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北江诗文集 (四部丛刊本)/乙集卷第七
| 洪北江诗文集 乙集卷第七 清 洪亮吉 撰 清 吕培 等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北江遗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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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施阁文乙集卷七
阳湖洪亮吉著
福建凤山县知县赠云骑尉世袭死节汤君墓表
夫仁义岂有常蹈之者君子股肱既巳竭加之以忠贞是
以荀息再死永符白圭之言臧洪复生无逾酸枣之节士
君子肩一世出万死之地义重于生乃如此乎若吾友汤
君者迨其人焉君讳大奎字曾辂一字纬堂世为武进人
自六世祖某至君父监生君自铭皆有隐德监生君又以
学行显于时祖父两世皆赠如君官监生君梦明太常都
穆入室而生君以是奇爱之君生而广颡六目明慧夙
八年而通尉律十五而明六经时君与亮吉并居中河桥
侧委巷中亮吉六七岁时君年巳逾弱冠补博士弟子员
缔交名流是正文字陋巷专室之中有魁士畸人之迹自
君始也未几秉二亲之命为四方之游南眺禹穴北觐阙
里佣书乎吴会佐幕乎邹鲁飞蓬叹于微子负米同于仲
由盖十五年于此云岁壬午年三十五始以国子监生举
顺天乡试明年成进士殿试二甲因请急假归又二年即
奉
命往河南以知县用时二亲在堂板舆迎养案牍之暇极
色养之致焉补柘城县知县遭内忧归服阕补浙江德清
县知县又奉监生君忧君频遭大丧有逾常礼廉吏薄俸
靡给乎饔飧先人敝庐或摇乎风雨始自中河桥侧迁于
升仙里右即今之居第也服阕补福建连江县知县四年
调任凤山凤山悬于海中民番杂居风俗不一又饴糖蜃
蛤之产利遍天下筐篚簟箧之资富堪数世用是前政率
以贿败君𨕖于上官特膺此任檄调之日携一子两仆赴
焉至则扫除积习徐儆刁风三年于兹俗安其治候代未
归值台湾奸民林爽文之变其党庄大田遥应之君训练
乡勇整饬吏民晋阳之内有垒而必增踈勒之旁无城而
亦守未几闻彰化陷又未几闻诸罗陷其时也坏云四落
海水乱飞怪兽
门惊禽布野君结缨御寇握矢登门刄
蚁负之卒防豕之兵士气乍扬贼锋稍挫方复问伤吊
死秣马厉锋回听事之堂行饮至之赏而乌合三百逾毁
垣而登朱旗一军凿凶门而遁贼复蜂拥民同兽挺君知
事不可为率典史史某及爱子所亲御于堂皇前后手刄
贼六七人贼断君三指复中数枪而陨乌乎楚司马之背
创之者三晋中军之指断而非一至乃元黄被地爱子陨
于冲戈手足异门邻童甘其白刃死义死孝兹为烈矣求
仁得仁又何怨乎越四日吏民入殡君于署以史君及君
之子荀业列于左右平原之裔用国殇而在堂秣陵之尉
以鬼雄而列殡无何贼复陷凤山署毁于火逾月
大兵定台湾搜牢之举巳行列肆之民复返于是巡抚徐
公悬赏购君之尸不得今年二月君所亲有复至凤山者
掘堂皇下二尺得之史君及君之子遗骼亦在焉恒𠏉既
摧而上冲之发犹植燎原虽炽而欲裂之眦不腐遂复复
衾三袭敛温序之须元𫄸数重藏卞公之爪聆伯奇之哭
霜堕于重林闻𣏌妇之声城崩于隔海时有
旨别台湾死事者平日居官优劣大府独举君廉谨以闻
于是有
旨赏给云骑尉承袭又
恩给𥙊葬银一百两照阵亡例赏恤银一百两千秋死节
