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公全书 (四部丛刊本)/序

王文成公全书 序
明 王阳明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隆庆刊本

 王文成公全书序

 王文成公全书三十八卷其

 首三卷 --卷(⿵龹⿱一龴)为语录公存时徐子

 曰仁辑次二十八卷 --卷(⿵龹⿱一龴)为文录

 为别录为外集为续编皆公

 薨后钱子洪甫辑㝡后七卷 --卷(⿵龹⿱一龴)

为年谱为世徳纪则近时洪

甫与汝中王子辑而附焉者

 也隆庆壬申侍御新建谢君

 奉

命按浙首修公祠置田以供岁

 祀已而阅公文见𠩄谓录若

 集各自为书惧夫四方之学

 者或弗克尽读也遂彚而夀

 诸SKchar名曰全书属阶序阶闻

 之道无隐显无小大隐也者

 其精微之蕴扵心者也体也

 显也者其光华之著扵外者

 也用也小也者其用之散而

 为川流者也大也者其体之

 㰸而为敦化者也譬之天然

 不已之妙默运扵于穆之中

 而日月星辰之丽四时之行

 百物之生灿然呈露而不可

 掩是道之全也古昔圣人具

 是道扵心而以时出之或为

 文章或为勲业至其𠩄谓攵

 者或施之朝廷或用之邦

 㦯形诸家庭或见诸师弟子

 之问荅与其日用应酬之常

 虽制以事殊语因人异然莫

 非道之用也故在言道者必

 该軆用之全斯谓之善言在

 学道者亦必得体用之全斯

 谓之善学尝观论语述孔子

 心法之传曰一贯既已一言

 尽之而其纪孔子之文则自

 告时君告列国之卿大夫告

 诸弟子告避世之徒以及对

 阳货询厩人答问馈之使无

 一弗录将使学者由显与小

 以得其隐与大焉是善言道

 者之凖也而其为学因亦可

 以见矣唯文成公𡚒𧺫圣远

 之后慨世之言⿰至支 -- 𦤺知者求知

 扵见闻而不可与酬酢不可

 与佑神扵是取孟子𠩄谓良

 知合诸大学以为⿰至支 -- 𦤺良知之

 说其大要以谓人心虗灵莫

 不有知唯不以私欲蔽塞其

 虗灵者则不假外索而于天

 下之事自无𠩄感而不通无

 𠩄措而不当盖诚意正心修

 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先⿰至支 -- 𦤺

 知之本𭥍而千变万化一以

 贯之之道也故尝语门人云

 良知之外更无知⿰至支 -- 𦤺知之外

 更无学于时曰仁㝡称高第

 弟子其录传习公微言精义

 率已具其中乃若公他𠩄为

 文则是𠩄谓制殊语异莫非

 道之用者彚而SKchar之岂唯公

 之书扵是乎全固读焉者𠩄

 由以睹道之全也谢君之为

 此其嘉恵后学不已至欤虽

 然谢君𠩄望扵后学非徒读

 其书已也凡读书者以身践

 之则书与我为一以言视之

 则判然二耳论语之为书世

 未尝有不读然而一贯之唯

 自曾子以后无闻焉岂以言

 视之之过乎自公⿰至支 -- 𦤺良知之

 说兴士之𫉬闻者众矣其果

 能⿰至支 -- 𦤺其良知卓然践之以

 身否也夫能践之以身则扵

 公𠩄垂训诵其一言而已𠯁

 𠫵诗传习录而已䌓否则虽

 尽读公之书无益也阶不敏

 𩓑相与戒之𧬄君名廷杰字

宗圣其为政崇莭义育人才

立保甲厚风俗动以公为师

盖非徒读公书者也

赐进士及第特进光录大夫柱

 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

书建极殿大学士知

制诰知

经筵事

国史緫裁致仕后学华亭徐阶

 序

 奉

天承运

皇帝制曰竭忠尽瘁固人臣职

