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清朝柔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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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1862~1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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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同治元年(公元一八六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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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来京换约。

葡萄牙初请立约,经桂良严行拒绝,其事遂寝。至是,见换约、立约之国纷至遝来,径由粤中海道驶往天津,并不向三口通商大臣呈递照会,遽赴京师。三口大臣飞谘总理衙门,请饬城门拦阻。旋有法国驻京公使哥士耆,称系彼国朋友,请由该使保领,暂住该国馆中。恭亲王语以“外洋无约之国,例不准擅至京师,况该使此来,又不在天津呈递照会,将来此端一开,从此外洋不论何国均可照行,必至漫无稽考”。哥不能辩,乃请照各口领事代办通商之例,所有大西洋葡萄牙呈请立约一节,概不提明,一切由哥土耆代办,作为法国宾客,在京往来商议,悉惟法使哥士耆是间,议定之后,仍回天津画押,即在天津互换。恭亲王见抚议初定,内患未除,不得已许之。哥士耆遂酌拟章程,照法国条约稍减。恭亲王奏闻,奉旨钦派大臣前赴天津,会同三口通商大臣妥办。即日哥士耆带领葡萄牙使臣至津,一切画子甲盖印,均如布路斯换约之仪。

△选募洋将,授美英法人等官。

粤贼沦陷苏松常太各城,上海以各国通商所在,贼未逐扰,然势渐危逼。苏松太道吴煦及前苏松粮道杨坊初雇印度人充伍,又欲增募吕宋人为兵。苏州人王韬献策曰:“招募洋兵,人少饷费,不如募壮勇而雇洋人劣谟,乎日以洋法教演火器,务令精练,当可收效。”从之。美国人华尔来华,煦初雇令管带印度兵,旋有旨撤印度兵,华尔愿隶籍中国,煦留令管带常胜军,协守松江。

时沪上通商诸国亦虑贼扰乱商务,阻碍贸易,虽英人曾与粤贼有两不相犯之约,至是亦谋自卫。于是英水师提督何伯、法水师提督卜罗德,并率船炮列守御,备攻剿。有旨:“英法两国自换约后,彼此均以诚信相孚。此次上海帮同剿贼,具见真意为好,克尽友邦之谊,著傅旨嘉奖。并嗣后如有外国协同助剿之处,著薛焕随时迅速具奏,以彰中外和好、同心协助之意。”

薛焕督华尔等首破贼于松江之迎禧滨,天马山。贼别据高桥,华尔偕美人白齐文,邀同英法兵弁攻其右,参将李恒嵩击其左,大破之。奉旨:“华尔、白齐文均赏四品翎顶。”旋以攻毁万唐、周浦各贼垒,并加三品顶哉,华尔以副将补用。及收复松江,宁波、镇海、慈溪各城,何伯、卜罗德均以在事出力蒙嘉奖。于是洋弁咸愿为中国效用矣。

△优恤阵亡诸洋将。

初,华尔带印度兵随攻嘉定、太仓,再克松江,屡攻青浦,递受重伤。至是,贼复窥宁波,陷瑟溪。华尔攻克慈溪城,中枪洞胸,回宁波死。江苏巡抚李鸿章饬以中国冠服敛葬。有旨嘉悯,从优赐恤,仍于松江、宁波建立专祠。他如法国兵官勒伯勒东,助官兵克复宁波、慈谿、馀姚,权授总兵,克上虞,进攻绍兴,亲然巨炮,炸伤头顶而殒。同时伤亡者,有兵头范夫哈、格龄二员。其接带之法弁达尔第福,先领洋枪队随宫军攻剿,回沪管带法国教练勇,权受江苏副将,法提督令赴宁领勒伯勒东所部,亦以急攻绍城中枪殒。又法提督卜罗德,亦在南桥督战阵亡。先后均获优恤。

△春二月,与俄人订《陆路通商章程》。

俄人先止在陆路通商,故定约于陆路綦详。至是,通商陆路更增,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与俄之把公使,在京议定《陆路通商章程》二十一款,于天津续增《税则》一册。

△秋八月,暂波里国、咘哈国来营口互市,却之。

通商各海口既增,外洋素不著闻之小国,亦多闻风来华。有暂波里国商人德勒邪,领法国执照来营口租房设行。又有啼啥国商人阿文,亦来营口,将设行,而无执照。盛京将军谘总理通商衙门,转询法公使哥士耆,亦云:“暂波里国名未经列入布国和约,不知系何国所属之国。惟本国领事并未呈请批准,滥为别国商人代发执照,自当严饬。”遂函致英国牛庄领事,请郎行阻止,将法执照掣回,两国商人遂逡巡去。

△九月,与英人续订《长江通商章程》。

长江既设洋阅,去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英使卜鲁士所订《长江试办章程》及纳税各款尚未画一,至是复与之续订《长江通商统共章程》七条。

○癸亥同治二年(公元一八六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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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巡抚左宗棠禽白齐文。

初,华尔战殁,白齐文统全队,索饷敷十万。未应,遂劫饷银,潜投伪忠王李秀成,为之谋主,劝秀成尽弃江浙两省地,斩伐茶桑,焚毁庐舍,然后并合大队,转战直趋北方,据秦晋齐豫上游中原之形势,以控东南,其地为水师力所不至,乃可以逞。秀成弗听。齐文旋为大兵所擒,以条约无专治洋人之款,致之美领事。领事遣之,约毋再人中国,白齐文复由日本潜至漳州助贼。

