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字学典/第09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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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卷目录

 书法部杂录

字学典第九十一卷

书法部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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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军集》:羲之与谢安书,“复与君此章草,所得极不 为少,而笔至恶,殊不称意。”

《与人书》:“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墨,使人耽之,若是,未 必后之也。”

“君学书有意,今相与”《草书》一卷。

《皇象章草》旨信,送之勿勿,当付良信。

子敬《飞白》,大有意。

省飞白乃致佳,造次寻之,乃欲穷。本无论小进也,称 此将青于蓝。

致比四纸《飞白》,以为何似能学否?

飞白不能乃佳,意乃笃好。此书至难。或作复与卿 羊欣《笔阵图》。锺繇曰:“吾精思学书三十年,读他法未 终尽。后学其用笔,若与人居,画地广数步,卧画被穿 过表如厕,终日忘归,每见万类,皆画象之。”

《颜氏家训杂艺》篇:“真草书迹微,当留意。吾幼承门业, 加性爱重,所见法书亦多,而翫习之功夫颇至,遂不 能佳者,良由无分故也。”

“梁氏秘阁散逸以来,吾见二王真草多矣。家中尝得 十卷,方知陶隐居、阮交州、萧祭酒诸书,莫不得羲之 之体”,故是书之渊源。萧晚节所变,乃右军年少时法 也。晋宋以来,多能书者,故其时俗递相染尚,所有部 帙,楷正可观,不无俗字,非为大损。至梁天监之闲,斯 风未变,大同之末,讹替滋生。萧子云改易字体,邵陵 王颇行讹字,“前上为草,能傍作长”之类是也。朝野翕 然,以为楷式。画虎不成,多所伤败。唯有阮元标,工于 楷隶,留心小学,后生师之者众。洎于齐末,秘书缮写, 贤于往日多矣。江南闾里闲有《画书赋》,此乃陶隐居 弟子杜道士所为。其人未甚识字,轻为轨则,托名贵 师,世俗传信,后生颇为所误也。

《谭子书道》篇:“心不疑乎手,手不疑乎笔,忘手笔,然后 知书之道。和畅,非巧也;浮古,非朴也;柔弱,非美也;强 梁,非勇也。神之所浴,气之所沐。是故点策蓄血气,顾 盼含情性,无笔墨之迹,无机智之状,无刚柔之容,无 驰骋之象。若黄帝之道熙熙然,君子之风穆穆然。是 故观之者,其心乐,其神和,其气融,其政太平,其道无 朕。”

《贾氏谈录》:“中土士人不上札翰,多为体院。”“体院者,贞 元中,翰林学士吴通微尝工行草,然体近隶,故院中 胥徒尤所仿其书,大行于世,故遗法迄今不泯,然其 鄙则又甚矣。”

《王氏谈录》:江南李主及二徐传二王拨镫笔法。中朝 士人吴遵路、待诏、尹希古悉得之,吴尤以为秘,所传 二人与范宗杰而已。其法:五字擫厌抵钩揭。吴又云: “更有二字曰蹲送者,蹲锋迎送之谓耳。若作一字,必 从中起之。”吴笑曰:“然。”

公言“用笔须圆劲,结体须作力正,然后以奇古为工。” 皇祐中,受诏与君谟分写迩英阁二图,公书《无逸篇》, 君谟真字书《孝经》,既成,上作飞白二轴答之。后又受 诏分写集禧观诸殿榜,公书“奉福”、虚福殿二榜,君谟 书“神藻殿”二榜。

公言,好永禅师书,尝得石本《千字文》,手自褫褙,暇则 玩阅,至老不倦。尝云:“今人笔美,未能为书,须结体巧, 常使左方高气势,自得遒媚,乃为佳也。”与蔡君谟在 西阁,朝夕评书,君谟每有所写,求公指其失,后语公 曰:“与原叔论书数年,自觉倍精。”昔时人与公论禅理, 公曰:“仲尼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盖不出是也。 《邻几杂志》:“永叔书法最弱笔,浓磨墨以借其力。 《蔡忠惠公集》:每落笔为飞草书,但觉烟云龙蛇,随手 运转,奔腾上下,殊可骇也。静而观之,神情欢欣可喜 耳。”

《梦溪笔谈》:予从子辽喜学书,尝论曰:“书之神韵虽得 之于心,然法度必资讲学。尝患世之作字分制无法, 凡字有两字三四字合为一字者,须字字可拆,若笔 画多寡相近者,须令大小均停,所谓笔画相近。如‘杀’ 字乃四字合为一,当使乂木几,又四者大小皆均,如 ‘未’字乃二字合,当使土与小,二者大小长短皆均,若” 笔画多寡相远,即不可强牵使停。寡在左则取上齐, 寡在右则取下齐,如从口从金,此多寡不同也。唫即 取上齐,扣则取下齐,如从上小从,“又”及“从口从胃”三 字合者,多寡不同,则“叔”当取下齐,“喟”当取上齐。如此之类,不可不知。又曰:“运笔之时,常使意在笔前,此古 人良法。”

