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周传 第三十 汉书
卷六十一 张骞李广利传 第三十一
司马迁传 第三十二 

张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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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汉中人也,师古曰:“陈寿《益部耆旧传》云骞汉中成固人也。”建元中为郎。时匈奴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师古曰:“月氏,西域胡国也。氏音支。”以其头为饮器,韦昭曰:“饮器,椑榼也。”晋灼曰:“饮器,虎子属也,或曰饮酒之器也。”师古曰:“〈匈奴传〉云‘以所破月氏王头共饮血盟’,然则饮酒之器是也。韦云椑榼,晋云兽子,皆非也。椑榼,即今之偏榼,所以盛酒耳,非用饮者也。兽子亵器,所以溲便者也。椑音鼙。”月氏遁而怨匈奴,无与共击之。师古曰:“无人援助也。”汉方欲事灭胡,闻此言,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师古曰:“更,过也,音工衡反。”迺募能使者。骞以郎应募,使月氏,与堂邑氏奴甘父服虔曰:“堂邑,姓也,汉人,其奴名甘父。”师古曰:“堂邑氏之奴,本胡人,名甘父。下云堂邑父者,盖取主之姓以为氏,而单称其名曰父。”俱出陇西。径匈奴,师古曰:“道由匈奴过。”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曰:“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馀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

居匈奴西,骞因与其属亡乡月氏,师古曰:“属谓同使之官属。乡读曰向。”西走数十日师古曰:“走,趋也。不指知其道里多少,故以日数言之。走音奏。一曰走谓奔走也,读如本字。”至。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问欲何之。骞曰:“为汉使月氏而为匈奴所闭道,今亡,唯王使人道送我。师古曰:“道读曰导。”诚得至,反汉,汉之赂遗王财物不可胜言。”大宛以为然,遣骞,为发道译,抵康居。师古曰:“抵,至也。道读曰导。”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王已为胡所杀,立其夫人为王。既臣大夏而君之,师古曰:“以大夏为臣,为之作君也。”地肥饶,少寇,志安乐,又自以远远汉,殊无报胡之心。师古曰:“下远音于万反。”骞从月氏至大夏,竟不能得月氏要领。李奇曰;“要领,要契也。”师古曰:“李说非也。要,衣要也。领,衣领也。凡持衣者则执要与领。言骞不能得月氏意趣,无以持归于汉,故以要领为喻。要音一遥反。”

留岁馀,还,并南山,欲从羌中归,师古曰:“并音步浪反。”复为匈奴所得。留岁馀,单于死,国内乱,骞与胡妻及堂邑父俱亡归汉。拜骞太中大夫,堂邑父为奉使君。

骞为人彊力,宽大信人,师古曰:“彊力,言坚忍于事。”蛮夷爱之。堂邑父胡人,善射,穷急射禽兽给食。师古曰:“给,供也。”初,骞行时百馀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其地形所有,师古曰:“土地之形及所生之物也。”语皆在〈西域传〉。

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臣瓒曰:“邛,山名。生此竹,高节,可作杖。”服虔曰:“布,细布也。”师古曰:“邛竹杖,人皆识之,无假多释。而苏林乃言节间合而体离,误后学矣。”问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国。邓展曰:“毒音笃。”李奇曰:“一名天笃,则浮屠胡是也。”师古曰:“即敬佛道者。”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师古曰:“土著者,谓有城郭常居,不随畜牧移徙也。著音直略反。其下亦同。”与大夏同,同卑湿暑热。其民乘象以战。师古曰:“象,大兽,垂鼻长牙。”其国临大水焉。’以骞度之,师古曰:“度,计也。”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师古曰:“径,直也。宜犹当也。从蜀向大夏,其道当直。”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俗,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则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彊,可以赂遗设利朝也。师古曰:“设,施也。施之以利,诱令入朝。”诚得而以义属之,师古曰:“谓不以兵革。”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天子欣欣以骞言为然。迺令因蜀犍为发闲使,四道并出:师古曰:“间使者,求间隙而行。”出駹,出莋,出徙、邛,出僰,师古曰:“皆夷种名。駹音尨。莋音材各反。徙音斯。僰音蒲北反。”皆各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氐、莋,服虔曰:“汉使见闭于夷也。”师古曰:“氐与莋二种也。”南方闭巂、昆明。师古曰:“巂、昆明,亦皆夷种名也。巂音先橤反。”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然闻其西可千馀里,有乘象国,名滇越,服虔曰:“滇音颠。滇马出其国。”而蜀贾间出物者或至焉,师古曰:“间出物,谓私往市者。”于是汉以求大夏道始通滇国。初,汉欲通西南夷,费多,罢之。及骞言可以通大夏,迺复事西南夷。师古曰:“事谓经略通之,专以为事也。”

