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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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易务 免役 附
编辑熙宁五年三月丙午,诏曰:“天下商旅物货至京,多为兼并之家所困……宜出内藏库钱帛,选官于京师置市易务。”先是有魏继宗者,自称草泽,上言:“京师百货所居市无常价,贵贱相倾……富能夺,贫能与,乃可以为天下则。”于是中书奏:“在京置市易务监官二、提举官一、勾当公事官一、许召在京诸行铺牙人充本务行人、牙人,内行人令供通已所有,或借他人产业金银充抵当,五人以上充一保,遇有客人物货出卖不行,愿卖入官者,许至务中投卖,勾行人、牙人与客人平其价,据行人所要物数,先支官钱买之,如愿折博入官物者亦听,以抵当物力多少,许令均分赊请,相度立一限或两限送纳价钱,若半年纳,即出息一分,一年纳,即出息二分,以上并不得抑勒,若非行人见要物,而实可以収蓄变转,亦委官司折博収买,随时估出卖,不得过取利息,其三司诸司库务年计物,若比在外科买,省官私烦费,即亦一就収买。”故降是诏。戊申[1],赞善大夫、户部判官吕嘉问,提举在京市易务,仍赐内藏库钱一百万缗为市易本钱,其馀合用交钞及折博物,令三司应副。
四月丙子[2],先是三司起请市易十三条,其一云:“兼并之家,较固取利,有害新法,令市易务觉察,申三司按置以法。”御批:“减去此条,馀悉可之。”御史刘孝孙言:“于此见陛下宽仁爱民之至。”王安石曰:“孝孙称颂此事,以为圣政;臣愚窃谓此乃是圣政之阙。”上曰:“但设法倾之,即兼并自不能为害[3]。”安石曰:“若不敢明立法令,但设法相倾,即是纸铺孙家所为。”【陈瓘论曰:“吕嘉问请于律外别立市易较固一条,神考圣训以为已有律,不须立条,其时刘孝孙称颂圣训曰:‘此仁厚爱民之意也。’安石奏曰:‘孝孙之言非也,此事正是圣政之阙。陛下不欲行此,此兼并所以窥见陛下,于权制豪强有所不敢,故内连近习,外惑言事官,使之腾口也。’臣窃谓神考不欲于律外立较固之条,可谓仁厚爱民之意,刘孝孙将顺圣美,不为过也。《日录》之内,但为显扬嘉问,故不以御批为是,不以孝孙为然,于是造神考之言曰:‘若设法倾之,则兼并不能为害。’又撰对上之词曰:‘若不能明立法令,但设法相倾,即是纸铺孙家所为,纸铺孙家为是百姓制百姓不得,故止如此,岂有为天下主?乃只如纸铺孙家所为,何以谓之主?’呜呼!设法相倾之语,谓之不诬可乎?纸铺孙家之语,谓之不诋可乎?神考爱民守法,而指为阙政,力主嘉问,遂至于侮薄君父,不亦悖乎!”】
七月壬午,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市易务为东务上界。辛卯,诏在京商税院杂卖场、杂卖务,并隶提举市易务。
闰七月,先是上批付王安石:“闻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藉藉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収天下之货,自作经营,可指挥令只依魏继宗元擘画施行。”于是安石留身白上曰:“陛下所闻,必有事实,乞宣示。”上曰:“闻榷货卖冰,致民卖雪都不售。”安石曰:“卖冰乃西园苑,非市易务。”上曰:“又闻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脂麻,即脂麻贵。”安石曰:“若买即致物贵,即诸物当尽贵,何故脂麻独贵?”上曰:“或云吕嘉问少年不练事,所置勾当人尽奸猾,嘉问不能检察。”安石曰:“嘉问所置勾当人,如沈可道、孙用勤,若不収置务中,即必首为兼并害法,今置之务中,所谓‘御得其道,狙诈咸作使’也。”上曰:“又闻立赏钱捉人不来市易司买卖。”安石曰:“此事尤可知其妄,吕嘉问连日或数日辄一至臣处为事,初臣要见施行次第,若有榜如此,臣无容不知,果有此事,则是臣欲以聚敛误陛下,陛下当知臣素行,若臣不如此,即无縁有此事。”上曰:“卿固不如此,但恐所使令未体朝廷意,更须审察。”安石曰:“此事皆有迹,容臣根究勘会,别具闻奏。”
