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集卷十 湛轩书
附录
作者:洪大容
1939年

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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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德保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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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趾源

德保没。越三日。客有从年使入中国者。路当过三河。三河有德保之友。曰孙有义号蓉洲。曩岁余自燕还。为访蓉洲不遇。留书具道德保作官南土。且留土物数事。寄意而归。蓉洲发书。当知吾德保友也。乃属客赴之曰。乾隆癸卯月日。朝鲜朴趾源。顿首白蓉洲足下。敝邦前任荣川郡守南阳洪湛轩讳大容字德保。以本年十月廿三日酉时。不起。平昔无恙。忽风㖞噤喑。须臾至此。得年五十三。孤子薳哭擗。未可手书自赴。且大江以南。便信无阶。并祈替此转赴吴中。使天下知己。得其亡日。幽明之间。足以不恨。既送客。手自检其杭人书画尺牍诸诗文共十卷。陈设殡侧。抚柩而恸曰。嗟乎德保。通敏谦雅。识远解精。尤长于律历。所造浑仪诸器。湛思积虑。刱出机智。始泰西人论地球而不言地转。德保尝论地一转为一日。其说渺微玄奥。顾未及著书。然其晩岁益自信地转无疑。世之慕德保者。见其早自废举。绝意名利。闲居爇名香鼓琴瑟。谓将泊然自喜。玩心世外。而殊不识德保综理庶物。剸棼刽错。可使掌邦赋使绝域。有统御奇略。独不喜赫赫耀人。故其莅数郡。谨簿书。先期会。不过使吏拱民驯而已。尝随其叔父书状之行。遇陆飞,严诚,潘庭筠于琉璃厂。三人者。俱家钱塘。皆文章艺术之士。交游皆海内知名。然咸推服德保为大儒。所与笔谈累万言。皆辨析经旨。天人性命。古今出处大义。宏肆儁杰。乐不可胜。及将诀去。相视泣下曰。一别千古矣。泉下相逢。誓无愧色。与诚尤相契可则微讽君子。显晦随时。诚大悟决意南归。后数岁。客死闽中。潘庭筠为书赴德保。德保作哀辞。具香币寄蓉洲。转入钱塘。乃其夕将大祥也。会祭者。环西湖数郡。莫不惊叹。谓冥感所致。诚兄果。焚香币。读其辞。为初献。子昂。书称伯父。寄其父铁桥遗集。转传九年始至。集中有诚手画德保小影。诚之在闽病笃。犹出德保所赠乡墨嗅香。置胸间而逝。遂以墨殉于柩中。吴下盛传为异事。争撰述诗文。有朱文藻者寄书言状。噫。其在世时。已落落如往古奇迹。有友朋至性者。必将广其传。非独名遍江南。则不待志其墓以不朽德保也。考讳栎。牧使。祖讳龙祚。大司谏。曾祖讳㴋。参判。母清风金氏。郡守枋之女。德保以英宗辛亥生。得荫除缮工监监役。寻移敦宁府参奉。改授世孙翊卫司侍直。叙陞司宪府监察。转宗亲府典簿。出为泰仁县监。升荣川郡守数年。以母老辞归。配韩山李弘重女。生一男三女。婿曰赵宇喆,闵致谦,兪春柱。以其年十二月八日。葬于清州某坐之原。

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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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轩洪德保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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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淞