骞以校尉从大将军击匈奴,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迺封骞为博望侯。师古曰:“取其能广博瞻望。”是岁元朔六年也。后二年,骞为卫尉,与李广俱出右北平击匈奴。匈奴围李将军,军失亡多,而骞后期当斩,赎为庶人。是岁骠骑将军破匈奴西边,杀数万人,至祁连山。其秋,浑邪王率众降汉,而金城、河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师古曰:“并音步浪反。”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后二年,汉击走单于于幕北。

天子数问骞大夏之属。骞既失侯,因曰:“臣居匈奴中,闻乌孙王号昆莫。昆莫父难兜靡本与大月氏俱在祁连、焞煌闲,小国也。师古曰:“祁连山以东,焞煌以西。”大月氏攻杀难兜靡,夺其地,人民亡走匈奴。子昆莫新生,傅父布就翎侯抱亡置草中,服虔曰:“傅父,如傅母也。”李奇曰:“布就,字也。翎侯,乌孙官名也。为昆莫作傅父也。”师古曰:“翎侯,乌孙大臣官号,其数非一,亦犹汉之将军耳。而布就者,又翎侯之中别号,犹右将军、左将军耳,非其人之字。翎与翕同。”为求食,还,见狼乳之,师古曰:“以乳饮之。”又乌衔肉翔其旁,以为神,遂持归匈奴,单于爱养之。及壮,以其父民众与昆莫,使将兵,数有功。时,月氏已为匈奴所破,西击塞王。师古曰:“塞音先得反,西域国名,即佛经所谓释种者。塞、释声相近,本一姓耳。”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昆莫既健,自请单于报父怨,遂西攻破大月氏。大月氏复西走,徙大夏地。昆莫略其众,因留居,兵稍彊,会单于死,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遣兵击之,不胜,益以为神而远之。师古曰:“远,离也,音于万反。”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昆莫地空。蛮夷恋故地,又贪汉物,诚以此时厚赂乌孙,招以东居故地,汉遣公主为夫人,结昆弟,其势宜听,师古曰:“言事事听从于汉。”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钜万,多持节副使,师古曰:“为骞之副,而各令持节。”道可便遣之旁国。骞既至乌孙,致赐谕指,师古曰:“以天子意指晓告之。”未能得其决。语在〈西域传〉。骞即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月氏、大夏。乌孙发道译送骞,师古曰:“道读曰导。”与乌孙使数十人,马数十匹,报谢,师古曰:“与骞相随而来,报谢天子。”因令窥汉,知其广大。

骞还,拜为大行。岁馀,骞卒。后岁馀,其所遣副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晋灼曰:“其国人。”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然骞凿空,苏林曰:“凿,开也。空,通也。骞始开通西域道也。”师古曰:“空,孔也。犹言始凿其孔穴也。故此下言‘当空道’,而〈西域传〉谓‘孔道’也。”诸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以为质于外国,李奇曰:“质,信也。”外国由是信之。其后,乌孙竟与汉结婚。

初,天子发《书》《易》,邓展曰:“发《易》书以卜。”曰“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马”,宛马曰“天马”云。而汉始筑令居以西,臣瓒曰:“令居,县名也,属金城。筑塞西至酒泉也。”师古曰:“令音零。”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国。因发使抵安息、奄蔡、犛靬、条支、身毒国。李奇曰:“靬音㓺。”服虔曰:“犛靬,张掖县名也。”师古曰:“抵,至也。自安息以下五国皆西域胡也。犛靬即大秦国也。张掖骊靬县盖取此国为名耳。骊犛声相近。靬读与轩同。李奇音是也,服说非也。”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馀人,所赍操,大放博望侯时。师古曰:“操,持也。所赍持,谓节及币也。放,依也,音甫往反。”其后益习而衰少焉。师古曰:“以其串习,故不多发人。”汉率一岁中使者多者十馀,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师古曰:“道远则还迟,近则来疾。”