 分之常崇德报功实国家激

 劝之典矧通侯班爵崇亚上

 公而节恵易名荣逾华衮事

 必待乎论定恩岂容以久虗

 尔故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

 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

 守仁维岳降灵自天佑命爰

 从弱冠屹为宇宙人豪甫拜

 省郎独𡚒乾坤正论身濒危

 而志愈壮道处困而造弥深

 绍尧孔之心传微言式阐倡

 周程之道术来学攸宗蕴蓄

 既宏猷为丕著遗艰投大随

 试皆宜戡乱解纷无施弗效

 闽粤之箐巢尽扫而擒纵如

 神东南之𥠖庶举安而文武

 足宪爰及逆藩称乱尤资仗

 钺渊谋旋凯奏功速于吴楚

 之三月出奇决胜迈彼淮蔡

 之中霄是嘉社稷之伟勲申

 盟带砺之异数既复抚夷两

 广旋致格苗七旬谤起功高

 赏移罚重爰遵

遗诏兼采公评续相国之生封

 时而旌伐追曲江之殁恤庶

 以酬劳兹特赠为新建侯谥

 文成锡之

诰命于𭟼锺鼎勒铭嗣美东征

 之烈劵纶昭锡世登南国之

 功永为一代之宗臣实耀千

 年之史册冥灵不昧宠命其

隆庆二年十月十七日

 孰肖夫子之形孰传夫子之神形有涯而有尽神无方而无垠孰亡

 孰存孰踈孰亲万物皆备于我而自足千圣不离于心而可驯反

 身而观见夫烱然者不容以毁是谓本来面目庶几不失夫

 子之真          门人王畿百拜赞

 舜江濬祥禹穴炳灵良知一振群𥧌咸醒接温听厉尚及典

 刑仁为已任勿谓丹青    门人邹守益百拜赞

 昔侍师颜相承以心师既逝矣相证以言惟日䆒乎精微见师造

 之渊泉未酬师志何以假年惧惟日之不足庶相属乎后贤

              门人钱德洪百拜赞

 思自孩童即闻至教言词动履并皆心妙学问由成中和体

 效功业𠩄就仁义肯要千圣一心良知孔窍俯仰古今至诚合道

              侄子正思百拜赞

 翁貌不凡翁性不羁掀天掲他电掣风驰谋猷𠩄立固非人之

 𠩄可及而渊源𠩄自直拟上溯于孔尼真当朝柱石后世表仪山河

 同誓日月增辉不肖垂髫抚恤提携耿耿不昧犹忆

 英威          侄子正愚百拜赞

旧序

  传习录序      门人徐爱𢰅

门人有私录阳明先生之言者先生闻之谓之曰

圣贤教人如医用药皆因病立方酌其虗实温凉

阴阳内外而时时加减之要在去病初无㝎说

拘执一方鲜不杀人矣今某与诸君不过各就偏

蔽箴切砥砺但能改化即吾言已为赘疣若遂守

为成训他日误已误人某之罪过可复追赎乎爱

既备录先生之教同门之友有以是相规者爱因

谓之曰如子之言即又拘执一方复失先生之意

矣孔子谓子贡尝曰予欲无言他日则曰吾与回

言终日又何言之不一邪盖子贡专求圣人扵言

语之间故孔子以无言警之使之实体诸心以求

自得颜子于孔子之言默识心通无不在巳故与

之言终日若决江河而之海也故孔子于子贡之

无言不为少于颜子之终日言不为多各当其可

而巳今备录先生之语固非先生之𠩄欲使吾侪

常在先生之门亦何事于此惟或有时而去侧同

门之友又皆离群索居当是之时仪刑既远而规

切无闻如爱之驽劣非得先生之言时时对越警

发之其不摧堕靡废者㡬希矣吾侪于先生之言

苟徒入耳出口不体诸身则爱之录此实先生之

罪人矣使能得之言意之表而诚诸践履之实则

斯录也固先生终日言之之心也可少乎㢤录成

因复识此于首篇以告同志门人徐爱序

  阳明先生文录序   门人邹守益

钱子德洪刻先师文录于姑苏自述其裒次之意

以纯于讲学明道者为正录曰明其志也以诗赋

及酬应者为外集曰尽其全也以奏䟽及文移为

别录曰究其施也于是先师之言灿然聚矣以守

