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039

 卷三十八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卷三十九 仁宗皇帝
卷四十 

唐介劾张尧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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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祐三年十月丁酉[1],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责授春州别驾。初,张尧佐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介与包拯力争,又请王举正留百官班,卒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除宣徽使、知河阳,或谓补外不足争,介以为宣徽次二府,不计内外,独争之,上谕介,除拟初出中书,介言当责执政,退,请全台上殿,不许,自请贬,亦不报,于是劾宰相文彦博“专权任私,挟邪为党,知益州日,作[2]间金奇锦,因中人入献宫掖,縁此擢为执政,及恩州平贼,幸会眀镐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张尧佐宣徽、节度使,臣累论奏,面奉徳音,谓是中书奏拟,以此知非陛下本意,盖彦博奸谋迎合,显用尧佐,阴结贵妃,外䧟陛下有私于后宫之名,内实自为谋身之计。”又言:“彦博向求外任,谏官吴奎与彦博相为表里,言彦博有才,国家倚赖,未可罢去,自彦博独专大政,凡所除授,多非公议,恩赏之出,皆有夤縁,自三司、开封、谏官、法寺、两制、三馆诸司要职,皆出其门,更相援引,借助声势,欲威福一出于己,使人不敢议其过恶,乞斥罢彦博,以富弼代之。臣与弼亦昩平生,非敢私也。”上怒甚,却其奏不视,且言将加贬窜,介徐读毕曰:“臣忠义愤激,虽鼎镬不避,敢辞贬窜。”上于座急召二府,示以奏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谓彦博因贵妃得执政,此何言也?”介面质彦博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隐于上前。”彦博拜谢不已,枢密副使梁适叱介下殿,介辞益坚,立殿上不去,上令送御史台劾介,既下殿,彦博再拜言:“台官言事,职也,愿不加罪。”不许,乃召当制舍人,即殿庐草制而责之。

时上怒不可测,群臣不敢谏,右正言、直史馆、同修起居注蔡襄独进言:“介诚狂直,然容受尽言,帝王盛徳也,必望矜贷之。”翼日,己亥,中丞王举正复上䟽言责介太重,上亦中悔,恐内外惊疑,遂敕朝堂,告谕百官,改介英州别驾,复取其奏以入,遣中使䕶送介至英州,且戒必全之,无令道死,而介之直声,自是闻天下。介,江陵人也。知制诰胡宿言:“唐介坐言事得罪,责授英州别驾,岭南水土,春最恶,制出之日,咸谓介若至彼,必无生还之理,不图圣慈含垢,哀其触罪就死,特改贬英州,此诚天恩,于介无量,然臣愚见,犹有未安,或闻专差中使押至贬所,朝旨有‘在路不管踈虞’之语,此之处分,颇非泛常,窃寻向前台谏官贬黜,无此体例,一旦介若因霜露之病,死于道路,四海广远,不可家至户晓,徒使朝廷负谤于天下,其伤不小,就使介安全至于贬所,然亦不可著为后法,臣与介旧不相识,在朝亦不曾往还,所以缕陈区区,不避干忤者,正为朝廷远防一切,伏望特垂圣恩留省愚言,追还使人,以全朝体。”殿中侍御史梁蒨亦言:“陛下爱介,故遣中使䕶送之,即不幸介以疾死,天下后世能无以杀疑乎?”上曰:“诚不思此。”亟追还中使。