是时,汉既灭越,蜀所通西南夷皆震,请吏。置牂柯、越巂、益州、沈黎、文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李奇曰:“欲地界相接至大夏也。”迺遣使岁十馀辈,出此初郡,师古曰:“文山以上初置者。”复闭昆明,如淳曰:“为昆明所闭。”为所杀,夺币物。于是汉发兵击昆明,斩首数万。后复遣使,竟不得通。语在〈西南夷传〉。

自骞开外国道以尊贵,其吏士争上书言外国奇怪利害,求使。天子为其绝远,非人所乐,听其言,师古曰:“凡人皆不乐去,故有自请为使者,即听而遣之。”予节,募吏民无问所从来,师古曰:“不为限禁远近,虽家人私隶并许应募。”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无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师古曰:“乖天子指意。”天子为其习之,辄覆按致重罪,师古曰:“言其串习,不以为难,必当更求充使也。”以激怒令赎,师古曰:“令立功以赎罪。”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辄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无行之徒皆争相效。其使皆私县官赍物,师古曰:“言所赍官物,窃自用之,同于私有。”欲贱市以私其利。师古曰:“所市之物,得利多者,不尽入官也。”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服虔曰:“汉使言于外国,人人轻重不实。”度汉兵远,不能至,师古曰:“度,计也。”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师古曰:“令其困苦也。”汉使乏绝,责怨,至相攻击。楼兰、姑师小国,当空道,师古曰:“空即孔也。”攻劫汉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又时时遮击之。使者争言外国利害,师古曰:“言服之则利,不讨则为害。”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遣从票侯破奴师古曰:“赵破奴。”将属国骑及郡兵数万以击胡,胡皆去。明年,击破姑师,虏楼兰王。酒泉列亭鄣至玉门矣。韦昭曰:“玉门关在龙勒界。”

而大宛诸国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以大鸟卵及犛靬眩人献于汉,应劭曰:“卵大如一二石𦉥也。眩,相诈惑也。邓太后时,西夷檀国来朝贺,诏令为之。而谏大夫陈禅以为夷狄伪道不可施行。后数日,尚书陈忠案汉旧书,乃知世宗时犛靬献见幻人,天子大悦,与俱巡狩,乃知古有此事。”师古曰:“鸟卵如汲水之𦉥耳,无一二石也。应说失之。眩读与幻同。即今吞刀吐火,植瓜种树,屠人截马之术皆是也。本从西域来。𦉥音瓮。”天子大说。师古曰:“说读曰悦。”而汉使穷河源,其山多玉石,采来,臣瓒曰:“汉使采取持来至汉。”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是时,上方数巡狩海上,迺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赏赐,厚具饶给之,以览视汉富厚焉。师古曰:“视读曰示。言示之令其观览。”大角氐,师古曰:“氐音丁礼反。解在武纪。”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师古曰:“聚都邑人,令观看,以夸示之。观音工唤反。”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名仓库府臧之积,欲以见汉广大,倾骇之。师古曰:“见,显示。”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角氐奇戏岁增变,其益兴,自此始。而外国使更来更去。师古曰:“递互来去,前后不绝。更音工衡反。”大宛以西皆自恃远,尚骄恣,未可诎以礼羁縻而使也。

汉使往既多,其少从率进孰于天子,孟康曰:“少从,不如计也。或曰,少者,少年从行之微者也。进孰,美语如成孰也。”晋灼曰:“多进虚美之言必成之计于天子,而率不果也。”师古曰:“汉时谓随使而出外国者为少从,緫言其少年而从使也。从音材用反。事见班固与弟仲升书。进孰者,但空进成孰之言。”言大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示汉使。天子既好宛马,闻之甘心,师古曰:“志怀美悦,专事求之。”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宛国饶汉物,师古曰:“素有汉地财物,故不贪金马之币。”相与谋曰:“汉去我远,而盐水中数有败,服虔曰:“水名,道从水中行。”师古曰:“沙碛之中不生草木,水又咸苦,即今敦煌西北恶碛者也。数有败,言每自死亡也。”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绝邑,师古曰:“言近道之处无城郭之居也。”乏食者多。汉使数百人为辈来,常乏食,死者过半,是安能致大军乎?且贰师马,宛宝马也。”遂不肯予汉使。汉使怒,妄言,椎金马而去。如淳曰:“骂詈也。”师古曰:“椎破金马也。椎音直追反,其字从木。”宛中贵人怒曰:师古曰:“中贵人,中臣之贵者。”“汉使至轻我!”遣汉使去,令其东边郁成王遮攻,杀汉使,取其财物。天子大怒。诸尝使宛姚定汉等言:“宛兵弱,诚以兵不过三千人,强弩射之,即破宛矣。”天子以尝使浞野侯攻楼兰,以七百骑先至,虏其王,以定汉等言为然,而欲侯宠姬李氏,师古曰:“欲封其兄弟。”迺以李广利为将军,伐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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骞孙猛,字子游,有俊才,元帝时为光禄大夫,使匈奴,给事中,为石显所谮,自杀。

