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五十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五十卷目录
性部总论四
读书录〈论性〉
图书编〈朱子性图说 古今言性考 性字说 性善说 性无善无恶 气质之性
湛氏心性说 心性总论 性故〉
群书备考〈性学〉
学行典第五十卷
性部总论四
编辑薛瑄读书录
编辑《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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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言性善,扩前圣之未发,程子“性即理也”,与张子 皆论气质之性,又扩孟子之未发。至朱子《会萃》张、程 之论性至矣。 因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善,而知 仁义礼智之性善,亦犹因水之流清,而知其源之清 也。此先儒之成说,特申言之, 性本善,反之而恶,如 水性本下,搏激之可使过颡在山,亦反水之性也,然 其就下之性终在,故反性为恶,而本善常在。 《易》言 “继之者善也”,此“善”字实指理言也。孟子言“性善”,此“善” 字虚言性有善而无恶也。然孟子言性善,实自继之 者善来,因继之者善,故性有善而无恶也。 性即理 也,千万世论性之根基,朱子所以明程子之言也。 性者万善之一源,即无极而太极也。 天理本善,故 人性无不善,故程子曰:“性即理也。” 性与天道,内外 合一,其大无穷。 杨龟山曰:“人性上不容添一物。”此 言当深翫。 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自尧舜至于涂 人一也。”此论本然之性。又曰:“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 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此论气质之性。 以不 杂者言之,谓之本然之性,以不离者言之,谓之气质 之性,非有二也。 性一也。本然之性,纯以理言,气质 之性兼理气言,其实则一也,故曰“二之则不是。” 程 子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疑其自《太极 图说》中来。《图说》曰:“五性感动而善恶分,谓之分,则二 者皆自性中来,但顺则为善,不顺则为恶耳。 性之 本体,未感物时浑是善,到感物而动之”初,则有善有 不善,周子所谓几也。 恶亦是性,只是性,翻转了便 是恶,非性之外,别有一物为恶也。如《阴符经》“五贼”之 说,可见 只是一个性,分而为仁义礼智信,散而为 万善。 人物皆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所谓“天地之寒, 吾其体”;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所谓“天地之帅,吾其 性。”体性人与物皆同,所谓理一也。然人得其气之正 而理亦全,物得其气之偏而理亦偏,圣人尢得其气 之最清最秀者,故性极其全,与天地合德。贤者禀气, 次乎圣人,故其德出乎凡民,皆分殊也。 仁义礼智 即是性,非四者之外别有一理为性也。道只是循此 性而行,非性之外别有一理为道也。德即是行此道 而有得于心,非性之外,别有一理为德也。诚即是性 之真实无妄,非性之外,别有一理为诚也。命即是性 之所从出,非性之外,别有一理为命也。忠即尽是性 于心,非性之外,别有一理为忠也。恕即推是性于人, 非性之外,别有一理为恕也。然则性者,万理之统宗, 欤理之名,虽有万殊,其实不过一性。 《张子》曰:“形而 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 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此言气质昏浊,则天地之性为 其所蔽,故为气质之性。善反之而变其昏浊,则天地 之性复明。若气质本清,则天地之性自存,初无待于 反之之功也。 气质之性,以理在气中而言。气质之 浊者,理为之蔽,性固有不善。气质之清者,理“无所蔽, 性焉有不善乎?” 古圣贤多言私欲为人性之蔽,至 张子、程子皆论气质之性,则知为人性之蔽,不独私 欲,而亦拘于气质。故朱子论人性之蔽,必兼私欲气 禀言之。 论性不论气,不备有二说:专论性不论气, 则性无安泊处,此不备也;专论性不论气,则虽知性 之本善,而不知气质有清浊之殊,此不备也。论气不 论性,不明亦有二说。如告子以知觉运动之气为性, 而不知性之为理,此不明也;如论气质有清浊之殊, 而不知性之本善,此不明也。二之则不是。盖理气虽 不相杂,亦不相离,天下无无气之理,亦无无理之气。 气外无性,性外无气,是不可二之也。若分而为二,是 有无气之性,无性之气矣。故曰:“二之则不是 性。”譬 如一源水,引去清渠中,则水亦清,亦犹气清而性亦 明也;引去浊渠中,则水亦浊,亦犹气昏而性亦昏也。 是则水有清浊者,渠使之然,而水则本清;性有昏明 者,气使之然,而性则本明。此先儒之说,余特述以明 己意耳。 万物各受此理,如众水各受此日光。但物 之清者受此理则理亦明,物之昏者受此理则理亦 昏,昏非理昏也,由物之昏蔽之也。如水之清者受此 日光则光亦明,水之浊者受此日光则光亦暗,暗非 光暗也,水之浊以淆之也。以是观之,则性本善而无恶,可知其恶者皆气质之拘也。 “元亨利贞”天之命 也,仁义礼智人之性也,四者惟人与天合而得“其全。 就人中细分之,又有气质清浊通塞之不齐。有全之 全者,有全之半者,有全之少者,有皆不能全者,其品 盖不能胜计也。至于物,则拘于气质,愈不能全矣。如 木得仁之性,火得礼之性,金得义之性,水得智之性, 皆不能相通也。蜂蚁得义之性,雎鸠得智之性,虎狼 得仁之性,豺獭得礼之性,亦不”能尽推也。是则同者 生理之一源,异者气质之万殊。 此理在天,未赋于 人物谓之善,已赋于人物谓之性。故朱子《太极图解》 曰:“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也; 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孟 子言“性善”,指理之在人心者而言;《易》言“继之者善”,指 理之在造化者而言,其实一也。 善即性也,为善即 所以尽性也,为不善则失其性也。性之一字,无所不 包,当时时体认而力行之。《孟子》所谓“左右逢其原”者, 即此性也。 廓然而大公者性也;物来而顺应者情 也。性者情之体,情者性之用,此性之所以无内外也。
章潢图书编
编辑《朱子性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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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曰:“天命之性”,只以仁义礼智四字言之,最为端 的。率性之道便是率此之性,无非是道,亦离此四字 不得。如程子所谓“仁,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仁 义礼智而已。曷尝有孝弟来?此语亦可见矣。盖父子 之亲,兄弟之爱,固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仁,而 不谓之父子兄弟之道。君臣之分,朋友之交,亦性之 “所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义,而不谓之君臣朋友之道。 推此言之,曰礼曰智,无不然者。”又曰:“伊川云:‘天地储 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 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 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爱恶欲。情 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详味此数语,与《乐记》之说指 意不殊。所谓静者,亦未感时言耳。当此时,心之所存, 浑是天理,未有人欲之伪,故曰“天之性。”及其感物而 动,则是非真妄自此分矣。然非性则亦无自而发,故 曰“性之欲。”“动”字与《中庸》“发”字无异。而其是非真妄,特 决于有节与无节、中节与不中节之闲耳。来教所谓 “正要此处识得真妄”是也。至谓“静”字所以形容天性 之妙,不可以动静真妄言,却有疑焉。盖性无不该,动 静之理具焉。若专以“静”字形容,则反偏却“性”字矣。既 以静为天性,只谓未感物之前,私欲未萌,浑是天理 耳,不必以静字为性之妙也。真妄又与动静不同。性 之为性,天下莫不具焉,但无妄耳。今乃欲并与其真 而无之。此韩公“道无真假”之言,所以见讥于明道也。 伊川所谓“其本真而静”者,“真”“静”两字亦自不同。盖真 则指本体而言,静但言其初未感乎物。明道云:“人生 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矣。盖人生 而静,只是静之未发,但于此可见天性之全,非真以 静状性也。《书槁后补其意》曰:“如广仲之言,既以静为 天地之妙,又论性不可以真妄动静言,是《知言》所谓 叹美之善而不与恶对者云尔。”应之宜曰:“善恶也,真 妄也,动静也,一先一后,与夫一彼一此,皆以对待而 得名者也。不与恶对则不名为善,不与动对则不名 为静矣。既非妄,又非真,则亦无物之可指矣。不知性 之善而未始有恶也,真而未始有妄也,主乎静而涵 乎动也。”顾自善恶、真、妄、动静,凡有对待,皆可以言性, 而对待之外别有无对之善与静焉,然后可以形容 天性之妙,不亦异乎!当时酬对既不出此,而他所自 言亦多旷阙。如论性无不该,不可专以静言,此固是 也。然其说当云:“性之分虽属乎静,而其蕴则该动静 而不偏,故”《乐记》以静言性则可,如广仲遂以静字形 容天性之妙则不可,如此,则语意圆矣。如论程子“真 静”之说,以真为本体,静为未感,此亦是也。然当云下 文所谓“未发”,即静之谓也;所谓“五性”,即真之谓也。然 则仁义礼智信云者,乃所谓发之蕴而性之真也欤! 如此,则文义备。
“人生而静,天之性”者,言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 然天理也。“感物而动,性之欲”者,言及其有感,便是此 理之发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未尝不善;“感物而动,性之欲。”此亦 未是不善。至于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 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方是恶。故圣贤 说得“恶”字煞迟。
答林择之曰:“静’字乃指未感本然言。盖人生之初,未 感于物,一性之真,湛然而已,岂非性体本然未尝不 静乎?惟感于物,是以有动,然所感既息,则未有不复 其常者,故尝以为静者性之贞也。
