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斋文集 (四库全书本)/卷28

卷二十七 止斋文集 卷二十八 卷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止斋集卷二十八    宋 陈傅良 撰讲义故事庙议附
  右史进故事绍熙四年二月二十二日
  唐陆贽奏议奉圣旨频览卿表状劝朕数对群臣兼许令论事辞理恳切深表尽忠朕本性甚好推诚亦能纳谏往日将谓君臣一体都不堤防縁推诚信不疑多被奸人卖弄所致患害失在推诚朕从即位以来见奏对论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听涂说试加质问即便辞穷若有奇才异能在朕岂惜抜擢朕见从前以来事祇如此所以近来不多取次对人亦不是倦于听纳卿宜深悉此意于是陆贽上疏极陈其不可有曰人之常情罕能无惑大抵蔽于所信阻于所疑信既偏则听言而不考其实由是有过当之言疑既甚则虽实而不听其言由是有失实之听又曰众多之议足见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槩轻侮而莫之省纳又曰违道以师心弃人而任已谓欲可逞谓众可诬谓専断无伤谓询谋无益谓多疑为御下之术谓深察为照物之情理道全乖颠危可待臣尝论之若徳宗可谓好疑之主若陆贽可谓善諌之臣矣臣比因赐对亦尝有所建白而玉音下谕颇渉疑情故敢辄陈前鉴以备采择
  资善堂进故事
  太子苦忽忽善忘不乐诏使王褒等皆之太子宫虞侍太子朝夕诵读奇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复廼归
  元帝八岁立为太子尝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柰何纯任徳教用周政乎廼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
  洪恭石显奏萧望之周堪刘更生朋党请谒者召致廷尉上初即位不省谒者召致廷尉为下狱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耶
  元帝纪赞曰上牵制文义优㳺不断孝宣之业衰焉刘元城先生安世云萧望之为太子太傅八九年固深知元帝之为人及元帝即位乃欲逐去许史恭显元帝昏庸岂能去许史恭显哉故恭显奏堪更生等下狱上初即位不省谒者召致廷尉为下狱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耶且望之久为太傅知太子仁柔宜辅导之使洞晓天下之事然后可以为人主今乃懵然无知如此不知望之八九年间所以辅之者何等事也亦不容无罪矣
  太子侍燕之语可谓甚美既即位益向儒术然不知召致廷尉为下狱何也习闻书生之谈而不通于当世之务故也观其苦忽忽善忘不乐则其天资固中人以下耳望之堪辅导各有年无能改于其徳一旦即位乃欲劝之去宦官外戚用事之人岂不谬哉而望之竟以谮见杀善乎刘安世论之曰望之知太子仁柔宜辅导之使洞晓天下之事然后可以为人主今乃懵然无知如此不知望之八九年间所以辅之者何等事也亦不容无罪矣
  经筵孟子讲义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足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圣王不作者言周之衰上无明天子也诸侯放恣者言上无明天子则下无贤方伯凡有国之君皆得自便纵欲而専利也处士横议者言自天子至于诸侯皆失其道不复以明教化为务则天下荡然学术无统纪而世之处士各横为议论人自为一说家自为一书也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者言处士横议者虽多于其中独有杨朱墨翟之教盛行而莫之抗也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言従其说者之众也举天下之能言者不以杨朱为师则以墨翟为师而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教阙二字道也杨氏为我是无君也者此孟子之所以辟杨朱也何也朱之为说曰抜一毛而利天下弗为也且夫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故人主者天之所置非天下徒尊之也葵藿之于太阳江汉之于海鸟兽之于麟凤皆此物也而谁敢易之是故天下之士忘身以为主忘家以徇国非直茍利禄也假使世之学者皆操杨朱之心虽损一毛而不以利物是无与事君者也故曰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者此孟子所以辟墨翟也何也翟之为说曰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父母是也今夫人有父母有兄弟有夫妇均此爱也而先王立教每为之差而独隆于父记曰为人子者不可不私其父不私其父不可以为人子矣是故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此言茍私其父虽其父之伯仲不可以不异宫也又曰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主家无二尊以一治之也故父在为母齐衰期者无二尊也此言茍尊其父虽父之妃不可以不杀服也是之谓一本假使世之学者皆操墨翟之心爱无差等是人人而父也故曰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