李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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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利,女弟李夫人有宠于上,产昌邑哀王太初元年,以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师古曰:“恶少年谓无行义者。”期至贰师城取善马,故号“贰师将军”。故浩侯王恢使道军。既西过盐水,当道小国各坚城守,不肯给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数日则去。比至郁成,士财有数千,师古曰:“比音必寐反。财与才同。”皆饥罢。师古曰:“罢读曰疲。”攻郁成城,郁成距之,所杀伤甚众。贰师将军与左右计:“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引而还。往来二岁,至炖煌,士不过什一二。师古曰:“十人之中,一二人得还。”使使上书言:“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而患饥。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罢兵,益发而复往。”师古曰:“益,多也。”天子闻之,大怒,使使遮玉门关,曰:“军有敢入,斩之。”贰师恐,因留屯炖煌。

其夏,汉亡浞野之兵二万馀于匈奴,师古曰:“赵破奴后封浞野侯。浞音士角反。”公卿议者皆愿罢宛军,专力攻胡。天子业出兵诛宛,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渐轻汉,而宛善马绝不来,乌孙、轮台易苦汉使,晋灼曰:“易,轻也。”师古曰:“轮台亦国名。”为外国笑。迺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邓光等。师古曰:“案其罪而行罚。”赦囚徒捍寇盗,如淳曰:“放囚徒使其捍御寇盗。”师古曰:“使从军为斥侯。”发恶少年及边骑,岁馀而出敦煌六万人,师古曰:“兴发部署,岁馀乃得行。”负私从者不与。师古曰:“负私粮食及私从者,不在六万人数中也。与读曰豫。”牛十万,马三万匹,驴橐驼以万数赍粮,兵弩甚设。师古曰:“施张甚具也。”天下骚动,转相奉伐宛五十馀校尉。宛城中无井,汲城外流水,于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师古曰:“空,孔也。徙其城下水者,令从他道流,不迫其城也。空以穴其城者,围而攻之,令作孔使穿穴也。下云‘决其水原移之’,又云‘围其城攻之’,皆再叙其事也。一曰,既徙其水,不令于城下流,而因其旧引水入城之孔,攻而穴之。”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如淳曰:“立二县以卫边也。或曰置二部都尉。”而发天下七科适,师古曰:“适读曰谪。七科,解在〈武纪〉。”及载糒给贰师,师古曰:“糒,干饭,音备。”转车人徒相连属至敦煌。师古曰:“属音之欲反。”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师古曰:“习犹便也。一人为执马校尉,一人为驱马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

于是贰师后复行,兵多,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至轮台,轮台不下,攻数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师古曰:“平行,言无寇难。”兵到者三万。宛兵迎击汉兵,汉兵射败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贰师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诈,师古曰:“留行谓留止军废其行。”迺先至宛,决其水原,移之,则宛固已忧困。围其城,攻之四十馀日。宛贵人谋曰:“王毋寡匿善马,杀汉使。师古曰:“毋寡,宛王名。”今杀王而出善马,汉兵宜解;即不,迺力战而死,未晚也。”宛贵人皆以为然,共杀王。其外城坏,虏宛贵人勇将煎靡。师古曰:“宛之贵人为将而勇者名煎靡也。煎音子延反。”宛大恐,走入中城,相与谋曰:“汉所为攻宛,以王毋寡。”持其头,遣人使贰师,约曰:“汉无攻我,我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听我,我尽杀善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与汉军战。孰计之,何从?”师古曰:“令贰师孰计之,而欲攻战乎?欲不攻而取马乎?”是时,康居候视汉兵尚盛,不敢进。贰师闻宛城中新得汉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计以为来诛首恶者毋寡,毋寡头已至,如此不许,则坚守,而康居候汉兵罢来救宛,破汉军必矣。师古曰:“罢读曰疲。”军吏皆以为然,许宛之约。宛迺出其马,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汉军。师古曰:“下食读曰饲。”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牝牡三千馀匹,而立宛贵人之故时遇汉善者名昩蔡为宛王,服虔曰:“蔡音楚言蔡。”师古曰:“昩音本末之末。蔡音千曷反。”与盟而罢兵。终不得入中城,罢而引归。

