之地乎?臣请下合朝议,“当此无事之秋,虏人远遁之际,遣通古今识事体大臣,躬莅其地,详察可否以闻。傥以为可行,或于河之南筑城池以为之镇遏,或于河之北据要害以为之扼塞,或沿河之壖设营堡以防其径渡,事必出于万全,然后行之。不然,较其利害,足以相当,姑仍其旧” 可也。愚儒未履边地,姑以意言可否,唯上之命。
后汉王霸将“弛刑徒六千馀人,与杜茂治飞狐道,堆 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馀里。”
李贤曰:“飞狐道在蔚州飞狐县,北通妫州怀戎县,即古之蜚狐口也。” 臣按:飞狐口在今蔚州广昌县。
北魏中书监高闾表以为:“北狄所长者野战,所短者 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 来不能深入。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业 并至,奔则与畜牧俱迯,不赍资粮而饮食自足。是以 历代能为边患。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 制之。请依秦、汉故事,于六镇之北筑长城,择要害之 地,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置兵捍守。狄既不攻城, 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计六镇东西不过千 里,一夫一月之功可成;三步之地,彊弱相兼,不过用 十万人,一月可就。虽有暂劳,可以永逸。凡《长城》有五 利:罢游防之苦,一也;北部放牧,无钞掠之患,二也;登 城观敌,以逸待劳,三也;息无时之备,四也。“岁常游运, 永得不匮”,五也。
臣按:我朝建都于燕,切临边境,所以设险以捍蔽其国都者尢宜慎固。太行西来逶迤而北,历居庸而东极于医巫闾,是为第一层之内藩篱也。又东起旧大宁界,越宣府、大同、代州之境而西至于保德州之黄河,又为第二层之外藩篱也。其内之藩篱天造地设,重冈叠嶂,以为国家北门之屏蔽,《易》所谓“地险” 者也。若夫外之藩篱,固有天然之地险,然其间多有间断之处,因而补其缺,塞其罅,以为外寇之防,则又赖乎王公之设险焉。臣闻云代一带,其设墩台以守候也,有大边,有小边。大边以谨斥候,小边以严守备。今诚于大边墩台之间空缺之处,因其崖险,随其地势,筑为城墙,以相连缀,寔为守边长久之计。高闾谓“六镇东西不过千里,一夫一月之功可成;三步之地,彊弱相兼,不过十万人一月可就。” 臣窃以谓今山后缘边之地,东起永宁之四海冶,西底保德之河壖,自东而西,计其所长,一千三百二十里而已。其间墩台相望,远者十数里,近者数里,就其空处而加筑塞之功,延引以相连接,亦无甚劳费者。昔人谓一月可就,臣请以三年为期。遇夫边方无警之秋,米谷丰登之岁,孟夏仲秋,天气温凉之候,量拨骑兵以为防护,借十万人之工力,费十数万之资粮,三年之中,仅劳一百八十日,成此千百年莫大之功夫。然则边城寇盗永清,国家藩篱益厚。高闾所谓“五利” 者,彼徒托之空言,而我今日真实享其利矣。
唐高祖时,突厥岁盗边,帝会群臣问所以备边者。将 作大匠于筠请于五原、灵武置舟师于河,扼其入。中 书侍郎温彦博曰:“魏为长堑遏匈奴,今可用。”帝使桑 显和堑边大道,召江南舡工,大发卒治战舰。
臣按:据于筠所请,于五原、灵武置舟师于河扼虏之入,彦博亦言“魏为长堑” ,则是迤西黄河固可以行舟,而沿河之地亦可以堑也。