者孟子极其弊而言之也人所以相群而不乱者以其有君父也有君在则上下尊卑贵贱之分定有父在则长幼嫡庶亲疏之分定定则不乱矣茍无君父则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茍有争心不夺不餍是人心与禽兽无择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者此孟子举公明仪之语推广言之也公明仪以为国君之肥马在厩而民饥莩在野是为君者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仁义充塞则率兽而食人人将相食者盖孟子终言杨墨之害与禽兽无异也且夫孔子之道所以尊信于万世者非儒者能强之也诚以三纲五常不可一日殄灭故也三纲五常不明而殄灭则天地不位万物不育矣自古及今天地无不位之理万物无不育之理则三纲五常无绝灭之理三纲五常无绝灭之理则孔子之道无不足尊信之理今杨墨者自信其私说而不信孔子故杨墨之道不息则孔子之道不著如此则邪说行而仁义废今夫人之所以老者相共养幼者相抚字敌己者相往来以其本诸仁义之心也无君则不义无父则不仁矣此心茍亡则私欲横流弱者之肉强者之食尔故曰人将相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此孟子以卫道自任之言也且孟子非好辨也惧斯道之不明而人心沦胥至于阙十八字
  谓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
  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虽有天下不能一朝居也此圣贤之所大惧也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言淫辞邪说之初亦甚微也不过其门人弟子转相传授以为可行而深信之焉耳夫茍有是说也在于人心则不见之于行事斯已矣茍见之行事则必害及于其事不施之于有政斯已矣茍施之于有政则必害及于其政孟子逆知二氏之学一日得志于天下其害有不可胜言者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者孟子笃于自信之辞也臣闻之曰天下未尝一日无邪说也圣王在上教明而禁立虽有邪说而不得行耳反道败徳侮慢自贤有苗氏之邪说也而虞舜迁之威侮五行怠弃三正有扈氏之邪说也而夏启征之谓祭无益谓暴无伤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商纣之邪说也而周武灭之然则道术分裂间为异端自唐虞三代有焉而卒不足以干大中至正之统者圣王在上故也今夫杨墨非有王公贵人之势也非有𬪩赏以诱率人严刑以驱迫人也又未得尝试其术于战国之际也而天下翕然従之不归杨则归墨是岂一人之力一朝一夕之故哉盖圣王不作则教不明禁不立教不明则曲学之论兴禁不立则朋邪之类胜及其末流而莫之救也由此观之凡不本于孔子而敢为异说者岂不甚可畏哉有圣王者作岂可不深察哉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抑遏也兼并也言并治之也膺当也言北当戎与狄也惩艾也言南艾荆楚及群舒也承止也言天下莫敢御之也闻之曰圣贤之生斯世必以天下为己任当尧之时洪水为天下害商之末夷狄禽兽为天下害周之衰乱臣贼子为天下害战国之际邪说诐行为天下害洪水夷狄之害则生人不得安其居不得安其居则不得适其性矣乱臣贼子之害则生人不得定其分不得定其分则不得适其性矣邪说诐行之害则生人不得修其学不得修其学则亦不得适其性矣是皆人心之所由纷乱而昏蔽也圣贤者天民之先觉将使之启廸人心而归于正者也则以生人为己任者圣贤之责此正人心以承三圣孟子所以不得辞也是故禹不抑洪水周公不兼夷狄驱猛兽使斯人脱于不安其生之患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相保也则禹周公之责不塞孔子不明乱臣贼子之罪使斯人脱于不定其分之患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相保也则孔子之责不塞孟子不辩邪说诐行之非使斯人知所学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相保也则孟子之责不塞禹周公得君以行其道则见之立功孔孟不得君以行其道则见之立言凡以尽圣贤之责而已且夫禹周公人臣也孔孟布衣也夫为人臣为布衣不敢不以天下为己任况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乎今敌国之为患大矣播迁我祖宗邱墟我陵庙蹂躏我中原涂炭我生灵自开辟以来干戈之扰未有甚于此者也高宗﨑岖百战抚定江左将以讨贼而沮于议和孝宗忧勤十闰经营富彊将以雪耻而屈于孝养二圣人之责至今犹未塞也陛下以仁圣之资嗣有神器岂得一日而忘此耶陛下诚一日不敢忘此则当以天下为己任而不敢以位为乐所谓一日不敢忘此则不敢以位为乐者每行一事每用一人必自警曰得无为敌国所侮乎吾民困穷如此吾士卒骄惰如此吾内外之臣背公营私如此吾父子之间欢意未洽如此吾将何以待敌国也常持此心常定此计周公岂欺我哉则大义可明大功可立矣虽然臣特因兼夷狄发明一事尔若夫人心不正岂止于此皆陛下之所当讲也臣不胜拳拳
  僖祖太祖庙议
  诗清庙祀文王也 执竞祀武王也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王谓太王以下先公谓诸盩至不窋 思文后稷配天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 雝禘太祖也禘大祭也大于四时而小于祫太祖谓文王 生民尊祖也 天保禴祠烝尝于公先王也