洪德保。讳大容。号湛轩。其先南阳人。司谏院大司谏讳龙祚之孙。罗州牧使讳栎之子。二世俱以才闻。德保又师事渼湖先生金公元行。同门士皆磨砺道义。谈说性命。德保诸父兄弟。治博士业。亦有以文词著名。德保独有志于古六艺之学。象数名物。音乐正变。硏穷覃思。妙契神解。天文躔次。日月来往。象形制器。占时测候。不爽毫厘。尝随季父参议公檍。入燕都。备观城池宫阙人物财货。其遇士民。不烦象鞮。与通言语。与杭州学者严诚。切劘质难。中州士尚称德保才学。值我国士。必问湛轩安否。余少与德保不相识。岁庚寅。相遇枫岳中。周游山海间。寝食言谭不相舍。顾不强为唯诺。而观其意无所忤。自是凡有游览。二人必偕。甲午春。与余东出海上。至襄阳洛山寺。海天相拍。夕月流光。德保援琴弹数调。忽有京曹隶。扣禅扉致除书。以德保为缮工监监役。明日德保先归。十年间践历内外官。不得与余相从游如前日。然时或邀会郊山。留连欢畅。尝谓余曰。京司小官。只有公书期会。如牛羊长会计当。虽圣人事。不难及。惟州县若可行己志。而亦上下妨格。无所措施。所自勉。谨管钥守法律而已。性不喜刻核。又不能庄严取重。惟公廉生威。不至弛置。是则余仕绩也。去岁冬。余过德保一宿。又留约山寺。未十日。德保无病猝逝。呜呼德保。所尝与余谭论。及其所存所行。不可尽述。然其为学全尚平实。绝无过越矫激。其于世儒崇长言议。全遗实行实用。未尝不悯叹。论古今人邪正是非。抑扬取舍。多出前辈定案之外。其大心所存。公观倂受。同归大道。以祛夫尖小狭私。斯固今世之所难行。而顾其愿则亦普矣。德保始祖讳先幸。高丽金吾卫别将同正。入我朝。副提学讳泂。吏曹判书贞孝公讳昙。判中枢南阳君忠穆公讳振道。即最显。副学以直道。值燕山昏乱。祸及泉壤。贞孝录清白。以孝旌闾。忠穆策仁祖靖社勋。罗州公之配清风金氏。郡守枋女。寿今七十七尚在堂。德保娶韩山李弘重女。生三女一子。子薳。赵宇喆闵致谦兪春柱。其婿也。德保生于英庙辛亥。死时寿五十三。所历官。内则监役,敦宁府参奉,翊卫司侍直,通礼院引仪,礼宾寺主簿,司宪府监察,仪宾府都事,间差修理郞厅。外为泰仁县监,荣川郡守。其葬在西原龟尾坪。薳方树石墓前。余书此贻之。俾镌其背。德保没之明年甲辰十月六日。故友西林李淞。识。

寅普往于兰谷李丈家。见李月岩参奉集。卷末附写李西林淞。哭月岩文。其辞甚高。而下有岱渊识语云。参奉君。素不识西林。罗子晦之令贞陵。邀君至直所。西林亦来会共宿。后复落落。及君下世。人亦未闻西林有祭君文。姜承旨𪝤豹庵子尝造西林。谈次偶及君。因出示是草。姜请借至其家。西林不肯。姜遂暗诵。归而录之。视此则知西林为人。孤介绝俗。务自晦而耻见知。不惟文之高也。去年冬。方谋刊湛轩书。而从人得湛轩所编爱吾庐题咏。则西林诗二篇在焉。惊喜如遇巨琛。见湛轩后孙荣善为道之。且问西林湛轩至友。或有他文传家者乎。荣善言湛轩墓表。有西林作。而更求。游观金相国为之。不知西林之文。果若是其可贵欤。后逾月。荣善以此文至。寅普读而叹曰。嗟乎此文。乃所谓古文之能尽雅者。方之燕岩所为志。燕岩以宕逸见奇。而西林醇实渊懿。芬芳自远。吾虽不敢遽论其谁不及而谁过。然若以知湛轩。则意西林或加深焉。而西林之文。又足以曲折以赴其所独知。则其于燕岩。岂但颉颃之而已哉。西林既不屑当世名而流俗知文者鲜。至于今无人能举其名。此表则幸不佚。而其苦心覃思引撢幽眇者。又不知为几何。则其已散亡无复存欤。或尚遗在人间。而辗转于风霜蠧鼠。亦行将尽欤。西林高世之士。宜其不置忻戚于身后之名。然其菁英之遗。非第为一人一家之华。而掩翳至此。唏矣。今寅普前后所见西林诗文。虽止于此。世有知者。当知农岩以后四五名家。西林位置其间。至其义法之谨而运以不迫。不屑鍧烨而章采迥伦。则又寡与为比。拟诸清儒汪中孙诒让似之。西林二诗及表。今皆附刊湛轩书之后。而其哭月岩文。于湛轩为无与。然其文曰。西林李淞。舟过临湍。闻七滩李公之墓。寄在岸上。谨操文以告曰。西京盛萃。司马惟二。作者代兴。方躅幷轨。左海凝祥。子真一龙。声气之感。俾谁云从。唱而无和。世风攸索。我始一觌。东门之侧。清是晋士。而无诞诡。悟类禅宗。用则文礼。迺凭毫楮。迺抽厥蕴。天葩净香。仙绡淡纹。不屑为钜。矧以为妍。彼以其富。有廪百千。无匮于用。载列荤膻。波斯之会。未许蹑席。奇璧在握。方是上客。藏我箱箧。时自玩诵。不荐明堂。谁云适用。秋江理艇。赤壁在傍。草宿孤坟。闻子攸藏。前宵对月。和泪成章。盥水一读。神庶我听。殆所谓标然如秋云之迥。可望而不可即者夫。方且刊湛轩之书。而附以西林所为湛轩亭庐之咏墓阡之表则固也。今乃述及于西林人品文章之槪以附之。又且幷录其哭人之文。以图传西林。疑若失之逾例。然西林诗文传者寥寥。事有不容于已。则例有时而变。抑此湛轩之书。而西林之遗篇。延缘而传。念其生平游处之欢。意亦两先生魂魄所嘉与也。或曰。西林系出永膺大君琰。其字曰茂伯。郑寅普。谨记。