按:此图性之统体本无不善,而下则以善恶相对言 也。其实统体无不善,发用亦无不善,而恶乃善之反, 非天命之本然也。可见善恶不可对待。譬之族谱,自 始祖派下,宗子庶子自有分别,不可以嫡庶两派对分,为族谱定式。况嫡长为宗子,一而已矣,而旁支派 衍,可胜穷哉!《孟子》七篇,一言以蔽之曰:“道性善。”盖仁 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率性之谓道,率 此也。惟仁义礼智我所固有,所以恻隐、羞恶、辞让、是 非,随感而动,自露其端,是怵惕恻隐,即性善之本真, 而纳交要誉乃其转念渐流于恶耳,奚可以恻隐纳 交相对待耶?惟其善也,静固善也,动亦善也,动而后 有不善者,非其性善之本真,非其祖传之嫡长也。水 之源固清也,流亦清也,而后有浊者,固不可不谓之 水,非其源头之本浊也。亦非源头本清,而其流则有 清浊两派之对分也。若以贞而静者属之未感,动而 妄者属之感,是又以感与未感分善恶矣,岂真知性 者哉?故孟子不于性上分体分用,分静分动,只曰“天 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又曰:“乃若 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 之罪也。孩提知能之良,爱亲敬长,固此仁义之性。众 人日夜之息,平旦好恶,亦此仁义之良。所以认定性 本善,情亦本善,才亦本善,而其功夫只在直养无害。 虽诸说纷纷,不烦辨解,性学于是乎定矣。噫!儒学本 夫知“性、知天、养性、事天”,性善之外,更何事多言以滋 后学之惑?
《古今言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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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汤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 猷惟后。”
《易彖》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易系辞》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 也。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 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 不能反躬,天理灭矣。”
《论语》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大学传》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 《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 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 矣。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 言必称尧、舜。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 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成瞷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 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 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 哉?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 ‘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 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 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 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 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杯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 以杞柳为杯棬。”《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杯 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杯棬也?如将戕贼杞柳 而以为杯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 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 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 也。”《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 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 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 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 也。
《告子》曰:“生之谓性。”《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 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 之白与?”曰:“然。”“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 性与?”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孟 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 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 也。”曰:“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 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 者义乎?”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是以我为 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 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曰:“嗜秦人之炙,无以异于嗜 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嗜炙亦有外与?”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曰:“行吾敬,故谓 之内也。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 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 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 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 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季子闻之曰:“敬叔 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 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 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 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 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 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 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 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 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 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 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 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 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 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 立命也。”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 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 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 下也。”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 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 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 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 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 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 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 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 谓命也。”
周子曰: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 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故 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 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程伯子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 苟以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 且以性为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 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 二本,则又乌可遽语定哉?”