  礼记中庸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 大传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卢植以禘喾为五年殷祭以后稷配之 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以食而弗殊百世而昏姻不通者周道然也
  周礼大宗伯以肆献祼享先王以馈食享先王以祠春享先王以禴夏享先王以尝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 典瑞祼圭有瓒以肆先王 司几筵祀先王昨席亦如之 司服享先王则衮冕享先公则鷩冕大司乐乃奏夷则歌小吕舞大濩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周立庙自后稷为始祖姜嫄无所配是以特立庙祭之谓之閟宫乃奏无射歌夹锺舞大武以享先祖先祖谓先王先公 天府掌祖庙之守藏祖庙始祖后稷之庙 守祧掌守先王先公之庙祧庙谓太祖之庙及三昭三穆迁主所藏曰祧先公之迁主藏于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之庙
  仪礼丧服传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马融云诸言祖者近言太祖远言始祖若公子之子孙有为国君者世世祖是人也不祖公子春秋外传鲁语臧文仲曰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𡨋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高圉太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祀典也
  以经传考之自商而上以受命之君为宗而祖其所始生之帝故虞夏以舜禹为宗而祖颛帝商人则异是矣亦以受命之君为宗而祖其所始封之君故商以汤为宗而祖契周监二代郁郁弥文于是以受命之君为祖继祖为宗而郊其所始封之君故周人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文王未称王何以得为受命之君周公为之也其在诗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大明文王有明徳故天复命武王也此周公推受命于文王祖文而宗武之事也其在诗思文后稷配天则稷之郊乐也清庙祀文王则文王庙乐也执竞祀武王则武王庙乐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则又文王配帝之乐也文武每庙各有乐章而后稷庙无专乐则见周祖文王而后稷不在七庙之列于是有先王先公之庙祧先王谓太王而下先公谓后稷而下其在诗天作祀先王先公则后稷以至太王王季之庙乐也文武每庙各有乐章文王配帝又别有乐假如后稷为太祖则不应但有郊乐而无庙乐今天作一诗通用之先王先公则由王季而上其迁主皆藏于后稷之庙而合享之明矣在书洛诰秬鬯二卣禋于文王武王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不及后稷不应毎事皆遗太祖又明验也由此言之后稷固先公之庙也守祧八人盖以此以天保之诗曰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先公时祀固同而周礼享先王礼甚备享先公但用鷩冕或亦有隆杀之等记曰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当武王之末追尊三世周公金縢之卜但告三王则太王为祖而文王犹为穆考酒诰所谓穆考文王是也成王制礼作乐更定庙制于是推稷为始祖文王为太祖闵予小子之诗曰於戏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则武王祔庙成王时也雝禘太祖谓文王也其诗曰既右烈考亦右文母则是以文王为祖而武王为昭考矣武王为昭考故文王之子皆第称昭富辰所谓文之昭武之穆是也周礼天府掌祖庙之守藏注云祖庙谓后稷始祖之庙诗禘太祖注云太祖谓文王王肃家亦曰文王自是祖庙孝经云宗祀文王宗自训尊则以后稷为始祖文王为太祖王郑同此说也丧服传曰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此始祖太祖明文也马融云诸言祖远言始祖近言太祖是也韦昭曰商家祖契周初亦祖后稷而宗文王至武王虽成文王之业而有伐纣定天下之功其庙不可毁而后更祖文王宗武王此说近之矣孔子称之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以为周公其人言非周公不足以及此明非夏商之旧也周变夏商非特此也追王至于三代前此未有也系姓至于百世前此未有也推其所自出至于禘喾又前此未有也商人禘舜至周禘喾世数益远是谓仁之至义之尽也汉魏以来诸儒考经不详或得或失王郑二家互相诋毁要不足深信此某所以专以经为断以赞庙议之决恭惟本朝世次弗彰今当以太祖之所推尊为定以僖祖为始祖之庙与太祖之庙皆世世享推广孝思崇长恩厚则群臣之议不相抵牾而大典可就矣








  止斋集卷二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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