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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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兄湛轩先生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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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弟大应

居家庄严肃穆。妇女无敢专制。必禀令而行。御婢仆不威而严。亦能尽输其诚。

自奉甚薄。衣服不过掩体。飮食不要适口。器用什物。一是朴素。屡经嫁娶。家人不敢为奢靡之具。

平生不着上衣。未尝出户外。

亲戚知旧。凡有婚丧。莫不殚力顾助。

乡驾往来。饭器匙箸。不曾带去。店舍羹酱沈菜。食之甘无厌。余尝随往。教曰。男儿不惮恶食。然后方可做事。

居乡庐。略仿吕氏乡约。严立科条。以为劝惩之道。创设里仓。以资同社之婚丧。一乡之人。皆感服。有化俗之美矣。

凡用财。当用处。不惜千金。不当用处。不费一铢。

尝曰凡于亲戚故旧。望之也深。责之也切。故易生衅隙。

谓小弟曰。余之气质甚不好。儿时轻率之病。今已矫革。至若偏隘之病。力加克去之工。而病根尚在。随处发见。汝则生质甚美。早脱科臼。专心向学为佳。

尝于病患中。少有不惬意。辄过用声气。小弟时或进戒。先生喜闻之曰。汝言是也。吾当戒之。吾之禀性粗厉。故每于此等处闯发。可闷。

每于枕上。加穷格之工。至象数肯綮难解处。往往彻晓失眠。

戒小弟曰。近来士习渐渝。科弊转甚。汝则虽随众应举。其于借述关节一切欺君之事。毋或犯科。为李君行之罪人。

平生不喜作诗律。所吟咏者。不过古軆若干篇而已。

每读书。文义不求甚解。间多阔看处。

尝曰。读书若不于吾身軆验。则未免书自书我自我。终无实效。每读一章。辄自内省。吾于此句分上。行得几分乎。已行得一分。则又求进得二分。勉勉不已。然后真积力久。自致成熟。

