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诗学 (四库全书本)/卷02

卷一 田间诗学 卷二 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田间诗学卷二
  桐城钱澄之撰
  鄘一之四说详邶风
  柏舟 序曰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早卒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也郑云共伯僖侯之世子 按共伯娶齐武公之女史记载齐武公立二十六年以宣王三年卒僖侯立四十三年以宣王十五年卒共伯死于僖侯之卒后则齐武公之卒久矣故诗中惟称母只也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毛传兴也朱注同 季氏云柏舟坚实而在河中以比志节之坚而夫死无所著也 髧说文作𬘘系髦之彩也 毛云髧两髦之貌髦者发至眉子事父母之饰仪匹也 郝氏云髦毛同散之曰发束之曰髦古之幼学称髦士犹今垂髫也两髦丱也齐风甫田曰总角丱兮是也 内则曰鸡初鸣栉纵笄总拂髦冠緌男女未冠笄者亦栉纵拂髦总角其言妇事舅姑止栉纵笄总衣绅不言拂髦则髦为男子已冠未冠及女子未嫁之通饰也 何氏云据内则以拂髦先冠緌先总角则冠者必先拂髦而后加冠髦当在冠内未冠者髦而总之为角斯真童子之饰所谓两髦者是也 玉藻云父死脱左髦母死脱右髦岂有既冠即不称髦者耶 仪尔雅云匹也国语丹朱凭其身以仪之注谓凭其身而匹偶之也 陆氏云女子从母而已故称母只 何灏云亦因父殁后惟母命耳
  汎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季氏云柏舟在河侧则有畔岸盖以礼义为依也特之言独音之近也从一而终故称夫曰我特 慝通作匿阴邪也言不惟他适之事不可为即一念邪思之微亦誓死而靡发则贞固之至矣柏舟二章章七句
  愚按卫之淫者至宣姜而极新台之后即宜次以墙茨而乃置柏舟于其间为鄘风之冠以见同为齐女同为卫夫人而贞淫不同如此然共姜之贞不足以式后而宣姜之淫至以成风甚哉淫之易以导人也柏舟之诗存为卫国遗型亦见为齐姜间气矣
  墙有茨 序曰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郑云宣公卒惠公幼其庶兄顽烝于惠公之母生子五人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
  墙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毛传兴也朱注同 茨茅茨也周礼圉师职云茨墙则翦阖以茅盖墙曰茨 左传叔孙豹曰人之有墙以蔽恶也令加茨以覆之惟恐其坏防人窥见其中厚茨犹恐不密况可埽而去之乎 欧阳子曰公子顽国人共恶而不得而诛诛则暴宣姜之恶而伤惠公母子之恩比之蒺藜人所共恶之草生于墙不能埽除恐损其墙也 中冓应劭注材构在堂之中也盖室中构结深密之处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襄通作攘说文云推也推而去之也详犹尽也尽言之则其说甚长盖不欲言之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毛传云束束而去之也读诵言也辱谓辱君也
  愚按谓为言者之辱犹云污其口也 道详读有次第先导之使言而后知其详既知其详从而诵言之也
  墙有茨三章章六句按左传恵公之即位也少齐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强之生子五人齐之强岂虑其甥不足以君卫耶亦以卫国久无人伦下淫上烝不足为怪可怪者宣公烝于夷姜而生伋居然以伋为世子不知公子顽所生居然父顽耶亦犹父宣公耶齐人使之则为齐者可知
  君子偕老 序曰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徳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欧阳子云诗人之意责之愈切则其言愈缓君子偕老是也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朱注赋也毛传缺 周礼王后首饰副编次三等副之言覆所以覆首为之饰若后之步摇之类服之以从王祭祀者也编者编列他发为之若今假紒服之以告桑也次者鬄他发而次第其长短与己发相合为紒服之以见王也 毛云笄衡笄也珈笄饰之最盛者所以别尊卑按周礼衡笄连文为笄横贯在头上故名为衡笄男子之笄以维持冠妇人之笄则以固发 郑云珈之言加也孔云珈字从玉则知为笄饰六珈言饰之以玉其数六也季氏云笄本妇人之常饰惟副之珈则后夫人有之 佗说文云负荷也委委状其行步之舒佗佗状其首容之重象服即下章翟也 孔云翟而言象者象鸟羽而画之故谓之象人君之服画日月星辰亦谓之象也此章及次章皆以祭服为言极言其盛若子而不淑谓此象服何哉盖惜其不称也
  愚按是时宣姜内有淫行厌弃公老故首句以君子偕老风之谓夫人本从君而贵故有如此之服饰威仪也名位如此而有不淑之意意欲何居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玼说文玉色鲜也谓颜色衣服皆鲜明如玉也 上章言子指宣姜此言其承上文也翟山雉尾长者取为衣名周礼王后六服袆衣褕狄阙狄鞫衣展衣褖衣注袆当作翚褕与摇同狄与翟同皆雉名凡雉素质而五色皆备成章曰翚青质而五色皆备成章曰摇袆衣画翚褕翚画摇阙则刻缯为翟形而不画郝氏云丧大记阙狄作屈狄栖伏曰屈狄有褕屈犹衮龙有升降也 郑云侯伯夫人之服自褕狄而下如王后焉 按此为褕翟阙翟与上所言副皆祭祀之服 鬒说文云发稠也郑云发黒也二义兼有髢说文云髲也宣姜发美无资于髢故不屑也瑱说文云塞耳以玉为之亦曰充耳揥所以摘发因以为饰疑即今搔首之类 毛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眉上广皙白皙也
  愚按称硕人之美曲尽其妍此以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一字尽之想其动人处全在此矣此章极称夫人之服盛而容美国人仰之如天尊之若帝以其为君夫人也不则胡为其然也问之令其自省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𫄨是绁袢也子之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瑳说文云玉色鲜白也展衣赤色毛云用丹縠为之而云瑳兮者象绉𫄨蒙之色也此夫人以礼见君及宾客之服 绉𫄨郑云𫄨之蹙蹙者按凡缯薄细者皆称𫄨不独葛也蒙者于展衣之上加绉𫄨覆之即尚䌹之意古妇人盛服必以薄绡蒙于外也 绁说文云系也袢近身衣即所谓䙝衣也此从第一层外服以叙及第一层里服皆无不鲜白如瑳色也
  愚按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上只赞以清所美在风神而不专在容色颜说文云眉目之间也此数字皆为宣姜传神写照处展如洵如也之人即之子之称称宣姜也言非因君而贵为君夫人洵如之人之美不过一国之殊色而已谁尊仰之如天如帝哉邦之媛也犹言国色耳与胡然而天二句相应
  君子偕老三章一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八句愚按宣姜以荡妇之盛年值宣公之暮齿其不惬意可知所谓中冓之言不可道者多矣岂待公殁后始听齐人使昭伯烝之耶风以偕老必早有弃老之意诗人恐丑声日著故极称其服饰之盛君夫人之贵冀其自重耳其所以作诗之意总在言外惟宣姜心自省之 前有墙茨后有鹑奔而置此诗其中则公子顽于宣公在时已有丑声矣诸诗皆卫未渡河时事而以入鄘明卫之所以为鄘由宣姜淫乱人伦道绝以致卫化为狄而迁于鄘姜其祸之首也