“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 善恶,然不是性中原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 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 不可不谓之性。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 才说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 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犹水流 “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终无所污,此何烦人 力之为也?有流而未远,固已渐浊;有出而甚远,方有 所浊。有浊之多者,有浊之少者。清浊虽不同,然不可 以浊者不为水也。如此则人不可不加澄治之功。故 用力敏勇则疾清,用力缓怠则迟清。及其清也,则却 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将清来换却浊,亦不是取出 浊来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故不是善 与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各自出来。此理,天命也,顺 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 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 也。
《告子》云:“生之谓性”,则可。见天地所生之物,虽是谓之 性,皆谓之性则可。于中却须分别牛之性,马之性,他 道理各自一般,如释氏说“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如此 则不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者,天降是于下,“万 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循其性而不失,是 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之性, 又不做牛底性;牛则为牛之性,又不为马之性,此所 谓“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闲,与万物同流,天几时分别 出是人是物?“修道之谓教”,此则专在人事以失其本 性,故修而求复之,则入于学。若元不失,则何修之有? 是由仁义行也,则是性已失,故修之成性。“存存道义 之门”,是万物各有成性,存存是生生不已之意,天只 是以生为道。
“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谓性也,人之生也直意 亦如此。
“觉悟便是性”,性静者可以为学。
程叔子曰:“问:喜怒出于天性否?”曰:“固是。才有知识便 有性,有性便有情,无性安得有情!”又问:“喜怒出于外, 何如?”曰:“非出于外,感于外而发于中也。”问:“性之有喜 怒,犹水之有波否?”曰:“然。湛然平静如镜者,水之性也及遇沙石,或地势不平,便有湍激;或风行其上,便为 波涛汹汹,此岂水之性也哉!人性中只有四端,又岂 有许多不善底事!然无水安得波浪?无性安得情也?” 问:“《明道行状》云:‘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不识孝弟何 以能尽性至命也?”曰:“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事说 了。性命孝弟只是一统底事,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 命。至如洒埽应对,与‘尽性至命,亦是一统底事,无有 本末,无有精粗,却被后来言人性命’”者,别作一般高 远说,故举“孝弟”,是于人切近者言之。然今非无孝弟 之人,而不能尽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物交物则知之,非内也,今之 所谓“博物多能”者是也。德性之知,不假闻见。
“‘‘生之谓性’,与天命之性同乎?”曰:“‘性’字不一概论。‘生之 谓性’,止训所禀受也;天命之谓性’,此言性之理也。今 人言天性柔缓,天性刚急,俗言天成,皆生来如此,此 训所禀受也。若性之理也,则无不善,曰天者,自然之 理也。”
“称性之善谓之道”,道与性一也。以性之善如此,故谓 之性善。性之本然者谓之命,性之自然者谓之天,自 性之有形者谓之心,自性之有动者谓之情,凡此数 者皆一也。圣人因事以制名,故不同若此,而后之学 者随文析义,求其异之说,而去圣人之意远矣。 自性而行皆善也,圣人因其善也,则为仁义礼智以 名之,以其施之不同也,故为五者以别之,合而言之 皆道也,别而言之亦道也。舍此而行,是悖其性也,是 悖其道也。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体也。道妙而无形,性则仁义礼 智具而体著矣。”
《横渠张子》曰:“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 合虚与气,有性之名。”
“性”者万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
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 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龟山杨氏曰:“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天命之善,本 是无人欲。”
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只是率 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 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扬雄云:“学所以修性。”先生曰:“夫物有变坏,然后可修。” 性无变坏,岂可修乎?惟不假修,故《中庸》但言率性、尊 德性,孟子但言养性,孔子但言尽性。
上蔡谢氏曰:“佛氏论性,如儒之论心;佛之论心,如儒 之论意。循天之理便是性,不可容些私意。才有意,便 不能与天为一,便非天性。”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只就性上看。
朱子曰:孟子见人即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 于此看得透,信得真,直下便是圣贤,便无一毫人欲 之私做得病痛。
气质之性,只是此性堕于气质之中。向使元无本然 之性,则此气质之性,又从何处得来耶?
“天之所以命”,只是一般,缘气质不同,遂有差殊。孟子 分明是于人身上挑出天之所命者说与人,要见得 本原皆善。
《陆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此性此道与尧舜元不异。 若其才则有不同,学者当量力度德。”
学问若有一毫夹带,便属私小而不正,大与道不相 似矣。仁之于父子,固也,然以舜而有瞽瞍,命安在哉? 故舜不委之于命,必使“底豫允若,则有性焉”,岂不于 此而验?
阳明王先生曰:“性一而已。仁义礼智,性之理也。聪明 睿智,性之质也;喜怒哀乐,性之情也。私欲客气,性之 蔽也。质有清浊,故情有过不及,而蔽有浅深也。” 明道云:“只穷理便尽性至命。”故必仁极仁而后谓之 能穷仁之理,义极义而后谓之能穷义之理。仁极仁 则尽仁之性矣,义极义则尽义之性矣。学至于穷理 至矣,而尚未措之于行,天下宁有是耶?