庚子,礼部尚书、平章事文彦博,罢为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或言张尧封[3],彦博父客也,彦博知益州,贵妃有力焉,因令彦博织灯笼锦以进贵妃服之,上惊顾曰:“何从得此?”妃正色曰:“文彦博所织也。彦博与妾父有旧,然妾乌能使之?特以陛下故尔”上侻,自是意属彦博。及为参知政事,眀镐讨王则未克,上甚忧之,语妃曰:“大臣无一人为国了事者,日日上殿何益!”妃密令人语彦博,翼日彦博入对,乞身往破贼,上大喜,彦博至恩州十数日,贼果平,即军中拜相,议者谓彦博因镐以成功,其得相犹妃力也,介既用是深诋彦博,虽坐远贬,彦博亦出,其事之有无,卒莫辨云。【自张尧封为彦博父客,至彦博因眀镐有功,皆据《碧云騢》。按《邵氏见闻录》云:仁宗尝幸贵妃阁,见定州红甆器,怪问曰:‘安得此?’妃以王拱辰所献为对,帝怒曰:‘戒汝勿通臣僚馈遗,不听何也?’因击破之,妃愧谢良久乃已。妃又尝侍上元宴,于端门服所谓灯笼锦者,帝亦怪问,妃曰:“文彦博以陛下眷妾,故有此献。”上终不乐,其后唐介弹彦博,介虽以对上失礼远责,彦博亦出守,上盖两罢之也,或云灯笼锦乃彦博夫人遗妃,彦博不知也,介章及梅尧臣《书窜》诗,过矣】

辛丑,起居舍人、知谏院吴奎,知密州。包拯奏乞留奎,且言:“唐介因弹大臣,并以中奎,诬惑天听。”上曰:“介昨言奎、拯皆阴结文彦博,今观此奏,则非诬也。”

四年正月辛亥,徙英州别驾唐介为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三月戊辰,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税唐介为秘书丞。六月壬辰,秘书丞、监郴州税唐介,为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

五年八月丁未,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唐介,为殿中侍御史里行、知复州。庚申[4],新知复州、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遣内侍赍敕吿赐之。介贬斥不二岁复召,议者谓天子优容言事之臣,近古未有也。十月丁巳,殿中侍御史唐介,为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介始入见,无一言及迁谪,上曰:“闻卿迁谪以来,未尝有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矣。”介顿首谢,后数论得失,因言于上曰:“臣继今言不行,必将固争,争之急,或更坐黜,是臣重累陛下,愿听解言职。”许之,御史中丞孙抃奏留介,或补谏署,不报,寻以为开封府判官。【介为府判,乃明年三月】

吴中复等论梁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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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和元年六月癸丑,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上殿,弹宰相梁适奸邪,上曰:“近马遵亦有弹疏,且言唐室自天宝而后治乱分,何也?”中复对曰:“明皇初任姚崇、宋璟、张九龄为宰相,遂致太平,及李林甫用事,纪纲大坏,治乱于此分矣,虽威福在于人主,而治乱要在辅臣。”上曰:“朕每进用大臣,未尝不采天下公议所归,顾知人亦未易耳!”

七月戊辰,礼部侍郎、平章事梁适罢,以本官知郑州。先是,殿中侍御史马遵等弹适奸邪贪黩,任情徇私,且弗戢子弟,不宜久居重位,适表乞与遵等辨,遵等即疏言:“光禄少卿向𫝊师、前淮南转运使张可久,尝以赃废,乃授左曹郎中;又留豪民郭秉在家卖买,奏与恩泽;张掞还自益州,赂适得三司副使,故王逵于文徳殿庭厉声言:‘空手冷面,如何得好差遣?’”适居位犹自若,中丞孙抃言:“适为宰相,上不能持平权衡,下不能训督子弟,言事官数论奏,未闻报可,非罢适无以慰清议。”上知清议弗平,乃罢之。【王珪志适墓云:“适论皇仪不可治妃丧”,又云:“将以适为园陵使,适言嫔御无园陵之制,由是与陈执中不合,御史因得以伤适。”今《适传》犹用珪《志》,按适自以奸邪贪黩罢相,初不由议温成礼与执中异也,珪志墓不免縁饰,本传不当因之,今不取】