益与闻绪言之教也寓简使序之守益拜手而言

曰知言诚末易㢤昔者孔夫子之在春秋也従

者三千速肖者七十矣而犹有莫我知之叹叹夫

以言语求之而眩其真也夫子既没门弟子欲以

𠩄事夫子者事有子夷考其取于有子亦曰甚矣

其言之似夫子也则下学上逹之功其著且察者

鲜矣推尊之词要亦足以及之贤于尧舜尧舜未

易贤也走兽之于麟飞鸟之于凤虽勉而企之其

道无繇不㡬于绝德乎礼乐之等最为近之然犹

自闻见而求终不若秋阳江汉直悟本体为简易

而切实也盖在圣门惟不迁怒不贰过之颜语之

而不惰其次则忠恕之曾足以任重而道远故再

传而以祖述宪章譬诸天地四时三传而以仕止

久速之时比诸大成比诸巧力宛然江汉秋阳家

法也秦汉以来专以训诂杂以佛老侈以词章而

皓皓肫肫之学淆杂偏陂而莫或救之逮于濂洛

始粹然克续其传论圣之可学则以一者无欲为

要答㝎性之功则以大公顺应学天地圣人之常

嗟乎是岂尝试而悬断之者乎其后剖析愈精考

拟愈繁著述愈富而支离愈甚间有𮗜其非而欲

挽焉则又未能尽追窠臼而洗濯之至我阳明先

慨然深探其统历艰履险磨瑕去垢独掲良知

力拯群迷犯天下之谤而不自恤也有志之士稍

稍如梦而觉溯濂洛以达洙泗非先师之功乎以

益之不类再见于䖍再别于南昌三至于会稽𥨸

窥先师之道愈简易愈广大愈切实愈高明望望

然而莫知其𠩄止也当时有称先师者曰古之名

世或以文章或以政事或以气节或以勲烈而公

克兼之独除却讲学一节即全人矣先师𥬇曰某

従事讲学一节尽除却四者亦无愧全人又有

訾讪之者先师曰古之狂者嘐嘐圣人而行不揜

世𠩄谓败阙也而圣门以列中行之次忠信廉洁

刺之无可刺世𠩄谓完全也而圣门以为德之贼

某愿为狂以进取不愿为愿以媚世呜呼今之不

知公者果疑其为狂乎其知公者果能尽除四者

而信其为全人乎良知之明烝民所同本自皓皓

本自肫肫常𡨜常感常神常化常虚常直常太公

常顺应患在自私用智之欲𠩄障始有𠩄尚始有

𠩄倚不倚不尚本体呈露宣之为文章措之为政

事犯颜敢諌为气节诛乱讨贼为勲烈是四者皆

一之流行也学出于一则以言求心矣学出于二

则以言求言矣守益力病于二之而未瘳也故反

覆以质于吾党吾党欲求知言之要其惟自致其

良知乎嘉靖丙申春三月

  阳明先生文录序   门人钱德洪𢰅

古之立教有三有意教有政教有言教太上之世

民𣹢真性嗜欲未渉圣人者特相示以意已矣若

伏义陈奇偶以指象是也而民遂各以意会不逆

于心群物以游熙如也是之谓意教中古之民风

气渐开示之以意若病不足矣圣人者出则为之

经制立法使之自厚其生自利其用自正其德而

民亦相忘于政化之中各足其𩓑日入于善而不

知谁之𠩄使是以政教之也自后圣王不作皇度

不张民失𠩄趋俗非其习而圣人之意日湮以晦

怀世道者忧之而处非其任则哓哓以空言觉天

下是故始有以言教也噫立教而至于以言则难

矣昔者孔子之在春秋也其𠩄与世谆谆者皆性

𠩄同也然于习俗𠩄趋无徴焉乃哄起而异之曰

是将𡚒吾之𠩄习而蹶吾之所趋也或有非𥬇而

诋訾之者三千之徒其庶㡬能自㧞于流俗不与

众非𥬇诋訾之者乎然而天下之大也其能自㧞

于俗不与众非𥬇诋訾者仅三千人焉岂非空言

动众终不若躬见于政事之为易也夫三千之中

称好学者颜氏之外又无多闻焉岂速肖之士知

自㧞于俗矣尚未能尽脱乎俗习耶一洗俗习之

直超自性之真而尽得圣人千古不尽之意者

岂颜氏之𠩄独耶然而三千之徒其于夫子之言

也犹面授也秦火而后掇拾于汉儒者多似是而

失真矣后之儒者复以已见臆说取其言而支

离决裂之噫诚面授也尚未免于俗习焉拜取

言而乱之则后之怀世道者复将何恃以自植于

世耶吾师阳明先生蚤有志于圣人之道求之俗

习而无取也求之世儒之学而无得也乃一洗俗