语学者曰。读书勿以记诵为念。勿以寻摘为事。惟酷好不已。则自然不忘。自然需用。

尝曰。孔子云馀力学文。文不可为主。圣贤之文章。岂不诚粲粲。而未尝有意于文。自然成章矣。

文章家习气。常以为病。如昌黎毛颖传之类。皆视以俳优之戯。

熟知俗儒欺世盗名之弊。不欲以学问自任。每以方外散人自处。而戒学者曰。余则一无所成。未免反上落下。汝曹勿余效也。

以近世儒者礼说之繁文琐节。反违制礼本意。箚录之穿凿附会。多舛经传本义。心常病之。

东人著书中。以圣学辑要,磻溪随录。为经世有用之学。杭州学者严诚。求东儒性理书。先生赠以圣学辑要。终使严诚。弃其所崇陆,王之学而归之正。

尝曰。后世无以复井田。则王道终不可行矣。

尝谓我东中叶以后。偏论出而是非不公。野史无足观矣。虽以斯文事言之。中原则背驰朱子。尊崇陆王之学者滔滔皆是。而未尝闻得罪于斯文。盖其范围博大。能有以公观并受。不若拘墟之偏见也。

小弟问湖洛论性之得失。先生曰。此非初学浅见所可得闻。大抵湖洛。皆据朱子所论以为说。而朱子说有初晩之别。语类所录。人各不同。此所以为争端。其间不无得失。而看作大事。一向务胜。不已则太过。退,栗,尤翁诸贤性理之说。曾无若是争辨。而不害为退,栗,尤翁。后之学者所当戒也。

论张公艺百忍字。先生曰。虽忍之为难。不如见一事说破。闻一事说破。使彼此。无一毫碍滞。

尝言我国虽有敌国外患。必无终亡之理。惟是党论自相攻击。至于戈戟互寻。国脉随而斲伤。此乃必亡之兆。

爱吾庐题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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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吾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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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锺厚

陶靖节诗曰。吾亦爱吾庐。谓吾庐是爱也。而洪君德保。榜其居室曰爱吾庐。则以爱吾名庐也。吾闻之。仁者爱人。未闻爱吾也。虽然。爱吾则爱人在其中矣。何者。夫吾之生也。有耳目百体。而德性存焉。爱吾耳则聪。爱吾目则明。吾百体得爱则顺。而吾德性得爱则正。聪明顺正而处乎人。则人莫不受其爱矣。故爱人固不出于爱吾也。故君子惟务尽爱吾之道而已。此德保之意也欤。虽然。若但知爱吾之可以爱人。而不知人即一大吾也。奚可哉。

湛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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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庭筠

燕之外区曰朝鲜。其俗知礼节。解声诗。与他国异。自唐迄今。采风者有取焉。丙戌春。余来京师。适洪君湛轩。随使入贡。盖慕中国圣人之化。欲得一友中国之奇士。而不惮踔数千里以至也。闻余名。亟来访余。主客以笔。纵论剧谭。幷以道义相勖。成君子交。呜呼。斯亦奇矣。洪君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窥。律历战阵之法。濂洛关闽之宗旨。无不究心。自诗文以及技术。无所不能。与之处。执古醇听。有儒者风。此中国所未易觏者。而不意得之于辰韩荒远之地也。一日语余曰。某王京人。心抱微尚。退居于清之寿村。与农人游。有屋数楹。有阁有楼。有沼有桥。沼之中。有舟可以方。树之阴。有马可以盘。入此室。有玉衡之仪。有候时之锺。有朱弦之桐。将有为也。有蓍可占。耕读之馀。有弓可弯。至乐在中。不愿于外。有渼湖先生者。吾师也。颜其额曰湛轩。而吾复取以为字。子其为我记之。余既高其人。又闻其池馆之胜。思欲一往以尽领其趣。而徒以远在万里之外。卒不可得。昔有外国贡使。闻倪高士构清閟阁。求见不可。再拜叹息而去。余今日殆相类。复相反也。然其名轩之义。有可以知者。君子之道。心则不淆。物则不缁。其躬清明。其室虚白。庶几于湛字之说。有合。而洪君每与余。讲性命之学。其言大醇。盖深有得于湛字之义者。余虽不文。方将自勉于君子之道。以求无负于良友。幷欲以洪君之文行。遍示中国之士。亦何敢以枯秃之管固辞。特未审渼湖先生闻余言。当以为何如也。

笼水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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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飞