  桑中 序曰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朱注以为淫者自作郝氏云淫者犯礼法方秘其事惟恐人知诗人为表暴其事指其所窃之女与其期送迎会之地韩诗所云匹夫匹妇相会于墙阴明日有传之者矣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朱注赋也毛传缺 唐兔丝也淮南子云兔丝无根而生茯苓茯苓抽兔丝死按唐无根不择物而附有苟合之象 沬即朝歌卫都也孔云人欲采唐者于何采乎必之沬之乡矣以兴人淫乱者于何地乎必之卫之邦矣沬乡唐所生比卫为淫乱之主也 苏氏云姜弋庸皆著姓凡刺无礼则称孟言虽长而无礼也美有礼则称季言虽少而知好礼也
  愚按汉儒称周礼惟嫁长女仲季皆充媵娣故以孟称然则宣姜二女何以为许宋二国夫人也 期者相订以日要者盟誓其情也按通典卫县有上宫台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郝氏云麦秋不收冬不藏三时在外谓之宿麦有奔之象 春秋定姒公榖作定弋岂弋与姒同姓耶盖杞女夏后氏之后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葑蔓菁也义取下体贱其䙝也
  桑中三章章七句按史记纣使师延作新声武王伐纣师延抱乐器投濮水死后师涓从卫灵公过濮上夜闻水中乐音因写之为晋平公奏焉师旷抚之曰此亡国之音得此必于桑间濮上乎然则桑间乃纣乐非桑中诗也诗所称当在朝歌去濮上甚远朱子以为即此篇误矣
  鹑之奔奔 序曰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朱注兴也毛传缺 鹑䳺属一名鴽 郝氏云鹑好鬭无常居而有常匹庄子曰圣人鹑居鹊性不淫傅枝受卵故亦曰乾鹊庄子曰鸟鹊孺以少欲也 陆氏云奔奔鬭也彊彊刚也鹑所以奔奔然喜鬭者恶乱其匹而鬭也鹊能不淫其匹故以刚言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君女君也上章人字指公子顽言惠公不宜以为兄下章人字指宣姜言国人不宜以为小君也鹑之奔奔二章章四句胡安国问杨时墙茨桑中及鹑奔之诗何以录于国风而不削时曰此载卫为狄灭之因也故列于定之方中之前
  愚按文公即此无良者之所出也楚宫既作祢庙为谁左传狄灭卫宋桓公立宣姜之子申庐于曹是为戴公公卒复立其弟毁是为文公但称宣姜之子据史记直书昭伯顽之子则宣公不得为之祢审矣宣姜始以子妇配舅后以继母偶子与汉书所载匈奴俗何以异哉宜卫之化为狄也
  定之方中 序云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曹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悦之国家殷富焉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朱注赋也毛传缺 定北方之宿营室也孔云定星昏而正中谓小雪时小雪十月之中气在周初为十二月 刘公瑾云夏正以十月建亥之月昏时定星见当南方之午位因记此星为营室此周以后说也在唐虞时定星以戌月昏中至今以子月昏中盖岁久而差耳 左传曰凡土工水昏正而栽栽筑墙版也日至而毕则冬至以前皆为上功之时 楚楚丘鄘地也郑云楚宫宗庙也楚室居室也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廏库为次居室为后 毛云揆度也度日出日入以知东西南视定北准极以正南北 考工记匠人建国水地以悬谓置水平地以取平而垂绳四隅以合水也置槷以县槷与臬同柱也植木为柱以县绳柱有四角四中垂以八绳绳皆附柱则其柱正矣眂以景为规盖柱正然后视之以测日景也规者画地为圆规朝识日景其端指西暮识日景其端指东两端长端必与规齐测其端则东西正就其中而屈之则南北亦可正也 榛小栗大皆可供笾食 椅梓属梓即楸也陆玑云楸之疏理色白而生子者为梓梓实桐皮曰椅其实两木桐白桐也亦谓之华桐以其华而不实漆本作桼 陈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云古之琴瑟必以桐其唇必以梓则椅桐梓皆琴瑟良材而漆之为物所以固而饰之也 陆氏云言其宫中所植皆能预备礼乐之用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焉允臧
  毛传虚漕虚也 孔云知为漕虚者以文公自漕而徙楚丘故升漕墟登之以望 寰宇记云景山在澶州卫南县东南三里九域志云开徳府有景山据二说皆今开州与商颂景山无涉 京高丘也郭璞云丘者自然而有京者人力所为其势与景山相敌俱近楚丘 盖先是望楚与堂以审择两地之形势可以建国及见景山与京皆在楚丘而都楚之计定矣桑土肥宜桑者必宜田既登高观其形势复下而审其土宜然后定都 周礼太卜之职国大迁则贞龟如周原之契洛阳之食是也云其吉者兆告以吉也卜吉乃建国而居之其后信如卜所言之善即下章所谓民物殷富也
  愚按戴公庐漕漕在汉为白马县今滑县南犹有白马废城楚丘在汉为濮阳隋改卫南今开州也在滑县东六十里与漕相去不远登漕虚可望楚考开州秦属东郡汉晋以来皆为濮阳卫成公迁帝丘杜预注帝丘今濮阳也有颛顼墓今滑县东北七十里有帝丘城俗名土山村是也汉书东郡县二十二其首县濮阳在郭而白马正所属也成公由楚丘迁帝丘只在开滑之间而当时总名为濮阳总属东郡后人不辨东郡疆域所辖之广遂専指山左东昌为东郡以东昌之濮州为濮阳以为颛顼墓在焉成公所迁之帝丘谓即其地谬矣 傅寅云堂楚傍邑即今博州堂邑以博濮二州连界也按其地去楚丘远不宜望见皆由误认濮州为濮阳耳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宿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灵星苍龙之宿主田蚕三月见于东方灵星见而雨也 零说文云雨馀也雨将阑之时 郑云星雨止星见文公于雨下命主驾者雨止即为我起早驾欲往说于桑田教民稼穑务农急也 因雨零而命驾桑田之野以劳劝耕桑之人凡为国家根本之计万民衣食之谋其能弘大帛大冠之风以兴卫于此见矣 匪直犹云不但也人指耕桑之人言不但劳心于人以下至于騋牝其心无不及也 塞以言其收敛渊以象其深密 说文云马七尺为騋云騋牝者兼言騋与牝也 谢氏云秉心也塞故事事朴实不尚高虚之谈秉心也渊故事事深长不为浅近之计程大昌云畜牧末事亦赖人主此心以之孳息故马亦蕃庶是盖庄周履豨之论也豨豕也豕之一身难肥者莫过于蹢践踏豕足而见其丰肥则知其通身无不肥矣皆由末观本之论也
  定之方中三章章七句
  愚按文公国都甫建即汲汲务农养马收合荥泽之馀烬以急为富强之图盖未尝一日忘狄难也左传僖公十二年春诸侯城卫楚丘之郛惧狄难也明年春狄侵卫则卫国有备矣后世迁国者去敌稍远即忘其寇仇不务实事而专欲粉饰太平者何与
  蝃𬟽 序曰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
  蝃𬟽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朱注比也毛传缺 蝃𬟽通作䗖𬟽毛云虹也 淮南子曰天二气则成虹谓阴阳相干也阴气积而上升日光映之乃成虹 刘公瑾云虹不映日不成盖云薄漏日日映雨气则生今以水噀日亦成青红之晕 陆氏云水气在天成虹天之淫气尚且恶之如此况于人乎
  愚按女子有行二句似是当时陈语故多引用之犹言女生外向本非父母兄弟之所能留但宜守正待聘何至于奔耶 泉水竹竿引此语言女子分当适人虽欲常在父母兄弟之侧不可得也彼则欲常在家而不可得此则欲急适人而不能待
  朝𬯀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朱注比也 𬯀本作跻尔雅云升也 孔云虹𬯀也由升气所为故号虹𬯀 崇终也从旦至食时为终朝
  愚按阴阳和而后成雨虹以阴阳之邪气相干而亦成雨旋雨旋止崇朝其雨言其速也以比女子之奔不待媒聘而与人苟合合之易也夫父母兄弟既不能久留则女子以适人为终身矣终身之计如此其能久乎
  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
  朱注赋也
  愚按昏姻之事定以百年信之大者也如此苟合宁有信乎命天也凡人昏姻由天作之合而以己意为之是不知有天命矣
  蝃𬟽三章章四句
  愚按朱注以为刺淫奔之诗序以为止奔因其篇次在定之方中之后谓文公新政初行风俗以革卫之民必有见淫奔而知以为耻者犹之刺也曰止者美文公也