习之陋世儒之说而自证以吾之心焉殚思力践

竭精瘁志卒乃豁然有见于良知而千古圣人不

尽之意复得以大明于世噫亦难矣世之闻吾先

生之言者其皆肯自㧞于流俗不与众非𥬇诋訾

之乎其皆肯一洗俗习之陋世儒之说而独证以

吾之心乎夫非𥬇诋訾在孔子犹不免焉于当世

乎奚病特病其未之或闻焉耳如其有闻也则知

先生之𠩄言者非先生之言也吾之心也吾心之

知不以太上而古不以当世而今不待示而得不

依政而行俗习𠩄不能湮异说𠩄不能淆特在乎

有超世特立之志自证而自得之耳有超世特立

之志者而一触其知真如去目之尘沙以还光也

㧞耳之木楔以还聪也解支体之束䌸以自舒也

去污秽而就高明撤蔽障而合大同以复中古之

政超太上之意亦已矣又奚以俗习之陋世儒之

说为㢤先生之言世之信従者日众矣特其文字

之行于世者或杂夫少年未㝎之论愚惧后之乱

先生之学者即是先生之言始也乃取其少年未

㝎之论尽删而去之详披缔阅参酌众见得至一

之言五卷焉其馀或发之题咏或见之政事者则

厘为外集别录复以日月前后顺而次之庶㡬知

道者读之其知有𠩄取乎虽然是录先生之言也

特入珍蔵之扃钥也珍蔵不守乃屑屑焉扃钥之

是竞岂非舍其𠩄重而自任其𠩄轻耶兹不能无

愧扵是录之成云尔

  重刻阳明先生文录后语 门人王畿撰

道必待言而传夫子尝以无言为警矣言者𠩄由

以入于道之诠凡待言而传者皆下学也学者之

于言也犹之暗者之于烛跛者之扵杖也有触发

之义焉有培栽之义焉而其机则存乎心悟不得

于心而泥于言非善于学者也我阳明先师倡明

圣学以良知之说𮗜天下天下靡然従之是虽入

道之玄诠亦下学事载诸录者详矣吾党之从事

于师说也其未得之果能有𠩄触发否乎其得之

也果能有𠩄栽培否乎其得而玩之也果能有所

印正否乎得也者非得之于言得之于心也契之

于心忘乎言者也犹之烛之资乎明杖之辅乎行

其机则存乎目与足非外物𠩄得而与也若夫玩

而忘之従容默识无𠩄待而自中乎道斯则无言

之旨上逹之机固吾梅林公重刻是录相与嘉惠

而申警之意也不然则圣学亡而先师之意荒矣

吾党朂诸

  阳明先生文录续编序  后学徐阶撰

馀姚钱子洪甫既刻阳明先生文录以传又求诸

四方得先生𠩄著大学或问五经臆说序记书䟽

等若干卷题曰文录续编而属嘉兴守六安徐侯

以正刻之刻成侯谋于洪甫及王子汝中遣郡博

张编海宁诸生董启予问序于阶阶曰先生之文

非浅薄所敢序也虽然阶尝従洪甫汝中窃闻先

生之学矣夫学非独倡始难也其传而不失其宗

盖亦不易焉自孔子没大学格𦤺之旨晦其在俗

儒率外心以求知终其身汨溺于见闻记诵而高

明之士又率慕径约贵自然沦入于二氏而不自

𮗜先生崛起千载之后毅然以谓致知者致吾心

之良知也吾心之良知不待虑而知不待学而能

是乃天命之性吾心灵昭明𮗜之本体也惟不自

欺其良知斯知致而意可诚矣格者正也正其不

正以归于正也物者事也事各归于正而吾良知

之𠩄知始无𧇊缺障蔽得以极其致矣举知而归

诸良举致知而归诸正物盖先生之学不汨于俗

亦不入于空如此于时闻者𦍒知口耳之可耻然

其辟之或激于大过幸有见夫心体之当求然其

拟之或渉于太轻于是超顿之说兴至举践履

实积累之功尽诋以为不足务脱于俗顾转而趋

于空则先生之学有不待夫传之既久乃始失其

宗者玆岂非学先生者之所忧乎洪甫辑为是编

其志固将以救之其自序曰言近而旨远此吾师

中行之证也又曰吾师之教平易切实而圣智神

化之机固巳跃然不必更为别说洪甫之于师传

其阐明翼卫视先生之于孔氏有功等矣夫三代

以前学与政合而出于一虞廷之命官与其所陈

之谟皆精一执中之运用也故曰三代之治本于

道三代之道本于心而后世论学既指夫俗与空

者当之其论政又指夫期会簿书当之谬迷日甚