夫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 非内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其外也。夫谓学必资于外 求,是以己性为有外也,是义外也,用智者也;谓反观 内省为求之于内,是以己性为有内也,是有我也,自 私者也。是皆不能知其性之无内外也。故曰:“精义入 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内外 “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学矣。格物者,《大学》之实下 手处,彻首彻尾,自始学至圣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 入门之际有此一段也。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 言,则谓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则谓之心;以其 主宰之发动而言,则谓之意;以其发动之明觉而言, 则谓之知;以其明觉之感应而言,则谓之物。故就物 而言谓之格,就知而言谓之致,就意而言谓之诚,就 心而言谓之正。正者,正此也;诚者,诚此也;致者,致此 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谓穷理以尽性也。天下无性外之理,无性外之物,学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认理为 内,认物为外,而不知义外之说。孟子盖尝辟之,乃至 袭陷其内而不觉,岂非亦有似是而难明者欤。不可 以不察也。
夫心之体,性也;性之原,天也。能尽其心,是能尽其性 矣。生之谓性,“生”字即是“气”字,犹言气即是性也。气即 是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气即是性,即已落 在一边,不知性之本原矣。孟子性善,是从本原上说。 然性善之端,须在气上始见得,若无气亦无可见矣。 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是气。程子谓:论性不论气,不 “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亦是为学者各认一边,只得如 此说。若见得自性明白时,气即是性,性即是气,原无 性气之可分也。
《困知记》曰:“天命之谓性”,自其受气之初言也;“率性之 谓道”,自其成形之后言也。盖形气既成,人则率其人 之性而为人之道,物则率其物之性而为物之道,钧 是也,而道又不同,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 知,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分之殊也。于此可见君子之 道鲜矣者,盖君子之道,乃中节之和,天下之达道也, 必从事于“修道”之教,然后君子之道可得,而性以全, “戒惧慎独”,所以修道也。
《性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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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一而已矣。天得之为天,地得之为地,人得之为人, 物得之为物。三才各足,万类各正,无古今,无华裔,无 形声,无终始,无内外,无隐显,语大莫载,语小莫破,而 其生生者,无瞬息停也。自人得之为人也,在心之思 为睿,在目之视为明,在耳之听为聪,在口之言为从, 在貌之动为恭,遇父子而亲,遇君臣而义,遇兄弟而 序,遇夫妇而别,遇朋友而信,遇事物之感触,而喜怒 哀乐一理浑然,有感即见,无圣狂智愚,无少壮老死, 无丰啬减增,随在异名,而其生生者无瞬息停也。夫 性之为性也,高深元远,广大无际,窥之不可得而见, 存之不可得而执,而谓之生生,何哉?盖古人制字象 形会意,莫不有深意存焉。“性从心从”生,则谓性为心 之生生不息者此也。虽渊渊浩浩,莫测其端倪。然其 为时行,为物,育天地,此生生也;为聪明,为恻怛人心, 此生生也。否则一息不生,天地几乎毁矣,况于人乎 哉?或曰:“无征不信”,谓性为生理,于何而证之也?不知 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者也,我固有之也,性也。所以 《孟子》谓“仁义礼智根于心。”推其根之深,是以随所感 而生,则恶可已也。观诸孩提,本之为不学不虑之良 者一也。然遇亲而爱生焉,一性之仁所由生也;遇长 而敬生焉,一性之义所由生也。孩提莫不然也。观诸 众人,具之为不忍不为者一也。然乍见孺子入井而 恻隐生焉,非仁性之生,生乎?不受呼蹴之食而羞恶 生焉,非义。性之生生乎众人莫不然也。以至宾主交 而悚然恭敬生于性所固有之礼也,贤否别而昭然 是非生于性所固有之知也,自四端以及万善,莫不 然也。此所以谓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 利为本,利即生之达顺也,所以谓“乃若其情,则可以 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善即生之自然也。山之性,水之 性,皆此生机也。是盈天地之闲,皆此性之生机,而人 皆莫之觉焉耳。或曰:“生之谓性,告子有是言矣,孟夫 子胡为而辟之也?”不知孟子非辟其言也,知其于大 生之中无所分辨,果以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 人之性,而知性之未真,故以食色为性,乃有仁内义 外之惑也。不然,形色天性与“食色性也”之说何异?况 告子“食色性也”之说,或指气言,则已昧乎继善之本 真矣。虽云生即气也,性之外无气,气之外无性,而专 于气上言之,则资始流形,各正性命,人与禽兽所异, 几希何在耶?且生天、生地、生人、生物,孰为之敦化?孰 为之川流?至于絪缊化生,则气固万殊矣。然气之流 行,一本之天,命之自然者,性也。人皆得天地生物之 心以为心,而气不得以拘之,即《论语》“性相近”是也。即 《乐记》“人生而静,天之性”是也。虽二气纷扰,参差不齐, 而心之生生不息,一而已矣。试观天地化生万物之 生理,人心初发意念之生机,有一不善者乎?孟子即 夜气以验人性之善,亦曰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 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若夫好人之所恶,恶人之 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者,此则梏亡之后,习气使然也, 岂夜气生息之真机,天命之本然哉?是故维天之命, 于穆不已,此生生不息者,本自于穆,本自不已也。故 曰:“天命之谓性。”惟知天地生物之心,于穆不已,则知 天之命,则知此性之生生,又不可分性气而二之矣。 说者又以《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曰生生之谓易。”《易》 也,性也,果何所分别哉?殊不知“一阴一阳之谓道,继 之者善,成之者性。生生之谓易,阴阳不测之谓神。”会 而通之,则性善之所承继者,得非一阴一阳生生不 测之道乎?又曰:“夫《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 遂通天下之故”,孰谓神?《易》非吾性乎?是故求其名,则 天命之谓性,生生之谓《易》。究其义,则性固天命之生生,而贞一不杂者也;《易》即天命之生生,而变化不穷 者也。《易》也,性也,天也,一也,故曰:“知性则知天。”