  相䑕 序云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
  相䑕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朱注兴也毛传缺 左传曰有仪可象谓之仪 郝氏云生而无为于世者惟䑕人欲其速死无所惜者亦惟䑕相䑕相视死䑕也 郑云人以有威仪为贵今无之伤化败俗不如其死
  相䑕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郑云止容止孝经曰容止可观无止则虽居尊无礼节也
  相䑕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愚按䑕昼伏夜行不欲人见人而无礼无仪亦不可以见人也虽赅然人形犹䑕之有皮有齿有体耳其所以为人者亡久矣故诅之以死 齐景公饮酒酣曰愿与诸大夫为乐饮请无为礼晏子蹙然改容曰君之言过矣群臣固欲君之无礼也力多足以胜其长勇多足弑君而礼不使也今君去礼则君将安立矣 又曰齐国五尺之童力皆过婴又能胜君然而不敢乱者畏礼义也夫麋鹿惟无礼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
  相䑕三章章四句班固曰白虎通云夫妇荣耻共之相䑕三章此妻谏夫之诗也愚按卫人之妻能以礼谏其夫如此是卫风丕变得文公之教化不浅录诗者编为文公时之诗有以哉
  干旄 序云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郝氏云卫世中衰诸大夫艰难再造屈身求贤诗人不贵有姝子而贵有此大夫故盛称其车旗篇末更属望姝子则大夫益增重矣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朱注赋也毛传缺 孑孑特出之貌 旄旄牛也干旄谓以牛尾著于干首孔云九旗之干皆有旄 按九旗皆有旄此诗次章以干旟为言则此旄乃旟之旄耳 旄旌二物凡旗皆有之凡旗于首饰以旄牛尾曰旄以鸟羽曰旌旌下有帛曰縿缀于縿下者曰旒以丝聫之曰纰旄旟旌总之一旟而分言耳愚按郊邑之人见大夫车旗式贤者之庐喜其下士而转为贤者谋何以荅其来意也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鸟隼曰旟下邑曰都 郑云周礼州里建旟谓州长之属 组郭璞云用綦组识旒之边是也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毛云析羽为旌九旗中旟旌虽居其二然旗必有旌此直是旟之旌耳 孔云干旄干旌一也既设旄縿有旃旟之称未设旒縿空有析羽无旒縿也 祝郑作属属著也按浚卫邑水经注云在濮阳县东南应去楚丘不远非今浚仪之浚沟也
  愚按夏驾两谓之丽殷益一谓之骖周益一谓之驷盖于两服之外加两马也今曰五之六之则车外副马所以备倾蹷之虞者耳 从子光夔曰予观今骡车皆四马前一马去车稍远上冈则引之使后骑藉以力进后一马下阪则曳之使前骑不致奔蹶也五之六之应是此义
  干旄三章章六句
  愚按卫文公迁楚丘以后敬教劝贤授方任能汲汲惟人才是务故其士大夫化之以礼贤相尚贤人所在式庐以请于是卫多君子盖有由也
  载驰 序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卫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露于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作是诗也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朱注赋也毛传缺 毛云吊失国曰唁 漕戴公庐邑也言心口相语虚作此想而为之词非真有此事也 毛云草行曰跋水行曰涉郑云跋涉者卫大夫来告难于许时也 朱注卫夫人驰驱而归未至漕邑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告以不可归之义故心以为忧也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嘉臧皆善也
  愚按不我嘉者言不善我此来也其势必令我不能旋反旋济矣视尔不臧盖知其意不善也我思不远言我之思与人情不远不閟者言非秘不可以告人者也父母之国有难此行岂能已耶
  陟彼阿丘言采其虻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穉且狂
  偏高曰阿丘虻贝母也 按贝背同音亦女出嫁背其父母之譬也本草云贝母治中心气不快多愁郁言已之愁郁成疾庶几登丘采虻以自药乎
  愚按善怀犹言善于忧思也但所怀之事各有不同若我之怀固有不得不然者许人之尤盖执礼以绳我也而无知少年之辈乃群起争之举国若狂斯所为不平耳 从来国事本易挽冋以少年喜事者争之过激遂成不可回之势皆狂穉为之害也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野许之野也芃芃其麦纪时也狄入卫在鲁闵公二年之冬明年为僖公元年麦已芃芃且入夏矣历时已久卫人岂不知控于大邦以求救乎但不知其谁因谁极以此欲归耳 朱注因如因魏庄子之因极至也
  愚按极者迫切之至言控于大邦必有所因始能得请也必迫切之至始能动其听也不知卫今有其人乎诸大夫为我千思万虑毕竟不如我所之也不知夫人何所之亦不知即有所之将何以救卫祗是情不容已既知不可归故为此语以致其不容已之情耳
  载驰四章二章章六句二章章八句毛氏作五章苏氏合二三章为一章以春秋叔孙豹赋载驰四章取控于大邦之意故改为四章 刘向列女传许穆夫人卫懿公女初许求之齐亦求之公将与许女因传母而言曰许小而远齐大而近今舍近而就远离大而附小一旦有车驰之难孰可与虑社稷卫侯不听狄灭卫许不能救卫侯南徙许夫人驰驱往唁因疾之而作诗君子善其有远识也
  愚按夫人为宣姜女懿公惠公子宣姜孙也向以为懿公女谬矣如列女传所云则夫人虽有存亡之思而终非从一之道岂可入列女传哉
  鄘国十篇二十九章百七十六句
  卫一之五
  淇奥 序曰美武公之徳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孔丛子载孔子曰于淇奥见学者之可以为君子也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毛传兴也朱注同 毛云奥隈也绿王刍也竹扁竹也 说文云奥隈崖也其内曰奥其外曰隈 按汉武帝塞瓠子宫下淇园之竹以为揵寇恂伐淇园之竹为矢百馀万淇竹其来旧矣河朔无竹淇奥独产兴武公特禀异气而生 季氏云猗与依同倚也互相依倚则不摧折而得以成其美以兴工夫之夹持也 匪斐通考工记曰且其匪色必似鸣矣匪者有文章之谓也 楚倚相称武公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诵训之谏居处有𥊍御之箴临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师工之诵皆切磋琢磨之实此就成徳后叙述故以四如言亦状其有匪之象如此 尔雅云骨谓之切象谓之磋玉谓之琢石谓之磨 瑟缜密也僴说文云武貌左传僴然授兵登陴亦武也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陆氏云竹之初生其色绿长则转而青矣 宋熙宁中吴安度试绿竹青青诗不依注作王刍扁竹谓之失旨放罢富弼疏王刍扁竹柔脆之物不足以比武公之徳史记河渠书有云淇园之竹明是竹箭之竹安度未为不识题义乞下学士院看详于是赐安度出身 充耳瑱也惟服冕旒时有之皮弁以下不得有充耳琇通作秀禾实也禾有实则下垂充耳之形如之故都人篇曰充耳琇实 莹洁也说文云玉色弁皮弁也会其合缝处周礼注皮弁以皮六方缝之其合缝处每贯结五采玉以为饰玉琢为珠如冕