臣案:白齐文,美之无赖子也,始助官兵,继助贼,反复无常,狼子野性,惟利是趋。衰甲三云:“外洋协同剿贼,幸而战胜,则矜功要挟,所求无厌。。可称先见之明。此时川广湘淮诸军,将皆貔虎,士尽熊罗,克复城池业已大半,岂上海贼垒不能扫除,荚法美见贼势已蹙,坚请助剿,意欲邀功。我皇上不忍拒绝过甚,恐启猜疑,转生叵测,偶尔借助,以示羁縻,乃因未遂所欲,遗投贼营,甘为效死。其不敢显与我为难者,并非因新约初定,恐失信于天朝,实见我军威大震,不敢抗衡也。孰知天道恶盈,天心悔祸,贼固殄灭,彼亦就擒。白作孽不可逭,其白齐文之谓乎!

△夏五月,与丹园立约。

丹国郎嗵马(一名艘国,一名大尼),在欧罗巴洲西北。地隘,合群岛始成国,东界波罗的海(即洲中海),南界日耳曼,西界大西海,北隔海与那威邻。北极度自五十三至五十七,英线偏东度自五至十一。国都在西兰岛。有加的牙港,扼波罗的海数千里咽喉,设关榷税。土惟产五谷、牲畜。往时民以捕鱼操舟,劫掠沿海,后有贤主修政,曾灭那威,服瑞典,明初犹强,后乃衰弱。嘉庆中,与法兰西和约同袭英吉利,英人先举兵,围其都城,乃乞盟。

其来市粤束也,以雍正时,粤人称骂黄旗国。至是,遣其使臣垃斯勒福洼地玛罗多罗福等来华,抵天津,径赴京师。署三口通商大臣董恂以该使并未知照,无故来京,亟函知总理衙门饬城门阻之。而英使言:“丹国来人乃敝馆宾客,请勿阻。”总理衙门以丹使此来,无非恃有奥援,傥力阻其入,则英人必起难端,遂置不问。英威妥玛复代请立约。恭亲王告以“丹使初到中华,不循中国定章,擅越天津来京议约,轻视我中国,中国不郎驱逐,已为怀柔之至,万难允其立约”。或妥玛乃言丹与英为姻妞之国,并援法使为布路斯,葡萄牙代请换约之例固请。王大臣等欲行拒绝,恐厚彼薄此,贻英人以口实,许之太易,又恐纷纷效尤,因语以“旦使如欲中国允行,必须循中国章程,仍回天津,照会三口通商大臣,恳靖据情奏明,特派大臣赴津,会同三口通商大臣,方可立约,否则不能。刀威妥玛词屈,请嗣后外国使臣到津,应今天津领事告知中国常例,又为函致三口大臣,代为之谢。大臣等以闻,有旨:“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核议。” 寻议定《丹国和约》五十五款,《通商条约》九款,《税则》一册,大略与英国同。

△秋八月,与和国立约。

和国即荷兰,康熙中曾以夹板船助剿台湾郑氏,故与中国通商最早。至是,见西洋诸国踵至,亦来天津,援例呈请立约。三口通商大臣以闻,朝议许之,即由三口通商大臣在津与其使臣订《和约》十六款,另款一条。

○甲子同治三年(公元一八六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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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人出洋采办机器。

西洋诸国制造船炮,皆以机器为之,用力少而成功多。曾国藩因廷臣有采买外洋船炮之议,谓:“上海已设制造局,不如购其机器,自行制造,经费较省,新旧悬殊。”于是遣粤人运同街容闳出洋采办各机器。

△夏五月,优奖洋将戈登及出力各员弁,颁赏有差。

英人戈登见中国优待外人,遂投李鸿章麾下。二年春,接带当胜军,权授江葱总兵,同官军攻克福山及太仓、昆山各州县。嗣苏常省府城肃清,将常胜军遣撤,鸿章奏请加提督街,赏花翎、黄马褂,赐提督章服,四袭,并表功旗帜、功牌。其翻译、军火局、炮队兵官,及打仗随营各洋弁,由英公使、总税务司查开请奖,凡一等二十八人,阿里查等六名,各给一两四钱金宝星,摩尔安德二十二名,各给一两二钱金宝星;二等满士费满三德二十四人,各给一两金宝星;三等爱林十二人,各给银牌,由苏松太道仿造,交各领事分给佩带,陆续资遣,莫不欢忭以去。他如旦意格,德克碑投左宗棠麾下者,宗棠因材器使,厚糈以縻之,官阶以励之,故咸乐尽其力焉。

△秋九月,与日斯巴尼亚立约。

日斯巴尼亚(此从《和约》所自称,又止称日国)即西班牙,咸丰季年曾与葡萄牙求立约,不得请而去,至是,援西洋诸小国皆得立约之例,复来天津呈请。朝议许之,命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同三口通商大臣,与其使臣依撤别拉嘎多利嘎玛议定《和约》五十二款,《专条》一款。(同治六年崇厚复与日使玛斯公立文凭一件。)