初,贰师起敦煌西,为人多,道上国不能食,师古曰:“起,发也。道上国,近道诸国也。食读曰饲。”分为数军,从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鸿胪壶充国等千馀人别至郁成,城守不肯给食。申生去大军二百里,负而轻之,师古曰:“负,恃也,恃大军之威而轻敌人。”攻郁成急。郁成窥知申生军少,晨用三千人攻杀申生等,数人脱亡,走贰师。师古曰:“走音奏。”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破郁成,郁成降。其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闻汉已破宛,出郁成王与桀。桀令四骑士缚守诣大将军。如淳曰:“时多别将,故谓贰师为大将军。”四人相谓:“郁成,汉所毒,师古曰:“言毒恨。”今生将,卒失大事。”师古曰:“卒读曰猝。”欲杀,莫适先击。师古曰:“适,主也。无有主意先击者也。音丁历反。”上邽骑士赵弟拔劔击斩郁成王。桀等遂追及大将军。

初,贰师后行,天子使使告乌孙大发兵击宛。乌孙发二千骑往,持两端,不肯前。贰师将军之东,师古曰:“东,旋军东出。”诸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入贡献,见天子,因为质焉。军还,入玉门者万馀人,马千馀匹。后行,非乏食,战死不甚多,而将吏贪,不爱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众。师古曰:“侵牟,言如牟贼之食苗也。物故,谓死也。解具在〈景纪〉及〈苏武传〉。”天子为万里而伐,不录其过,迺下诏曰:“匈奴为害久矣,今虽徙幕北,与帝国谋共要绝大月氏使,遮杀中郎将江、故雁门守攘。危须以西及大宛皆合约杀期门车令、服虔曰:“危须,国名也。”文颖曰:“汉使期门郎也,车令,姓名也。”中郎将朝及身毒国使,隔东西道。贰师将军广利征讨厥罪,伐胜大宛。赖天之灵,从溯河山,涉流沙,通西海,山雪不积,张晏曰:“是岁雪少,故得往还,喜得天人之应也。”师古曰:“从,由也。溯,逆流而上也。言路由山险,又溯河也。溯音素。”士大夫径度,师古曰:“言无屯难也。”获王首虏,珍怪之物毕陈于阙。其封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又封斩郁成王者赵弟为新畤侯;军正赵始成功最多,为光禄大夫;上官桀敢深入,为少府;李哆有计谋,为上党太守。师古曰:“哆音昌野反。”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馀人,千石以下千馀人。奋行者官过其望,孟康曰:“奋,迅也。自乐而行者。”以适过行者皆黜其劳。师古曰:“适读曰谪。言以罪谪而行者,免其所犯,不叙功劳。”士卒赐直四万钱。师古曰:“或以他财物充之,故云直。”伐宛再反,师古曰:“再反犹今言两回。”凡四岁而得罢焉。

后十一岁,征和三年,贰师复将七万骑出五原,击匈奴,度郅居水。师古曰:“郅音质。”兵败,降匈奴,为单于所杀。语在〈匈奴传〉。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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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高二千五百里馀,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自张骞使大夏之后,穷河原,恶睹所谓昆仑者乎?邓展曰:“汉以穷河原,于何见昆仑乎?《尚书》曰‘道河积石’,是谓河原出于积石。积石在金城河关,不言出昆仑也。”师古曰:“恶音乌。”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经》所有,放哉!如淳曰:“放荡迂阔,不可信也。”师古曰:“如说是也。荀悦误以‘放’为‘效’字,因解为不效,盖失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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