《补笔谈》:“章枢密子厚善书,有语:书字极须用意,不用 意而用意,皆不能佳。”此有妙理,非得之于心者,不晓 吾语也。尝自谓墨禅。

世之论《书》者,多自谓“书不必用法,各自成一家”,此语 得其一偏。譬如西施、毛嫱,容貌虽不同,而皆为丽人, 然手须是手,足须是足,此不可移者。作字亦然,虽形 气不同,掠须是掠,磔须是磔,千变万化,此不可移也。 若掠不成掠,磔不成磔,纵具精神筋骨,犹西施、毛嫱 而手足乖戾,终不为完人。杨朱、墨翟,贤辨过人,而卒 不入圣域,尽得师法,律度备全,犹是奴书。然须自此 入,过此一路,乃涉妙境,能无迹可窥,然后入神。 《苏东坡集》:“献之少时学书,逸少从后取其笔,而不可 知其长大,必能名世。”仆以为不然,知书不在于笔,牢 浩然听笔之所至而不失法度,乃为得之。然逸少所 以重其不可取者,独以其小儿子用意精“至,猝然掩 之,而意未始不在笔。不然,则是天下有力者莫不能 书也。”

东坡《志林》:“作字要手熟,则神气完实而有馀,于静坐 中自是一乐。”

《蔡君谟语录》:“古之善书者,必先楷法,渐而至于行、草, 亦不离乎楷正。张芝与旭,变怪不常,出于笔墨蹊径 之外,神逸有馀,而与羲、献异矣。襄近年麤知其意,而 力已不及,乌足道哉!”

《范石湖集》:“汉人作隶,虽不为工拙,然皆有笔势腕力, 其法严于后世真、行之书,精采意度,灿然可以想见 笔墨畦径也。”

《山谷题跋》:“幼安弟喜作草,求法于老夫。老夫之书,本 无法也。但观世闲万缘,如蚊蚋聚散,未尝一事横于 胸中,故不择笔墨,遇纸则书,纸尽则已,亦不计较工 拙,与人之品藻讥弹。譬如木人舞,中节拍,人叹其工, 舞罢则又萧然矣。幼安然,吾言乎?”

余寓居开元寺之“怡偲堂”,坐见江山,每于此中作草, 似得江山之助,然颠长史、狂僧皆倚酒而通神入妙。 余不饮酒忽五十年,虽欲善其事,而器不利,行笔处 时时蹇蹶,计遂不得复如醉时书也。

余在黔南,未甚觉书字绵弱。及移戎州,见旧书多可 憎,大概十字中有三四差可耳。今方悟古人“沈著痛 快”之语,但难为知音尔。

《渑水燕谈录》:陈文惠公善八分书,变古之法,自成一 家。虽点画肥重,而笔力劲健,能为“方丈”字,谓之“堆墨”, 目为“入字。”凡天下名山胜处,碑刻题榜,多公亲迹。 闻见。《后录》:陶隐居《与梁武帝启》云:“逸少有名之迹,不 过数种,《黄庭劝进像赞》《洛神》,不审犹得在否。”褚遂良 《逸少正书目》:《乐毅论》《黄庭经画赞》《墓田丙舍》以次共 十四帖,合五卷。《劝进》已亡,《洛神》不录,盖遂良误以《洛 神》为子敬书也。

崇宁初,经略天都,开地得瓦器,实以木简,札上广下 狭,长尺许,书为章草。或参以朱字表物数,曰缣几匹, 绵几屯,钱米若干,皆章和年号松为之,如新成者,字 遒古若飞动,非今所蓄书帖中比也。其出于书吏之 手尚如此,正古谓之“札书”,见《汉武纪》《郊祀志》,乃简书 之小者耳。张浮休《跋王君求家章草月仪》云尔。 《东轩笔录》:“尚书郎周越以书名盛行于天圣、景祐闲, 然字法软俗,殊无古气。梅尧臣作诗务为清切闲谈, 近代诗人鲜及也。皇祐已后,时人作诗尚豪放,甚者 粗俗强恶,遂以成风。苏舜钦喜为健句,草书尤俊快, 尝曰:‘吾不幸写字为人比周越,作诗为人比梅尧臣, 良可叹也’。”盖欧阳公常目为苏梅耳。

唐初字书得晋、宋之风,故以劲健相尚,至褚、薛则尤 极瘦硬矣。开元、天宝已后,变为肥厚,至苏灵芝辈,几 于重浊。故老杜云:“书贵瘦硬方有神。”虽其言为篆字 而发,亦似有激于当时也。正元、元和已后,柳、沈之徒, 复尚清劲。唐末五代,字学大坏,无可观者。其闲杨凝 式至国初李建中,妙绝一时,而行笔结字,亦主于肥 厚。至李昌武以书著名,而不免于重浊。故欧阳永叔 评书曰:“书之肥者,譬如厚皮馒头,食之味必不佳,而 命之为俗物矣。”亦有激而云耳。江南李后主善书,尝 与近臣语书,有言颜鲁公端劲有法者,后主鄙之曰: “真卿书有法而无佳处,正如扠手并脚田舍汉耳。” 《鸡肋集》: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法可以人人而传,而 妙必其胸中之所独得。书工笔吏,竭精神于日夜,尽 得古人点画之法,而模之浓纎横斜,毫发必似,而古 人之妙处已亡,妙不在于法也。

《后山谈丛》:“善书不择纸笔,妙在心手,不在物也。古之 至人,耳目更用,惟心而已。”

蜀人王冕,为《举子诗义》,“左之右之,君子宜之。”而悟针 法规矩,可得其法,不可得其巧。舍规矩则无所求其 巧矣。法在人,故必学;巧在己,故必悟。今人学书而拟 其点画,已失其法,况其巧乎苏、黄两公皆喜书,不能悬手。逸少非好鹅,效其腕颈 尔。正谓悬手转腕,而苏公论书,以手抵案,使腕不动 为法,此其异也。