事白于弥年翁归洁身赏隆于没世于是报功之典彰焉
激劝之旨寓焉君之
范业曁孙贻汾始奉君之丧归葬
于某乡之某原复累君行事求为墓道之表礼也君生于
三日年五十有九君生平所著诗若干卷炙研琐谈若干
卷又补遗若干卷康乐成童先惊得句孝侯临命尚复赋
诗以至时歌易水感下泣之宾朋不读河梁耻生降之都
尉盖性情之正如此也若夫炙研琐谈之作又可言焉飞
词南阁则不乏雕龙投分衡门则尚多穷鸟未尝不矜其
片言之善录其一艺之长杂以旧闻将成信史振笔则仲
宣七子悉入编摩馀篇则邹衍九州将归著述嗟乎不知
者或以为海外恢奇之著其知者即以代襄阳𦒿旧之编
乎今则成编数十咸归溟浡之宫奇字三千欲问丰隆之
府呜呼立论立功不朽者既如斯矣百篇百卷所存者乃
止此欤虽复终军之亡南粤引重儒林季雅之没射姑尤
增文誉而传家积轴未得比于牛腰望海招魂并欲捜于
鱼腹天之厄君者不巳甚乎此则化东周之血靡待三年
杀南海之青惟留数简摛材之彦不置辩于碧鸡树槚之
坟必飞涛于白马乌乎哀哉
从母庄孺人墓表
庄孺人吾母同产姊也少而开敏为外王父嶍峨君所爱
与吾母皆亲课之所读倍于诸兄年十九归同里附贡生
庄君韡萼庄故方雅之族自孺人之归即操家政孝于姑
妐睦于��有田一顷市㕓十楹孺人明于丰啬之宜谨
于出纳之节以故常裕时贡生君从昆弟十馀人皆前后
擢高第而贡生君辄不遇孺人每以义命慰之支机于鸣
玉之侧衣敝于垂组之旁晏如也未几君舅黄梅君以疾
告归孺人酒醴必亲果饴夙具割肉之正以荐尊嫜弃蒿
之邪以存家戒咨
心之方于郑傪之㛮求曼首之法于
卢谌之家盖所谓不洁不馈无形无方者欤又性至孝时
嶍峨君巳卒外王母独居恒晨夕致馔寝门未辟便了至
而携浆夕飡欲陈方成来而馈肉亮吉少从吾母居外
家常刻日影记之不逾寸黍焉与吾母尤相爱每当归宁
辄周所乏亮吉七岁时孺人常携至家时孺人五子均在
塾中盈尺之壁皆凿楹而贮书胜衣之童知盘辟而雅拜
亮吉见而慕之又一日至孺人家悯其宿饥食之过饱未
几而袜系于砌
踵决于庭孺人为泣而正焉此则淮
母之惠爱有见于拂情溧姬之壶浆不忘乎没齿孺人以
君舅之丧过哀遇疾而卒年四十有五大宗丧其女仪外
姻传其室训以乾隆二十七年葬于某乡之某茔越二十
年而子宝瑑官云南会泽县知县宝书以方略馆议叙候
铨八品于是
锡类之典颁焉施德之报显焉宝书因乞亮吉为墓道之
表亮吉惟果裸之爱无能去怀寒泉之思因之益痛对漆
柈之字流涕其遗规过花树之宗私求其馀庆云尔
从母杨孺人墓表
杨孺人吾母同产妹也为嶍峨君㓜女年十七随宦至云
南未二年从外王母奉嶍峨君丧以归峻岭千折洪波万
重悲泪积于鲛潭哀声惨于猿岫既归而毁巳见骨丧几
不胜逾年始适同县处士杨君安吉时两家并中落仅克
成礼廉吏之室鬻犬因而市钗积赀之家市脯乃能具䜩
孺人处之泊如也所居芳茂山侧贫乏仆婢凡抱瓮而汲
量粟而舂皆身亲之未几处士君欲入赀应京兆试未果
卒于都门孺人有一子先卒二女尚㓜闻秏之馀屡濒于
死自后日卧土室中以织纺自给遂得偏枯之疾至老尤
剧云外王母怜之迎车数遣仅乃一来设藜羹而不甘御
麻衣而欲陨外王母以道远为赁楼三楹居从舅氏室中
楼旧有狐祟自孺人居之遂尔绝迹人以为贞孝所感云
孺人积牛衣之痛抱羊舌之悲是以子姓之中抚甥尤厚
亮吉㓜时出塾即过孺人每为亮吉诵河梁之诗唫朔风
之作俾成诵乃巳盖孺人习于汉魏诗百数十篇暇即讽
之人有询其故者则泣曰此先君之所授也济南之女不
忘列宿之章沛中之姬永褱帝师所训盖同此欤居从舅
氏室凡十年迨二女各适人始依外氏及亮吉以居又二