乾隆丙戌。东国贡使至。有洪处士湛轩者。随与俱来。余时计偕入都。遇于旅次。其人貌恭而色和。类有道者。与之言。无与译。因以笔谈。其言皆程朱理奥。余竦然敬之。既而言其国有罗生景绩。老而隐居同福。邃于测候。其门人安处仁深究师传。多巧思。湛轩皆访致之。与之虚衷。损益旧制。阅三寒暑。为浑仪一器。幷所得西洋候锺。藏于其居之笼水阁。朝夕以为观玩。请余记之。余于是知湛轩机术之妙。又平子之流也。余不习算学。亦不敢谭天。虽然有说焉。道妙于无形。凡著象于空虚者皆其质而运之者气。仪妙于法天。动于中者机而运之者水。水之在天地也。盈则溢。浅则胶。直之则易尽。曲之则纡。激之则跃。而防焉则止。皆非水之性也。仪之受水也。流而不息。顺其自然。以任其机之内。斡而无所矫揉。隔阂于其间则与天地准。然水渴则止。至于机牙互激。若嘿而成之者。然则技也。益进于道矣。湛轩讲性命之学久。其玩心高明。有不泥于器数之末者。今且别去。旷隔一方。他日望风相忆。其所得之浅深。或可得而闻也。遂书以为记。

金履安

余少读虞书玑衡之文。则心悦之。尝采注家言。缚竹为器。转之旋旋如纺车。贱陋可笑。然遇朋友可语。辄出而辨质焉。洪君弘之。其一人耳。一日弘之从湖南来曰。吾今行得奇士。曰罗景绩。年七十馀。谈此制甚悉。已约与共成矣。余喜而亟劝之。盖三阅年而器成。则阁以藏之。曰笼水云。余尝登笼水之阁。为之正冠肃容而后。得一睹焉。其制因浑天之旧。而参用西洋之说。为仪者二。为环者十。为轴者二。为盘若机者皆一。为丸者二。为轮若钟者若干。其围可坐一人。其机牙自击。日夜转而不息。大略如斯。其详靡得以记焉。余惟古者圣人。创神智而设此器。于以察天运之顺逆。征人事之得失。其为用重矣。而其法象之奥妙。与河洛图书。相为出入。则儒者宜尽心焉。世顾忽焉而不讲。何也。岂以稽诸形者已详。而阐乎道者为微欤。亦历代沿袭。非尽出于古也。即无论乎此。而一举目之顷。天之运也。地之载也。与夫日月五星疾徐赢缩之度。昼夜晦朔寒暑阴阳之变。大放乎六合。而远极乎穷宙。靡不森然以具。跃然以动。以效于几席之前。斯已快矣。呜呼。孰谓人巧至此。而余得以与闻终始。以观其成。又岂非数欤。顾余有感于此。自开辟以来。帝王之所禅代。英雄之所割据。谋臣谈士勇将之所驰骋。公卿贵戚势利气欿之所争夺。事业文章百家之所流名。皆在此中耳。今束而寘之数楹之屋。但闻锺声以时铮铮然。其何如也。况士生偏邦。欲以营为于世。其有得失。又为之勃然以欣戚。可不为大哀乎。弘之蚤以文学名。一日谢公车。退居田间。弹琴读书以自娱。吾知其不偶然也。

八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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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诚