《性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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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论性者纷然不齐,孟子一言以蔽之曰“性善。”是 性善一言,果足以尽性之蕴乎?诸家之说,果皆邪说 淫词,不足与言性乎?盖性一也,有指其源而言之者, 有指其流而言之者,有指其末流之远而言之者,又 有不得已合源流而并言之者,谓非言性则不可谓 其知性之本源,而其言有功于世,终不若孟氏道性 善之简而尽也。何也?“维皇上帝,降衷下民,厥有恒性。” 此性学之所自来,未闻有善、不善之说。由上之人无 异教,下之人无异学,而天下同归于善,则性学固无 待于多言也。时至战国,处士横议,性学之晦也甚矣。 姑即诸家之说观之,有所谓性,无善无不善者,非止 言其源乎?有所谓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者,非止言 其流乎?有所谓有性善,有性不善者,非止言其末流 之弊乎?有所谓为我至于无君,兼爱至于无父,执中 至于无权,非各执其偏见而举一废百者乎?其馀“杞 柳湍水,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说,均之为一偏,而非 知性之全者,故孟氏直从天命之本源而言之曰善。 凡诸家或言其源,或言其流,或言其末流之弊,或言 其源流之同,皆不与之辨是非,论同异。惟“性善”一言, 真有以矻砥柱、障狂澜,而功不在禹下也。但天载无 声无臭,不可得而窥也。乃自其所发端者验之,曰“天 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曰“乃若其 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以愬其流,而恻隐、羞 恶、辞让、是非一皆吾性之顺应以探其源,而仁义礼 智,一皆吾性之本真。观之孩提而知爱知敬,无不同 也;观之众人,而乍见孺子入井,无不同也;观之行道、 乞人而不受呼蹴之食,无不同也。惟其性善之同,此 所以人皆可为尧舜,而充之可以保四海也。此岂孟 子之独见乎?孔子系《易》,有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 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孟氏愿学孔子,而其言岂无所 本乎?是故性善之说一倡,凡诸论纷纷者归诸一矣。 奈何人心好异,性道难闻,其馀不著不察者,吾无论 已。秦汉而下,若荀若董,若扬若韩若欧,俱一代巨擘。 不曰性恶,则曰性者生之质;不曰善恶混,则曰性有 三品,曰圣人性非所先。且佛氏见性之说,使天下高 明之士群然争奔走之,若洪水滔滔,将胥天下陷溺 于颓波中而莫之觉矣。宋儒欲昌明孔孟之学,以正 人心,熄邪说,宜乎一宗性善之旨,以挽其流而归之 中也已。吾尝得之程氏焉,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 才说性便已不是性,是亦言性之源也。”曰:“善是性,恶 亦不可不”谓之性。譬之水清,是水浊亦不可不谓之 水。是亦言性之流也。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 性不明,二之则不是”,是又合性之源流而并言之也。 言虽不同,无非发明孟氏之旨,然张子气质之性,尢 为后儒所信从焉,是果发孟氏所未发乎?予故曰:不 若孟氏之言简而尽,盖不独为战国言也。嗟夫,由宋 以来,士之识卑守固者,或偏于刚,或偏于柔,而委罪 于气质之性者,固不能愬流穷源,以窥乎性善之蕴。 然求之高旷虚寂者,谓“修性不修命,万劫英灵难入 圣。”岐性命而二之,其说不攻自破。独佛氏谓“性觉真 空,性空真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若将探性之 源头以示人,其说弥近理而大乱真也。或又从而和 之,是率天下而归于虚寂之教矣。为世道计者,果以 气质之性为定论乎?则生之谓性,何独非也?果以性 无善无恶为定论乎?则无善无不善,必在所取矣。苟 曰不然,则群然嗤斯人之未见性也。吾且无论其见 性与否,深慨孟氏之学不明于斯世,而人皆敢于呶 呶,公为异说,一至斯也,安得真信孟氏“性善”之旨者 与之共学乎?孟氏之学,
《性无善无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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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而前,教必本之上也。闲有异学,不过支离驳杂, 其说为《易》辨。三代而后,教率由乎下也。人人得为异 学,而且高深元远,其说至于不可穷。夫惟《易辨》,则其 所眩惑者止于浅陋之夫尔。惟其不可穷诘,斯聪明 俊慧之士,莫不沈心迈往,反为之增树赤帜而广渊 薮焉。学之弊可胜言哉!粤稽皇降而帝,帝降而王,世 道若愈趋愈下,而性学无不同也。故民各率其性,以 从乎上之教。而虞之谣曰:“耕田而食,凿井而饮,帝力 于我何有。”周之诗曰:“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 遍为尔德。”此所以熙熙皞皞,道德一,风俗同,而三代 以前未闻性学之辨也。非不辨也,率性之教同而无 待于言也。迨王降而霸,则假仁假义,未免违道以干 誉矣。然仁义出于假借,则夫人莫不知之。虽老氏之 流,其学以自然为宗,而孔子未深辨,想其说亦未之 倡焉。况柔谦恬淡,其去吾性道尚未远也。至战国处 士横议,其纵横阖辟之谈,不足与较。独杨子“为我”之 义,墨子“兼爱”之仁,告子“性无善无不善”之论,似是实 非,孟子不得不力诋之,使斯道皎如中天之日,以有孔孟性善之学在也。自孟氏没而学益多枝,百家榛 芜,不可枚举。佛氏乘其弊,乃倡为单提直指,专明性 宗,以无念无相、“无住无著”为祖派,而“性无善无恶”之 说所自出也。虽宋儒理学大明,亦多有自彼教中来 者,至谓人性本自虚寂,反援圣人经典以缘饰之,可 乎哉?试举五经《四书》所言观之,果与佛氏同乎?否也。 何也?“无方无体”,言神《易》也;“无声无臭”,言天载也;“无好 无恶”,遵王道也;“不识不知”,顺帝则也;“无适无莫”,义与 比也;“不睹不闻”,未尝不戒惧也;“不言不动”,未尝不敬 信也;“不学不虑”,未尝不爱敬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 得而见,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言哀乐之相生也。 “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言圣人之从容而中道也。可见 圣人之言无也,果欲人之归于无哉?虽至于无内外, 无隐显,谓性本通内外隐显而一之者也;“无动静,无 语默”,谓性本通动静语默而一之者也。无古今,无人 我,谓性本通古今人我而一之者也。彼云性无善无 恶,果通善恶而一之谓乎?程伯子曰:人生而静以上 不容说,才说性便已不是性,正欲人反求默识,不可 徒求诸言焉耳,非以无为宗也。佛氏惟其宗无,故以 天地为幻妄,以四大为假合,以父子兄弟夫妇为假 相,以色声香味触法为根尘,必欲脱离之而后已。而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此所以谓不思善,不思恶, 正是本来面目,人特患其不见性耳,一见之而又何 假于修习之功哉?嗟乎!唯其有见于性,本无善也,本 无恶也,所以学亦不修善也,不造恶也,一言以蔽之 曰:无而已矣。若吾孔氏之学,固不言有无,而至善得 非其宗乎?方其寂然不动,固无善恶之象,而未发之 中,谓非天性之至善所当止者乎?是故宗孔、孟止至 善之教者,慎无惑于释氏之说。
