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下贤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八

卷第七 沈下贤文集 卷第八
唐 沈亚之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九

沈下贤文集卷苐八

  书

   与潞鄜州书

   与潞府卢留后书

   与同州试官书

   与亰兆试官书

   荅冯陶书

   荅李生书

   上九江郑使君书

   荅冯兄书

   荅学文僧请益书

    与潞鄜州书六年夏作

亚之再拜稽首大夫阁下亚之昨去长安时历别于

所知亲友门所知亲友谓亚之曰安所适安所为亚

之对曰适鄜将假贷于诸侯门所知亲友贺亚之曰

鄜有长贤大夫也喜文学仁义之道故其所为文学

仁义之道忻忻焉走其门者日有之亚之纳喜于心

充充焉捶马走仆忘其劳失其怠望阁下之境日近

日喜及至之也且观将谒之礼于其门乃见纳客之

官奔奔而入促促而出言不及吐道不及陈退居三

日不知所为乃复听阁下采取宾士之道高下之等

则曰某自某方来以某执事书为之轻重书之多者

馆善宇饱善味书之次者又次之其有有无因而至

者虽辩智过人犹以为狂即与偶然之軰徼幸之徒

退栖陋室与百姓杂处飰𢙣味且走来阁下门者亦

不独尽穷饿无依而来求粟帛于阁下亦有抱其智

怀其才闻阁下好贤而来求臧否于阁下而望其推

引之济耳今一贯而礼一䫫而惠贤愚颠倒而又以

书不书而为之轻重切恐天下之士其来阁下门者

皆相争赍书为粮受阁下之惠者不口阁下之惠而

皆曰某官之书礼我也何有愧于阁下不唯不愧而

已亦有愤激于𠂻而终怨怒者切恐阁下劳费以取

无益亚之愚独为阁下惜伏愿阁下稍精接士之道

使贤愚明白阁下能知此则四方之士闻之皆谓阁

下不吝巳之不至而求其方直如此今亚之冒旌㦸

之严敢言进于阁下亦希知言之士闻之知亚之不

苟曲于阁下而存其直如此战戢无任亚之再拜

     与潞州卢留后书八年夏作

中丞阁下法者古王一其度于天下盖欲必信于人

耳非执事之臣能得专喜怒以自弄今或奉之未如

其意何㢤廼十四日亚之晨出南府门见一人衣缟

不带乘捷马北驰徤仆呵道众仆皆左右马分走甚

严亚之意谓执事有服者即止马匿道下既去私曰

执事宁不带耶不则又何呵也问其仆曰是方士李

元戢者系盗他郡焉亚之曰既系何谓纵而遨乎仆

曰彼言能化黄金反童齿今一郡大惑下自豪吏尽

欲徳之故驰过其家且暮不暇亚之因仰而呼俯而

揖曰是能化黄金反童齿焉凡执左道乱正者在杀

不以赦今其人且系尚能惑设冠带自仪而孰不陷

前日信州刺史以夕祀黄老不当理官臣譛之得罪

几夷诚可寒心今阁下独不省悟亚之虽不肖亦知

为阁下畏伏惟亟诫狱吏使固手足之系与常死罪

者等无令出入自便不然法为吏侮而阁下安所任

主哉幸留意焉亚之再拜

     与同州试官书

今年秋亚之求贡于郡以文求知已于郡之执事凡

三易郡失其知辄去其友相率而笑之亚之为之语

曰里人有良金鬻于市而里之豪亦鬻焉俱将售于

衡者豪人金虽精里人出其左衡人畏豪夺其价而

先豪里人怀而去明日之他市而衡之直复不同又

怀去又明日之他又然归而聚党与谋曰闻某市有

衡人不欺一市之人谓之直遂往与群金角俱历火

昇衡市人曰虽然愿先豪衡人口是精麁在目轻

在衡衡目可欺乎市人惭而退其直果然今亚之负

