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集 (四库全书本)/卷11

卷十 滹南集 卷十一 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卷十一     金 王若虚 撰史记辨惑
  取舎不当辨
  迁史之例惟世家最无谓颜师古曰世家者子孙为大官不绝也诸侯有国称君降天子一等耳虽不可同乎帝纪亦岂可谓之世家且既以诸侯为世家则孔子陈涉将相宗室外戚等复何预也抑又有大不安者曰纪曰传曰表书皆篇籍之目也世家特门第之称犹彊族大姓云尔乌得与纪传字为类也然古今未有知其非者亦可怪矣然则列国宜何称曰国志国语之类何所不可在识者定之而已
  史记诸世家往往随年附见他国大事至于列传亦或有之徒乱其文无关义理夫左氏编年本纪诸国之事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互相发明故可也如迁史者各有传记足以自见何必尔邪近代苏子容尝自言其强记之法云吾毎以一岁中大事为目欲记当年事则不忘矣如某年改元其年有某事某年命相其年有某事则记事之一法也太史公书恐亦此意呜呼史书法言也岂徒备强记而已哉苏氏之说不足信鲁世家有云往年冬晋杀其君厉公孔子世家有云明岁子路死于卫子路传有云是时子贡为鲁使于齐魏世家有云其后十四岁而孔子相鲁夫当年事且不宜附而又及往年明岁同时十数年之后者何邪
  禹之平水土箕子之作洪范史但言其事目足矣而全载二书甚无谓盖圣经自传不待表出徒增冗滞耳刘子玄唯知孟坚地理志全写禹贡之非而不讥迁史之谬何邪
  迁采摭异闻小说习陋传疑无所不有许由之事既知其非矣而又惑于箕山之塜殆是胸中全无一物也
  史记老子传训诲孔子如门弟子而孔子叹其犹龙者盖出于荘周寓言是何足信而遂以为实录乎至于成王剪桐以封唐叔周公吐握以待士孔子不假盖于子夏曾子以蒸梨而出妻皆委巷之谈战国诸子之所记非圣贤之事而一切信之子由为古史迁之妄谬去之殆尽矣而犹有此等盖可恨云
  伯夷传云余悲伯夷之意暏轶诗可异焉传曰云云传曰二字吾所不晓索隐云谓吕氏春秋韩诗外传也信如是说则迁记古人事孰非摭诸前书者而此独称传乎
  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以为兵出无名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服者此殊切于义理故孟坚全载其说而迁但云说以义帝死故大简而不备矣且止于义帝死故则谓之告可也何必云说哉
  吕后之名既列于本纪而其事迹始末亦随处具见而外戚世家又云吕娥姁为高祖正后男为太子及戚姬等事恐不须也若唐武氏事迹猥多纪中所不可悉故再入后妃传其例自别
  吕后纪末云代王立为天子二十三年崩谥为孝文皇帝按此言代王为天子但以终诛吕之事耳其崩与谥则本纪自具何必及之邪
  吕后纪先云封吕媭为临光侯不言媭之为谁而后乃云太后女弟吕媭失其次矣岂前所称者别为一人邪
  汉文诸诏班固皆书诏而迁称上曰按其文意当以诏字为是
  窦婴传云景帝欲用婴婴固辞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孙寕可让耶王孙婴之字也班氏著之传首是矣今迁不著读者何以知之始既不著则当云字谓耳然婴贵戚大臣非他附见者亦不宜用此法也
  义纵传云寗成家居上欲以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东为小吏时𡩋成为济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上乃拜为关都尉岁馀关东吏隶郡国号曰寕见乳虎无值𡩋成之怒此正当入本传而书于纵传何耶虽下有破碎其家事亦不须也
  张汤传云赵禹为人廉倨为吏以来舎无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禹终不报谢务在绝知交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已见文法辄取亦不覆案求官属阴罪此叚与汤事非必相须亦止当并于禹传至廉颇赵奢张苍周昌魏其武安等传皆是类也
  律书之首以为律为万事根本而其于兵械尤重武王伐纣吹律听声推孟春以至于季冬杀气相并而音尚宫同声相从乃物之自然此固可矣乃复备论帝王以来用兵之事而终于汉文厌兵百姓乐业几七百言何关于律意哉斯实无谓之甚而邵氏极称之以为此其高古雄深非他人拘窘所能到者呜呼文章必有规矩凖䋲虽六经不能废顾乃以踈阔为高深致密为拘窘何等缪论也又有谓此本为兵书者若果兵书复安用许多律吕事大都皆出于畏迁而不敢议其非故妄云云耳
  史之立传自忠义孝友循吏烈女儒学文苑与夫酷吏佞幸隐逸方术之类或以善恶示劝戒或以技能备见闻皆可也至于滑稽㳺侠刺客之属既已几于无谓矣乃若货殖之事特市井鄙人所为是何足以污编录而迁特记之乎班固徒讥迁之称述崇势利而羞贱贫然亦不知其传之不必立也是故袭而存之范晔而下皆无此目得其体矣
  史记索隐谓司马相如传不宜在西南夷下大宛传不宜在酷吏㳺侠之间此论固当然凡诸夷狄当以类相附则匈奴亦岂得在李广卫青之间乎循吏儒林而下一莭之人皆居列传之末盖得体矣及至刺客乃独第之李斯之上循吏则第之汲郑之上复何意哉

  滹南集卷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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