《气质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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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是下民之 常性,皆上帝之降衷,公明正直,无有颇僻者也。然未 有人而无气质者,故孟子谓:“形色天性也”,是气质即 天性也,故谓惟圣人能践形。《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 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有物有则,即形色天性之 谓也。以天性无有不善,故孔子谓“有物必有则,民之 秉彝也,故好是懿德。”又曰:“仁者人也,仁者天地之心。” 孰谓形色天性之外,又别有天地之性乎?夫征之《诗》 《书》孔孟,明训昭然,性固合有无隐显、内外精粗而一 之者也。至后儒乃谓有气质之性,玩其辞意,几微之 闲,相去殆霄壤矣。何也?人不能离气质以有生,性不 能外气质以别赋也。彼天大虚也,气“也;地,大块也,质 也。”天地之气质,浑浑沦沦,六合之内,充塞无闲,天地 之性安在哉?人即小天地也。若云“形而后有气质之 性”,则未有人而无其形者,亦止得其气质之性已尔, 而天命之性又安在哉?文、武、周公皆天纵之圣,其止 至善,则一而已矣。若止论其气度,即今想像而拟议 之,虽父子兄弟聚于一堂,不无缓急刚柔之别,曾谓 圣人无气质乎哉?况自天地人分而言之,阴阳,气也; 刚柔,质也;仁义,性也。“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 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果天止得其气,地止 得其质,惟人独得仁义之性,而又兼夫气质之性乎? 苟非真能知性知天,不为名义缠缚而直穷到底,谓 气即性,性即气,混然无别,固不可矣。谓气之外有性, 性之外有气,亦不免裂性与气而二之也。何怪其分 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自二其性哉?或曰:“义理之性, 孟子‘道性善’是也;气质之性,孔子‘性相近’是也。性善 则一而已,孔子谓之相近,何也?”曰:“孔子系《易》云:‘一阴 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继”成不外乎 阴阳之气,而谓之性善,固已有明征矣。《鲁论》二十篇, 孔子言性,止一见之耳,何为不以理义至善者示人, 而祗示以气质之性?又何为不归咎气质,而独归咎 于习耶?殊不知善与恶则相远矣,而“相近”云者,正谓 其善之微有不齐。再即孩提观之,爱敬,性也,其所以 爱虽不齐而爱相近焉;其“所以敬虽不齐而敬相近 焉。”非爱与不爱,敬与不敬相近之谓也。亦非以孩提 气质,未免尚有理义之性,故不虑之良知,不学之良 能,一本诸天性之真。及其长也,气质壮盛,乃尽变其 知能之良,从乎气质之性也。岂独孩提为然?人至为 穿窬盗贼心,非气质之美矣。吾恐乍见孺子入井,其 恻隐尚相“近焉。不受呼蹴,其羞恶尚相近焉。不然,胡 为加之以恶名,即艴然不悦也?特习日远而廉耻日 丧,以至梏亡之殆尽耳。后之儒者乃不从心之生机 以认性,反指习之渐渍为气质,而使人皆借口于善 恶相近之性也耶?”或曰:“性善一而已矣,而有不齐焉, 何也?”曰:“天地化生,游气纷扰,参差万殊,故人之所禀, 清浊厚薄,亦因以异。是不齐者,气质也,非气质之性 也。”善乎阳明先生曰:“气质犹器也,性犹水也。有得一 缸者,有得一桶者,有得一瓮者,局于气也。气质有清 浊、厚薄、强弱之不同,性则一也。能扩而充之,器不能 拘矣。”信斯言也。气质万有不齐,性则一也。水不因器之拘而变其润下之性,人性岂“因气质之拘而变其 本然之善哉?”是气也、质也、性也,分言之可也,兼言之 可也;谓气质天性可也,谓为气质之性,则非矣;谓人 当养性以变化其气质可也,谓变化气质之性以存 天地理义之性,则非矣。呜呼!天命之谓性,性本善也; “率性之谓道”,顺乎性善之自然也。自性有天地气质 之分,而人不信乎天命至善之本体矣。自“善反气质 之性以存天地之性”之说兴,而人不信乎率性之功 矣。况孔孟本欲合物与人之形色天性而一之,宋儒 未免析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二之,二说不容并立, 果一之乎?抑二之乎?当必有辨之者矣。奈何孔孟之 教不明不行,人人自诿于气质之性,而莫知自变其 习也。何怪性学之愈晦哉。
《湛氏心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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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者,天地万物一体者也,浑然宇宙,其气同也。心也 者,体天地万物而不遗者也。性也者,心之生理也。心 性非二也,譬之谷焉,具生意而未发,故浑然而不可 见,及其发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萌焉,仁义、礼智自 此焉始分矣,故谓之四端。端者,始也,良心发见之始 也。是故始之敬者,戒惧慎独以养其中也,中立而和” 发焉,万事万化自此而达,而位育不外是矣。故位育 非有加也,全而归之者耳。“终之敬”者即始之敬而不 息者也。心无所不贯也,无所不包也,包与贯实非二 也。故心也者,包乎天地万物之外而贯夫天地万物 之中者也,中外非二也,天地无内外,心亦无内外,极 言之耳矣。故谓“内为本而外天地万物以为心”者,小 之为心也;
《心性总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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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学,心性之学也。学圣人之学,而于心性未深 知焉,欲求作圣也难矣。兹因同志辨论,迺备举经传 及先儒训解而会通之,以求归一之旨,将谓心性无 二义也。存心养性,动心忍性,《孟子》尝对举而言之,将 析之为二欤?陆子则谓情性心才只是一般物事,言 偶不同耳。且先举其不同者言之,曰:“合虚与气,有性 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然虚气曷从分析,而知 觉又从何来与之合也?”曰:“在天为性,在人为心,然性 本各足于人,而心独不原之天耶?程子谓‘心也、性也、 天也,一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 存诸人而言谓之心’。”朱子谓“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 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所具之理,此皆以理为 主也。