  旒之数其名曰𤪌通作綦即此诗会弁如星及其弁伊骐是也天子诸侯皆服皮弁以视朝礼在朝君臣同服时武公入相于周则是亦在王朝之服也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倚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箦席也言密如织席培植久也 圭制上圜下方璧制外圜内方如金如锡言其从革之随宜从容中道也如圭如璧言其方圜之各当周旋中礼也 按车上横木曰较乘者以手凭较较下重横一木曰轼车上人致敬则凭轼以俯闲适则凭较故为宽绰之时较说文作较车輢上曲铜也盖较在轼上恐其坠故以曲铜关之古谓较为车耳谚云仕宦不止车生耳吴童谣云黄金车班兰耳闿阊门见天子符曲铜之说矣 朱注宽绰无敛束之意戏谑非庄厉之时皆常情所忽而易致过差之地然犹可观而必有节焉则其动容周旋无适非礼亦可见矣礼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张文武不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陈傅良云古人肃肃不废雍雍僮僮不废祁祁有张必有弛也 按虐者戏谑之过必至任情凌物言善戏谑兮已是中节复言不为虐以足之耳一张一弛各得其宜所以为有斐也 刘公瑾曰前章瑟僴赫咺张之时也此章宽绰戏谑弛之时也
  淇奥三章章九句严氏定为幽王时诗考世家武公四十二年平戎有功平王命武公为公意必此时入相耳徐干中论谓此诗之作在武公年九十作抑诗之后欧氏补图属之于平是矣
  愚按武公作懿戒酒诰祗自勗以敬慎此篇则国人诵美其徳者即敬慎之效也公九十之年好学不倦以礼自防可谓文徳矣而平戎于王卒谥武公古人之武功必本于文徳固非后世之所为武也
  考槃 序曰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庄公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武公子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朱注赋也毛传缺 槃木器考槃犹扣盆击缶之类所以节歌贫而乐也 硕人所谓大人也宽言其心广也独寐寤言者既寐而寤既寤而言皆独自也心口自言永誓不忘此乐也
  考槃在阿硕人之迈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毛云曲陵曰阿 郑云迈饥意言饥而自得犹泌水之乐饥也弗过不敢过望也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轴说文云持轮也释名云抽也入毂中可抽出也言其与世推移犹轴之随轮以转也庄子炙毂踝亦此意 朱注弗告者不以此乐告人一说不以姓字告人 刘若宜曰硕大也凡有大徳之人而不得志者谓之硕人简兮之硕人贤士失职者也庄姜申后之称硕人无宠于君者也谓其有度量能容忍耳此诗寤言自得无所感愤故可以称硕人也
  考槃三章章四句
  愚按此硕人非忘情于世如石隐者流也曰宽曰迈曰轴其作略器度具有大人之量故称之为硕人惜卫之不能用也
  硕人 序云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郝氏云此诗本为闵庄姜作而无一语道其忧闵之情及庄公不答之事但极称夫人族类之贵容貌之美来嫁之仪及齐国之富就恒情易晓者开谕而庄姜之贤不足复为昏主道矣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朱注赋也毛传缺 郑云褧襌也国君夫人翟衣而嫁今衣锦者在涂之所服也尚之以襌衣为其文之太著 褧与䌹同亦作景士昏礼女登车姆为加景乃驱古妇人盛服必加襌衣于外即周礼六衣之素纱偕老篇之蒙彼绉𫄨也 庄姜齐僖公姊妹也得臣为太子早死僖公立不言僖公而系得臣者明其为适女也 孙炎云谓吾姨者吾谓之私则邢谭皆姊妹之夫互言之耳
  愚按首一句是于庄姜始至之时卫人初见而赞叹之词谓足以为吾君夫人也为卫庆也 周礼言惟嫁长女馀皆为媵硕人既为卫侯妻而邢谭之夫人又皆其姊妹行也足证其妄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茅始华曰荑 礼运疏曰革外薄皮曰肤肤内厚皮曰革 凝冰同字内则云凝者为脂释者为膏 蝤蛴桑蠧也白而长故以况其领 犀瓠中瓣也相法齿瓣白如瓠犀 毛云螓首颡广而方郑云螓蜻蜻也
  愚按此章备述夫人之美合首句玩之所谓长大美好也末二语略写其姿然观庄姜动以礼法自处则其倩盼亦自不苟宜其不足以争嬖人之宠也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敖敖长貌农郊近郊也说舎也 郑云言庄姜此来更正衣服于卫近郊 按庄姜在涂所服锦衣于此始易夫人嫁时褕翟之服也则敖敖亦状其止于近郊以俟君迎从容自重不迫入国门之意 四牡三句言庄姜自近郊更衣乘是车马以入君之朝 说文云马高六尺曰骄鏕者马衔外铁所以敛其口也一名扇汗一名排沫尔雅谓之钀 幩鏕饰也严氏云鏕鏕非一鏕也每马之镳皆有朱幩之饰故曰鏕镳 孔云妇人乘车不露车之前后设帐以自隐蔽谓之茀夫人车以翟羽为饰
  愚按此章言庄姜始至国门进止有礼足以觇大国之威仪及夫人之庄重也 国人乐得夫人以为君配而又郑重大昏之礼故谓大夫之在公者且宜早退毋使君劳倦于政事而于礼文或有所缺耳非恐不得其相亲也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掲掲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此章即来途所见以起兴自齐适卫河界其中北流入海 活活说文云水流声 濊濊罟入水声说文云凝流也鳣似鲟即鳇鱼也鲔鳣属即鲟也 陆氏云鲔岫居至春始出而浮阳北入河西上龙门入漆沮故诗于漆沮及河皆言此鱼发韩诗作鱍鱼掉尾也谚云拨刺 葭苇之未秀者即芦也菼萑之初生者似苇而小长大名薍成则名萑又名鵻薍或谓之荻 揭说文云高举也 冯时可云葭菼出河中者得气尤厚北魏信都芳为律管吹灰得河内葭灰用之应节便飞馀灰不动也 庶姜同姓之媵也庶出为孽孽孽言非一孽也 庶士齐大夫送女者朅说文云去也楚词车既驾兮朅而归庶士送姜来卫既毕事则去卫而归
  愚按此章极称齐地物产之殷夫人媵送之盛以见齐为富彊之国郑太子忽辞昏于齐曰齐大非吾偶也郑人惜之谓失大国之援卫人方以为卫幸而岂知姜之无宠于公乎
  硕人四章章七句
  愚按诗旨因庄公不礼夫人国人为追述其始至之盛其族世容饰如此冀公为心动而悔悟也闵姜之情深于言外左传谓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左传晋公子重耳如秦秦伯纳五女怀嬴与焉他日公享之公子赋河水疑即此末章因秦伯纳女故有庶姜孽孽之咏耳
  氓 序曰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偶故序其事以风焉美返正刺淫佚也朱注此淫妇为人所弃而自叙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
  愚按此改适之妇挟赀适人而失身奸诈之徒贿尽爱弛因追叙为其所愚而转念故夫也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朱注赋也毛传缺 氓字从亡从民乃流徙之民非土著者 杨慎曰周礼凡治野以下剂致氓以田里安氓以乐昏扰氓以土宜教氓又曰新氓之治注谓新徙来者若本国民已授田矣何必以田里安之已安土矣又何必以土宜教之乎孟子谓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许行陈相自楚宋之滕皆曰愿为滕氓即其义也蚩蚩蠢而无知貌顿丘在淇水南今开州也
  愚按此妇之失全在误认此氓为蚩蚩以为忠实可托终身也观其假贸丝以诱妇此岂蚩蚩者志在利其贿耳 氓即女谋本意不用媒合利在速成妇虽心许而犹郑重其行故送之语以需媒而俟秋也周礼媒氏以仲春之月会男女之无夫家者四月卖新丝则已过仲春之期故无媒氏古人纳采问名皆在八月之中以阴阳交会之月为昏礼之始也以此订氓亦非同淫佚之妇草草苟合者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朱注赋也 复关关名氓往来所经之地疑与妇居近故可望也寰宇记云澶州临河县南有复关城愚按此章盖氓既去而复悔之恐其去而不来并日前良媒秋期之订到此亦自悔其执著矣于是望而不见则泣既见其来则喜亦不问其前言乏践与否也而蚩蚩者始终无媒惟以卜筮之吉绐之妇知媒竞无人而秋不可待亦欲借卜筮以圆通耳车来贿迁此妇入蚩蚩之彀中矣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朱注比而兴也 说文云凡草曰零木曰落 桑叶沃若有葚以来鸠食正是夏月时未及秋期故即初嫁时之景以起兴 锺惺云淫妇人到狼狈时便看破许多道理说出许多正论与烈女贞妇只争事前事后之别耳