十年而卒年七十有一呜呼百岁若瞬而沈忧者七旬两
家多故而赍志者没世迨至出室之女亦摩笄而誓天承
家之男辄零丁而绝世此则我辰安在周傅以之伤心实
命不犹国风因而陨涕者矣以卒之后十日合葬于处士
君之垅孺人之志也亮吉感林风之不宁悲坟草之易宿
爰为加土若阜立碑如门庶几十步之内松柏茂于幽坰
百年之中牛羊远夫贞垅云尔时乾隆五十四年九月日
也
王楼村先生灵豆录序
灵豆录者宝应王楼村先生中岁之所辑也昔神农之作
本草也凡三百六十五种以配一岁三百六十五日日生
一草草治一病是知五味六榖之宜百酱八珍之用以迄
六根五华九实之𨕖造物非仅养人亦藉以救人乎若夫
上古之世至人尝药中代以降巨孝知医其次则有长者
拯危之用焉又其次则有通人博物之资焉此先生辑书
之旨也若言其已验者则马尾夜呼乌头食禁见羊桃而
雨泣绾𬟁绶而颜开宋平国狗之噬萧起河鱼之疾臣意
则消石一齐莞华数撮元化则青黏十两漆叶满升莫不
矜彼创闻动关神效士不必九能而克名其物医不必三
世而可服其齐者焉今先生则又增以宏景之篇益以慎
微之记上稽乎伯益化禹外极乎齐谐洞冥卷首于五行
篇终于寓物含咀阴阳包括海陆将使天地之大一物莫
能遁其形古今之久一名莫不登于简此则蔝蔜不知儒
流引之为耻豹鼠既辩士林举以为荣由是对
大廷冠多士上第推夫单父举首表于菑川何莫非稽古
之勤济人之切所致乎抑亮吉又欲为先生广其例者盖
语乎上则天水之碧见秣陵之书求其下则地泉之甘标
荆楚之记火则九沸九变伊尹言之乃详水则一淄一渑
易牙尝而自别他若言乎卉木则昆仑之𬞟具区之菁也
阳华之芸云梦之芹也言乎飞走则朝穴之丸夜飞之翼
也雚水之鳐青邱之炙也庶用以广疗尞之用通医意之
条焉嗟乎牵牛天驷数起于形生
桑落棠不离乎卉木
是知苍苍正色亦垂造物之称首首群𫎇雅有广生之目
倘正名乎百物均不逾乎动植者乎先生曾孙嵩高早通
燥湿为楚国之枝官治偏枯匪鲁
之胄子官暇又推
先生之例作补遗若干条此则束晢续经特增乎有獭梁
文补雅更广于明虫义必务于精𢯱理有资夫泛滥亦名
医副品之条隐居百一之助也用推其意序焉以贻世之
读是书者
阁师稽拙修先生八十纪恩序
夫五老同游必在伊𦒿之世九鬿遵度聿生骀耉之英士
大夫之荷隆名享耆福恩承异数事出常伦者非得天之
独厚亦修德之𫉬报焉阁师锡山相公者盖其人矣公甫
弱冠登朝又十年开府周翔七卿之署遂𭙶上衮之尊中
外著声后先踵美综其奇瑞实有八云何则今
皇上道照鸿轩德开寿㝢占六日七分值地天之交泰验
八征五福适君相之齐年坤舆德厚既普润乎大生日月
光多乃分辉于列宿是以鸾鹤异表竟可参威凤之年松
柏有心遂得拟大椿之寿鹖冠子云泰上一族算比于成
鸠王仲任云分陜二公寿齐干文武以古准今同符合揆
此其奇瑞一也夫二首六身绛县老人之算三百六十赤
乌遗种之年此不过异粻宿肉为盛世之耆民采术饵芝
作升平之庶老而公则礼隆五豆登台辅巳十年算阅八
旬光卿月者四纪平当未位三府先使行河赵俨𦆵作九
卿即看持节金堤虹亘早有生祠赤幰风驰爰敷渥泽此
其奇瑞二也而且韦平之世及具跻大年邓李之期頥久
登首辅过伯珍之第知老寿之尤多饮荆楚之溪识享龄
之未艾此其奇瑞三也言乎前世则龚胜奇节巳表柏堂
语彼后来则刘歆袐书复仇天禄又复计相多男分历官
于中外春卿阖第巳起誉于孙曾一门有集追沈谢之素
风七叶珥貂兆金张之渥庆此其奇瑞四也夫薛国上卿
上第既仅见之名臣汉家元朔元光亦耆龄之天子可谓
既得其年又逢其主者矣然而东阁首开巳值悬车之岁
菑川上计聿臻养国之年求其遍列卿曹再周岁钥于门