幽人惜遥夜。起坐理朱弦。楼高万籁静。响与空山连。悠悠念皇古。玆意谁能传。山楼鼓琴。

韽韽此何声。或拟莲华漏。平分二六时。以警宵与昼。主人常惺惺。不必待晨叩。岛阁鸣钟。

清泉何沦漪。白石亦磊砢。鯈鱼若游空。倒吸藤花妥。真乐谁得知。一笑子非我。鉴沼观鱼。

略彴通野气。晩步意超忽。林影荡寒波。俯见太古月。不惜露沾衣。孤吟到明发。虚桥弄月。

岳莲开十丈。落瓣自何年。剡木为形似。凌波学水仙。叩舷歌一曲。不羡木兰船。莲舫学仙。

羲和与常仪。万古法犹秉。往来验盈虚。迟速辨祥眚。陋彼拘墟子。终身乃坐井。玉衡窥天。

灵龛有何灵。以问乞灵者。吉凶论是非。趋避敢苟且。居易以俟命。枯草行可舍。灵龛占蓍。

学者志于彀。审固技乃神。中岂由尔力。失当反其身。直内而方外。敬义交相因。彀坛射鹄。

李鼎祜

遥岑登户凝虚静。幽泉满帘滴清永。弹尽瑶琴人不知。朝暮此中遇宓羲。山楼鼓琴。

牙轮谁转锺谁扣。一十二辰警刻漏。人为之极能自然。暗中须识有那天。岛阁鸣钟。

桃花浅春镜中绿。锦鳞珠沫荡红旭。滺溶杳若游太虚。欲言鱼乐已忘鱼。鉴沼观鱼。

风珮清泠驾空碧。桥上月出桥下白。一泓银波泻池中。平铺星斗摇玲珑。虚桥弄月。

玉井红荷千岁萼。太乙真君抗寥廓。百世一下人间游。故向君家池上浮。莲舫学仙。

黑道黄道赤白道。灵机交斡团圆抱。天不违人人不知。象成一器当为谁。玉衡窥天。

五十枯茎神莫测。画前有易是谁扐。不出户庭吾心惺。行把筳篿皆可灵。灵龛占蓍。

君子之争争底事。彀在其中射能至。春坛白日风花融。不知何处有去鸿。彀坛射鹄。

孙有义

独坐小楼寂。清心理素琴。响沉新月上。相恋似知音。山楼鼓琴。

山阁水中央。安禅学坐忘。晷移浑不觉。铜漏奏铿锵。岛阁鸣钟。

止水清于鉴。游鳞逐队行。濠梁劳辨诘。鱼我两怡情。鉴沼观鱼。

静夜步虚桥。水色光于雪。乘兴掬清波。掌上擎明月。虚桥弄月。

轻舟落莲瓣。巧制沙棠断。居然海上槎。高驾窥天汉。莲舫学仙。

落落乾坤大。辉辉日月高。玉衡方一尺。刌度析秋毫。玉衡窥天。

灵苗荷大衍。𫄸帛贮香龛。卦扐呈奇耦。微机要静参。灵龛占蓍。

画正百步馀。林际飘红旆。一发众人呼。疑在天山外。彀坛射鹄。

赵煜宗

一榻幽思托素琴。高山流水寄知音。莫言西土清声眇。今在东楼妙指寻。玉轸调来抗坠稳。金徽按去性情深。弹时若洽望羊契。愿跻响山谒圣临。山楼鼓琴。

岛阁孤高透碧空。飘遥铿韵漫临风。恰疑仙乐均天奏。谁道鸣锺报刻融。按候频惊晨梦醒。循时不间暮烟笼。凭栏听去尘心息。可有山僧话素衷。岛阁鸣钟。

极目芳地妙景函。方塘一鉴胜渊涵。鳞穿浅藻神冲涌。树映清波影倒含。好境全从灵沼见。会心恰自鯈鱼探。源头观化天机展。不是濠梁兴也酣。鉴沼观鱼。

始信庐中别有天。横桥一带绝尘烟。风来曲槛无穷爽。月到悬梁分外鲜。散步止观川涌月。凌虚高槛月涵川。升虹悟得空明象。奚逊乘槎近日边。虚桥弄月。

谁把莲溪妙境陈。浅深游泳一舟亲。心知太乙图中趋。身拟蓬莱岛里人。清桨摇来泥不染。轻风飘去水常新。谩云莲舫非天妙。学得仙机也迈伦。莲舫学仙。

圜岛巍峩一草亭。跻观仪象悉天经。圆形妙叶三辰度。小窽全看七政停。几向机前征造化。每从窥处溯虞廷。玉衡精义由来渺。阁上全含天地灵。玉衡窥天。

一束灵枝达圣精。捧来龛内此心倾。扐茎揲处盈虚判。恪意占时消息呈。万化元从筮策定。圆神早著鉴观诚。羡君措履恒无咎。蓍德原来有鉴衡。灵龛占蓍。

独抱桑弧肆志游。奚如坛下乐优游。心常静处弦斯准。意不隳时力自周。但使居恒存志彀。何妨耦进抗无俦。愿君更悟为仁意。失鹄还须反己求。彀坛射鹄。

邓师闵

瑶琴弹古调。山楼韵无穷。座有子期否。翘首望海东。山楼鼓琴。

机动锺自鸣。时刻已了了。阁里藏阴阳。道大天地小。岛阁鸣钟。

俯槛观游鱼。生意活泼泼。相对似忘形。还自乐其乐。鉴沼观鱼。

废瓢可为舡。斲木可为莲。何须避烟火。座此即神仙。莲舫学仙。

横木架成桥。往来通岛阁。有时怜清光。趺座且息脚。虚桥弄月。