  愚按此章既至氓家之后窥氓意不良旋即愧悔已无及矣以鸠兴女以桑兴士沃若喻初时情意之浓鸠嗜桑葚之甘而至于醉犹女贪男情之浓而至于失身也耽情一往不反也说无以自解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徳朱注赋而比也 陨说文云从高下也曰其黄而陨桑叶先黄而后陨以比男子之情眷先淡而后衰也帷裳笺云童容也车帷在上曰幄在㫄日帷裳
  愚按此章述氓之情衰也氓意本利其贿三岁食贫贿已尽矣能无弃乎淇水二句追忆初嫁之时即车来贿迁之时也水渐车帷相随以去所谓嫁鸡逐鸡飞也回思往事女宜有怨乃女未爽其始意而士反有二心士真罔极哉罔极者言不可测度楚词所谓怨灵修之浩荡也二三谓变幻多端也盖至此而始悟蚩蚩之氓为罔极之士妇初误认为氓今复谬称以士妇真无识矣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朱注赋也 此章承三岁食贫言其为妇之劳男以女为室言室之劳我自安之曽不以为劳也靡有朝谓无朝起盥栉之暇也
  愚按言指来即我谋之言既遂谓车来贿迁之事前章疑其罔极今则至于暴矣至于者不意其至于此也此妇当是无父母惟有兄弟改适之时未尝谋诸兄弟耳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朱注赋而兴也
  愚按此章自伤其不宜改适也初以盛年新寡恐老而无依故及时转嫁冀与偕老耳岂意所适非人老而仍寡诗曰内无怨女怨言无夫也或曰怨犹言怨偶也女子依于大夫犹淇之有岸隰之有泮谓得所依耳此自述其不得已而嫁之情乃今仍无依于是始追念其髫年夫妇之恩也内则注男女未冠笄者总角衿缨则男女小时皆得称总角犹云垂髫耳虽冠而昏笄而嫁亦犹是总角之年此称其年也言笑信誓述尔时之情好也反背也信誓旦旦曽不思及其背誓也谓世间男子皆然以是有今之见背亦初不之思耳我之误矣亦已焉哉盖无所归怨之词也诸说以总角之宴为与氓结褵之初玩篇中来即我谋等语妇非室女氓非穉男可知矣
  氓六章章十句序谓此诗或乃困而自悔又曰美反正刺淫佚也
  愚按悔则有之反正则未也夫悔者圣人之所急许以其为能反也至于妇人既失身于人其何以反如苟文若之于曹瞒柳子厚之于王叔文皆贤者也一失其身终身莫逭虽悔之何及耶
  竹竿 序曰卫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荅思而能以礼者也
  愚按序谓不见荅者当是宋桓夫人初失志于桓公之时所作卫方全盛故所思在淇极言其风土亲戚之可怀也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毛传兴也朱注赋也 说文无籊字当通作擢擢引也谓引竹竿以钓也 陈式云生近水滨者以游钓为乐此章思淇之可钓末章思淇之可游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泉源百泉也淇水出相州林虑县泉源自西北东注之 严氏云左右盖主山而言相卫之山东面故以北为左南为右
  愚按若就地势观之则淇在左而泉在右矣严说似是 女子有行是当时成语故诗屡引之言父母兄弟且远况淇水乎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瑳玉白色言其笑而见齿白也佩玉所以节步傩缓行也
  愚按此章思在家时诸姑姊妹之朝夕相伴笑语步履宛然可念也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说文无滺字通作攸行水也楫所以櫂舟也此章言淇水有舟楫之可乐也驾言即指舟楫篇终才出一忧字始露本意
  竹竿四章章四句
  愚按夫人未几为桓公所出归于卫在卫思宋复为河广之诗则此诗非思卫也盖大归之几已见故预为乡国之思势且必归幸有父母兄弟以相依有姑姊妹以相伴有舟楫出游以舒怀聊自慰耳夫人岂乐于归卫者哉
  芄兰 序曰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左传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预注盖年十五六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毛传兴也朱注同 莞蒲之小者名芃兰者以芄丛生水中似兰而茎圆故字从芄而又呼以兰也其质轻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泛故取为幼穉不能自主者之比 觿者成人之佩内则云子事父母左佩小觿右佩大觿其下别云男子未冠笄者但佩容臭而已 刘向云能治烦决乱者佩觿能射御者佩鞢郑云觿貌如锥以象骨为之可以解结 容者雍容遂者适意悸者傍人代为之惊悸言不称其服也 礼童子不垂带走则拥之有事则收之今居然垂也故为之悸通篇比体借童子躐等之状以为刺非正斥惠公为童子也
  芄兰之叶童子佩鞢虽则佩鞢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鞢说文云射决也周礼作抉谓钩弦
  愚按前章知字作智此言甲为十干之首犹长也能犹宁也所佩如此其识见宁有不智于我而材勇宁不足为我长乎反辞以讥之也盖觽所以解结以象智也智不足则虚佩觿矣鞢所以发矢以象武也武不过人则虚佩鞢矣惠公穉年在位听其母与庶兄淫乱亦不智而不武矣
  芄兰二章章六句
  愚按通篇纯以童子借言并不及君而刺在篇章之外
  河广 序曰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郑云宋桓公夫人卫文公之妹生襄公而出襄公即位夫人思宋义不可往故作诗以自止 杂记有诸侯出夫人礼春秋纪伯姬来归及此宋桓夫人是也王后犯出则废之而已天子以天下为家无所为出也桓夫人被出之故不可知而出妻与庙绝不可复返故河广之诗圣人取之 按说苑宋襄公为太子请于桓公曰请使目夷立公曰何故对曰臣之舅在卫爱臣若终立则不可以往不曰欲见母而曰欲见舅恐伤父之意也合此诗观之母之慈子之孝皆止于义而不敢过焉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朱注赋也毛传缺 苇说文云大葭也言河易渡宋易往直以义不往耳非为其远
  谁谓河广曽不容刀谁谓宋远曽不崇朝
  不容刀亦喻其狭言易渡也凡舟二百斛以上曰艇三百斛曰刀江南所谓短而广安不倾危者也 载驰见许穆夫人于卫为克孝之女河广见宋桓夫人于宋为畏义之妇
  河广二章章四句严氏云卫都河北宋都河南自卫适宋必涉河自鲁闵二年狄入卫后戴公始渡河而南此诗谁谓河广则是作于卫未迁宋襄公犹为世子时也
  伯兮 序曰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返焉周岐云此即𦈡葛之役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朱注赋也毛传缺 朅说文云去也言其去从役也殳体八觚戈殳矛戟皆插车之輢上此云执者在车当插用则执之前驱如今道引也 崔豹云殳前驱之器以木为之后世以赤油韬之谓之油㦸亦谓之棨㦸王公以下通用以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孔云郑在卫之西南而言东者时三国从王伐郑则兵至京师乃东行伐郑也上云为王前驱即云自伯之东明从王为前驱而东也膏以泽发沐濯发也左传遗之潘沐杜预注潘米汁可以沐头 蓬草之不理者叶散生末大本小遇风辄拔而旋 一说自周室东迁天下称为东周诗曰之东犹之谓之周耳愚按三国之士其始至京师以赴王命犹未知其果伐与否迨闻王师之东则伐郑决矣伯也前驱室人殆有死亡之虑故忧思益深耳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凡人之忧思雨中为甚日出则意以少舒至忧思之久转觉于雨相安而日出非所宜矣思伯而至于首疾或以为不宜过思者在我寔甘心焉愿言者意中语也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毛云谖草令人忘忧郑云忧以生疾恐将危身欲忘之 董子曰欲忘人之忧者则赠以丹棘丹棘一名忘忧欲蠲人之忿则赠之以青堂青堂一名合欢 陈度云北堂背南向北故谓之背