始,朔方军与突厥以河为境,北厓有拂云祠,突厥每 犯边,必先谒祠祷解,然后料兵度而南。时默啜悉兵 西击突骑施,张仁愿请乘虚取漠南地,于河北筑三 受降城,绝虏南寇路。唐休璟以为两汉以来皆北守 河,今筑城虏腹中,终为所有。仁愿固请,中宗从之,表 留岁满兵以助功。咸阳兵二百人逃归,仁愿擒之,尽 斩城下,军中股栗,役者尽力,六旬而三城就。以拂云 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灵武,东城南直榆林,三 垒相距各四百馀里。其北皆大碛也,斥地三百里而 远。又于牛头朝那山北置烽堠千三百所。自是突厥 不敢逾山牧马,朔方益无寇,岁损费亿计,减镇兵数 万。
王禹偁曰:“兵势患在不合,将臣患在无权。今固未能专委一人,则请于沿边要害之地为三城以备之。若有唐受降城之类,如国家有兵三十万人,使互相救援,责其成功。”
臣按:朔方军即今河套地也,唐初与突厥以河为界,则是固常守河矣,而张仁愿所筑三受降城,皆
在黄河之北,大漠之南。《史》谓“中城南直朔方,意今河套之地;‘西城南直灵武,意今宁夏之地;‘东城南直榆林,意今在绥、云之间’’。” 今其故址无复可考。说者多谓东胜州即古东受降城所在,其地今有断头山,地最肥腴且宜马,疑即《史》所谓“牛头朝那” 也。国朝设东胜卫于此,其后移于内地。宣德、正统间,往往有建议者“欲复其故,然而卒不果焉。” 夫自古守封疆者必据险阻。然守险也,不守其险而守于险之外,若即险而守,则敌于我共其险矣。是以古人之守江也,必守淮,而河亦然。唐人御突厥也,始以河为界,其后张仁愿乃建三城于河之外焉。是即守江之意,盖择其要害之地,扼其吭而折其胁也。是以唐自有此城之后,朔方益无寇,岁省费亿计,减镇兵数万,此其明验也。今日边城营堡措置已定,固无更革之理,然事有暂劳而久安、费少而效大者,古人亦不惮改作,在乎行之有其渐,处之有其道焉耳。臣故微举其端,而不敢尽其说,以俟后之经国远图者云。
五代,晋高祖,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 朔、蔚十六州与契丹。
胡三省曰:“石晋以十六州与契丹,人以为北方,自撤藩篱之始。” 予谓应门以北诸州,弃之犹有关隘可守,若燕、顺、蓟等州,则失地险矣。然卢龙之险,在营、平二州界,自刘守光僭窃,周德威攻取契丹,乘间遂据营、平。自同、光以来,契丹南来,直抵朔、易,其失险也久矣。其后天福八年,契丹主乃集山后及卢龙兵,合五万人,使赵延寿将之,经略中国,所谓“山后” ,即云应诸州,而卢龙即幽州军号也。此乃天福初割与契丹之土地人民也。
臣按:“石晋所赂契丹十六州,幽、蓟、瀛、莫、涿、檀、顺七州在山前,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九州在山后,合前契丹所自取营、平二州通计之,盖十八州也。” 自是中国非但失其土地人民,乃并其关隘而失之,晋人自捐其险隘与人,既无以自守其国,宋人承其后而不能复中国之旧,遂以白沟河为界,故二国所受之祸略同。夫自晋天福元年以赂契丹,此地为虏所得者,首尾四百五十馀年。我太祖继元而兴,乃复为中国有,盖援之于泥涂之中也。至成祖又于此建都,则𬯀之天日之上矣。夫以百二山河而有天然之地,险重城万雉,屯百万貔貅于此镇压之,是诚万万年不拔之基也。今山前山后皆吾中国之地,山“前七州,今为畿甸之地。太行西来,连冈叠嶂,环而绕之,东极于医巫闾之境,以为内之藩篱。山后诸州,自永宁四海冶以西,历云、代之境,重关列戍,以为外之藩篱。苟委任得人,守御得法,可保其无外患也。唯昌平以东,遵化、永平一带,往者有大宁都司兴营、义会等卫,在山之后,以为外障,其后移入内地。以此之故,京师东北藩篱单薄之甚,异时卒有外患,未必不出于此。夫天下之患,往往出于意料之外,然能谋画于未事之先而预有以防备之,则所患者消泯于无迹矣。