己巳,殿中侍御史马遵,知宣州;殿中侍御史吕景初,通判江宁府;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通判䖍州。梁适之得政也,中官有力焉,及遵等于上前极陈其过,上左右或言:“御史捃拾宰相,自今谁敢当其任者?”适既罢,左右欲并遵等去之。始,遵等弹适多私,又言:“盐铁判官李虞卿尝推按茶贾李士宗负贴纳钱十四万缗,法当倍输,而士宗与司门员外郎刘宗孟共商贩,宗孟与适连亲,适遽出虞卿提点陜西刑狱。”下开封府鞫其事,宗孟实未尝与士宗共商贩,且非适亲,遵等皆坐是黜,而中复又落里行,知制诰蔡襄以三人者无罪,缴还词头,改付他舍人,亦莫敢当者,遂用熟状降敕。【梁适因中官得相,此据《碧云騢》,他书无之,然适尝使石全彬诉狄青等赏薄,而青遂除枢密使[5],则适已交结中官者也,《碧云騢》所载或过当,今略删取云】

御史中丞孙抃言:“臣等昨论列宰臣梁适事,今日风闻吕景初以下,并议谴责,臣详观朝旨,必是奸人以巧言移人主意,遂使邪正曲直,溃然倒置,况威赏二柄,帝王之权,古先圣人尤所谨重,今梁适内恃私邪,外恃势力,重轻高下,皆在其手,嗟怨之声,沸腾中外,陛下庇而不问,臣恐缘此之后,朝廷事尽由柄臣,台谏之官,噤口结舌,畏不敢语,陛下深居九重,何从而知之?此非宗庙社稷之福,非天下生灵之福,臣居风宪之长,既不能警䇿权臣,致令放纵私徇,又不能防闲奸人,致令惑误圣听,臣之罪多矣!乞陛下夺臣官爵,窜臣远方,以谢天下公议。”又累奏乞召还遵等,皆不报。翰林学士胡宿因召对,乞留马遵等,退又上言:“御史者,天子耳目之官,所以上广聪明,下防威福,若有懦弱无状,缄默不言,即是尸位素餐,负陛下之任使,罪之可也!若其不畏强御,纠发奸违,可谓能言,是其本职,旌之可也!近闻台官弹奏,事连宰相,陛下不置诏狱按问,止令开封府讯状,凭刘宗孟一面单辞,黜三御史,于朝政有损,于人情未服。昨日闻御史差敕留中未下,外议皆谓必是圣心觉悟,不黜台官,人情莫不喜恱,刚猛御史,自古难得,今若逐去,须别举之,所举之人,未必能胜此也,近日谪见未息,奸宄须防,古人有言猛虎在深山,藜藿为之不采,犹言直臣在朝,奸人远避也。臣欲乞降旨留三御史在朝,以警奸邪,臣已曽面论此事,欲乞圣慈更赐详度。”

八月丁未,徙知宣州、殿中侍御史马遵,为京东转运使;通判江宁府、殿中侍御史吕景初,知衢州;通判䖍州、主客员外郎吴中复,知池州。

赵抃等论陈执中 与范镇争辩 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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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祐五年闰七月壬申,集庆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陈执中,为吏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至和元年正月[6],读温成皇后册文。见贵妃宠幸 十二月癸丑,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窃闻宰臣陈执中本家,捶挞女奴致死,开封府见检覆行遣,道路喧腾,群议各异,一云执中亲行杖楚以致毙踣,一云嬖妾阿张酷虐,用他物殴杀。臣谓二者有一于此,执中不能无罪,若女使本是过犯,自当送官断遣,岂宜肆匹夫之暴,失大臣之体,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若女使果为阿张所杀,自当禽付所司,以正典刑,岂宜不恤人言,公为之庇。夫正家而天下定,前训有之,执中家不克正,而又伤害无辜,欲以此道居疑丞之任,陛下倚之而望天下之治定,是犹却行而求前,何可得也?顷年晏殊尝以笏击从人齿落,陛下不以殊东宫之旧而轻天下之法,故即时罢殊枢密院,出知应天府,今执中连绵病吿,坚求乞骸,进无忠勤,退无家节,伏望陛下特赐宸断,允其所请,罢免相位。台鼎瞻望之地,宜择有贤徳者,朝夕翊亮大政,则陛下垂拱仰成,无焦劳之念矣!”初,执中家女奴死,移开封府检视,有痕,传言嬖妾张氏笞杀之,抃即具奏,而执中亦自请置狱,诏太常少卿、直史馆齐廓,即嘉庆院鞠其事,廓寻被病,改命龙图阁直学士、左司郎中张昪,又改命给事中崔峄,既而追取证佐,执中皆留不遣,抃及御史中丞孙抃共劾之,已而有诏罢狱,台官皆言不可,翰林学士欧阳修亦以为言,逮执中去位,言者乃止。