○乙丑同治四年(公元一八六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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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汪总督兼理南洋大臣。

南洋自五口通商,外洋庸集,换条约诸事交涉纷繁,咸丰八年,曾颁钦差大臣关防,或归两广总督,或归两江、江苏督抚兼管。是年,始定归两江总督专责,于是有‘南洋大臣’之称。每年额拨南洋经费:洋税项下,江海关二戍,粤海。山海、浙海,闽海沪尾、打狗二口(二口在台湾)各关四成;华税项下,分解一半,照四成例算;并派各省厘金项下,江苏、浙江各二十万,湖北、广东、福建、江西各十五万,协济南洋筹办海防,及添制船炮、军械之需。

△夏五月,左宗棠再禽西洋叛将白齐文及助贼洋人克令细仔,诛之。

白齐文初为官军所擒,以和约无专治洋人之条,致之美领事。领事遣之,约毋再人中国。白齐文复由日本潜至漳州,与英人克令细仔投贼,并为左宗棠军所获。福州美领事庆乐请令归国正法,宗棠以其罪大不许,委弁自闽解苏审办。道经浙江兰谿汇头滩,舟覆,解弁及白齐文三犯皆溺死。

△秋九月,与比利时国立约。

比利时旧名弥尔尼壬(一名北义),欧罗巴小国也。北界何兰,束界普鲁社,西部、西南俱界法兰西,西北界人海。北极自四十九至五十一度,荚缓初度至三度。地温土腴,物产繁庶,制造精良。本荷兰南部,明初,荷兰王查理好兵,喜诛戮,南部叛之,附入西班牙。康熙中,归奥地利为藩属。嘉庆初,法兰西王拿破仑兼并诸国,南部及荷兰先为所夺,及法王败,荷兰复立国,南部复舆之合。然南部仍天主旧教,荷兰尚耶苏新教,轻视之。道光十一年,南部遂别立日耳曼小侯为王,称比利时国,以兵拒荷兰,而法人助之。荷兰绝其港口,乃造铁路火车,转运逢海。

其国商船国初曾来粤束,后久绝迹。道光季年,法人复马请通市,而贷舟不至。及五口通商,亦赴上海呈靖立约,巡抚孽焕以“布蜷斯使臣不遵理论,径赴天津,此时娘至之国,若再严拒,必至效尤前往。且比利时在各口通商,素称安静,此次来沪,亦无从中指使”具奏。至是,因西洋诸小国既皆得立约,遂简钦差总理各国事务大臣董恂,会三日通商大臣崇厚酌议,与其使臣金德俄团斯德订定《和约》四十七款,《通商章程》九款,《税则》一册。共使臣实兼带法国、和国。西班牙宝星云。

○丙寅同治五年(公元一八六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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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与英人、法人议定《招工章程》。

时中外和好已大定,诸色人等彼此皆得雇觅,不相限制,而尚未详定章程,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遂与英法二国公使各订定《招工章程》二十二条,又三节。

△秋九月,与义国立约。

义国郎意大里亚,欧罗巴古一统之国,纫《后漠书》大秦国。共王当欲通模,踽安息(即浓斯,今巴社,白头回国)遮遏不得通。桓帝延熹九年,其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犀角、玳瑁,始得一通。东晋时,分东西王。东王至明代为土耳其所灭。西王则都罗马,刘宋时峨特族灭之,立国三百馀年。法兰西取之,以都城奉天主教皇。后分合不一,诸部时寻干戈。嘉庆中,法王拿破命略定为藩部。及各国公使会议于维也纳,分其地为九,凡大部四、小部五,总为童大里亚。

至是,亦请立约。朝议许之,由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及三口通商大臣与之订定《和约》五十五款,《通商章程》九款。

△冬十一月,以沈葆桢总理福建船政。

时讲求海防,力图自强,闽逝总督左宗棠因请创立船政,派重臣总理。上命沈葆桢总司其事,专折奏事,先刻木质关防印用,一切事宜及需用经费,均典英桂、吴棠、徐宗干等商办。时葆桢方丁忧在籍,以材非其任力辞,不许。

△十二月,采买外洋机器至。

容闳自前往西洋,至是采办机器百敷十种至上海,交制造局,是为织厂。曾国藩言闳往返三载,不避艰阻,请予奖励。有旨议叙。

○丁卯同治六年(公元一八六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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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设同文馆于京师。

天文算学中《几何》一书,原本西洋人欧几里得作,其学有传出自冉有,后中国丧失,流传泰西,彼土智士得而专精,用以推步,故国初台官参用西人。时京师有洋馆,乃议设同文馆,并招集土子学习推算及泰西文字语言,而雇西人教习。廷臣谏疏皆留中。御史张盛藻请毋庸招集正途,批谕以“朝廷设回文馆,取用正途学习,原以天文算学为儒者所当知,不得目为机巧,于读书学道无所偏废”。