词之来于执事其望亦同于直者也伏惟熟察无忽

亚之再拜

     与京兆试官书七年冬作

孔子之徒三千而言昇堂者十軰然皆不能周其徳

故各以其所长出人者称之名曰四科百世之下皆

言孔子圣是知无全能者也今亚之虽不肖其著之

文亦思有继于言而得名光裔裔不灭于后由是旨

春秋而法太史虽未得陈其笔于君臣废兴之际如

有义烈端节之事辄书之善𢙣无所回虽日受摧辱

然其志不死亦将俟能为孔子之心者拔之是以昼

夜增矣时亦有人勉亚之于进士科言得禄位大可

以飬上饱下去年始来亰师与群士皆求进而赋以八

咏琢雕绮言与声病亚之习未熟而又以文不合于

礼部先黜去今年复来闻执事主选亰兆长安中贤

士皆贺亚之曰某执事斯谓明矣其取舍必以目辨

耳察亚之曰微亚之以八韵为畏对曰不然夫良工

为厦而选材者不以桶废栋不责能此而否彼又曰无

求备于一人此圣人采取之至言也亚之文巳贡矣


执事其服孔子之心有素如其取舍之际亦能留意


乎亚之再拜

     荅冯陶书

冯生足下前辱书时会鄙人将有适方事役在焉今

则足下又赴省于东故弟书久不遑荅有负恳款无

以自露然则书辞所属宁鄙人冝当托是乎乃敢自


酌以揆其意惟智府窹之乐府唱为歌十年声流邯

郸下而魏歌者往请之曰闻古之韩娥其歌也能易

哀乐变林籁则有是也何自而及是乎今子能杨韵

激妙感物态矣而人投声请价者宜以遂之必且语

我使闻听于众耳以得售进入为王左右之娱对曰

若韩娥之歌韵合于气声合于情是故草木之于地也

气为之君五腑之居人也情为之长草木之生其根

处瘠则其表讷处润则其表昌瘠之讷润之昌不过

其草木及气之作也为温阳则万族舒为晦寒则众

色杂瘁五腑伏五行设如金困于内则肺亢应于外

而嗅猒极则反之木极于内则肝怠应于外而视乱

困则反之困而猒极而乱不过一发于内一应于外

而已及情之作也为喜适则七窍走而会之怡为悲

愁则六气集而赴之惨是皆不得自任也韩娥之得

也在此驭二情以攻之故能易哀乐岐二气以袭物

则能变林籁其神至矣亦尚未闻饫𠖥赏于当时者

何也所感者智人也草木仰天性智人不混于累夫

众庶之目怫于视世俗之耳离其聼故击弊𦈢贯䑕

革聚观于市促促之歌巴声夷辞唱一而和百替之

者千万人南风之弦云和之瑟旷世莫用乌能自唱

其徳于声音虽韩娥之妙欲谁继者今足下将行者

古道也将操者至声也鄙人方困世之猒斥安足以

使之闻听于众耳发嘉誉于此日乎畏辱雅向愿悉

所识幸甚幸甚

     荅李生书

亚之白辱书览所指令仆人持书致安南守使从雅

旨以契所欲意者谓仆人居峻势能可枢其意一云

谓仆职在军副其力可驱彼之情易如瞬昫夫何妄

悮容易而不见知其不能如此哉且安南守其志木

佷自齐从事已下咸以公藉督稽历受讪侮继章傍

凌彼恃门矜耄无所加责前日韦同舍亦然顾亚之

孱畏静常遭尢况又掌刑书累以法操其吏彼无路

而露忿于仆人耳今来书指教欲使有为是执仇而

赴于敌也何能致其愿乎幸终悉省不宣亚之再拜

     上九江郑使君书

郢岸谪吏敬对所诘引言为书致于九江守郑君阁

下诘之既深焉得默默已也固折委谴之于章遂用

悉陈惟听之国朝天后之时使四裔达㓕徳之令皆

儒臣自乔知之陈子昻受命通西北両塞封玉门关

戎虏遁避而无酬劳之命斯盖大时之有体臣之当

理也然乔死于䜛陈死于枉皆由武三思嫉怒扵一

时之情致力克害一则夺其妓妾以加憾一则疑其摈

排以为累阴令桑梓之宰拉辱之皆死于不命嗟乎

嗟乎自是之后临戎观危酌逸劳之状为使者而儒