钱乐泄天机。躔度漏其幻。制成鸡子形。枕畔数星汉。玉衡窥天。

一画阴阳著。数语吉凶晓。灵龛占天机。手揲孔陵草。灵龛占蓍。

贯鹄有良矢。彀坛乐事偏。堪笑商武乙。弯弓只射天。彀坛射鹄。

李淞

未弹音在心。既弹音在弦。弦长因自直。此心元相连。来世傥有解。心与音共传。山楼鼓琴。

一声又一声。谁教忙刻漏。沉沉成昏夜。便觉为朝昼。早知难容力。机至自能叩。岛阁鸣钟。

小沼开新镜。四隅石磊砢。水鱼因相得。水定鱼亦妥。群物各止止。平看均鱼我。鉴沼观鱼。

墟夕深如海。独彴殊眇忽。坐久觉微明。水心生圆月。水月方涵静。更恐天风发。虚桥弄月。

武陵终渺昧。徐子去何年。争似小莲舫。稳坐拟真仙。缮性犹未括。爱水兼爱船。莲舫学仙。

玑衡故审形。厥妙心犹秉。呼吸通躔度。纤尤为灾眚。赶趁那无差。自古蔽坐井。玉衡窥天。

枯草能存神。可以通来者。来者元有定。经营足苟且。圣哲亦何心。从他行与舍。灵龛占蓍。

论射称由基。讵必学通神。古圣秪设教。令人检其身。尔力终难强。其智应相因。彀坛射鹄。

乾坤一草亭题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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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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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主

大秋毫而小泰山。庄周氏之激也。今余视乾坤为一草。余将为庄周氏之学乎。三十年读圣人书。余岂逃儒而入墨哉。处衰俗而阅丧威。蒿目伤心之极也。呜呼。不识物我有成。何论贵贱与荣辱。忽生忽死。不啻若蜉蝣之起灭。已焉哉。逍遥乎寝卧斯亭。逝将还此身于造物。

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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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主

生无名死速朽。走之志也。忽生忽死。乾坤直一草尔。况于人乎。走已解脱于世矣。获玆小屋。聊寄十数年啸傲。愿诸公教之。华士嘲其椎愚。庄士诮其旷达。皆走所愿闻也。谨白。

题诗原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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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主

买宅深巷里。西园一草庐。虽无山泉赏。林壑颇清虚。繁阴翳崩岸。幽草遍层除。门无长者辙。床有远方书。永怀先师训。日与世人疏。无竞免积毁。不才绝虚誉。好友时扣门。壶酒有嘉蔬。清琴响危栏。中曲且悲嘘。弃置固天放。素心或虚徐。忧乐无了时。物性奈如予。

次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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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鼎祜

至人无住着。天地以为庐。湛轩安所悦。冥观洞潜虚。遂买园东亭。叠石整崩除。高檐共烟霞。曲栏容琴书。老松五六株。花木间之疏。偶来不复出。平生绝毁誉。石泉何清冽。日洗盘中蔬。烹蔬延客登。静听灵籁嘘。一十二弦上。心远手自徐。成亏不可论。焉辨尔与予。