请下大臣议,居庸以东,历黄花镇、古北口,直抵山海关山之后,皆荒漠无人之境,非如居庸以西大小边镇两层可以防备若何,可以善其后,而使之永无外患,必有奇谋宏略出于其间。必不得已而臣有一见,请将洪武中大宁都司后移保定者,立于永平或遵化或蓟州,以为重镇。凡旧所属卫所,移于沿山要害,相为声势。仍于山之后去山五里或十里,或三四十里,量其地势,因其形便,筑为墩台,就其空缺之地接连以为边墙,就于其间择一要地,设为关镇,屯军守备,以为兀良哈入贡之道,一以卫都城,一以护陵寝,此诚千万年之远谋也。不然,国家养锐储材,俟吾力有馀而其机可乘,仍复洪武中山后帅阃之旧,俾与宣府、大同列为三镇,直达辽东之境,则是国家之险要既失复得,藩篱厚而无可乘之隙,根” 本固而无意外之患矣。伏唯圣明当此太平无事之时,思患豫防,有以为国家万年无穷之虑,勿以为书生过虑而忽之。
宋仁宗时,范仲淹《攻守二议》。其议攻曰:“切见延州之 西,庆州之东,有贼界百馀里,侵入汉地。可攻之地,其 在于此。军行入界,当先布号令,生降者赏,杀降者斩, 得精彊者赏,害长幼妇人者斩,拒者并力以戮之,服 者厚利以安之。逃遁者勿追,疑有质也;居者勿迁,俾 安土也。乃大为城寨,以据其地。俟城寨坚牢,当留土” 兵以守之。方诸旧寨,必倍其数,使使臣以安抚之。必 严其戒曰:“贼大至,则明斥候,召援兵,坚壁清野以困 之;小至则扼险设伏以待之。”居常高估入中,及置营 田以助之。如此,则分彼贼势,振此兵威。所用主兵官 员、使臣、勇夫身死者居其前,可用策应者居其次,使 臣中可当一队者,参以前队,有心力“干事者,营立城 寨。”臣观后汉段纪明以骑三千、步万人、车三千两、钱五十四亿,三冬三夏,大破诸羌。如此取下一处,城寨 平定,则更图一处,为据守之策。
其议守曰:“西戎居绝漠之外,长河之北,倚远恃险,未 易可取。建官置兵,不用禄食。每举众犯边,一毫之物 皆出其下,风集云散,未尝聚养,中国则不可。远戍之 兵,久而不代,负星霜之苦,怀乡国之望。又日给廪食, 月给库缗,春冬之衣鞋,馈输满道,不绝国用,民力日 以屈乏,军情愁怨,须务姑息,此中原积兵之忧,异于” 夷狄也。臣谓戎虏纵降,塞垣镇守,当务经远,古岂无 谋?臣观赵充国兴屯田,大获地利,遂破先零。魏武于 征伐之中,令带甲之士,随宜垦辟,故不甚劳,大功克 举,数年之中,所在积粟食廪皆满。唐置屯田,天宝八 载,河西收二十六万石,陇西收四十四万石。孙武曰: “分建诸侯,以其利而利之,使其食地之毛实,役其人 民之力,故赋税无转徙之劳,徭役无怨旷之叹。”
臣按:仲淹上《攻守二议》,终之曰:“国家用攻则宜取其近而兵势不危,用守则必图其久而民力不匮” ,可谓得攻守之宜矣。
仲淹又上和、守、攻备四策。其《守策》曰:“久守之计,须用 土兵,各谙山川,习战斗,比之东兵战守功倍。然缘边 次边土兵数少,分守不足,更当于要便城寨招置土 兵。若近里土兵愿改隶边寨者,即迁其家团集之。何 则?关内诸州土兵多在边上,或得代归营,数月之间, 复出远戍,岂徒星霜之苦,极伤骨肉之思,征夫不保” 其家。妇,颇多犯法,人情不免,久则怨起。如得并迁 其家于缘边住营,更免出军,父母妻子乐于团聚,战 则相救,守则相安。又缘边无税之地,所招弓箭手,各 使聚居险要,每一两指挥共修一堡,以全其家,与城 寨相应。彼戎小至,则使弓箭手与诸寨土兵共力捍 御。彼戎大举,则二旬之前,必闻举集。我之次边军马 尽可勾呼,驻于坚城,以待敌之进退。缘边山坂重复, 彼之重兵必循大川而行,先求疾速,俟其得胜,使我 师沮而不出,方敢散兵虏掠,过越险阻,更无顾虑。我 若持重不战,则彼之重兵行川路中,粮草无所给,牛 羊无所获,不数日人马困毙,彼之重兵更不敢越险, 又未能决胜。必不得已而散兵虏掠,我于山谷村落 中,伏精锐以待之。彼散掠之兵,轻而寡弱,可击可逐, 使散无所掠,聚不得战。欲长驱深入,我则使诸将出 奇以蹑其后;欲全师以归,我则使诸城出兵以乘其 弊。此守策之要也。