大学士倭仁因上疏云:“数为六艺之一,诚如圣谕,为儒者所当知,非歧途可比,惟以臣所见,天文算学,为益甚微,西人教习正途,所损甚大,有不可不深思而虑及之者,请为我皇上陈之。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且夷人吾仇也,咸丰十年,称兵犯顺,凭陵我畿甸,震惊我宗社,焚毁我园囿,戕害我臣民,此我朝二百年来未有之辱,学士大夫无不痛心疾首,饮憾至今,朝廷亦不得已而与之和耳,能一日忘此仇耻哉,议和以来,耶稣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礼,或可维持人心,今复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气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伏读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谕大学土九卿科道云:‘西洋各国,千百年后中国必受其累。’仰见圣虑深远,虽用其法,实恶其人。今天下已受其害矣,复扬其波而张其焰邪,闻夷人传教,常以读书人不肯习教为恨,今令正途学习,恐所习未必能精,而读书人已为所惑,适堕其术中耳。伏望宸衷独断,立罢前议,以维大局而弭隐患,天下幸甚!”疏入不报。

△夏四月,筹造轮船经费。

曾国藩奏:“目今添造轮船、运河堤工,皆万不容缓之事,查江海关洋税一项,自扣款结清以后,提解四戍另款存储部库,本系奏定专拨之款,不敢动用丝毫,惟饷项万紧,仰恳逃邝俯准酌留二成,以一成为专造轮船之用,以一成酌济进军。”奉旨俞允。

△六月,沈葆桢入船政局任事。

沈葆桢既力辞船政不许,左宗棠奉命西征,复再三敦劝。葆桢犹屡辞,终莫获请。至是服阕,不得已起任事,犹举七难入告,称:“臣之材望,迥非左宗棠比,而所处之地,又各不同。洋人性善疑,非其素所信服之人,动生疑忌。日意格,德克碑久隶左宗棠麾下,其公忠果毅,亲见之而习知之,固宜为之尽力,臣于二将无一面之识,其难一也;轮船经费与别项军需不同,稍不应手,便碍大局,其难二也;绅,受治于官者也,为所治者忽然与之并列,其势必争,其难三也;官之于民,有分以相临,故威则知惩,恩则知劝,绅与土民等耳,恩威俱窒,其难四也;欲速则不成,惜费则不成,其难五也;外国可法之事无多,而制器之工,实臻神妙,其人非有聪明绝异之质,但此精益求精,密益加密,不以见难白阻,不以小得自足,此意正自可师。内地工匠专以偷工减料为能,用意即已迥别。故不患洋人教导之不力,而患内地工匠向学之不殷,非峻法以驱之,重赏以诱之,不足以破除痼习,其难六也;日意格、德克碑功成之日,既获厚利,又得重名,名利所归,妒之者众,求分其利,求毁其名,皆在意料之中,稍涉游移,则前功尽弃。左宗棠威望足以镇之,非臣所能及,其难七也。具此七难,何敢轻率从事?惟念时事多艰,皇太后、皇上且旰食宵衣,焦劳中夜,若为臣子者,狃于避谤远罪之私智,何以上答君父,而自立于天地之间,是以再四踌躇,欲辞不敢,计惟有毁誉听之人,祸福听之天,竭尽愚诚,冀报高厚鸿慈于万一。臣所深恃者,谕旨谆切,知自强之道断自宸衷,以万不得已之苦心,创百世利赖之盛举,必不为浮说所摇。但愿共事者体朝廷之心以为心,勿以事属创行而生畏难之见,勿以议非己出而存隔膜之思,则大功之成,拭目可俟矣!”

○戊辰同治七年(公元一八六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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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南洋派轮船赴天津助防。

曾国藩奏:“上海铁厂制造火轮船及广东艇船,仍须酌改营制,略仿西洋之法。”时撚匪张总愚窜扰天津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请派轮船赴津助防,上饬曾囡藩舆巡抚丁日昌拨上海捕盗轮船至津巡查海口,而上海两旧轮船方修整,不能远驶。适福建新造华福宝轮船购米上海,国藩添给洋炮,檄令北行。

△闰四月,武英殿大学土两江总督曾国藩阅洋炮、轮船工程。

初,国藩拟会同丁日昌履勘外海水师营伍,核议章程。是月初十日,国藩至上海,驻铁厂,查阅洋炮,轮船工程。洋人闻国藩将至,遣巡捕嗬禁行车,清道以待。既至,诸国领事皆来谒。国藩嘉其意,亦礼遇之。

△秋七月,调曾国藩补直隶总督,整顿练军。

△六月,遣使出洋,与美国增定条约。

时外洋诸国公使、领事等交错来华,周知内地虚实,而中国于外洋情事仅得传闻,未亲历目睹,有以“彼能来,我亦能往”为言者,于是特派钦差为重任大臣,二晶顶戴志刚、孙家谷均充办理中外交涉事务大臣,赴大东洋,抵华盛顿(美国都城名),与美国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增订条约八款。

○己巳同治八年(公元一八六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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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与俄国续订《陆路通商条约》。

俄人陆路通商章程,以元年所订未备,复商增改,于是命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与其使臣续订《陆路条约》二十二款。