《广川书跋》:“昔蔡邕而下,各有师授。逮于张旭,其书分 派,蔡有邻法为篆,颜清臣、徐季海守旧法,而真行尽 合于古之作者。至韦玩、崔邈授其法而绝矣。”

《画墁录》:“长安今府宇,即唐尚书省也。府院即吏部也。 府录厅前石幢,即郎官题名石也。张长史书序,笔画 整楷,如张君作字,诡怪颠倒,不可名状。至为楷法,整 若军阵,乃为能事之极,无所不可。”

《紫薇诗话》:王立之直方病中,尽以书画寄交旧,余亦 得书画数种。与余书云:“刘元德生儿不象贤。”盖讥其 子不能守其图书也。余初未与立之相识,而相与如 此。夏均父尝寄立之诗云:“书来整整复斜斜。”盖谓其 病中作字如此。

《鲁斋集·锺鼎》。请帮助识别此字。釜槃彝尊爵之款识,罕传于后世,而 籀篆寂寥,六义荒坠,斯变小篆,邈变隶书。二人虽同 时,而斯犹有所宗也,邈则无复丝毫籀法矣。隶转而 楷,楷转而行,行转而草,行已不庄,草尤放荡,世变所 趋,淳厚斲丧,可胜言哉!楷书首以“元常”称,惟江左诸 贤颇得之。至隋、唐,其法渐坏,欧、虞、褚、薛、颜、柳诸公皆 不能逮也。今学者不能推其原以复乎古,乃欲眩其 诡以扬其波。盖部分偏旁,俱坏于能书者之手。取妍 好异。惑亦甚矣。后有作者,必将以《六义》正之。

《书苑菁华》:“用笔者天也,流美者地也,非凡庸所知。” 《平园集》晋人风度不凡,于书亦然,右军又晋人之龙 虎也。观其锋藏势逸,如万兵衔枚,申令素定,摧坚陷 阵,初不劳力。盖胸中自无滞碍,故形于外者乃尔,非 但积学可致也。

《墨庄漫录》:东坡自儋耳北归,临行以诗留别黎子云 秀才云:“我本儋州人,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上,譬如 事远游。平生生死梦,三者无劣优。知见不再见,欲去 且少留。”后批云:“新酿甚佳,求一具理,临行写此以折 菜钱。”宣和中,予在京见南州一士人携此帖来,粗厚 楮纸行书,涂抹一二字,类颜鲁公祭侄文,甚奇伟也。 “具理南荒人缾罂”

予尝谓米公人物英迈,鉴裁精高,翰墨场中当推独 步。平生所书,遍于天下。石刻中如《青州南阳石桥记》 《酂县京观记》《无为军天王记》《涟水军》数碑,皆远追锺、 王,宁独今人所难?唐人亦鲜及也。蔡天启为公墓志 云:“举止颉颃,不能与世俯仰,故仕数困踬,冠服用唐 人规制,所至人聚观之。性好洁,置水其旁,数沬而不 说,未尝与人同器。视其眉宇轩然,进趋襜如,音吐鸿 畅,虽不识者亦谓其米元章也”云云。此殆《实录》云: “王荆公书,清劲峭拔,飘飘不凡,世谓之横风疾雨。黄 鲁直谓学王濛,米元章谓学杨凝式,以余观之,乃天 然如此。”

东汉、魏晋,皆以八分题宫殿榜。蔡邕作飞白,是八分 字耳。是以古云飞白是八分之轻者。卫恒作散隶,是 用飞白笔作隶字也,故又云:“散隶终飞白。”金石刻:东 汉魏晋,皆用八分,唯小小铅刻之,阴或刻隶字也。《许 昌群臣劝进》与《受禅坛碑》,皆八分之妙者。近世有荒 唐士人,妄谓为隶书,而不知隶书乃今正书耳,世俗 亦往往从而谓之“隶书”,且相尚学焉。不知彼将以何 等为古八分,又将以今正书为何等邪?呜呼!目前浅 近之事,略涉古者便自可知,何至昏蒙妄惑,不可指 示之如此耶?顾欲与其论书学之本,与用笔作字之 微妙,旨远而意深者,安可得哉?

《书》云:“六艺之一”,古人列之于学,以相传授。则学者始 习之已久,详知其规矩法度与所以为书之意矣。精 而熟之,不妙且神何待邪?战国、秦、汉以来,其学犹未 绝也。故学者尚有前世之风烈。至于名家,乃多父子 祖孙,岂不由师授传习之有素乎?崔、张、锺、杜、卫、索、王、 庾诸人是也。会之于繇,真父子也。逸少、子敬,殆将雁 “行矣。”

学者须先晓规矩法度,然后加以精勤,自入能品。能 之至极,心悟妙理,心手相应,出乎规矩法度之外,无 所适而非妙者,妙之极也。“由妙入神,无复踪迹,直如 造化之生成”,神之至也。然先晓规矩法度,加以精勤, 乃至于能。能之不已,至于心悟而自得,乃造于妙。由 妙之极,遂至于神。要之,不可无师授与精勤耳。凡用 “笔日益习熟,日有所悟,悟之益深,心手日益神妙矣。 力在手中而不在手中,必须用力而不得用力,应须 在意而不得在意”,此可以神遇而不可以言传也。学 佛者悟吾此语,可以撒手到家矣。妙哉妙哉!真至理 也。