李德懋

高人秉洁操。耿介中林庐。独弹欧逻琴。清商满太虚。匪直寄遐想。幽忧自不除。所思遥难即。漫把浙杭书。温温严夫子。素心雅而疏。磊砢陆广文。燕吴遍名誉。文藻潘香祖。灿灿气笋蔬。天涯结知己。存没多悲嘘。贱子侧听叹。慰君聊虚徐。东方一士高。只可予友予。

朴齐家

端正治园木。萧闲结草庐。数弓秋径细。一笠千檐虚。汲绠时鸣院。风萱自弄除。未闻招隐操。空著绝交书。身入中原阔。心于世俗疏。愿逢知己死。不受每人誉。偃蹇眠披褐。婆娑饭带蔬。壮怀天际薄。奇气屋中嘘。客去关门早。诗成倚杖徐。裴褢今岁暮。臭味孰同予。

为园添野色。篱法似乡庐。茅盖根根洁。栏排面面虚。树阴分几杖。泉脉占庭除。一遇馀杭士。常观数理书。远游忘俗隘。尚友罕交踈。家有真经济。身无妄毁誉。醉乡容素发。肉食代寒蔬。热手堪羞炙。青云不藉嘘。茶香吹去静。琴韵泛来徐。卒岁聊如是。优游敢侮予。

柳得恭

过奖为嘉客。谦称有弊庐。堦西敢遽上。席左惊徒虚。波炯讶窥井。沙晴惜唾除。壁诗逢友款。楣篆辨谁书。斜照穿帘乍。微风拂磬踈。圃应非所问。树是真堪誉。心醉非因酒。肠披岂但蔬。铁琴闲自弄。金管郁仍嘘。兼俗分鏕早。临名揽辔徐。优游聊卒岁。唱和还同予。

孙有义

我昔读君八景志。几回魂梦爱吾庐。今闻移宅向西园。幽哉结构尤清虚。森森古木环院落。汩汩清流绕庭除。亭额乾坤一草亭。此中所有惟琴书。琴书之乐乐陶陶。不觉功名利禄踈。岂无经猷堪问世。返璞归真少毁誉。锺鼎总荣劳不免。何如园圃摘时蔬。车服虽华形莫适。何如林壑寡悲嘘。诗酒无时随兴致。起居惟我觉舒徐。高风若此足千古。继见何时得慰予。

李淞

故人在城市。城市亦林庐。潜身养幽素。户庭凝清虚。玄埃净不飞。嘉树拥前除。往圣谅匪远。几阁镇古书。人境尽不厌。亲懿幸无疏。何必寄岩谷。沾沾婴时誉。乡园敛馀滋。撰节具肴蔬。深心抚枯桐。静夜天籁嘘。疏漫自成趣。文礼且姑徐。知音不愿偕。周旋予与予。

山雨收馀暑。松阁夕气虚。中林伫遥想。众色涵古初。却忆洪夫子。寰中学潜居。修行如静女。穷年守古书。忽然披短后。燕都蹑使车。人物多殊观。古情得一摅。东瀛浩漫漫。万古归尾闾。匹马遂孤往。展眺颇阔疏。归来掩一门。素尘凝弊裾。南山时一望。澹云自卷舒。

金在行

菀彼终南下。超然一草庐。岂弟洪德保。拓落金养虚。人生贵自适。百虑都是除。太极本无始。羲氏胡有书。以我率而狂。喜君淡且疏。如非超世者。孰能脱毁誉。圣亦表袗𫄨。学岂在饭蔬。释迦怜寂灭。乔松笑呴嘘。归山有宿约。此行其虚徐。长歌互激烈。酒阑还忘予。

木觅留春坞。清州爱吾庐。去来同阳鸟。杜门在若虚。清晨起梳头。庭院日扫除。名园翳苍翠。小楼净琴书。禽声绕药栏。落日松影疏。寂寂深巷里。有耳聋毁誉。汲泉浇阶花。待雨鉏园蔬。春风一团和。见君眉上嘘。衔杯澹相咏。还家行且徐。非无林下士。湛轩独起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