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

卷第二 渭南文集 卷第三
宋 陆游 撰 景江南图书馆藏明华氏活字本
卷第四

渭南文集卷第三

       山 阴 陆 游 务观

   札子

     蜡弹省札癸未二月二府请至都堂撰

 朝廷今来光宗庙讳大信明大义于天下依周汉

 诸侯及唐藩镇故事抚定中原不贪土地不

 利租赋除相度于唐邓海泗一带置关依函

 谷关外应有据以北州郡归命者即其所得

 州郡裂土封建大者为王带节度镇抚大使

 赐玉带金鱼涂金银印其次为郡王带节度

 镇抚使赐笏头金带金鱼涂金铜印仍各赐

 铁券旌节门㦸从物元系蕃中姓名者仍赐

 姓名各以长子为节度镇抚留后世世袭封

 永无穷已馀子弟听奏充部内防团刺史亦

 令久任将佐比类金人官制升等换授其国

 置国相一员委本国选择保奏当降真命馀

 官准此七品以下听便宜辟除土地所出并

 许截留充赏给军兵禄养官吏等用更不上

 供毎岁正旦一朝三年大礼一助祭如有故

 听遣留后或国相代行 天申会庆节止遣

 国官一员将命应刑狱生杀并委本国照绍

 兴敕令参酌施行更不奏案合行军法者自

 从军法四京各用近畿大国兼充留守 朝

 廷惟于春季遣使朝陵馀时止用本处官吏

 侍祠毎遇朝贡当议厚给茶彩香药等充回

 赐以示抚存遇一国有警急诸国迭相救援

 如开斥生地俘获金宝并就赐本国仍永不

 置监司帅臣及监军等官候议定各遣子弟

 一人入觐当特赐燕劳毕即时遣回机会之

 来时不可失各宜勇决以称 朝廷开纳之

 意

     论选用西北士大夫札子

 伏闻天圣以前选用人才多取北人宼凖

 持之尤力故南方士大夫沉抑者多 仁宗

 皇帝照知其弊公听并观兼𭣣博采无南北

 之异于是范仲淹起于吴欧阳修起于楚蔡

 㐮起于闽杜衍起于会稽余靖起于岭南皆

 为一时名臣号称 圣宋得人之盛及绍圣

 崇宁间取南人更多而北方士大夫复有沉

 抑之叹陈瓘独见其弊昌言于朝曰重南轻

 北分裂有萌呜呼瓘之言天下之至言也

 伏睹方今虽中原未复然往者衣冠南渡盖

 亦众矣其间岂无抱才术蕴器识者而班列

 之闲北人鲜少甚非示天下以广之道也欲

 望 圣慈命大臣近臣各举赵魏齐鲁秦晋

 之遗才以渐试用拔其尤者而任之庶上遵

 仁祖用人之法下慰遗民思旧之心其于国

 家必将有赖伏惟留神省察取进止

     代乞分兵取山东札子

 等恭睹陛下特发英㫁进讨京东以为恢

 复故彊牵制川陜之谋等获侍清光亲奉

 睿旨不胜欣抃然亦有惓惓之愚不敢隐默

 者窃见传闻之言多谓虏兵困于西北不复

 能保京东加之苛虐相承民不堪命王师若

 至可不劳而取若审如此说则吊伐之兵本

 不在众偏师出境百城自下不世之功何患

 不成万一未至尽如所传虏人尚敢旅拒遗

 民未能自㧞则我师虽众功亦难必而宿师

 于外守备先虚我犹知出兵京东以牵制川

 陜彼独不知侵犯两淮荆㐮以牵制京东耶

 为今之计莫若戒敕宣抚司以大兵及舟师

 十分之九固守江淮控扼要害为不可动之

 计以十分之一遴选骁勇有纪律之将使之

 更出迭入以奇制胜俟徐郓宋毫等处抚定

 之后两淮受敌处少然后渐次那大兵前进

 如此则进有辟国拓土之功退无劳师失备

 之患实天下至计也盖京东去虏巢万里彼

 虽不能守未害其疆两淮近在畿甸一城被

 寇尺地陷没则 朝廷之忧复如去岁此

 所以夙夜忧惧寝不能瞑而为陛下力陈其

 愚也且富家巨室未尝不欲利也然其徒欲

 贾于远者率不肯以多赀付之其意以为山

 行海宿要不可保若倾囊而付一人或一有

 得失悔其可及哉此言虽小可以谕大愿

 陛下留神察焉等误蒙 圣慈待罪枢筦

 攻守大计实任其责伏惟

 陛下照其愚忠等不胜幸甚取 进止

     上二府论事札子壬午六月五日

 某伏见大理寺奏北界蒙城县官邢珪罪状

 窃縁有司之议据其侵犯边城杀害义旅虽

 置极典未足当罪然既已具奏则当有特

 旨恐与有司之议不可同日而语何者有司