△秋七月,与奥斯马加国立约。

奥斯马加(此从《和约》所自称,或止称奥国)即奥地利亚(一名欧塞特里阿),亦欧罗巴大国。东北界普鲁社、俄罗斯,东南界土耳其,抵亚得亚海及意大里,西界瑞士、日耳曼。北极自四十二度至五十一,经钱自东六度至二十四。地高燥,产金石,宜人物,气序温和。唐时法兰西取其地,号奥斯的里。元初日耳曼酋攻克之,立为王,称束国。传至阿尔麦,配匈牙利(一作寒牙里)女主,国合于奥,遂为大国。明正德时,国内乱,迎西班牙查理第五为日耳曼王,破法兰西。其弟嗣位,又臣服意大里诸部,遂称霸西土。康熙三十九年,日耳曼各部皆自立,从此束国称奥地利亚,不复称日耳曼。后又侵得波兰地,幅员日广。嘉庆中,其国君进称可汗(《和约》中称大皇上)。法兰西王拿破仑侵伐四邻,日耳曼列国皆纳款,奥独不为之下。及拿破仑丧败,欧罗巴诸国各遣公使,集议维也纳(奥国都城名),返法所侵各国地,以日耳曼散弱难自立,乃议立公会,联结为典国,以奥为盟长。日耳曼近始别自为德意志(或止称德国)。故论欧洲国势,以俄英法奥为称。

海禁开时,即互市广东,粤人以其旗识之,称双鹰国。至是,亦请立约。朝议许之,由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及三口通商大臣与其使臣订定《和约》四十五款,《通商章程》九款,《税则》一册。

○庚午同治九年(公元一八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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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月,天津民击杀法国领事丰大业。

初,天津奸民张拴、郭拐以妖术迷拐人口,为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擒获伏诛,桃花口民团复获迷拐李所之武兰珍,送县供称受迷药于教民王三,于是民间喧传天主教堂遣人迷拐幼孩,挖眼剖心为药料。又以义冢内尸骸暴露者皆教堂所弃,人情汹汹。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及天津道周家勋等,往会法国领事丰大业,带兰珍赴堂同讯鞫。兰珍语多支离,与原供不符,识弗能定,崇厚遂回署。适土民观者鹿集,偶与教堂人违言,砖石相抛击,丰大业径至崇厚署,咆哮忿詈。崇厚抚慰之,不从,以洋枪击崇厚不中,走出,路遇杰,复以枪击之,误伤杰仆。居民见者,万眦齐裂,遂群起殴毙丰大业,鸣锣集聚,焚毁教堂、洋房数处,教民及洋人死者数十人。

△命大学士直隶总督国藩赴津查办教案。

崇厚上疏自请议,并请饬大员来津查办。上谕:“崇厚奏,津郡民人与天主教起衅,现在设法弹压,请派大员来津查办一折。曾国藩病尚未痊,本日已再行赏假一月,惟此案关系紧要,曾国藩精神如可支持,著前赴天津,与崇厚会商办理。匪徒迷拐人口,挖眼剖心,实属罪无可逭,既据供称牵连教堂之人,如查有实据,自应舆洋人指证明确,将匪徒按律惩办,以除地方之害。至百姓聚众将该领事殴死,并焚毁教堂,折毁仁慈堂等处,此风亦不可长。著将为首滋事之人查拿惩办,俾昭公允。地方官如有办理未协之处,亦应一并查明,毋稍迥护。曾国藩务当体察情形,迅速持平办理,以顺舆情而维大局。”

国藩覆陈:“据天津道来禀,武兰珍所供之王三,业经弋获,必须讯取确供。武兰珍是否果为王三所使,王三是否果为教堂所养?挖眼剖心之说是否凭空谣传,抑系确有证据,此两者为案中最要之关键。从此两层悉心研鞫,力求平允,乃可服中外之心。谕旨饬臣前往,仍垂询臣病,臣之目疾系根本之病,将来必须开缺调理,不敢以病躯久居要职,至眩晕新得之病,现已十愈其八,臣不敢因病推诿,稍可支持,即当前往,一面先派道员博多宏武等迅速赴津,会同天津道府详讯办理。”

△夏六月,罢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

是月朔,曾国藩复奉上谕:“曾国藩奏所称案中最要关键等语,可谓切中事理,要言不烦。日内如可支持,即著前赴天津,会同崇厚,悉心商办。”国藩遂力疾启行,作遗书诫其二子云:“外国性情凶悍,津民习气浮嚣,俱难和协,恐致激成大变。馀自咸丰三年募勇以来,即自誓效命疆场,今年老病躯,危难之际,断不肯吝于一死,以自负初心。恐邂逅及难,而尔等诸事无所禀承,兹略示一二,以备不虞。”所嘱凡二千馀言。

比国藩行至任邱,函致崇厚,先将俄国误伤之三人,及英美两国之讲堂,速为料理,不与法国并议。途次,奉上谕:“此案起衅之由,因迷拐幼孩而起,总以有无确据为最要关键,必须切实根究,曲直既明,方可另筹办法。至洋人伤毙多名,若不将倡首滋事之犯惩办,此事亦难了结。”