下门生之后预同年同甲之筵觉前哲之抱惭自后来而
居上此其奇瑞五也申公耆寿行有藉乎安车汲黯清羸
政必资夫卧治此即蹲龙之圣不免叹乎吾衰盘马之贤
或设心于讳老而公则气海既盈神明益壮上公九命有
天闲上驷之颁耆艾一人无丞相小车之号进止有常过
龙楼而必下委佗可迹舍鸠杖而能趋此其奇瑞六也耆
英表乎
圣代盛事冠乎词林阅兹周甲之期再值恩荣之宴逮今
百载实有三人黄侍郞之于辛未史文靖之在庚辰是也
然文靖则在告而始𫎇
御制侍郞则入宴而未奉
恩纶若夫见席上台并承
特旨
诏天潢而主席
命宗伯以视仪红披一品之衣花戴三公之冕一百二士
抠衣而上谒同年二十九科折柬而肃称前辈一周弹指
觉独峙乎灵光六纪居官总未离于蓬苑此其奇瑞七也
异者宴杏园之正岁移为
万寿之恩科冠芸阁之三人皆属同乡之后进〈是科一甲三人皆江〉
〈南人〉祝嘏之馀谒丹扉而上寿献琛之暇诣黄阁而呈珍
错授经于伏胜不虞乡语之讹贾生执业于张苍可操土
风而往此其奇瑞八也凡此非忠悃上结乎
主知诚感默符乎天眷则福寿之庆理或难兼齿爵之符
义非能并安能游大凝之
寿域分百福之馀荣也哉亮吉等忝预后尘仰叨同岁
恩入宴首陪行俭之筵永始同朝可撰李充之杖奉酒而
节迎永日跻堂而庆溢敷天献麦邱之三祝引以万年分
天保之一言颂兹元老云尔
送同年张问陶乞假归潼川序
乾隆五十六年岁在辛亥二月朔日张君问陶给假归蜀
其友洪亮吉烹玉田之蔬挈山阴之樽送之于国西门曰
足下家居遂宁妇留成都鼻子宦粤既伤亲心累臣赘秦
复悲身计然则足下辞金门而南迈并赤日以西驰劳乎
此行盖非能巳仍复迂道嵩洛戒途雍梁爰谋裹粮并访
亲密西岳道士留之而不能东方细君随之而并返百步
之外弱弟出迎一门之中密亲咸萃笏金而贮案被采
服以娱亲虽严生告归相如乘传不是过也又足下宰相
五世孙也
侯冡畔八百之桑尚存召公祠旁一隅之宅
能割谿茶可摘则病妇携筐山笋欲抽则衰年补径秋原
半顷税给于王官春韭一畦食供于家老而且煮米作�
舂麦为㯔以资馀人或给耕者甫生之犊等爱于孩提频
来之燕视同于亲故则亦物我均适心形两忘者焉又况
蚕经禽演不乏奇书蛤港螺田别开精舍腊头䜩客社尾
迎神朝衫忽著则邻里诧观县令偶来则牛羊突窜南轩
既辟北牖时开果落枕前花生镜里一林百树招鹊辞鸦
双涧叠波留鲂放鳢若是者采其吉语娱我睂梨惩彼杀
机戒兹子弟播三田之种阁上巡观赓七月之章房中属
和未尝不集吉门之庆极幽居之致焉定省之暇时而出
游则峩睂当其前青城出其后大江流其左资水径其西
角之鹿可施鞍桥浮鼻之牛以当舟楫餐云欲曙之岭
采药斜阳之洲
蕉数尺非侫佛而可趺危梯百层不学
仙而亦往闲防疾厄时览方书偶有篇题缄之经藏此则
金门大隐不止平原玉笥真人复来宏景若夫仆与足下
之交道又可言焉仆处�音之里君居吠日之方蛩蚷之
合无由牛马之风不及乃阙前一觌忽
素知饮中百篇
爱同前哲顾性憎释氏不侈前因亦鄙道流讵云缘法静
言思之或即吾儒所谓如旧相识乎夫卅年成世足下既
近之仆则又过半矣𫖯仰一身离合万里常恐百年交道
不尽然精气不散当成神明风车电帷来往不绝则仆与
足下又何虑哉又何虑哉自此之别一日之内仆眺日升
君眺日没一江之水君饮其源我饮其委则亦何尝有须
㬰之间远近之殊哉保啬神理时时读书简牍不详悉之
于梦亮吉顿首
游极乐寺看荷花序
出西
门三里而近有极乐寺焉长河荫前高阜倚后其
东有国花堂西有勺亭皆尘外之幽构也梧门学士以偶
日下遍招同人饭于诗龛接轸以往车行者三里舍车
而徒复二里甫扺寺门绿阴当空赤日亭午池荷东西曾