  愚按忧思之极不信世间有忘忧之草可树北堂前章甘心首疾此章即心痗亦所不辞盖思之不能自解亦竟不欲解也宁愿已以思伯之故至于成病而祈祝伯之无恙意在言外
  伯兮四章章四句
  愚按周之东迁晋郑焉依郑有大功于王室桓王以小忿兴师师先曲矣郑庄公忍于誓母宁不敢于抗王王师必败妇人女子皆知之卒之祝耼射王中肩而三国之师皆奔此执殳之伯存亡不可知矣
  有狐 序曰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偶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朱注曰国乱民散丧其配偶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作
  愚按篇中绝无丧偶求匹之情左传秦伐晋筮之曰获其雄狐解者曰狐蛊其君也狐可以目君亦可以目士大夫矣朱传国乱民散当是狄初灭卫卫人东徙渡河之时士大夫逃亡相失不得渡者流离河外丧其车服踯躅于淇水之傍见之者伤之而赋是诗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毛传兴也朱注比也 狐性善疑凡渡河听冰下水无声乃渡易称小狐汔济濡其尾亦以尾重易濡溺也古语有云狐欲渡河无如尾何 绥通作緌冠结之馀散而下垂者谓之緌狐尾之垂似之绥绥状其曳尾行迟不敢渡河也 石绝水曰梁 吴龙祯云上衣下裳章服也无裳知其为士大夫失其章服也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叠石水中践之以渡曰厉狐性疑始犹在梁既而在厉不敢从梁渡也 带绅也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侧㫄也非正渡之处转疑转怯并有厉石处亦不敢近矣防患之至也服命服也
  愚按合裳带与服观之其为士大夫而言审矣亡国孤臣失路潜踪常恐路人物色之为敌人所觉情事危苦可以想见
  有狐三章章四句左传卫戴公庐于漕齐桓公归公乘马祭服五称何氏谓即诗所云忧之子无裳无带无服者是也卫人感之故与木瓜并列以志齐桓之徳
  愚按是时卫已渡河而犹称在淇于义未合
  木瓜 序云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朱注赋也毛传缺 木瓜楙也陶隐居曰梅望之而蠲渴楙书之而缓筋理有相感不可得而详也 琼应劭云玉之华也 琚佩玉之名按佩有璜有珩有琚 苏氏云琼琚之于木瓜重矣然犹不敢以为报永以与之为欢好而已卫人感齐桓救患之恩故设为瓜琼不等之喻言人遗我以微物犹必有以厚报之况齐桓之赠遗如此其厚则报之当何如 归子慕云谓之报者平居分义无往来之道出于望外者也卫之与国姜为异姓存亡之义不出于诸姬而出于姜氏诗人所以感思桓公之徳无已时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旧说以木桃即桃木李即李姚旅云木桃樝子似木瓜小而酢涩色亦黄木李榠樝也似木瓜大而黄木瓜有重蒂木李单蒂耳 瑶从玉从䍃古人佩玉取其美质而易损用以摄心寓戒也故从瑶即珩下之蠙珠是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玖从玉从久玉久土侵失白光似石故从久也 按琚瑶皆佩名玖乃玉名 孔云琼是玉之美名非玉名也 许叔重云琼赤玉 李雅云今称雪者多比以琼故琼州瓦皆白色则琼为玉之白者 凌蒙初云齐桓存亡而卫忘亡故作此感思之诗夫子录于卫风之终王风之前正以见有齐桓霸业而后中国始知有王耳
  木瓜三章章四句郝氏云此章作于齐桓公既死之后卫文公忘其再造之恩乘五子之乱而伐其丧故诗人追思桓公以讽卫之背徳夫子作春秋诸侯未有书名者卫文公灭邢书名删诗存木瓜恶其不仁也
  卫国十篇三十四章二百三句
  愚按卫自康叔受封至武公有功王室命为公入相于周称极盛矣及懿公时灭于狄而卫以亡赖齐桓存亡之力文公复兴于楚丘是亡而复兴者齐之力也故录卫风者以淇奭始以木瓜终焉王谱略王城者周东都王城畿内方六百里之地其封域在禹贡豫州太华外方之间北得河阳渐冀州之南始武王作邑于镐京谓之宗周是为西都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谓之王城是为东都今河南是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今洛阳是也武王居洛邑迁殷顽民于成周复还归西都十一世幽王为犬戎所杀晋文侯郑武公迎太子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以乱故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国之变风王一之六孔云王者王城也幽王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诗不能复雅下列称风言其政令所及止于封域不复及于天下也以王当国犹春秋称王人
  愚按王城谓之东都今河南府或曰新安县是也成周谓之下都即洛阳而洛阳故城在今府城东洛水之北地道记云王城去洛城四十里东汉西晋后魏所都非今附郭之洛阳县也遗址可考而知 自平王东迁之后凡称西周指丰镐也称东都指王城也及威烈王后东都下都又分二周所谓西周则东都王城也所谓东周则下都成周也
  黍离 序云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谢氏云能为闵周之诗者一行役之大夫之外无人也书文侯之命王所以训戒晋侯者惟曰自保其国而已王室之盛衰故都之兴废悉置度外吾于黍离之诗重有感矣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朱注赋而兴也毛传缺 本草注黍有二种米黏者为秫可以酿酒不黏者为黍如稻之有秔糯耳 离通作丽重言离离者众黍分布相属著也 稷似黍而小黑色古谓之粢曲礼稷曰明粢是也亦谓之穄孔云黍言离离稷言苗则是黍秀稷未秀也 毛云靡靡犹迟迟也盖意懒而足不前之貌摇摇谓心
  无所附著国策心摇摇如悬旌是也 锺惺云知我者二句盖以黍离为固然不复知此为何地此诗之作为何由矣 杨在云谓我何求盖习居东迁之小朝廷以一命出使为荣而不复知有宗周之盛兴亡国之悲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穗说文云不成秀也通志云稷穗似芦而米可食 如醉言忧之沈昏不醒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实谓成实而坚也 孔云噎者咽喉闭塞之名言忧深不能喘息也 罗氏云黍以大暑而种故农家以三月上旬为上时四月上旬为中时五月上旬为下时月令仲夏之月农乃登黍天子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黍固有早晚其晚者至孟秋始熟故庶人秋乃荐黍惟黍有早晚三种则当离离时而或值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盖以早晚为异耳 又云黍大体似稷故古人并言黍稷行役之人有忧于内则有不察于外故于此或不能辨也刘勰云思亲者莪蒿不分闵周者黍稷莫辨盖心在于忧与哀而视物之似而误也
  黍离三章章十句申培说平王迁洛命秦伯帅师逐犬戎于镐京寻遣尹伯封犒秦伯之师过故宗庙宫室秦人皆垦为田咸生禾黍旁徨不忍去故作此诗曹植亦云伯封作黍离之诗
  愚按犬戎弑幽王遂据有岐丰之地平王以赐秦襄公使自取之易世而后文公始有其地序云周大夫行役当是东迁数十年以后之事矣故所见如此