而未巳也徐侯方从事于政独能聚诸生以讲先

生之学汲汲焉刻是编以诏之其异于世之为者

欤使凡领郡者皆徐侯其人先生之学明而洪甫

之忧可释也阶生晚不及登先生之门然昔孟子

自谓于孔子为私㳤至其自任闲先生之道以承

孔子则虽见目为好辩而不辞故辄以侯请僭为

之序呜呼观者其尚亮阶之志也夫

  刻文录叙说

 德洪曰嘉靖丁亥四月时邹谦之謪广德以𠩄

  录先生文稿请刻先生止之曰不可吾党学

  问𦍒得头脑须鞭辟近里务求实得一切繁

  文靡好传之恐眩人耳目不录可也谦之复

  请不巳先生乃取近稿三之一标揭年月命

  德洪编次复遗书曰𠩄录以年月为次不复

  分别体类者盖专以讲学明道为事不在文

  辞体制间也明日德洪掇拾𠩄遗复请刻先

  曰此爱惜文辞之心也昔者孔子删述六经

  若以文辞为心如唐虞三代自典谟而下岂

  止数篇正惟一以明道为志故𠩄述可以垂

  教万世吾党志在明道复以爱惜文字为心

  便不可入尧舜之道矣德洪复请不巳乃许

  数篇次为附录以遗谦之今之广德板是也

 先生读文录谓学者曰此编以年月为次使后

  世学者知吾𠩄学前后进诣不同又曰某此

  意思赖诸贤信而不疑须口口相传广布同

  志庶㡬不坠若笔之于书乃是异日事必不

  得巳然后为此耳又曰讲学须得与人人面

  授然后得其𠩄疑时其浅深而语之𦆵渉𥿄

  笔便十不能尽一二戊子年冬先生时在两

  广谢病归将下𢈔岭徳洪与王汝中闻之乃

  自钱塘趋迎至龙游闻讣遂趋广信讣告同

  门约毎越三年遣人裒录遗言明日又进贵

  溪扶丧还玉山至草萍驿戒记书箧故诸稿

  𦍒免散逸自后同门各以𠩄录见遗既七年

  壬辰徳洪居吴始较㝎篇类复为购遗文一

  䟽遣安成王生自闽粤由洪都入岭表抵苍

  梧取道荆湘还自金陵又𫉬𠩄未备然后谋

  诸提学侍御闻人邦正入梓以行文录之有

  外集别录遵附录例也

 先生之学凡三变其为教也亦三变少之时驰

  骋于辞章已而出入二氏继乃居夷处困豁

  然有得于圣贤之旨是三变而至道也居贵

  阳时首与学者为知行合一之说自滁阳后

  多教学者静坐江右以来始单提𦤺良知三

  字直指本体令学者言下有悟是教亦三变

  也读文录者当自知之先生尝曰吾始居龙

  场乡民言语不通𠩄可与言者乃中土亡命

  之流耳与之言知行之说莫不忻忻有入久

  之幷夷人亦翕然相向及出与士夫言则纷

  纷同异反多扞格不入何也意见先入也德

  洪自𨐌巳冬始见先生于姚再见于越于先

  生教若恍恍可即然未得入头处同门先軰

  有指以静坐者遂觅光相僧房闭门凝神净

  虑倏见此心真体如出蔀屋而睹天日始知

  平时一切作用皆非天则自然习心浮思烱

  烱自照毫发不容住著喜驰以告先生曰吾

  昔居滁时见学者徒为口耳同异之辩无益

  于得且教之静坐一时学者亦若有悟但久

  之渐有喜静⿰𭥯犬动流入枯槁之病故迩来只

  指破𦤺良知工夫学者真见得良知本体昭

  明洞彻是是非非莫非天则不论有事无事

  精察克治俱归一路方是格𦤺实功不落却

  一边故较来无出致良知话头无病何也良

  知原无间动静也德洪既自喜学得𠩄入又

  承点破病痛退自省究渐𮗜得力良知之说

  发于正德辛巳年盖先生再罹宁藩之变张

  许之难而学又一畨证透故正录书凡三卷

  第二卷断自辛巳者志始也格𦤺之辩莫详

  于答顾华玉一书而㧞本塞源之论写出千

  古同体万物之旨与末世俗习相沿之弊百

  世以俟读之当为一快

 先生尝曰吾良知二字自龙场巳后便已不出

  此意只是点此二字不出于学者言费却多

  少辞说今幸见出此意一语之下洞见全体