臣莫与矣前年天子以両河逐叛之兵连岁不解负

𨌔之输而不造廪库皆从便道为战士衣食之给于

両河之间岁尚赈朝辇之下执笏常谒请罢所讨者

十八九独谏大夫自以为习知叛臣之情日就窘请

得往导愍痛以归之既可所奏即请以亚之为副又

以为古者单车为使有功则为戎臣轻害之遂于行请

兵以自柄诏书仍以便冝从事又诏邯郸钜鹿兵各

以百骑与俱盖欲重击凿之柄也及过平原平原郡

城而有常山卒分居之谏大夫因令亚之为书檄之

书成亚之题帛引弓射书于常山帅得书以期请降

沧海之人闻之降者日百有馀軰及沧海冦款与符

印偕至即请以城归使者是日往受城亚之复引前

驱骑为先至沧海同捷与其徒系颈者服衰不带伏

军门之左委命于使执事于是谏大夫遣河南将石

税部献阙下税夜杀同捷于平昌亚之分道驰还以

报事道中不淂乘乃乘骡驱驰至贝魏之门守长皆为

艰日昃不得食因中病于广武之间历再旬而謪书

降即奔上所委今阁下罪谏大夫以为狷急忘体冒

危取祸习传不察其端本附言和唱敢避忌应对㢤

昔者郦生冯轼下齐城七十韩信劫而烹之在前代

且尔况今持兵连营淹岁经时既费且败万无以自

塞之际而使臣幸命诏御觧羁裂网之恩启万死重

生之路鳃就鼎之枯彼不思于降复何归矣今习

诗书步规矩而进于是者固未尝习武事况亲于战

𨶜之间耶必多武臣之言以为信何者重巳之不李

祐避能而诚迈越之谈也或亦有诘亚之曰李祐避

壁攻平原城城危且急尚不闻有效且使臣居间曾

不逾月而云城降者何端亚之应之曰独不见童子

之情乎夫童子师与终身之益何恶而不附乳母蠕

二之常恩而扶恋肆喜何者气微意迫则毅容之难

洽而吿诉之言在前也是则向使之卒披坚甲持锐

锋以相攻差刚决于敌者不瞬而殒形丧魄矣有如

使臣之煦谕明白宁有忘生超死之渝乎此解拆之

事诚不当为阁下说说亦不能降聼以委书之丁宁

者盖欲流之于世以俟通方之士次苐于所悮耳梗

摡之录不文于词亚之敬再拜

     荅冯兄书

降书诲慰滓滞之情稍以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矣昨日奉策应对之日

操意张谋唯恐不远刻文励语唯恐不工思欲不肩

于俗以为世之大𠖥及遭不录退舍自念夫若是也

非穷心于此安能坚然而顾之虽穷心极思而风水

之力所排者又安能固之于此固之于彼非吾兄韩

兵部安能无所惑者知与既寡攀援将谁近世复以

知人为耻既知而誉乃为之私反不若誉𡛸党耳以

此自悲不能无愤亦欲极老日之力不忘于文以思

雪于后代之人耳吾兄岂尝失味扵是耶乃教之空

门之说小人狭薄尚为激然之气战燎于胸中故九

引达者之波而浇之而热腹九亵未知其救也果兄

之教复至是将有可开也自广之词纸不能尽不宣

亚之再拜

     荅学文僧请益书聘颜上人

上人足下辱书指问将问于仆人谓有解达可以梯

进之给犹畏过意请听毕说幸甚昔之有善鍜者火

五金而别噐一日化百状而智用不极然常薄产自

急弟子相率而笑之曰夫子之于业工矣然而市售

之富不能当陶之饶何也对曰夫陶者浅劳而薄利

与俗相用彼朝市而夕𮥠失其用复从而市之而无

虚日故能饶且吾之业搜其度而运其为及其成功

与世终始彼匹居之人又安能罄其室而市吾之工

㢤故常饥亚之悮学为黄金之锻且已困矣上人无

乃袭饥于此哉非敢自重诚恐以陷其所从耳幸熟

虑亚之再拜


沈下贤文集卷苐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