  君子于役 序曰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朱注谓大夫久役于外其室家思之而作
  愚按篇中感物兴思皆牛羊鸡栖为寻常耕牧之家所见似非大夫妻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朱注赋也毛传缺 不知其期计时也犹云不知有还时否也曷至哉计地也言远不知所去也 毛云凿墙而栖曰埘鸡之将栖日则夕矣日而已夕则羊牛下来相承而下 陆氏曰先羊后牛者羊性畏露晚出早归常先于牛故也 郑云言畜产出入尚使有期节至于行役者乃反不也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不日不月言不计日月也佸说文云会也尔雅云鸡栖于杙曰桀括说文云絜也犹挈也盖以绳系之挈而来归曰下括也太玄经云四马就括 苟郑云且也且得无饥渴忧其饥渴也犹云庶几无疾病乎所谓万里之外以身为本即此意也 谢氏云雨雪霏霏遣戍役而预言归期也卉木萋萋劳迁卒而详言归期也四牡之役宁几何时劳之曰我心伤悲吉甫在镐不过干里劳之曰我行永久所以体群臣也岂有于役之人而使其家不知其期不知其地者哉邹氏云观杕杜采薇悲日月之继嗣多恤于匪载匪来悼启居之不遑烈忧于载饥载渴与此诗不甚相远然彼则自上闵之此则自下述之民情舒郁所由异乎先王以人道使人后世以牛羊使人而不知牛羊之归犹有期也齐襄以瓜时遣戍及瓜弗代无知之祸因之人君勿以于役为细故哉人情固圣王之田也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愚按是时王室新造平王不抚恤其民而使远戍于申申虽王舅而父仇也于役之民心已不服而况久无还期使役者怨于外处者思于家以彊秦方盛之世戍卒发难天下瓦解况新造之弱周乎大夫于时而思其危难亦深思远虑者也
  君子阳阳 序曰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朱注赋也毛传缺 毛云阳阳无所用其心也 庄子以阳为充孔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则阳阳者气充于内容貌不枯也孔云簧者笙管之中金薄叶也月令仲夏调竽笙篪簧于三器之下而别言簧者欲见三器皆有簧也
  而知其为笙者以笙师备言乐器有笙簧鹿鸣云吹笙鼔簧言吹笙则鼔簧是簧之用本施于笙言簧可以见笙非竽篪也 房谓路寝之下小寝之内也天子小寝如诸侯之路寝也故得有左右房是人君燕息之所房中作乐盖周礼大宗伯旄人所谓燕乐是也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 朱子谓古人于房前有壁后无壁所以通内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陶陶乐貌翿纛也盖执之以引舞者今之羽葆幢之类 敖与奥通房中深处也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愚按房中之乐其始本后妃夫人侍御于其君子用女史歌之以节义序秦改曰寿人汉本周乐仍名为房中房中者妇人祷祀于房中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高祖好楚声故房中是楚声也然则房中者是后庭燕私之乐而为之乐工者不过俳优之徒人主所狎昵玩弄决非士君子所肯为也郝氏以为与卫风之简兮皆士人失职而溷迹于伶人误矣彼固为籥师掌教国子之舞而屈之舞于公庭是人主用之非其地也若此之由房由敖居然阳阳得意盖梨园教坊之辈以得亲近人君为乐者申培说景王好音士遂习音君子讽之而作是诗盖有以哉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 序曰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孔云平王母家申国惟应戌申并言甫许者以其同出四岳俱姜姓也重章以变文借甫许以言申其实未戍甫许也如秦赵皆伯益之后同为嬴姓史记汉书多谓秦为赵皆此类也 按申姜姓之国四岳之后初封于宛今南阳府是也宣王时迁于谢则今信阳州是也甫本作吕姜姓唐世系表云宣王时改吕为甫故尚书吕刑亦作甫刑其后申吕皆入于楚许亦姜姓即今许州国语曰齐许申吕繇大姜又曰申吕虽衰齐许犹存是许与申吕皆同姓也竹书纪幽王被杀立宜臼于申者许男与焉则平王之徳甫许当亦徳申之亚也
  愚按申缯合西戎以伐周志在诛褒姒伯服重定太子耳不意戎杀王而遂据有周也不得已方立太子东迁于王城以周地赐秦秦戎世仇以秦灭戎未必非申伯之谋故戎仇申而王遣兵戍申并戍其同姓之国且以藩王室也先儒以王徳申之立已而忘杀父之仇岂洵然乎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毛传兴也朱注同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字从手以手播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义 苏氏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非自流之水也水不能自流而或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虽束薪之易流有不流矣水之能自流者物斯从之安在其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哉周之盛也诸侯听役于王室无敢违命及其衰也虽令而不至 欧阳子云彼其之子周人谓他诸侯国人之当戍者也 皆望不至之辞怀者指诸侯国人言言其怀安于家而不肯受役也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左传楚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则申吕相距不远此戍申亦以戍甫与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楚小于薪蒲轻于楚至不流束蒲则弱之极矣
  愚按古者列国有难方伯以王命征诸侯之师戍之王室东迁不复能调遣侯国惟以王人从事而已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言势力之弱调发不动也彼其之子指诸侯国人而言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三章章六句竹书纪年平王三十三年楚人侵申三十六年王人戍申吕氏谓平王之戍申与晋平公城𣏌相类夫晋于𣏌戚也非仇也以其弃诸姬而屏夏肄君子犹讥之若平王奄奄甘为仇人役又未可同日语矣
  中谷有蓷 序曰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朱注以为室家相弃妇人览物起兴而自述其悲叹之辞 申培说民饥而流夫妇不保君子闵之而作是诗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毛传兴也朱注同 蓷一名茺蔚即益母也好生海滨池泽其性宜湿 严氏云谷中之地阴润蓷宜难旱也今暵其干者旱则干者先燥犹饥馑则贫者先悴也 仳说文云别也近曰离远曰别有女为夫所弃或近而离或远而别见非一女也 叹说文云吟也亦谓之长太息 艰难犹言穷厄也盖归咎其夫之所遭云尔未有怨意 黄佐云周官行于盛时每遣小行人赒委其凶荒今至于室家相弃唯付之无可奈何时事可知矣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
  修长也说文云脯也旱既久则草干之极如脯然也条犹长也汉郊祀歌云声气远条 严氏云条条然而长歗其悲恨深于叹矣不淑年凶荒犹言不幸也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严氏云生于湿今亦为所暵以兴富足者亦乏绝矣啜说文云茹也诗诂云泣而缩气也所谓饮泣也无声出泪曰泣 何嗟及者虽其所遭之不幸亦自伤所从之非人也 苏氏云中谷之蓷旱之所难及也既先燥其干者及其甚也虽生于湿者亦不免也旱及于湿则尽矣始也人之艰难者弃其妻耳其后人之不善者弃之矣甚至有无故而弃之者故始而叹知其不得已也既而歗歗者怨之深矣至无故而弃则泣泣者穷之甚也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