十一月丁巳,上谓王安石曰:“市易卖果实,审有之,即太繁细,令罢之如何?”安石曰:“市易司但以细民上为官司科买所困,下为兼并取息所苦,自投状乞借官钱出息,行仓法供纳官果实,自立法以来,贩者比旧,皆即得见钱,行人比旧官司兼并所费,十减八九,官中又得好果实供应,此皆逐人所供状,及案验事实如此……陛下谓其繁细,有伤国体,臣愚窃谓不然,今设官监酒,一升亦卖,设官监商税,一钱亦税,岂非细碎?人不以为非者,习见故也。臣以为酒税法如此,不为非义,何则?自三代之法固已如此,《周官》固已征商,然不云须几钱以上乃征之,泉府之法,物货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价买之以待卖者,亦不言几钱以上乃买,又珍异有滞者,敛而入于膳府,供王膳,乃取市物之滞者,周公制法如此,不以烦碎为耻者,细大并举,乃为政体,但尊者任其大,卑者务其细,此先王之法,乃天地自然之理,如人一身视听食息,皆在元首,至欲搔痒,则须爪甲,小大所用不同,然各不可阙,天地生万物,一草之细,亦皆有理,今为政但当论所立法有害于人物与否,不当以其细而废也。”上笑且曰:“买得果实,诚比旧极佳,行人亦极便,但行人皆贫弊,宜与除放息钱。”安石曰:“行人比旧已各苏息,可以存活,何须除放息钱。若行人已苏息,比旧侵刻之苦,已十去八九,更须除放息钱;即见今商税所取,不择贫富,固有至贫之人尚为税务所困,亦合为之蠲除,既未能蠲除,彼何独蠲除此?今诸司吏,禄极有不足,乃令乞觅为生,不乞觅即不能自存,乞觅又犯刑法,若除放息钱,何如以所収息钱増此軰禄。”眀日,进呈内东门及诸殿吏人名数,白上曰:“从来诸司皆取赂于果子行人,今行人岁入市易务息钱,几至万缗,欲与此軰増禄。”上曰:“诸殿无事,惟东门司事繁,当与増禄。”安石曰:“如入内内侍省吏人,亦当与増禄,盖自修宗室条制,所减货赂甚多故也。”云云,又录㕓人泉府事,白上曰:“此周公所为也。”上曰:“周公事未能行者岂少。”安石曰:“固有未能行者,若行之而便于公私,不知有何不可而乃变易以从流俗所见?”
十二月乙亥朔,诏罢诸路上供科买,以提举在京市易务言:“上供荐席黄芦之类六十色,凡百馀州,不胜科扰,乞计钱数,从本务召人承揽,以便民也。”
六年正月己酉,中书言:“欲以市易务上下界、商税院、翰林图画院、杂买务、杂卖场、诸宫观真仪法从、南郊太庙家事府司检校等库、都亭、怀远驿、三粮料院、内军器五库,隶都大提举诸司库务。”上批:“内军器五库官物,储积多在宫禁,及收内降物,兼自有提举、提点官,可不隶提举诸司库务,馀从之。”辛亥,枢密使文彦博言:“臣近言市易司遣官监卖果实,有损国体,敛民怨,乞寝罢,至今渉旬,未闻施行……凡衣冠之家,罔利于市,搢绅清议尚所不容,岂有堂堂大国,皇皇求利而不为物议所非者乎?”王安石白上曰:“陛下近岁放百姓贷粮至二百万,支十斗全粮给军,一岁增费,亦计数十万缗,以至添选人俸、増吏禄、给押纲使臣,所费又有百万缗,天下愚智孰不以此知陛下不殖货利,岂有所费如此?而乃于果实收数千缗息以规利者,直以细民久困于官中湏索,又为兼并所苦,故为立法耳。”彦博所言遂寝不报。
二月丙子,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张焘,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七年正月癸亥,遣三司勾当公事李杞,相度成都府置市易务利害,先已遣蒲宗闵、沈逵,今复遣杞。其后上与辅臣论及市易,冯京曰:“曩时西川因榷买物,致王小波之乱,故今颇以市易为言。臣检《实录》实有此说。”王安石曰:“王小波自以饥民众,不为官司所恤,遂相聚为盗,而史官乃归咎般取蜀物上供多而致,然不知般取孟氏府库物以上供,于饥民有何利害?”上曰:“李杞行未?”安石曰:“未也。然愿陛下勿疑,臣保市易必不能致蜀人为变也。”
三月癸丑[4],先是去年八月,详定行户利害所言:“乞约诸行,利入厚薄,纳免行钱以禄吏,与免行户祗应。自今禁中买卖,并下杂买务,仍置市司估市物之低昂,凡内外官司欲占物价,则取办焉。”皆从之,上曰:“此固便于民,然须严立防禁觉察,毋使堕废,如天下百姓纳麹钱、盐钱,异时盐酒既榷,其钱不能免也。”至是上问安石:“纳免行钱如何?或云提汤缾人亦令出钱,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经中书指挥,中书实无此文字。”冯京曰:“闻后来如此细碎事都罢矣。”安石曰:“冯京同签书中书文字,皆所亲见,如何却言闻不知先来如细碎收钱,后来如何都罢?若据臣所见,即从初措置如此,非后来方不收细碎事,不知冯京何所凭据,有此奏对?”