二年二月庚子,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近累次弹奏宰臣陈执中,兴废叠狱,乞正其罪。尝言执中不学无术、措置颠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雠嫌隙、排斥良善、狠愎任情、家声狼籍八事……”又曰:“……执中有是可罢免者八,奈何不识廉耻,复欲居庙堂之上,其意非他,是欲恩所未恩,雠所未雠,上损仁明,下快私忿而然尔!方今天文谪见未退,朝廷纲纪未立,财用匮乏,官师众多,冦骄无厌,河决未复,兵伍冗惰,民力疲弊,当此之时,正是陛下进贤退不肖之时也,臣不胜大愿,愿陛下留神,为祖宗社稷计,为率土生灵计,正执中之罪,早赐降黜,取中外公论,天下之所谓贤而有徳业者,陟在公台之位,委以股肱心腹之寄……”

甲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近累次弹奏,乞正宰臣陈执中之罪,未蒙施行,风闻同知谏院范镇妄行陈奏,营救执中,縁镇始自常调,不次迁陞,小人朋邪,不识恩出陛下,但知率由执中,今乃惑蔽听断,肆为诬罔,伏望陛下开日月之明,判忠邪之路,取内外之公议,立朝廷之大法,则天下幸甚。”先是,知谏院范镇言:“去年十二月,荧惑犯房上相,未㡬陈执中家决杀婢,使议者以为天变应此,臣窃谓为不然。执中再入相未及二年,变祖宗大乐,隳朝廷典故,縁葬事除宰相、除翰林学士、除观察使,其馀僭赏不可悉纪。陛下罢内降,五六年来,政事清明,近日稍复奉行,至有侍从臣僚之子亦求内降,内臣无名,超资改转,月须数人。又今天下民困,正为兵多,而益兵不已,执中身为首相,义当论执,而因循茍简,曽不建言,天变之发,实为此事,陛下释此不问,御史又专治其私,舍大责细,臣恐虽退执中,未当天变,乞以臣章宣示执中,宣示御史,然后降付学士草诏[7],使天下之人知陛下退大臣不以其家事,而以其职事。”于是镇又言:“臣窃闻御史以谏院不论奏陈执中家事,乞加罪谏官者……又闻执中状奏女使有过,指挥决打,因风致死,而外议谓阿张决死,臣再三思,惟就使阿张下狱,自承非执中指挥,是阿张自决打致死,有司亦未可结案,须执中证辨乃可,是为一婢子,令国相下狱,于国之体,亦似未便,所以不敢雷同上言。”又曰:“执中一为参知政事,再为宰相,无学术,不知典故有素矣,至于决一婢死而后及之,此臣谓御史观大臣进退之势而言事也。”又曰:“御史言臣奉使河北,中路奏理执中,是报执中之恩,然御史居常自守如此,故亦以此待臣,此不足以责御史也!臣之才否,与臣立身之本末,与出入执中门下,与不出入执中门下,御史知之矣,而御史言此者,近于诬臣,非独近于诬臣,亦近于自诬!臣中路奏理执中,有无文字,则陛下知之,臣不复言也。”又曰:“汉宣帝时,魏相为丞相,其侍婢有过自死,于是赵广汉为京兆尹,疑丞相夫人妒杀之,即上书吿丞相罪,魏相亦上书自陈妻实不杀婢,相自以过谴笞出,外第死,而司直萧望之亦劾奏广汉摧辱大臣,伤化不道,广汉幷坐贼杀不辜等数罪,腰斩于市,吏民[8]守阙号泣者数万人,亦愿有代广汉死者,皆不听。宣帝明主也,广汉能臣也,吏民守阙数万人,非特御史中丞、知杂御史一二之为助也,然而卒斩广汉者,以为严上下之分,戒险薄之俗,不得不然也。臣言此者,非欲陛下斩御史如广汉比也,直欲陛下知古人严上下之分,戒险薄之俗如此其决也。乞以臣章并御史所奏,宣示中书枢密大臣,详正是非。以臣章非是,则乞免臣所职,终身不齿;以御史所奏为非,亦乞依公施行。”