  愚按王室东迁旧都之民无所依怙故其流离颠沛至此王已弃之如遗保此东土而且孤人之子寡人之妻遣役戍申以报立已者之徳录诗者次此诗于戍申之后欲王重恤此孑遗哉
  兔爰 序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𦈡葛之战蔡卫三国之师先奔王师遂败作诗者伤王室微弱诸侯携心无肻为王力战所伤者徒畿内之民而已
  愚按周郑之交恶由周畀虢公政也𦈡葛之战虢公林父将右军而先奔坐视王卒之败以致射王中肩自此一败天下遂以轻周矣爰爰之兔所以罪林父也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毛传兴也朱注比也 爰爰尔雅云缓也宜通作缓缓 毛云鸟纲为罗说文云以丝罟鸟也 吪说文云动也卧既觉必先有声言自今以后庶几寐而不动不见此景象也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罦覆车也郭璞云今之翻车大纲有两辕中旋罥以捕鸟展转相解 造构也言祸端尚未构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罿罬也韩诗云施罗于车上曰罿罿罦是一物或罿小而罦大耳 聪开也凡寐者必呼之而后能觉故欲其无闻闻先于觉觉先于吪
  兔爰三章章七句朱注谓周室衰微诸侯背叛君子不乐其生而作是诗取兴雉兔以比小人致乱而以巧计幸免君子无辜而以忠直受祸也申培说晋赵鞅杀苌弘周人伤之而作 按鞅与荀寅范吉射为难周刘文公与范氏世为婚姻故周与范氏鞅讨于刘遂杀苌弘以说诗中似以兔讥刘以雉伤弘也
  葛藟 序曰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丧服小记说族之义以三为五以五为九自高祖至玄孙其世九此言弃其九族谓弃其同出高祖者也
  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毛传兴也朱注同 葛藟枝蔓聫属有宗族之义宋昭公欲去群公子乐豫曰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庇荫矣葛藟犹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为比 尔雅云重厓为岸岸上为浒厓即下文之涘也 陆氏云浒危地也润泽葛藟而生之亦所以自固王弃其族曽是之不如矣
  绵绵葛藟在河之涘终远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
  严氏云莫我有言视之若无也左传曰不有寡君
  绵绵葛藟在河之漘终远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涘在浒之下漘在涘之下许氏以为岸下为水洒荡啮入若唇是也
  葛藟三章章六句左传周襄王欲以狄伐郑富辰引棠棣之诗以谏曰虽有小忿不废懿亲王不听此诗岂作于此时耶
  采葛 序曰惧谗也郑云桓王之时政事不明臣无大小使出者则为谗人所毁故惧之 李氏云小人之谮人多乘间而谗之如上官桀等谋谮霍光伺光出沐日奏之弘恭石显谮萧望之亦候望之出沐日上之 郝氏云小人之排君子未有不始于离间而终于陷害者韩愈谓日隔之疏加以忌者之说哲人忧谗每在去后故曰一日不朝其间容刀诗人忧一日之不见其虑深矣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毛传兴也朱注赋也 笺云以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 一说葛可以织以喻谗言之蔓引也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萧所以供祭祀 郑云采萧喻臣以大事使出 一说萧可以爇以喻谗言之薰灼也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艾所以疗疾 郑云采艾喻臣以急事使出 罗氏云萧艾本皆香草离骚曰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又曰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则比之恶草矣
  采葛三章章三句左传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疑此诗为庄公所作其后遂有𦈡葛之役则此诗为兔爰张本
  大车 序曰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听男女之讼焉申培说周人从军寓其室家之诗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朱注赋也毛传缺 大车牛车也槛槛毛云车行声也毳衣大夫之服 毳柔毛也菼是芦之初生色青如鵻盖以柔毛织成为衣而有色青如菼者有色赤如𫞩者为子男之服天子大夫四命服视子男 古者比出车一乘则有两车一正一副小者曰轻车即兵车所以战者大者曰重车即役车所以载辎重者季氏谓毳冕五章之画衣以丝为之如菼如𫞩之毳衣以毛布为之菼鵻也薍也𫞩虋也即大雅之维
  穈也诗人意谓役久衣敝其蒙茸绽裂有如此耳
  大车啍啍毳衣如𫞩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啍说文云口气也啍啍口气迟重之貌以象车行迟重也𫞩玉赤色奔行速也
  糓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此章承上畏子不敢而言言已之不得归也此生离异惟死得合葬耳誓之皦日以明已诚盖寄讯室家而为永别之辞也
  大车三章章四句朱注以大车为大夫之车谓大夫能听男女之讼而淫奔者畏之而作
  愚按大车为役车也自戍申以后王人久役于外不得归者多矣申说为是
  丘中有麻 序曰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郝氏云留周大夫刘氏古刘与留通大雅桑柔篇曰捋采其刘亦谓残叶存留者也晋士会奔蔡既返而其子有留秦为刘氏国䇿云处者为留则留即刘也
  愚按王子朝之乱单旗刘蚠忠于王猛子朝党逐之刘子奔杨已而如刘及子朝败刘子始入于王城此诗当是王城之望刘子之来也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朱注赋也毛传缺 麻有实者名苴无实者名枲月令秋食麻与犬
  愚按此章似刘子初奔杨时张皇去国诗人忧而嗟之望其谋定而来施施从容也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
  麻与麦先后熟李与麦同熟谓之麦李皆夏秋间物
  愚按子朝之乱正在其时此章闻刘子之已返刘刘食邑也知在其国矣喜其来居于食邑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愚按此章望其早来共解佩以赠之相与合力攻子朝也贻我佩玖者贻以我所佩之玖以明佩服之子之久也 植物中麻最多子五榖中麦最先熟李亦木之多子者以况留子之多助也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朱注谓妇人望其所与私者而不来疑有留之者而作郝氏谓留为周大夫刘氏但未指其事其人以实之耳
  王国十篇二十八章百六十二句














  田间诗学卷二
<经部,诗类,田间诗学>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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