初十日,国藩至天津。津旧有水火会,皆诸侠少矜尚意气,不畏强御,咸丰初,粤贼北窜津郡,士民倡团击退之,畿辅赖以保全。自西洋通商,民教时时相讧,当事者委曲求全,或未能持平,津人怨民气之不伸也,冀国藩至力反所为,甫下车,咸来进策。或欲藉津人义愤之众,驱除洋人;或欲联俄英各国之交,专攻法国:或欲劾崇厚,以伸士民之气;或欲调兵勇,以为应敌之师。国藩以粤撚方平,西陲不靖,海内凋瘵,方资休息,未可遽肇边衅,又接译署函,有鉴于旋战旋和之失,宜一意保全和局,遂示谕土民,宣布圣主怀柔外国、息事安民之意。故致崇厚书则云:“祸则同当,谤则同分。”报友人书则云:“宁可得罪于清议,不敢胎忧于君父。”

及放告,投诉数百人,讯及挖眼剖心,皆无事实,惟拐匪案拿到教堂之王三、安三等,皆市井无赖,供词反复狡展。国藩令缓讯,以为洋人转园之地。法公使罗叔亚来见,以四事相要:日赔修教堂,曰埋葬丰大业,曰查办地方官,曰惩究凶手。罗叔亚旋照会,请将府县官及提督陈国瑞抵命。国藩拒之,与崇厚会奏称: “王三虽经供认授药武兰珍,然且时供时翻。仁慈堂查出男女,讯无被拐情事。至挖眼剖心,则全系谣传,毫无实据。此等谣传,不特天津有之,各省皆然,以理决之,必无是事。至涂民所以生愤,则亦有故:教堂终年扁闭,莫能窥测,可疑者一;中国人民至仁慈堂治病,恒久留不出,可疑者二;仁慈堂死人有洗尸封眼之事,可疑者三;仁慈堂所医病人,虽亲属在内,不得相见,可疑者四;堂中掩埋死人,有一棺而两三尸,可疑者五。百姓积此五疑,众怒遂不可遏。仰恳明降谕旨,通饬各省,俾知谣传多系虚诬,以雪洋人之冤,以解土民之惑。”已将道府县三员均撤任听候查办。

寻奉上谕:“曾国藩、崇厚奏,查明天津滋事大概情形,又奏请将天津府县革职治罪等语。已均照所请,明降谕旨宣示矣。此次陈奏各节,固为消弭衅端,委曲求全起见,惟洋人诡谲性成,得步进步,若事事遂其所求,将来何所底止,是欲弭衅而仍不免起衅也。”

初国藩本不欲加罪府县,因叔亚要求不已,崇厚又屡以为言,国藩以其久习洋务,姑从之。及劾疏甫上,旋白悔憾。内阁钞发奏稿不全,都人士见之,谓国藩亦偏护洋人,贻书相责,国藩惟自引咎而已。崇厚犹力主府县议抵,并盛言洋人兵强炮利,不许即将发难,国藩乃漫应曰:“彼以我为无备而畏死乎,吾已密调队伍若干,粮饷若干。况我自募勇剿贼以来,此身即已许国,卒荷圣祚绵长之庥,赖将帅用命之力,转战数千里,扫尽狂氛,荡平巨寇,刻下旧勋名将虽止十存四五,然如左宗棠、李鸿章、彭玉麟、杨岳斌辈,类皆念切时艰,心存君国,且久经战阵,其才十倍于我,我年逾花甲,有渠等共匡帝室,何死之足畏?”崇厚嘿然退,乃驰奏法国势将决裂,曾国藩病势甚重,请由京另派重臣来津办理。

国藩见罗叔亚要求罔餍,不复信崇厚言,因谕旨垂询,覆称:“焚毁教堂之日,来日昭彰,若有人眼、人心等物,岂崇厚一人所能消灭,其为讹传,已不待辨。至迷拐人口,实难保其必无。臣前奏请明谕力辨洋人之诬,而于迷拐—‘节,言之不实不尽,诚恐有碍和局。现在焚毁各处,已委员兴修。王三、安三,该使坚索,已经释放。查拿凶犯一节,已饬新任道府拿获九名,拷讯党羽。惟罗叔亚欲将三人议抵,实难再允所求。府县本无大过,送交刑部已属情轻法重。彼若不拟构衅,则我所断不能允者,当可徐徐自转;彼若立意决裂,虽百请百从,仍难保其无事。谕旨所示弭衅仍以起衅,确中事理,且佩且悚。外国论强弱不论是非,若中国有备,和议或稍易定。窃臣自带兵以来,早矢效命疆埸之志,今事虽急,病虽深,此心毫无顾畏,不肯因外国要挟,尽变常度。抑臣更有请者,时事虽极艰难,谋画必须决断。伏见道光庚子以后,办理洋务,失在朝和夕战,无一定之至计,遂使外患渐深,不可收拾。皇上登极以来,外国强盛如故,惟赖守定和议,绝无改更,用能中外相安,十年无事。津郡此案,愚民愤激生变,初非臣僚有意挑衅,傥从此用兵,则今年即能幸胜,明年彼必复来;天津即可支持,沿海势难尽备。朝廷昭示大信,不开兵端,实天下生民之福。惟当随时设备,以为立国之本,二者不可偏废。臣以无备之故,办理过柔,寸心抱疚,而区区愚虑,不敢不略陈所见。刀疏上,即日奉有“张光藻、刘杰交部治罪,已属过当,若在津正法,万难允准。之谕。