 谨守律令 朝廷当断以大义故也按邢珪

 生于涿易非 祖宗㴠养之人仕于伪界非

 国家禄使之吏身有官守一旦危急力虽不

 及犹能死守虽懵于逆顺不知革面然春秋

 之义天下之善一也若遂诛之恐非所以劝

 天下之为人臣者奏陈之际傥为一言贷其

 草芥微命以示中国礼义实非小补又虑议

 者以谓张安国杀耿京事与此略同恐启宽

 贷之路无以慰归附之人则谓不然张安

 国中国人又尝受旗榜招安见利而动贼杀

 耿京反复奸猾罪恶明白与珪实为不类兼

 邢珪所犯在未被大赦荡涤之前张安国所

 犯在已受旗榜招安之后伏乞钧察

     上殿札子三首壬午十一月

 恭惟 陛下天纵圣智生知文武御极之

 初内出大号所以加惠于海内甚渥犹以为

 未足也乃八月戊子宽恤之令继下至诚恻

 但纎悉备具欢欣之声达于远迩可谓盛矣

 然今既累月不知有司皆已推而致之民乎

 若犹未也是不免为空文而已无乃不可乎

 又有大不可者 陛下初即大位乃信诏令

 以示人之时前日数十条或曰当寘典宪或

 曰当议根治或曰当议显戮可谓丁宁切至

 赫然非常之英断也若复为官吏将帅一切

 翫习漫不加省一旦国家有急陛下诏令戒

 敕之语将何加此而欲使人捐肝脑以卫社

 稷乎周官冢宰以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

 国都鄙垂象之法徇以木铎曰不用法者国

 有常刑正月周正今之十一月也正岁夏正

 今之正月也自十一月至正月若未甚久而

 申敕告戒俟以刑辟已如此其严今命下累

 月而有司或恬然不以为意窃惑之欲望

 圣慈以所下数十条者申谕中外使恪意奉

 行毋或失坠仍命谏官御史及外台之

 加考核取其尤沮格者与众弃之不惟 圣

 泽速得下究亦使文武小大之臣耸然知诏

 令之不可慢如此实 圣政之所当先也伏

 惟留神省察取进止

     二

 闻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者迭用非以

 为异因时制宜有不得不然者窃观 太

 祖 太宗之世法度典章广大简易律令可

 以禁奸无滋彰之患文移可以应务无丛委

 之弊君臣上下如家人父子论说径直诚意

 洞达所详者大所略者小事易举功易成其

 气象风俗人物议论至于今可考也太平既

 久日趋于文放而不还末流愈远浮虚失实

 华藻害道虽号为粲然备具而文移书判増

 至数倍居官者穷日之力实不暇给猾吏奸

 人乘隙以逞其始也所详者小所略者大其

 极也并小者不复能详则一切卤莽听吏之

 所为而已 太上皇帝中兴大业当宁叹息

 思有以救之于是渐加订正以还其旧两省

 复通为一以革迃滞之风寺监几省其半以

 去支离之害简礼容删律令规模措置盖欲

 悉除繁文复从 祖宗之质而后已有司奉

 承未能尽如本⿰扌𭥍 -- 指此陛下今日所当力行不

 可缓也愚欲望 圣慈明诏辅使帅其

 属因今六曹寺监百执事所掌讲求 宗祖

 旧制以趍于广大简易之域繁碎重复无益

 实事者一皆省去使小大之臣咸有馀力以

 察奸去蠧修举其职则太平之基自此立矣

 元祐中司马光请改三省职事一如昔日中

 书之制苏辙亦请収昔日三司之权悉归戸

 部则臣所谓因今所掌以求 祖宗旧制诚

 不为难顾 陛下力行何如尔干冒天听伏

 深战栗取进止

     三

 窃观周自后稷公刘以来积徳深远卜世

 长久为之子孙者宜皆取法焉然而独曰仪

 刑文王又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汉自高帝创

 业其后嗣亦多贤君然史臣独曰汉言文景

 美矣至武帝之功烈犹以不遵文景之恭俭

 为恨唐三百年一祖三宗皆号盛世而太宗

 正观政要之书独传宝以为大训元祐中学

 士范祖禹亦曰 祖宗畏天爱民子孙皆当

 取法惟 仁宗在位最久徳泽深厚结于天

 下诚能専法 仁宗则成康之隆不难致也

 呜呼祖禹之言天下之至言也迨我太上皇

 帝躬履艰难慨然下诏専法仁祖之政且窃