吾每论学书当作意使前无古人,凌厉锺、王,直出其 上始可,即自立少分,若直尔低头,就其规矩之内,不 免为之奴矣。纵复脱洒至妙,犹当在子孙之列耳,不 能雁行也,况于抗衡乎?此非苟作大言,乃至妙之理 也。禅家有云:“见过于师,方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悟此语者,乃能晓吾言矣。夫于师法不传,字学废 “绝数百年之后,欲兴起之,以继古人之迹,非至强神 悟,不能至也。”

学书须先极取骨力,骨力充盈有羡,乃渐变化收藏, 至于潜伏不露,始为精妙。若直尔暴露,便是柳公权 之比。“张筋努骨如用纸”,武夫不足道也。

吾今日取君谟墨迹观之,益见其学之精勤,但未得 微意尔。亦少骨力,所以格弱而笔嫩也。使其心自得 者何谢唐人李建中宗王法,非不精熟,然其俗气特 甚,盖其初出于学张从申而已。君谟少年时乃师周 越,中始知其非而变之,所以恨弱,然已不意其能变 之至此也。吾若少年时便学书,至今必有所至,所以 “不学者,常立意。若未见锺、王妙迹,终不妄学,故不学 耳。比见之,则已迟晚,故悟学皆迟。”今但恐手中少力 耳。若手中不乏力,不甚衰疲,更二十年,决至熟妙处。 此须常精勤乃可,若不极精勤,亦不能至也。凡学者, 可以不自勉乎?元祐六年十一月五日,西斋东窗大 涤翁书,时北至后一日也。

《扪虱新话》:“‘王右军书本学卫夫人,其后遂妙天下,所 谓风斯在下’也。东坡字本出颜鲁公,其后遂自名家, 所谓青出于蓝也。”

“欧阳公论砚,以端石出端溪,色理莹润,以紫石为上; 歙石出龙尾溪,坚劲多发墨,其石理微麤,以手摩之, 索索有锋铓者,尤好也。”而蔡君谟乃曰:“端石莹润,惟 有锋铓者尤佳。极发墨,歙石多铓,惟腻理特佳。盖物 之奇者,必异其类也。”二公议论如此。然予观二公论 书,亦自不同,不独论砚也。欧公爱《柳公权书亭重碑》, 谓“传模者能不失真,而锋铓皆在。”至于《阴符经序》,则 君谟以为“柳书之最精者,尤善藏笔锋也。”二说正相 反。以此言之,况夫文章,岂有定论耶?

《洞天清录》:“古人晨起必浓磨墨汁满砚池,以供一日 之用,不尽则弃去,来早再作,故砚池必大而深。真、草、 隶、篆皆用浓墨,至行草过笔处,虽如丝发,其墨亦浓。 近世惟吴傅朋深得古人笔法,其他不然也。”

《游宦纪闻》,辩博书画古器,前辈盖尝著书矣。其闲有 论议而未详明者,如临摹、硬黄、响拓,是四者各有其 说。今人皆谓临摹为一体,殊不知临之与摹,迥然不 同。临谓置纸在傍,观其大小浓澹形势而学之,若临 渊之临。摹谓以薄纸覆上,随其曲折宛转用笔,曰摹。 “硬黄”谓置纸热熨斗上,以黄蜡涂匀,俨如枕角,毫厘 必见。响拓谓以纸覆其上,就明窗牖闲映光,摹之 后《耳目志》。王履道《评东坡书》云:“世学公书者多矣,剑 拔弩张,骥奔猊抉,则不能无。至于尺牍狎书,姿态横 生,不矜而妍,不束而严,不轶而豪。萧散容与,霏霏如 既雨之云;森疏掩敛,熠熠如从月之星;纡馀宛转,纚 纚如萦茧之丝。”

《避暑录话》:张文孝公观一生未尝作草字,杜祁公一 生未尝作真字。文孝尝自作诗云:“观心如止水,为行 见真书。”可见其志也。祁公多为监司及帅在外,公家 文移书判皆作草字,人初不能辨,不敢白,必求能草 书者问焉,久之乃稍尽解。世言书札多如其为人,二 公皆号重德,而不同如此,或者疑之。余谓文孝谨于 治身,秋毫不敢越绳墨,自应不解作草字。祁公虽刚 方清简,而洞晓世故,所至政事号神明,迎刃而解,则 疏通变化。意之所乡发于书者,宜亦似之也。

唐僧能书者三人:智永、怀素、高闲也。智永书全守逸 少家法,一画不敢小出入,千文之外,见于世者亦无 他书,相传有八百本,余所闻存于士大夫家者尚七 八本,亲见其一,于章申公之子择处。逸少书至献之 而小变,父子自不相袭。唐太宗贬之太过,所以惟藏 逸少书,不及献之。智永真迹深稳精远,不如世闲石 本,用笔太碍也。怀素但传草书,虽自谓“恨不识张长 史”,而未尝秋毫规模长史,乃知万事必得之于心,因 人则不能并立矣。章申公家亦有《怀素千文》,在其子 授处。今二家各藏其半,惜不得为全物也。高闲书绝 不多见,惟钱彦远家有。其写史书,当慎其遗脱。八字 如掌大,神彩超逸,自为一家。盖得韩退之《序》。故名益 重尔。

《晋史》言王逸少性爱鹅,世皆然之。人之好尚,固各有 所僻,未易以一概论。如崔铉喜看水牛斗之类,此有 何好?然而亦必与性相近类者。逸少风度超然,何取 于鹅?张素正尝云:“善书者贵指实掌虚,腕运而手不 知。”鹅颈有腕法,傥在是耶?今鹅千百为群,其闲必自 有特异者,畜牧人即贵售之以为种,盖物各有出其 “类者,逸少即意有所寓,因又赏其善者也。”其言似有 理。