先儒于心即理则疑之,固质诸理义悦心,未吻 合也,于性即理则信之,然《易》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又谓顺性命之理而理性”,宁无层架之疑乎?于是理 气之辨,析入秋毫。以气言之,知觉运动,人与物同;以 理言之,仁义礼智,人与物异。盖谓心之虚灵知觉,一 而已矣,所以为知觉“者不同。”信斯言也,则心乃知觉 运动之气也,非理也。彼生之谓性,固不可以知觉运 动之心,混人与犬牛而无别矣。然知觉,知也;运动,能 也。孩提不学不虑之能,知果专属之心,而无与于性, 不失赤子之心者,非尽性之大人哉?且性则人与物 异矣,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曾何人物之异也?甚矣,理 气分而心性裂矣。然则有指良知为性者,有指觉为 性者,果知性之言乎?但性而专以觉言,则天命之谓 性,而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穆,命也,不识不知,顺帝 之则。文王之穆穆,非性乎?自诚明谓之性,明即觉性 也,诚非性乎?《孟子》谓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亦有觉乎? 或有专言心者,曰心统性情,而以心统性,谅非确论。 或有专言性者,曰:“性之本然者谓之命,性之自然者 谓之天,性之有形者谓之心,性之有动者谓之情”,而 心可专以有形拘之耶?至谓“道心常为一身之主,人 心每听命焉”,不几于析心性而二之乎?而析心性为 二者,乃云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何怪心性愈不 明也?尝于《五经》而究圣训之所自焉。言心自舜始,曰: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非即人与 道以分心也。盖心一也,循人之形气则危,循道之自 然则微,精一执中,正欲一循乎道也。夫率性之谓道, 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道也,中也,非性而何?观文王 于六十四卦,独于《坎彖》指心象示人曰:“习坎有孚,维 心亨。”盖坎之画象,一阳在中,何其微也?二阴在外,何 其危也?坎本险,“维心亨”,所以不可无精一执中之功 也。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 之谓与危。微系乎操舍之闲,故孟子一言以蔽之。学 问只在求放心,后之言心者,此其的也。言性自汤始, 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孔子系《易》曰:“一 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性相 近。”正言性善微有不齐,非善与恶相近也。子思述之, 则曰“天命之谓性”;孟子祖之,则曰性善。至验其性之 善,又只在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此非言性之所 自来耶?学者于此,曾其立言之旨。言性则心在其中, 言心则性在其内,即如《大学》非“遗性也,至善即性也。 不然,何以正心必先于致知而格物也?《中庸》非遗心也,戒谨恐惧,非慎其心之独知而何?”或曰:“心性合一, 明矣。性为心体,情为心用,不愈见其合一之妙乎?”曰: “体用一原,显微无闲,心如是,性如是,若以情性为心 之体用,是二之也。程子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 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言心即 所以言性,无二义也。《乐记》谓:“人生而静,天之性也。”静 非心之寂乎?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动非心之感乎? 发与未发,中和异名,敦化川流,小大一德,心性本一, 岂待合之而然哉?或曰:心性一也,存养可并进乎?曰: 心性不可岐而二,实不可混然而无别也。孟子谓:“尽 其心者知其性”,即其上下语意。苟心有未尽,则性不 可得而知矣。所以谓“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孔 子谓:“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于此彻底了然,庶几存 养一齐俱到矣。或曰:“心性特字义之别欤?”曰:“名义何 可胜穷?如一人胞中,仁义礼智,喜怒哀乐,孝弟忠信, 知觉才能精气魂魄,虽皓首穷年,未”易悉也。姑自“心 性”二字求之,则前举经传及先儒之语,亦已备矣。果 能不以辞害意,而得意忘言,更何必别为之说哉?是 故自心而言心,天君也,所以为人之主宰,而神明不 测,包括乎天地,贯彻乎古今,浩浩乎一体。无闲者,无 内外,无小大也。自性而言性,天真也,所以为心之生 理,而纯粹至善。天地之发育,古今之化生,肫肫乎一 真不杂者,无方体,无声臭也。虽然,即心即性,谓性即 心体,运用于心者,即性之发用,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特心性本体,渊渊浩浩,不可窥测,故《易》言“复,其见天 地之心乎!”又云“复以自知”者,此也。孟子谓天下之言 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所以即“乍见孺子, 入井以观不忍人之心。即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以验 仁义礼智之端。循其言以反求诸身,亦在人之深造 自得耳。否则执辞迷真,转语滋惑,何取于言哉?”或曰: “学诚不在言诠,但心性乃吾身所自有者,而吾莫之 知,盍自此身之最近易者以启其端乎?”曰:“心性本近 《易》也。反之此身,目之视本明,耳之听本聪,遇亲自能 爱,遇长自能敬,虽欲须臾离之,有不能离者,曾有近 易于心性者乎?试即动于四体,最无意味者与?”子详 之:手足,形也;手之持,足之行,气也。手足行持其脉络 条绪,秩然不乱者,理也。行持之气之理,一齐俱在,无 后先,无馀欠,无闲隙也。随其轻重而举手以持之,随 其险夷而举足以行之,手足由其主宰而炯然不昧 者,心也。手之持也,自然而卷舒;足之行也,自然而疾 徐,不待安排布置而恬然顺适,原自有天则者,性也。 行持随其感触而顺以应者,情也。或一念在持,或一 念欲行者,意也。意将动于行持,而其初甚微者,几也。 于其所当行持而经纶䌷绎者,思也。率其自然行持, 而日用不“穷,各有攸当”者,道也;“或行或持,变动生生 而不息”者,《易》也;“流行于行持之闲而妙用不测”者,神 也。知其所当行持,而灼有定见,其知觉,本之心也。顺 其知持知行之自然而不由揣度,非性之知、性之觉 乎?能其所当行持,而卓有定力,其才能,本之心也。顺 其能持能行之自然而不俟矫拂,非性之才、性之能 乎?惟其一本乎自然之性,此所以谓之“良知”“良能”,此 所以谓之“良心”也。然行持各有定分,手足统之良心, 其所以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自天而言,默有以宰,是 行持者,帝也。即一行持之末,其确然仁者,干也;𬯎然 顺者,坤也;浑沦冲漠而莫知其端倪者,太极也。要之 一物异名,推而广之,不可穷诘。其实只手持足行之 一端,心性具备,所以孔子谓“仁者天地之心”,孟子谓 “形色天性”,何必舍人身之近易,而求心性于空寂之 归也。虽然,惟其一物异名,则名愈多而实愈离。异学 沦虚寂,俗学汨烦难,其所以浑虚实,通寂感,合有无, 隐显而一贯者,不可得而名。故孔子于《大学》,统天下 国家身心意知,而名之为物,《大学》之道,其要只在致 知格物,安得真从事于心性者与之共此“格物”之学!