△命大学士湖广总督李鸿章督师入卫京畿,兵部尚书毛昶熙赴天津会办教案。

崇厚既奏称“曾国藩病势甚重,请另派重臣来津办理教案”,奉上谕:“此案关系颇大,该督抱恙甚剧,照料或有未周,已谕令丁日昌星速赴津,帮同办理。但丁日昌航海前来,须在旬日以外,先派毛昶熙前赴天津会办。惟该国兵船业已到津,意在开衅,不可不预为防范,已谕令李鸿章带兵驰赴畿疆,候旨调派。”

△秋七月,毛昶熙、李鸿章、丁日昌来天津、保定。

毛昶熙既奉命,以侍讲吴元炳。刑部员外郎刘锡鸿、总理衙门章京陈钦、惮祖贻随行,是月初五日至津。适英国公使威妥玛亦至,毛昶熙约洋人会议。既集,钦按理抗辨,洋人不能诘。罗叔亚固执前说,径行回京。崇厚适奉出使法国之旨,请入都陛辞,上遂命昶熙署理三口通商大臣。国藩遂与会奏罗权亚回京缘由,请中外一体,坚持定见,并将连日会议问答情形具报总理衙门,又请将福建船局购办京米截留二万石,储津以备李鸿章军饷。

时鸿章督办陕西军务,奉带兵防卫畿疆之命,即日率师启行,星夜兼程,至潼关驰奏:“洋人照会内称,天津府县帮同行凶,主使动手等语。所闻得自何人,所查得有何据,必须将府县如何帮同主使证据交出,由中外大员会同提集,当堂质讯,乃可成信谳而服众心。”

丁日昌启行时亦奏称:“自古局外之议论,不谅局中之艰难,然一唱百和,亦足以荧听而挠大计,卒之事势决裂,国家受无穷之累,而局外不与其祸,反得力持清议之名。现在事机紧急,守备则万不可缺。至于或战或和,应由宸衷独断,不可为众论所摇。”又称:“百姓纷纷聚众,地方官不能认真弹压,过误似亦不轻。”奉上谕:“该使臣非礼之求,断难迁就,而于近情之请,必当赶紧办理,以示诚信。此时如将下手滋事之犯按律惩办,则洋人自不至节外生枝,再归咎于府县。”

二十五日,日昌至天津,即日悬赏勒限,缉拿凶犯。

△诏提督刘铭传来直隶统率铭军。

时刘铭传以病假在籍,曾国藩谓欲保和局而安民之道,在预备不虞,以为立国之本,因请旨檄催刘铭传赴直隶统带铭军,并陈明“江面水师舆洋面不同,彭玉麟、杨岳斌现均在籍,必思所以捍御外侮、徐图自强之法”。奉旨报可。越日又谕:“该督到津后,统筹全局,次第办理,其中委曲求全、万不得已之苦衷,在稍达事理者,自无不谅。刻下府县一层,坚持定见,当可就我范围。女口能将为首滋事及下手之人严拿务获,讯取确供,按律议抵,大局似可粗定。近来内外臣工,往往遇事初起时徒事张皇,迨祸患略平,则又泄杏成风,为目前苟安之计,即使创立战守章程,而在事诸臣奉行不力,有名无实,遂使朝廷深谋远虑均属具文。似此因循成习,何时可冀自强?何时可平外患?宵旰焦忧,无时或释。”

△八月,调曾国藩补两江总督,以李鸿章为直隶总督。

总理衙门奏天津一案典洋人照会往来辩论情形,奉谕:“钞寄令曾国藩迅速缉凶,详讯严办,催取府县亲供,及早结案。”适两江总督马新胎遇刺,上命国藩仍督两江,李鸿章调补直隶总督。国藩疏陈:“前在假期内驰赴天津,实因津事重大,不敢推诿。臣目病甚重,江南庶政繁殷,若以病躯承乏,贻误必多。目下津案未结,仍当暂留会办,一俟奏结,郎请开缺调理。”奉上谕:“两江事务殷繁,职任綦重,曾国藩老成宿望,前在两江多年,情形熟悉,措置咸宜,现虽目疾未痊,但能坐镇其间,诸事自可就理。所请另简贤能之处,著毋庸议。仍著俟津案奏结,即前赴两江之任,毋再固辞。”

时派陈钦、刘锡鸿、丁寿昌会讯天津府县,国藩与毛昶熙、丁日昌亲临覆讯,遂奏呈府县亲供。奉上谕:“天津教案尚未办有端倪,为日已久,若不赶紧办结,必致另生枝节。著李鸿章驰赴天津,会同曾国藩、丁日昌,督饬承审各员,认真研鞫,及早拟结。”

二十三日,国藩等会奏审明津案凶犯,分别定拟,计供证确实者十一人,无供而有确证者四人,共计可正法者十五名,拟军流者四人,拟徒者十七人,报解送府,及钞呈陈国瑞供词。奉谕:“陈国瑞既舆津案无干涉,毋庸令总理衙门、刑部核办。”惟报解府县送部附片奏称:“天津府县本无大过,张光藻尤著循声,臣之初意,岂肯加以重咎,过听浮议,举措失宜,遽奏交刑部,此疏朝上,夕已悔憾。外间物议,纷纷不平。此次该革员等入狱,诚恐洋人执臣原奏,欲得而甘心,则臣之负疚愈深。请敕刑部细核供词,从轻定议,以平天下吏民之情,臣亦稍释隐憾。”并申陈各省民教滋事实情,筹议预杜后患之法。