  直是痛快不𮗜手舞足蹈学者闻之亦省却

 多少寻讨功夫学问头脑至此巳是说得十

  分下落但恐学者不肯直下承当耳又曰某

  于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非是容易

  见得到此此本是学者究竟话头可惜此理

  沦埋巳久学者苦于闻见障蔽无入头处不

  得巳与人一口说尽但恐学者得之容易只

  把作一种光景玩弄孤负此知耳

 甲申年先生居越中秋月白如洗乃燕集群弟

  子于天泉桥上时在侍者百十人酒半行先

  生命歌诗诸弟子比音而作翕然如恊金石

  少间能琴者理丝善箫者吹竹或投壶聚筭

  或鼓棹而歌远近相答先生顾而乐之遂即

  席赋诗有曰铿然舍瑟春风里点也虽狂得

  我情之句既而曰昔孔门求中行之士不可

  得苟求其次其惟狂者乎狂者志存古人一

  切声利纷蕐之染无𠩄累其衷真有凤皇翔

  于千仞气象得是人而裁之使之克念日就

  平易切实则去道不远矣予自鸿胪以前学

  者用功尚多拘局自吾掲示良知头脑渐觉

  见得此意者多可与裁矣

 先生自辛巳年初归越明年居考丧德洪軰

 侍者踪迹尚寥落既后四方来者日众癸未

  巳后环先生之室而居如天妃光相能仁诸

  僧舍毎一室常合食者数十人夜无卧所更

 畨就席歌声彻昏旦南镇禹穴阳明洞诸山

  远近古刹徙足𠩄到无非同志游寓之地先

  生毎临席诸生前后左右环坐而听常不下

  数百人送往迎来月无虚日至有在侍更岁

  不能遍记其姓字者诸生毎听讲出门未尝

  不踊跃称快以昧入者以明出以疑入者以

  悟出以忧愤愊忆入者以融释脱落出呜呼

  休㢤不图讲学之至于斯也尝闻之同门南

  都以前从游者虽众未有如在越之盛者虽

  讲学日久孚信渐博要亦先生之学益进感

  召之机亦自不同也今观文录前后论议大

  略亦可想见

 先生尝语学者曰作文字亦无妨工夫如诗言

  志只㸔尔意向如何意得处自不䏻不发之

  于言但不必在词语上驰骋言不可以伪为

  且如不见道之人一片粗鄙心安能说出和

  平话总然都做得后一两句露出病痛便觉

  破此文原非充飬得来若飬得此心中和则

  其言自别

 门人有欲汲汲立言者先生闻之叹曰此弊溺

  人其来非一日矣不求自信而急于人知正

  𠩄谓以已昏昏使人昭昭也耻其名之无闻

  于世而不知知道者视之反自贻𥬇耳宋之

  儒者其制行磊荦本足以取信于人故其言

  虽未尽人亦崇信之非专以空言动人也但

  一言之误至于误人无穷不可胜救亦岂非

  汲汲于立言者之过耶

 或问先生𠩄荅示门人书稿删取归倂作数篇

  训语以示将来如何先生曰有此意但今学

  问自𮗜𠩄进未止且终日应酬无暇他日结

  庐山中得如诸贤有笔力者聚会一处商议

  将圣人至𦂳要之语发挥作一书然后取

  碎文字都烧了免𦤺累人德洪事先生在越

  七年自归省外无日不侍左右有𠩄省豁毎

  得于语默作止之间或闻时讪议有动扵衷

  则益自𡚒励以自植有疑义即进见请质故

  乐于面炙一切文辞俱不收录毎见文稿出

  示比之侍坐时精神鼓舞歉然常见不足以

  是知古人书不尽言言不尽意非欺我也不

  𦍒先生既没謦欬无闻仪刑日远毎思印证

  ⿱⺾⿰氵亡无可即然后取遗稿次第读之凡𠩄欲言

  而不䏻者先生皆为我先发之矣虽其言之

  不䏻尽意引而不发跃如也由是自滁以后

  文字虽片𥿄𨾏字不敢遗弃四海之远百世

  之下有同此怀者乎苟取正录顺其日月以

 读之不以言求而惟以神会必有沛然江河

  之决莫之䏻御者矣

 别录成同门有病其太繁者德洪曰若以文字

  之心观之其𠩄取不过数篇若以先生之学