《春渚纪闻》:“古人作字,谓之字画。所谓画者,盖有用笔 深意。作字之法,要笔直而字圆,若作画则无有不圆 劲如锥画沙者是也。不知何时改作写字”,“‘写”训“传’,则 是传模之谓,全失秉笔之意也。”又奕棋古亦谓之行 棋。宋文帝使人赍药赐王景文死,时景文与客棋,以函置局下,神色不变,且思行争劫。盖棋战所以为人 困者,以其行道穷迫耳。“行”字于棋家亦有深意,不知 何时改作“著棋。”著如著帽著屐,皆训“容”也,不知于棋 者有何干涉也。且写字著棋,天下至俗无理之语,而 并贤愚皆承其说,何也?

《癸辛杂识》:先君子善书,体兼虞、柳。余所书似学柳不 成,学欧又不成,不自知其拙,往往归过笔墨。谚所谓 不善操舟,而恶河之曲也。虽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 其器。汎观前辈善书者,亦莫不于此留意焉。王右军 少年多用柴纸,中年用麻纸,又用张永义制纸,取其 流丽,便于行笔。蔡中郎非流纨丰素,不妄下笔。韦诞 云:“用张芝笔、左伯纸、任及墨,兼此三具,又得巨手,然 后可以建方丈之字,方寸千言。”韦昶善书而妙于笔, 故子敬称为奇绝。汉世郡国贡兔,惟赵为胜。欧阳通 用狸毛笔。世惟米家父子及薛绍彭留意笔札。米元 章谓笔不可意者,如朽竹篙舟,曲著捕物,此最善喻。 然则古人未尝不留意于此,独率更令临书不择笔, 要是古人能事耳。

《倦游杂录》:唐初字学劲健得晋宋风。开元以后变为 肥厚。元和以后,柳沈之徒复尚清劲。五代杨凝式,国 初李建中妙绝一时,行笔亦至于肥厚,李昌武不免 于重浊。江南李后主善书,有言颜鲁公端劲有法,后 主曰:“真卿之书,有楷法而无佳处,正如扠手并脚田 舍汉耳。”

《困学斋杂录》:“草书把笔离纸三寸,取其指宽掌平虚, 腕法圆转,则飘纵之体自可出绝耳。”

《佩楚轩客谈》:李宗元云:“中原人以黄华字为珍秘,犹 江南珍温夫也。”然明昌中任仲谋字亦淳,无江南锋 棱浇薄气。

《研北杂志》:“赵子昂学士论书云:‘书法以用笔为上,而 结字亦须用工。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右 军字势,古法一变,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故古今以 为师法。齐、梁间人结字非不古,而乏㒞气,此又在乎 其人,然古法终不可失也’。”

赵子固目姜尧章为“书家申韩。”


锺王笔法,隋人所得,与唐人不同。大抵隋多锺,唐多 王耳。

胡汲仲谓《赵子昂书》:“上下五百年,从横一万里。”举无 此书。

丹阳葛鲁卿《论书》云:“晋、宋人书法妙绝,未必尽晓字 学。”

《书史会要》:“夫书势法,犹若登阵,变通并在腕前,文武 遣于笔下,出没须有倚伏,开阖藉于阴阳。每欲书字, 喻如下营,稳思审之,方可下笔。且笔者心也,墨者手 也,书者意也,依此行之,自然妙矣。”

《解学士集》:余少时学书,得古之断碑遗碣,效其布置 形似,自以为至矣。闲有谀之曰:比之古碑刻,如烛取 影,殆逼其真,则又喜自负。闻有谈用笔之法者,未免 非而不信也。及稍见古人之真迹,虽毫发运转,皆遒 劲苍润,如画沙剖玉,使人心畅神怡,然后知用笔之 法,书之精神运动于形似布置之外,尤不可昧而少 之也。

《法书通释》:“学书先务真楷,端正匀停,而后破体,破体 而后草书。凡字之为体,缓不如紧,开不如密,斜不如 正,浊不如清。左欲重,右欲轻,古人之笔,莫不皆然也。” 执笔之法,谓之执使者,执谓执笔,使谓运用,故孙过 庭有执使转用之法。姜尧章云:“执谓浅深长短,使谓 纵横牵掣,转谓钩环盘纡,用谓点画向背。”

《铁网珊瑚》:“凡作字虽戏写,亦欲如刻金石。”

《怀麓堂集》:“子昂临右军十七帖,非此老不能为此书。 然观者掩卷,知其为吴兴笔也。大抵效古人书,在意 不在形,优孟效孙叔敖法耳。”献之尝窃效右军醉笔, 右军观之,叹其过醉,献之始愧服,以为不可及。此其 形体尝极肖似,而中不可乱者如此,能书者当自知 耳。

匏翁《家藏集》:书家谓作真字能寓篆籀法,则高古。今 书家例能文辞,不能则望而知其笔画之俗,特一书 工而已。世之学书者,如未能诗,吾未见其能书也。 《书画题跋记》书聚骨扇,如令舞女在瓦砾堆上作伎, 飞燕玉环,亦减态矣。

《甫田集》:李少卿谓征明曰:“吾学书四十年,今始有得, 然老无益矣。子其及目力壮时为之。”因极论书之要 诀,累数百言。凡运指凝思,吮毫濡墨,与字之起落转 换,小大向背,长短疏密,高下疾徐,莫不有法。盖公虽 潜心古迹,而所自得为多,当为国朝第一。其尤妙能 三指搦管,虚腕疾书,今人莫能及也。