《性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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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篇之书,孟子故非好辩而辩之不置,约其要,不过 道性善焉尽之矣。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 以利为本,正以道性善也,非性之外别有故也。其所 谓故者,如“故吾”“故人”、“故物”、“故事”,皆因其旧所有者言 之也。“温故知新”,“革故鼎新”,以新对故而言,其义可知 矣。彼认故为新者无论也,但以故言性,天下之所同; 以利言故,则孟子之所独曰:“君子所性,大行不加焉, 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 曰:“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皆以故言 性也,而故者以利为本。”何谓哉?仁乃性之故也。“乍见 孺子入井,怵惕恻隐;见亲于壑,其颡有泚。”而恻隐即 故之利也,义乃性之故也。行道乞人,宁死不受,呼蹴 齐人,妻妾相泣中庭而羞恶,即故之利也。孩提之童, 知能不待学虑,乃其性之故,莫不知爱敬其亲长,即 其故之利也。虽旦昼梏亡仁义之良,而夜气清明好 恶与人相近,亦莫非其故之利也。惟其故之利,所以 又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情善才亦善,故之所以利也欤。是 利之云者,自然而然,不容一毫矫强作为于其闲耳。 顺性而动则利,强性而动则不利而凿矣。故曰所恶 于智者,为其凿也。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者,一循乎 水行之故道而导之也;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者,一 循乎日行之故道而求之也。又何于人性之故而凿 之哉?或曰:“言性求诸故,犹论水求其源,信有然矣。故 以利为本,不有似于水之源以顺流为本哉?盖源流 一水也,水不以源流分也。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 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 科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知水之本,则知性矣。” 或者又曰:“知故之利,则知性之善,无疑也。”彼谓性犹 杞柳,性犹湍水,生之谓性,食色性也。“有性善,有性不 善,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诸说纷纷,皆不知故之 利,皆不免于凿矣。彼谓性无善无不善也,不有似于 故之利乎?盖谓性无善无不善,犹云水无下无不下, 以无为宗,谓其源本无也。水无下无不下,是故凿山 以求知于水之源矣,得非“凿空以言性之源乎?”此告 子所以为禅,而虚寂之教所自来也。世之禅者,方以 不思善不思恶为本来面目,故以无相为本,以无念 为宗,以父子君臣为假合,求水于无水之始,求性于 无性之初,自认以为不可思议为止,至善均之乎?以 故言性实未免以凿而言故也已。是以言知能之良 者,既以爱敬为偶然之感触,而言性之故者,又以知 能为情才之流行,不曰良知良能,本不虑不学,乃曰 天命之性,本无知无能,一切归诸无为无著。然即其 诋訾,认昭昭灵灵为性体者,似为近之,而自处于寂 灭虚无,取证于无声无臭之天,不自知其穿凿愈甚 也。故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 正所以为雕镂虚空者发也。戕贼杞柳为杯棬,搏激 乎水,使之过颡在山,此其凿也,人易知也,性无善无 不善,并情才知能悉以为流行发用而扫除之,孰知 其穿凿一至于此哉?况以故言性利也凿也,其辨至 微,不可不审。盖不虑而知,非无知也;不学而能,非无 能也;无欲其所不欲,如无欲害人之类是也,并欲立 欲达而无之,可乎?“无为其所不为”,如“无为穿窬”之类 是也,并见义而不为焉,可乎?“行所无事”,特无事智巧 以作为之云耳,并必有事焉而无之,可乎?假禅家之 似是,标圣学之嫡传,毫发差讹,天地悬隔。《孟子》岂好 辩哉?不得已也。向使生今之世,其好辩又当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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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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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又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左传》,《刘子》曰: “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威仪之 则,以定命也。”《程子》曰:“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张子》 曰:“性通乎气之外,性行乎气之内。气无内外,假有形 而为言尔。”《文子》曰:“日月欲明,浮云蔽之;河水欲清,沙 土秽之。丛兰欲修,秋风败之。人性欲平,嗜欲害之。”《刘 勰》曰:“木之性静,所以动者风摇之也。水之性清,所以 浊者土浑之也。人之性贞,所以邪者,欲眩之也。身之 有欲,如树之有蝎。树抱蝎则还自凿,身抱欲而返自 害。故蝎盛则木折,欲盛则身亡。”
《诗》言“秉彝”,《书》言“降衷”,而性之说已昉;孔子言近,孟子 言善,而性之说已明。然谈者纷纷,各是其见。庄周谓 性为伪,荀况谓性为恶,董仲舒谓性为天之质而非 教化则不成,扬子云谓性为善恶混,而邪正因修以 异。昌黎作《原性论》而谓其分于三品,李翱作《复性书》 而谓其循于不已。性不可以善言,才言善便与恶对, 东坡氏之谈也。尧舜以来,不得已而曰中,未尝分善 恶者,文定公之说也。“圣人教人性,非所先者”,欧阳氏 之议也。“善恶兼有,如阴与阳”者,司马氏之说也。嘉禾 稂莠之喻,小苏之元论也。无适无莫之言,五峰之家 传也。自程子有论性论气之说,张子有合虚与气之 说,而性学始大明于天下矣。古今论性者,当以孔子 之言为准的。其曰“性相近”者,非谓其善恶混也,亦非 谓其无善无不善也。天命之初,浑然一理,正近于善 耳。然谓之曰“相近”,则二五之凝成,终有所不同者在 也。大舜生而神灵,由野人之习而不同于愚,由顽嚚 之习而不化于恶,此则上智之不移也。叔虎初生,未 交于习,叔向之母闻其声而知其必灭羊舌氏,下愚 不移,亦有明征也。圣人之言,语上而不遗下,语常而 不遗变,可谓盛水不漏矣。若孟子专言性善,此则推 本之论,而“忍性”一言,孟子亦未尝不论气,则宋儒气 质之说,足以互相发明,而程子所谓“善固性恶亦不 可谓之非性”者,决不可訾其异于孟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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