  见诸行事之实则虽琐屑细务皆精神心术

  𠩄寓经时赞化以成天下之事业千百年来

  儒者有用之学于此亦可见其梗槩又何病

  其太繁乎

 昔门人有读安边八䇿者先生曰是䟽𠩄陈亦

  有可用但当时学问未透中心激忿抗厉之

  气若此气未除欲与天下共事恐于事未必

  有济

 陈惟濬曰昔 武宗南巡先生在䖍奸贼在

  君侧间有以疑谤危先生者声息日至诸司

  文帖络绎不绝请先生即下洪勿处用兵之

  地以坚奸人之疑先生闻之太然不动门人

  乘间言之先生姑应之曰吾将往矣一日惟

  濬亦以问先生曰吾在省时权竖如许势熖

  疑谤祸在目前吾亦帖然处之此何足忧吾

  已解兵谢事乞去只与朋友讲学论道教童

  生习礼歌诗乌足为疑纵有祸患亦畏避不

  得雷要打便随他打来何故忧惧吾𠩄以不

  轻动亦有深虑焉尔又一人使一友亦告急

  先生曰此人惜㢤不知学公軰SKchar不与之讲

  学乎是友亦释然谓人曰明翁真有赤舄几

  几气象愚谓别录𠩄载不过先生政事之迹

  耳其遭时危谤祸患莫测先生处之太然不

  动声色而又䏻出危去险坐収成功其致知

  格物之学至是岂意见拟议𠩄䏻及是皆别

  录𠩄未及详者洪感惟濬之言故表出之以

  为读别录者相发

 复闻人邦正书裒刊文录诸同门聚议不同久

 矣有曰先生之道无精粗随𠩄发言莫非至

  教故集文不必择其可否槩以年月体类为

  次使观者随其𠩄取而𫉬焉此久庵诸公之

  言也又以先生言虽无间于精粗而终身命

  意惟以提揭人心为要故凡不切讲学明道

 者不录可也此东廓诸公之言也二说相持

  罔知裁定去年广回舟中反复思惟不肖鄙

  意窃若有附于东廓子者夫传言者不贵乎

  尽其博而贵乎得其意得其意虽一言之约

  足以入道不得其意而徒示其博则泛滥失

  真匪徒无益是眩之也且文别体类非古也

  其后世侈词章之心乎当今天下士方驰骛

  于辞章先生少年亦尝没溺于是矣卒乃自

  悔惕然有志于身心之学学未归一出入于

  二氏者又㡬年矣卒乃自悔省然独得于圣

  贤之旨反复世故更历险阻百錬千磨斑瑕

  尽去而辉光焕发超然有悟于良知之说

  𨐌已年巳后而先生教益归于约矣故凡在

  门墙者不烦辞说而指见本体真如日月之

  丽天大地山河万象森列阴崖鬼魅皆化而

  为精光断溪曲径皆坦而为大道虽至愚不

  肖一触此体真知皆可为尧舜考三王建天

  地质鬼神俟百世断断乎知其不可易也有

  𠩄不行者特患不加𦤺之之功耳今传言者

  不揭其独得之旨而尚吝情于悔前之遗未

  透之说而混焉以夸博是爱其毛而不属其

  里也不既多乎既又思之凡物之珍赏于时

  者久而不废况文章乎先生之文既以传诵

  于时欲不尽录不可得也自今尚䏻次其月

  日善读者尤可以验其悔悟之渐后恐迷其

  岁月而槩以文字取之混入焉则幷今日之

  意失之矣久庵之虑殆或以是与不得巳乃

  两是而俱存之故以文之纯于讲学明道者

  裒为正录馀则别为外集而总题曰文录䟽

  奏批驳之文则又厘为一书名曰别录夫始

  之以正录明其志也继之以外集尽其博也

  终之以别录䆒其施也而文稽其类以从时

  也识道者读之庶㡬知𠩄取乎此又不肖者

  之意也问难辩诘莫详于书故正录首书次

  记次序次说而以杂著终焉讽咏规切莫善

  于诗赋故外集首赋次诗次记次序次说次

  杂著而传志终焉别录则卷以事类篇以题

  别先奏䟽而后公移刻既成惧读者之病于

  未察也敢敬述以求正乙未年正月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