时大学士倭仁亦抗疏称:“我列祖列宗开国以来,未尝有枉罪臣子之事。况天津一案,公论昭彰,守令之办理不善,势必处于无可如何,并非指使。张守贤声素著,皆久在我皇太后、皇上洞鉴之中。往者林则徐、姚莹、达洪阿之狱,事情重大十倍于兹,我宣宗成皇帝曾为息事安民,稍施薄谴,旋以民望所归,复职大用。我文宗显皇帝登极,朱谕犹谓忠臣尽忠宣力,深责当时宰相不能扶持。今我皇上亦欲息事安民,亦断无不思祖制,罔顾宪章之理。”又云:“自古朝有忠臣,仇敌所忌,善谋国者,断不肯丧国家忠臣之气,以遂仇敌忮害之心。汉杀晁错以悦吴楚,究不能止吴楚之叛,而徒贻景帝以刻薄之名。宋杀岳飞以悦金,究不能禁金人之欺,而徒贻高宗以忘仇之罪。我皇上自必上法祖宗,岂肯袭汉宋之误,今日重罪守令以谢夷人,将来此端一开,何以立国,惟有仰恳逃邝,施格外之仁,以存正气而培国脉,于一时权宜之中,仍为百世不拔之计。”上深纳之。

△九月,安置张光藻、刘杰于黑龙江。

初,按察使钱鼎铭奉谕:“仍将府县解赴天津。”时府县已请假他出,奉上谕:“军机大臣呈递直隶按察使钱鼎铭禀函,不胜诧异。张光藻、刘杰以奉旨治罪人员,即使患病属实,亦应在天津听候查办,乃该革员等一赴顺德,一赴密云,捏病远避,尚复成何事体,朝廷令该革员赴津,实曲示保全之意,乃皆不能体会,置身事外。曾国藩率行给假他出,实属不知缓急。”国藩因飞檄催光藻、杰来津,先后赴案,遂奏:“该员自六月十六日撤任,即行请假。臣见其本无大过,故允所请。后奉到谕旨,即飞檄催提,目下均已到案。惟法圆照会总理衙门,指称该府县主使证据,应按照所指情节,逐一质讯,再取具亲供,录送核办。至查拿凶犯,现已获三十七名,仍饬尽数弋获,从严惩办,以杜外患。”后续获犯八十馀名。国藩委员质讯,株累者分别开释,具奏并以办理迟廷自请严议,将府县交刑部。

于是识词毕具刑部,奏狱上,初六日遂奉谕:“前因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于民教启衅一案,事前既疏于防范,事后又不能迅速获犯,当经降旨革职,交刑部治罪。嗣经曾国藩等取具亲供,并将该革员等押解到部。兹据刑部奏,请按照刁民滋事、地方文武不能弹压抚绥革职例,从重发往军台效力,并以案情重大,应如何从重改发之处,请旨等语。该府县责任地方,乃于津民滋事,不能设法防范,致匪徒乘机戕害多命,又未将凶犯赶紧拿获,情节较重。且该革员等于奉旨交部治罪后,张光藻竟敢私往顺德,刘杰亦私往密云,任意逗留,尤属藐玩。张光藻、刘杰均著从重改发黑龙江效力赎罪,以示惩警。至津民因怀疑激忿,不遵地方官弹压,辄敢逞凶杀害,至二十馀命之多,且将其仁慈堂内贞女杀害,尤为凶残。现经曾国藩等拿获滋事人犯审明,分别情节轻重,将冯瘸子等十五犯拟以正法,小锥王五等二十一犯拟以军徒,既属情真罪重,即照所拟,将冯瘸子等即行处决,小锥王五等分别发配安置。经此次严办之后,各省地方官务当晓谕居民,安分守法,毋任再生事端,遇有中外交涉事件,按照条约持平妥办,务使中外商民彼此相安,以靖地方。”案始结。

△冬十月,罢三口通商大臣。

毛昶熙署理三口通商大臣,自以为虚糜朝廷之禄,徒挠督臣之权,郎欲奏请裁撤,因津案未结,难于入告。至是,始奏裁通商大臣,并归直隶总督办理,以一事权。奉旨:“交李鸿章议覆。”鸿章覆上,请裁并后增设海关道一员,管理各国交涉事,并议上新章十馀条,均报可。译署又议,总督兼理通商事务,必近驻天津,方资镇定。于是总督定于每年冰泮开河后驻天津,以冰合封河后回保定。

△闰十月,以直隶总督兼理北洋大臣。

自咸丰十年专设北洋三口通商大臣于天津,至是裁归直隶总督兼管,因有北洋大臣之称,颁发关防。

△十一月,以陈钦为天津海关道。

陈钦以部郎在总理衙门有年,洞悉中西交涉情形,以会议津案,曾国藩曾奏:“钦辩才足以折服强悍,诚心足以感动彼族。”请署理天津知府。至是,总督李鸿章请准增设天津海关道,钦以记名道与选用道沈保靖同拟进。奉旨以钦补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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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柔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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