《云丘子集》草不若楷之正,楷不若篆之纯。然而草虽 非古,众体可兼。若庄以存正,纵以出奇,萧散处有涵 畜者在浑厚中有精华者,著驰不失范矣。若简不知 检,旷而无归,与夫乱古而作,皆书之蠹也。

《丹铅总录》:唐徐浩《书张九龄司徒告》“身多渴笔”,渴笔枯无墨也,在书家为难。

王僧虔云:“变古制今,惟右军、领军尔,不尔,至今犹法 锺、张。”《书断》云:“王献之变右军行书,号曰破体书。”由此 观之,世称锺王,不知王之书法,已非锺矣。又称二王, 不知献之书法,已非右军矣。譬之王降而为霸,圣传 而为贤,必能暗中摸索,辨此书字,始有进耳。

六朝人尚字学,摹临特盛,其曰“廓填”者,即今之双钩; 曰“影书”者,如今之响拓。《南史》云:“萧思话书羊欣之影”, 风流趣好,殆当不减《北史》。赵文深少学楷隶,雅有锺、 王之则,周明帝令至江陵影覆寺碑是也。又《傍书释 文》亦曰影,唐太宗集右军帖,令褚遂良帖傍影之。 朱文公书,人皆谓出于曹操,操书传世绝少,惟《贺捷 表》,元时尚有本,文公所学必此也。刘恭文学颜公《鹿 脯帖》,文公以时代久近诮之,刘云:“我所学者,唐之忠 臣;公所学者,汉之篡贼耳。”此又见文公之书出于操 无疑也。

《皇象》曰:“欲见草,漫漫落落,宜得精毫妙笔,委曲宛转, 不叛散者,纸当得滑密;不沾污者,墨又须多胶。绀黝 者如逸豫之馀,手调适而心佳娱,正可以小展。 临摹两法本不同。摹帖如梓人作室,梁栌榱桷,虽具 准绳,而缔创既成,气象自有工拙。临帖如双鹄并翔, 青天浮云,浩荡万里,各随所至而息。”

《墨池编》论字体有擘窠书,今书家不解其义。按《颜真 卿集》有云:“点画稍细,恐不堪久。”臣今谨据石擘窠大 书,王恽《玉堂嘉话》云:“东坡《洗玉池铭》擘窠大字极佳。” 又云:“韩魏公《书杜少陵画鹘诗》,擘窠大字。”此法宋人 多用之,墨札之祖也。

宋章子厚日临《兰亭》一本,东坡曰:“章七终不高,从门 入者非宝也。”此可与知者道。

袁裒云:“右军用笔,内擫而收敛,故森严而有法。大令 用笔,外拓而开扩,故散朗而多姿。”

《墨池璅录》:陈景元评欧阳询字云:“世皆知其体方,而 莫知其笔圆。亦可为欧之阐幽也。”

倪正父云:“东坡多卧笔,鲁直多纵笔,米老多曳笔。”虞 文靖公曰:“大德、延祐之闲,称善书者,必归巴西、渔阳、 吴兴。”巴西谓邓文原,渔阳谓鲜于枢,吴兴谓赵子昂 也。以二人先于赵者,以齿叙耳。邓书太枯,鲜于太俗, 岂能及子昂万一耶?文靖他日又曰:“魏晋以来,善书 者未尝不通六书之义。吴兴赵公之书冠天下,以其” 深究《六书》也。此评始为的论。

黄山谷云:“近时士夫罕得古法,但弄笔左右缠绕,遂 号为草书。”盖前世已如此,今日尤甚。张东海名曰“能 草书。每草书凿字以意自撰,左右缠绕,如镇宅符篆。”


文徵明尝笑之云:“草书《集韵》尚未经目,何得为名书 耶?”

郑子经论张即之、陈谠之书曰:“速无为,所染如深焉, 虽卢扁无所容其灵矣。然则其自知耶?知则不为。”此 论足以砭俗。

书法之坏,自颜真卿始。自颜而下,终晚唐无晋韵矣。 至五代李后主始知病之,谓颜书有楷法而无佳处, 正如扠手并脚田舍翁耳。李之论一出,至宋米元章 评之曰:“颜书笔头如蒸饼大,丑恶可厌。”又曰:“颜行书 可观真便入俗品。”米之言虽近风,不为无理,然能言 而行不逮。至赵子昂出,一洗颜柳之病,直以晋人为 师,右军之后,一人而已。

米元章目柳公权书为恶札,如《元秘塔铭》,诚中其讥。 若《阴符经序》,昔人评为“柳书第一,实有晋韵。”下此则 《冯宿碑》亚于《庙堂碑》,非《元秘塔铭》可同日观也。《紫丝 靸帖》亦佳,比之颜,当出其上,而世未有信予此说者, 何所见之不同乎?