 闻燕间惟考观 仁祖政事是以于万斯年

 无疆惟休亦享 仁祖垂拱之福可谓盛矣

 陛下绍体圣绪正当师 太上専法 仁祖

 之意申命迩英进读之臣日以宝训反复敷

 绎以究微意仍命辅臣政事法度一以 仁

 祖为法将见 陛下福禄川至治效日见

 年谷娄丰四夷率服庆暦皇祐之盛复见于

 今虽遐方绝壤皆当梯航而至矣况中原故

 地其有不复者哉不胜至愿伏惟 圣慈

 留神省察取进止

     拟上殿札子壬午准备轮对会内禅遂不果上

 观小毖之诗见成王孜孜求助特在初载

 意其临天下之久阅义理之多则当默识独

 㫁虽无待于群臣可也及考之书然后知其

 不然舜伐三苗年九十有三闻伯益一言则

 退而敷文徳舞干羽无一毫自用之意武王

 受贡獒年九十有一召公作训累数百言武

 王纳之不以为过呜呼为人臣而不以舜武

 王望其君者不恭其君也伏以 陛下生知

 之圣度越百王稽古之学博极坟典历试诸

 难身济大业更事阅理多矣自公卿大臣皆

 陛下四十年教养所成况于小儒贱士见闻

 浅陋曽何足以仰清光备顾问哉然其所陈

 则未必无尺寸之长何者举吏部之籍缙绅

 之士几人其得见君父者几人白首州县而

 不得一望阙门者多矣则凡进见之人固宜

 夙夜殚思竭诚以幸千载之遇虽其间有论

 事梗野不达大体者究其设心亦愿际会犯

 威颜以徇俗舍富贵以取名窃谓无是理

 也欲望陛下昭然无置疑于圣心克己以来

 之虚心以受之不惮舍短而取长以求千虑

 之一得庶几下情得以毕达群臣无伯益召

 公之贤陛下以舜武王之心为心则是圣徳

 巍巍过于舜武王矣如其屈万乘之尊躬日

 昃之劳顾于踈远之言无大施用姑以天地

 之度容之而已是独言者一身之幸也干冒

 天威无任惶怖俟罪之至

     上二府乞勿受庆云图札子癸未

 伏睹尚书省札子知阆州吕游问奏庆云见

 并图一轴奉 圣旨降付编类 圣政所仰

 见 主上圣孝推美 太上皇帝之心然窃

 闻 太上皇帝建炎之初京东进芝草亲诏

 却之盛徳煌煌光映简𠕋今乃以庆云见为

 圣政恐非 太上皇帝之本意兼阆州所奏

 専以庆云见于普安郡及在 主上即位前

 一日为受命之符䛕佞牵合不识大体政与

 京东芝草相类若受而不却虽不报行其谁

 不知深恐自此草木之妖氛气之怪纬候之

 说歌颂之文纷纷来上却之则自启其端不

 却则遂将成俗欲望钧慈以 太上皇帝却

 芝草故事委曲奏陈 主上刚明英断必有

 以处此矣干冒钧严不胜恐怖之至

     上二府论都邑札子

 某自顷奏记迨今累月自顾贱愚不肖无尺

 寸可以上补聦明而徒以无益之事上勤省

 阅实有罪焉故久不敢以姓名彻左右今者

 偶有拳拳之愚窃谓相公所宜闻者伏兾少

 留观览幸甚幸甚伏闻北虏累书请和仰惟

 主上圣武相公威名震叠殊方足以致此而

 天下又方厌兵势且姑从之矣然闻江左

 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吴尝都武昌

 梁尝都荆渚南唐尝都洪州当时为计必以

 建康距江不远故求深固之地然皆成而复

 毁居而复徙甚者遂至于败亡相公以为此

 何哉天造地设山川形势有不可易者也

 车驾驻跸临安出于权宜本非定都以形势

 则不固以馈饷则不便海道逼近凛然常有

 意外之忧至于谶纬俗语则固所不论也今

 一和之后盟誓已立动有拘碍虽欲营缮势

 将艰难窃谓及今当与之约建康临安皆

 系驻跸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就临安

 如此则我得以间暇之际建都立国而彼既

 素闻不自疑沮黠虏欲借以为辞亦有不可

 者矣今不为后且噬脐至于都邑措置当有

 节目若相公以为然且有以继进其说不

 一二年不拔之基立矣智术浅短不足以

 议大计然受知之深不敢自以踈远为疑干

 冒钧听下情恐惧之至




渭南文集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