四月,宰臣陈执中初为御史所劾,即家居侍罪不敢出,庚戍,复入中书视事。【此据赵抃奏稿】丙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昨自二月二十日以前,累上章疏,乞正宰相陈执中之罪,又条奏执中可罢免者八事,伏蒙陛下省纳开悟,宣付政府施行,执中退处私第,不赴朝请,前后两月,虽两次大宴并乾元圣节,亦免上夀赴会,外议以谓陛下礼貌大臣,虽执中罪恶彰著,不即降黜,是欲使全而退之,故臣不敢再三论列,惧成喋喋,烦凟宸听也。此月二十二日,执中遽然趋朝,再入中书,供职如旧,中外惊骇,未测圣情,臣虽至愚,不能无惑,臣固不知陛下以臣向来之言,为是耶?为非耶?复不知陛下以执中之罪,为有耶?为无耶?陛下若以臣言为是,而以执中为有罪,即乞陛下早正朝廷之法而罢免相位,以从天下之公议;陛下若以臣言为非,而以执中为无罪,亦乞陛下正朝廷之法而窜臣远方,宣布中外,以诫后来。臣孤危朴忠,不识忌讳,伏望陛下将臣前来累上章疏,再赐观览,则臣之言是非,执中之罪有与无,岂逃圣断也!”

五月,御史中丞孙抃与其属言:“臣等近以宰臣陈执中家杖杀女使事,有诏置狱,勘不尽情理,亏朝廷之法,各曽具状弹奏,乞正执中之罪,至今道路腾沸,未蒙施行。窃闻多有大臣及近侍臣僚曲为党扇,上惑宸聪,伏縁党扇之人,尽是交结朋附,树恩坏法,伏望陛下特从圣断,早赐指挥,正执中之罪,以塞中外议。”又言:“执中诬罔朝端,轻废诏狱,縁嬖昵之私爱,屈公平之大议[9],内则灭家法,外则隳国纲,又其作为全是虚诡,当居官之日,则务扬声言,乞引退及待罪之时,则多设事意,密图召还,罔上欺心,忠实何在?陛下姑全大体,不念远谋,尚传天音,留任宰府,人人侧目,愤惋不平。况执中少不读书,壮不稽古[10],及其寖老,遂暗而荒,事之十端,颠倒七八,物议以为必不可更当大任,臣等屡曽论列,总是人言所隔,致兹圣未回,纪纲一差,纷不可整,且朝廷之法,是陛下之法,陛下之法,即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一天下、平元元之大本,臣等可戮,此法不可屈。其陈执中,伏乞特行责降,以正本朝典章。”不报,于是抃与知杂事郭申锡、侍御史毋湜、范师道、殿中侍御史赵抃,同乞上殿,阁门以违近制,不许。壬午,诏孙抃等轮日入对。御史中丞孙抃、侍御史知杂事郭申锡入对,言宰臣陈执中家声丑秽,物议喧腾,不恤中外之言,复坏朝廷之法,欺公罔上,愧心厚颜,岂宜更居台司,使辅国政?其措置无状,职事不修,臣等前后屡曽弹奏,伏乞陛下特赐宸断,正执中虐杀㓜弱、违拒制狱、欺公罔上之罪,使朝廷之法不坏,则宗庙社禝之幸也!【据孙抃奏藳,此系中丞、知杂上殿第六章】