王羲之《笔势图》云:“书虚纸用强笔,书强纸用弱笔,强 弱不等,则蹉跌不入用。用墨者,墨不过三分,不得深 浸,毛弱无势。”

欧阳询云:“虚拳直腕,指掌齐空,分闲布白,勿令偏侧, 墨淡则伤神彩,太浓则滞锋毫,肥则为钝,瘦则露骨。” 《董内直书诀》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如悬针,如折钗, 如壁拆,如屋漏,如印印泥,如锥画沙。左边短必与上 齐,右边短必与下齐。左欲去吻,右欲去肩。指欲实,掌 欲虚。”

晋贤草体,虚澹萧散,此为至妙。惟献之“绾秋蛇”,为文 皇所笑。至唐张旭怀素,方作连绵之笔。此黄伯思、姜 尧章之所不取也。

行行要有活法,字字要求生动。

小心布置,大胆落笔。

米元章评蔡襄书“如少年女子,访云寻雨,体态妖娆, 行步缓慢,多饰铅华。”

丁道护《襄阳启法寺碑》最精,欧虞之所自出。北方多 朴而有隶体,无晋逸谓之毡裘气。盖骨格者,书法之 祖也;态度者,书法之馀也。毡裘之喻,谓少态度耳。 山谷云:“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又曰:“大

字难于结密而无闲,小字难于宽绰而有馀。”又曰:“肥
考证
字须要有骨,瘦字须要有肉。”皆三昧也。

米元章云:“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

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真务检而便。 此四诀者,可谓“鲸吞海水尽,露出珊瑚枝”矣。

王延之曰:“勿欺数行尺牍,即表三种人身。”言其难工 也。

徐浩书固多精熟,无有异趣,殆如倚市之倡,涂抹青 红,反令人赠金皱眉也。

《吕总》云:“怀素援毫掣电,随手万变。”

李白在开元闲,不以能书名。今其行草不减古人。《龙 江梦馀录》载其二帖是也。

索征西“笔短意长。”今人作字,大概笔多而意不足,观 《秘阁续帖》中《月仪帖》可见。

《智果书》合处不减古人,然时有僧气,可恨。古人所以 贵于人品高也。

右“军”字似左氏,“大令”字似庄周。山谷此言,亦犹东坡 以杜子美比司马迁,以江瑶柱比荔枝也。

张长史《千字文》数字,四明屠直卿家藏古帖有之,又 有苏才翁所补,亦怪逸可喜云。

山谷云:“米元章书如快剑斫阵,强弩射札,然势亦穷, 此似仲由未见夫子时气象耳。”米尝评黄庭坚为描 字,亦是好胜遇敌也。

《古草书赋》云:“杜度之后,以张为祖,以卫为父。索、范者, 伯叔也。二王可为兄弟,薄为庶息,羊为仆隶。”其言似 夸,然确论也。

法书惟风韵难及,唐人书多粗糙。晋人书虽非名法 之家,亦自奕奕有一种风流蕴藉之气。缘当时人物, 以清简相尚,虚旷为怀,修容发语,以韵相胜,落华散 藻,自然可观,可以精神解领,不可以语言求觅也。 荣咨道云:“褚遂良、薛稷、柳公权不过名书,未得为法 书也。”

草书有圆无方,有直无横。

古文如春,籀如夏,篆如秋,隶如冬,八分行草,岁之馀 闰也。

袁昂曰:“锺繇之书,点画之闲,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 际,古雅有馀,秦汉以来,一人而已。”

《雷太简》云:“听江声而笔法进。”文与可亦言:“见蛇斗而 草书长。”


“有功无性”,神彩不生。“有性无功”,神彩不实。

有人问庄孔旸曰:“张汝弼草书何如?”孔旸曰:“熟到极 处,俗到极处。”识者以为知言。

《蒙泉杂言》:“书家以永字八法该诸字之法。予谓八法 本于四法,四法本于一法,即太极分而为两仪、四象、 八卦、六十四卦之义。故侧者,太极也。勒者引而伸之 也,努者,勒之竖也。侧分而为趯,勒分而为啄为策,努 分而为掠为磔,努从而勒衡,策左而啄右,掠倚而磔 偃,知此则知笔矣。”

欧阳学书在半百外,王右军,书家之圣者也,当以天 成目之,亦至五十三,乃称成书。予年五十有二,学书 未成,不敢以迟钝自弃,每以老才自勉。《语》曰:“物常聚 于所好,事竟成于有志。”或将然乎?

《笔道通会》:“书贵纸笔调和,若纸笔不称,虽能书亦不 能善也。譬之快马行泥滓中,其能善乎?”

《书画史》:董其昌云:“今皇帝天藻飞翔,雅好书法,每携 献之。《鸭头丸帖》,虞世南临《乐毅论》、米芾《文赋》以自随。” 中书舍人赵士祯为言如此儒又考右军曾书《文赋》, 褚河南亦有临右军《文赋》,赵子昂亦书《文赋》。

《檀园集》:“学书须得其用笔之意,不专以临摹形似为 工。然不临摹则与古人不亲,用笔结体,终不能去其 本色。摹书,然后知古人难到,尺尺寸寸而规之,求其 肖而愈不可得,故学者患苦之。然以为某书某书则 不肖,去自书远矣。故多摹古帖,而不苦其难,自渐去 本色,以造入古人堂奥也。”

《石斋集》:书字自以遒媚为宗,加之浑深,不坠佻靡,便 足上流矣。卫夫人称右军书亦云“洞精,笔势遒媚逼 人而已。”虞褚而下,逞奇露艳,笔意遍往,屡见蹊径。颜 柳继之,援戈舞锥,千笔一意,自此以还,略不堪观。才 姿不逮,乃诋前人以为软美,可叹也。宋时不尚右军。


今人大轻松雪,俱为淫遁,未得言诠。

《清暑笔谈》:余无字学,兼不好书,闲有挟卷轴索余书 者,逡巡引避。然遇佳纸笔入手,辄弄书数字,书后或 弃去,独喜构佳纸笔。或谓善书者不择笔纸,余曰:“此 谓无可无不可者耳,此惟务其可者。”

大宾辱语韦续《书诀墨薮》云:“锺繇教其子曰:‘学书须 思。吾学三十年,坐则画地,卧则画被,致穿见万类,皆 仿像之,乃能臻妙’。”吁!书法之难如此。今之学书者,执 笔未旬日,辄曰“吾之书得锺、王之妙。”妄哉!