不百步间以杰阁绕之回廊水气升岸结为轻绡林香入
波漾此晴采于是或暝坐岩侧或行竹中或擘笺庭隅
或读画坞侧堂高于垣者一寻门
于砌者百级重寮洞
开视十里负戴而来者望之如鸥乘轩而过者拟之以
艇坡塘高冈阜回互香气拉杂云光降升促织绕砌声
如碎琴风蝉过枝韵疑零铎游藤绵延上树皆紫细草芬
郁抒花必黄乃蔽炎牖爰开北窗松露尚零柏风成阵家
京国者离然有云表之慕宅南中者又恍然有江乡之思
焉林阴屡移羽觞乍接果则红晕径寸与藏冰而共升瓜
则生黄满盘汲井华而并荐陶令之榼无时不携韦公之
荈
心而饮相与商榷今古纵谈雅俗据石命句临流作
图幽襟既抒胜赏斯惬又破曙而游薄暝始返星河满空
影乍曵乎笼烛雷雨在后势忽掣乎轩帷此又晴晦出于
一时凉燠交于俄顷者焉同游者为许封君兆桂张运判
道渥李刑部銮宣何工部道生吴明经方南及梧门学士
与余凡七人运判既为之图余因序其颠末云时辛亥年
七月初四日也
南楼忆旧诗序
夫鸟以高为巢鱼以深为穴居鱼鸟之中者人也筑基九
层而上为之楼则与鸟争高矣濬池十仞而中为之岛则
与鱼竞深矣然鸟啁啾而为巢使无缯缴之患则终岁犹
是也鱼屏营而为穴使非芳饵之误则毕世无易也人则
不然飞狐落雁之岭八埏之险也鸟所不能飞者人或上
之矣奔霆浴日之区九州之浸也鱼所不能历者人或过
之矣则夫陟险不巳将迷东西扬帆倏来杳无津涘当此
者其亦有故巢之恋在沼之思乎南楼者外王母龚太孺
人所居也余以童㓜𫎇钟爱年未毁齿从母移居姊越
十龄弟才匝岁鲁国男子方惊毁巢汉阳生未歌穷鸟
由春徂冬衣无单复之制以夜继日瓶无逮晨之粮㷀㷀
焉踽踽焉盖十五年于此焉若夫雨龙竹马瓦狗泥车探
春燕于栋头捉秋虫于径里冈赌跳而将平井投砖而欲
满临溪咒鸭渉渚捞虾既儿戏之无方亦童𫎇之求我此
一时也随母梳头之岁从师识字之辰乌焉混于一篇蚯
蚓登于半纸藏书之箧时匿意钱衣帯之傍私携面具同
学则谢家阿买送餐则裴氏小奚盻日影之不西怨鸡声
之太早此一时也至乃岁值元枵门怜奇窘仲理则厨难
耗鼠史云则釡欲生鱼井淘麦屑反避知亲径拾堕薪偏
逢长者然而天青入牖水绿周堂秋月塞门春花交砌何
尝不破啼而四顾拥絮以周游此一时也又或苏季上书
全家尽返〈谓舅氏曙斋先生〉桓姬索米半舫爰来〈谓适杨氏从母〉中外则
双丁二到不乏奇童弟兄则羯末封胡并饶道蕴虚堂论
史鹊亦垂头侧径𫾣诗
来啮踵篙师南巷雅乞书符蚕
妾北头偏多问字此亦一时也授徒北馆作赘东堂卜商
色养之时贾谊秀才之日会稽僚婿动色而见严生阳元
尊嫜改颜而亲剧子邻有束绹之馈室无戛釡之声辟竹
径而待宾借柏堂而䜩客此又一时也诗曰维桑与梓必
恭敬止又况螟蛉果裸之场与松柏茑萝之所乎此则明
明如月难忘在闼之辰悠悠我思无逾树𣏌之里遗闻传
于厮养琐事得于邻童畦裁赤苋则湔上之苍头穴识金
镮则羊家之故媪失𬖂楚国堕徐方燕知春社之人犬
识衰门之客延陵之剑无封树之堪悬班惠之书有篇题
之可认能无堕伤心之泪镌思旧之铭乎又况腊头社尾
上巳元宵饼识春辰糕名令节杨柳半桥之月芙蓉北市
之镫水增一尺则巳啮闾门树密三重则隐开楼扇烛龙
之首与䲭尾竞高彩鹢之竿与神灯并出贩脂鬻粥撃钵
吹箫莫不纷至㳫来风驰雨骤此又晏婴之宅因近市而
居奇虞氏之楼以临街而角胜标孝侯之风土记荆楚之
岁时差可连类而书削笺以奏者哉诗四十篇稿成以寄
巡检二兄上舍三兄文学四弟凡为此者亦所云寄鱼鸟
之思致今昔之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