六月戊子,殿中侍御史赵抃入对,言:“臣昨以宰臣陈执中狠愎昏暗,诋诬欺罔,破坏礼法,侮弄朝廷,臣职忝御史,以身许国,极口论列,累章纠弹,不敢阿容执中而上负陛下者,诚恐陛下不得闻执中之罪,而外廷庸常之人又多附会迎承之者如此,积日持久,使天下之势危,则臣之为罪,虽伏斧锧、肆市朝,不足以偿其默默[11],也,伏望陛下纳忠荩谠直之言,辟奸佞荧惑之说,特早发宸断,正执中之罪而罢免之,则圣徳愈隆,公议大协,庆流宗社,福蒙生民矣!”戊戍,吏部尚书、平章事陈执中,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孙抃等既入对,极言执中过恶,请罢之,退又交章论列,孙抃最后乞解宪职补外,以避执中朋党中伤之祸,于是得请。始,御史因执中杀婢事,欲击之,上未听,而谏官初无论列者,御史并以为言,而赵抃攻范镇尤力,台官皆助之,镇累奏乞与御史辨,不报,及御史入对,又言执中私其女子,伤化不道,执中既罢,上以谕镇,镇复言:“朝廷置御史以防谗慝,非使其为谗慝也,审如御史言,则执中可诛,如其不然,亦当诛御史。”并缴前五奏,乞宣示执政,相与定辨之,卒不报,镇由是与赵抃有隙。

嘉祐元年八月庚申,起居舍人、直秘阁、同知谏院范镇,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镇固辞不受。甲子,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去年春夏间,累次弹奏宰相陈执中,乞正其罪而罢之,是时范镇不顾公议,一向阴为论列,营救执中,上惑圣听,臣寻与御史范师道抨镇阿党之状,今朝廷除镇知杂,臣见居台职,风宪之地,趣向各异,难为同处,伏望特赐指挥,除臣江浙一州军合入差遣,且以避镇,亦臣之私便也。”范镇言:“臣窃闻赵抃因除臣知杂御史,言与臣论陈执中事不同,乞淮甸一小郡者。初臣自河北送伴还,陛下谕臣:‘御史言卿中路有文字救雪陈执中,不知卿初无文字。’臣奏:‘臣有无文字,惟陛下可知,臣在外亦闻此说,未以为信,今陛下既宣谕臣,容臣却与御史理辨。’自后两奏,仍乞榜朝堂,不蒙施行。及陈执中罢去,陛下谕臣:‘御史言执中与其女子奸通。’臣奏:‘执中身为宰相,有此大恶,固当斩于朝堂,以令天下,岂可复为使相,兼判亳州?如其无此,为御史所诬,亦乞斩御史,以令天下无使䜛言公然得行。’自后三奏,乞穷究,仍乞札付御史,亦不蒙施行。窃虑臣前后五奏留中,赵抃不知本末,至今交结,毁臣不已,伏乞检会前奏并今状,降付中书,明辨施行,仍札示赵抃,免致小人阴相架扇,以中伤臣所有。臣乞免知杂御史事,已具前奏,臣深不欲上烦圣听,然赵抃为御史而持论如此乖谬,终不觉悟,反以为能,臣若不乞明辨,窃恐坏国伤化,事体不细也!”


  1. 原作“丁丑”,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1 改
  2. 原作“诈”,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1 改
  3. 原作“张尧佐”,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1 改
  4. 原作“庚午”,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5 改
  5. 原作“诉狄青等当薄责,而青遂罢枢密使”,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6 改
  6.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6 补
  7. 原作“章诏”,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8 改
  8. 原作“吏民官”,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8 改
  9. 原作“大法”,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9 改
  10. 原作“居古”,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79 改
  11. 原作“傥其默默”,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80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