《墨池浪语》:“人知祝希哲书法为神品”,不知祝乃徐天 全有贞之外孙,而李贞伯应祯之子婿也。天全书法 欧阳率更,而加以飘动,行笔似米南宫狂草出入素 旭,奇逸遒劲,闲有失之怪者。贞伯善悬腕疾书,其质力故高,往往有掾史笔,则希哲亦可谓克光外祖,“冰 清玉润,集书家之大成乎。”

《眉公笔记》:李献吉云:“道理一横一直尔”,十字是也。数 尽十理亦尽之矣。王字真草篆隶不变,挺三才而独 立也,变之非王也。

《猗觉寮杂记》:“李廷尉之改变籀文,蔡中郎之杂用分 篆,王右军之损益锺张,盖愈妙而愈失真也。”

“岩栖幽事翰林。九生法:一生笔;纯毫为心,软而复健; 二生纸;新出箧笥,润滑易书,即受其墨,若久露风日, 枯燥难用;三生研;用则贮水,毕则干之,不可浸润;四 生水;义在新汲,不可久停,停不堪用;五生墨;随要随 研,多则泥钝;六生手;携执劳,腕则无准;七生神;凝神 静思,不可烦躁;八生目;寐息适寤分明;九生景;天气” 清朗,人心舒悦,乃可言书。

李北海书,当时便多法之。北海笑云:“学我者拙,似我 者死。”

磨墨如病夫,把笔如壮夫。

《妮古录》:王右军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简文云:“假令寡 人耽之若此,何必独减右军。”予谓政复耽处让古人 耳。

古人论书,有“双钩”“悬腕”等语,李后主又有“拨镫笔法。” 凡论此,知必不能书,政所谓死语不须参也。要诀在 提得笔起,于转处著力。

六一居士极好书,然书不能工,大都书有不可学处。 亦犹画家气韵必在生知,禅家所谓无师智不可强 也。

文太史云:“家君能三尖搦管,虚腕疾书,今人莫能为 也。”

山谷云:“来樊道舟中观长年荡桨,群丁拨棹,乃觉少 进,意之所到,辄能用笔。”

又云:“下笔痛快沈著,乃古人妙处。”

乙未三月十一日,得《法书通释》《翰林要诀》抄本于武 塘市肆。因念梅道人戢身撮土,市腥相匝,反不若此 书袭余芸蕙中为洗尘,以庆其遭。


颜鲁公书法,“有舅商仲容授之。”

赵和兴。写《龙门三自省偈》。自谓无虑数十百本。曰:“愿 一切见闻悉皆成佛。”

临池学书王右军澄怀观道宗少文:“王侯笔力能扛 鼎,五百年中无此君。”倪瓒《题王叔明岩居高士图》, 《黄山谷集》二十八、二十九卷皆评书法。

东坡《海棠》诗,山谷书之,仿长沙纵笔,特为奇逸可喜。 董元宰至黄州,过定慧院,海棠圃犹存故址,三年前 亦尚开。

王晋卿驸马不独妙擅山水,其作乐府长短句及碑 版书极佳,山谷称其如“蕃锦。”

衡山少从吴文定公游,遂学苏书。李范庵见之曰:“何 至随人步趋?”因变本色。余见《临洋州园》诗,极似端明 也。

欧公尝云:“学书勿浪书,事有可记者,他日便为故事。” 且谓“古之人皆能书,惟其人之贤者传。”使颜公书不 佳,见之者必宝也。

黄太史有言:“士大夫下笔,使有数万卷书气象,便无 俗态,不然,一楷书吏耳。”

虞集常自称曰:“执笔惟凭于手熟,为文每事于口占, 临帖切忌紧逼,相逼而视吾身方在瓮中,安能运瓮?” 此亦旁观棋枰,小变法耳。

东坡草书《醉翁亭记》,学怀素,旧有石拓,余始疑其伪。 后见《濯缨亭笔记》,言“绍兴方氏藏此真迹,为士人白 麟摹写,赝本甚众,往往得厚值。”

元章有尺牍云:“见杨大年《千文》,爱其倾侧之势,出右 军外。”今杨文公书,世不见石刻,则元章书学,政不当 从古帖求之。

董元宰云:“余性好书,而懒矜庄,鲜写至成篇者,虽无 日不执笔,皆纵横断续,无伦次语耳。偶以册置案头, 遂时为作各体,且多录古人雅致语,觉向来肆意涂 抹,殊非程氏所谓用敬之道也。”然予不好书名,故书 中稍有淡意,此亦自知之。若前人作书不苟且,亦不 免为名使耳。

东坡作书,于卷后馀数尺,曰:“以待五百年后人作跋。” 其高自标许如此。

《太平清话》:虞集云:“子昂出,学书者始知以晋名书。然 吾父执姚先生尝曰:‘此吴兴也,而谓之晋,可乎’? 学书仅摹石刻,而不多见真迹,便是虬髯,未见唐太 宗也。”

古人写字,用笔必有味,用墨必有流珠处。

《昆山志》:“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 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 书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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