其《攻策》曰:“臣常计陜西四路之兵数几三十万,非不 多也,然各分守城寨,故每岁点兵不过二万馀人,坐 食刍粮,不敢举动,岁岁设备,常如寇至。不知虏众之 谋果犯何路。虏界则不然,种落散居,衣食自给,忽尔 点集,并攻一路,故彼国之众,动号十馀万。以我分散 之兵,拒彼专一之势,众寡不敌,遂及于败。且彼为客, 当劳而反逸;我为主,当逸而反劳。我若复用此计,彼 劳我逸,则取胜必矣。请于鄜延、环庆、泾原路各选将 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二万,骑兵三千,以为 三军。以新定陈法训练,岁馀候其精勇,然后观贼之 隙。使三军互掠于横山。降者厚赏,各令安土,拒者并 兵急击,必破其族。假若鄜延一军先”出,贼必大举来 应,我则退守边寨,或据险要,不与大战,不越旬日,彼 自困弊,势将溃归,则我环庆之师复出焉。彼若再图 点集,来拒王师,则又有泾原之师乘间而入,彼则奔 命不暇,部落携怨,则我兵势自振,三五年间,山界可 以尽取。此春秋时吴用三师破楚之策也。
臣按:仲淹所议攻守之策,虽以防当时之西夏,然以通论后世之边事,势不同而理同,择而行之、举而措之,未必不可用也。
张亢《上仁宗论边机军政所疑十事》,其三曰:“今鄜延 副总管许怀德兼环庆军马,环庆副总管王仲宝复 兼鄜延,其泾原、秦凤总管等亦兼邻路。虽令互相策 应,然环州至延州十四五程,直路亦不下十驿,泾原 至秦州又远于此。若一处有事,自此发兵赴援,而山 谷险恶,人马已困,欲责其功,何可得也?”
臣按:兵势贵乎相接,苟相去悬绝则首尾不能相应,必致“缓不及事” 之失。
亢又言曰:“四路军马各不下五六万,朝廷尽力供亿, 而边臣但言兵少,每路欲更增十万人,亦未见成功 之效。且兵无节制,一弊也;无奇正,二弊也;无应援,三 弊也;主将不一,四弊也;兵分势弱,五弊也。有此五弊, 如驱市人而战,虽有百万,亦无益于事。”
臣按:张亢所言五弊,非但当时有之,而今世亦然。
欧阳修《上英宗》曰:“御边之备,东起麟、府,西尽秦、陇,地 长二千馀里,分为路者五,而分为州为军者二十有 四,而军州分为寨、为堡为城者又几二百,皆须列兵 以守之。故吾兵虽众,不得不分,所分既多,不得不寡。 而贼之出也,常举其国众合聚为一而来,是吾兵虽 多,分之而寡,彼众虽寡,聚之为多,以彼之多击吾之 寡,不得不败也。此城寨之法,既不足自守矣,而五路大将军所谓战兵者,分在二十四州,军欲合而出,则 惧后空而无备,欲各留守备而合其馀,则数少不足 以出攻,退不能自守,所以用兵累年,终不能一出者, 以此也。”又曰:“夫兵分备寡,兵家之大害也,其害常在 我;以逸待劳,兵家之大利也,其利常”在彼,今诚能反 其事,而移我所害者予敌,夺敌所利者在我,如此则 动而有成功也。
臣按:今日备边之地,东起辽东,西极陇、蜀,非但若宋人之边地,起麟、府尽秦、陇而已。洪武、永乐之盛,所守不过数处,然皆据其总会、扼其要害,人聚而力全,而虏之来有以待之,得以全力而制胜也。正统以后,分为堡寨日多,军卒之数不减前日,而堡寨之设日益加多,诚有如欧阳修所谓“吾兵虽多,分之而寡,彼众虽寡,聚之而多者也。今兵无可添,而堡寨不可减。乞敕知边事大臣躬临边境,审视寨堡之设。若非要害,或虽要害而兵力寡少,亦足以守之处,革其稍缓者,而并归于最要害之地。如此则城堡不虚设,而将卒皆有用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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