且言:“提汤缾亦令出钱必有人,陛下何故不宣示,付所司考实?……陛下治身比尧舜,实无所愧,臣诚无复可以论谏,至于难任人、疾谗说,即与尧舜实异。如市易司,非吕嘉问,孰敢守法,不避左右近习?非臣,孰敢为嘉问辨明,以忤近习?且市易事,臣一一亲经理其事,亦颇为劳费精神,正以不欲背负所学,为天下立法故也。若每每忤圣意而又召致近习谗毁,乃作扰害百姓之事,不知臣欲以何为?以为名则不善,以为利则无获,陛下试察臣所以区区为此者何意。”上曰:“何故士大夫言不便者甚众?”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与近习相为表里,今大小之臣与近习相表里者极多,陛下不察尔!自古未有令近习如此而能兴治功者。”初,吕嘉问以户部判官提举市易务,挟王安石势,陵慢三司使薛向,且数言向沮害市易事,及曽布代向为三司使,素知嘉问骄恣,怀不能平,又闻上数以市易苛细,诘责中书,意欲有所更张,未得间也,是月丁巳,上夜降手箚赐布曰:“闻市易务日近收买货物,有违朝廷元初立法本意……可详具奏。”布先受命察访河北,辟魏继宗同监市易务,嘉问自初建议以至其后増损措置,莫不与闻,布遂携继宗见安石,具言曲折,曰:“布翌日当对,欲悉以此白上。”安石诺之,辛酉,布对于崇政殿,具奏所闻,上览之矍然,喜见于色,问布曰:“王安石知否?”又问:“安石以为何如?”布皆对以实,且言:“事未经覆案,未见虚实。”上曰:“朕久己闻之,虽未经覆案,思过半矣!”布始得对,方待次,安石先奏事,上谓安石曰:“曽布言市易不便,知否?”安石曰:“知之。”上曰:“布言如何?”安石曰:“布今上殿,必自言。”遂留身白上:“市易事臣每日考察,恐不致如言者,陛下但勿仓卒,容臣推究,陛下更加覆验,自见曲直。”上曰:“布言此何故?”安石曰[5]:“布与嘉问不相足。”布所言既送中书,是夜上批问安石:“恐嘉问实欺罔,非布私忿移怒。”安石具奏,明其不然,于是有诏令布与吕恵卿同根究市易务不便事,安石意主嘉问,不以布所言为是,故使恵卿居其间也。乙丑,曾布既受诏同吕惠卿根究市易事,或为布言:“中书每以不便事诘嘉问,嘉问未尝不巧为蔽欺,至于案牍,往往藏匿改易。”布又闻嘉问已呼胥吏持案牍还私家隐藏更改,遂奏乞出榜以厚赏募告者,明日〈 二十六日〉,上批依奏,付三司施行,布即榜嘉问所居,又明日〈 二十七日〉,惠卿至三司召魏继宗及行人问状,无复有异辞者,惠卿退,以继宗还官舍诘布所以辟继宗为指使縁由,再三诱胁继宗,令诬布以增加所言,继宗不从,反具以吿布,恵卿又遣弟温卿密造王安石言张榜事,且曰:“行人辞如一,不可不急治继宗。若继宗对语小差,则事必可变。”而嘉问诉于安石尤切,安石欲夜收张榜,左右白以有御宝批,乃止,是日〈 二十八日〉,恵卿以急速公事求独对,布亦具继宗所吿曲折以闻,并言:“恵卿所见不同,不可共事,乞别选官根究。”未报而中书建白三司:“承内降,当申中书覆奏取旨,乃擅出榜,欲按治诏使,特释罪其,元批依奏指挥,更不施行,榜仍缴纳中书。”布论三司奏请御批,例不覆奏,且三司尝申知中书,虑无罪可放,寻有诏如布请,恵卿等愈侧目矣。
四月已巳,翰林学士吕惠卿言:“奉诏与曽布同根究市易事,勾集行人照证,而有臣未到以前,布所取状,臣恐当再行审覆,乞下开封府,暂追赴臣处供析,即更不禁系。”中书欲依惠卿所乞施行,上批:“可令布、惠卿一处取问,所贵不致互有辞说。”三司既收榜放罪,上复以手札赐布,令求对,布即具陈行人所诉,并䟽惠卿奸欺以闻,时三月晦也。及是布对于延和殿,上慰谕久之,因曰:“惠卿诚不可更共事。”布又陈薛向编管无罪牙人事,上惕然咨嗟曰:“此事朕与有罪!当时失于不详究,便令依奏,今已无及,惟当速释之耳。”布言:“编管人情轻,一期即放逐便,其人皆已放还矣。”时上意犹必欲按治,而王安石卒不肯舍惠卿用他官,惠卿奏请审覆,盖谋独变此事也,上疑马,故仍以付两人。己卯,详定行户利害所言:“自今凡有体问行户所状,乞降本所以凭,具析申奏。”从之。甲申[6],上初以布言为是,已而中变,从惠卿请,送魏继宗于开封府,令所属知在,是日布复对,上独指糯米収虚息事曰:“此事极分明。”布因言:“前后所陈事理无不明白,圣意无不晓然,今独以此事为分明,则其他殆未明矣。”上默然[7],布又言:“臣自立朝以来,每闻德音,未尝不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为虐,固巳凛凛乎间架除陌之事矣。近日嘉问奏称熙宁六年收息八十馀万,贴黄云:‘近差官往河南贩茶、陜西贩盐、两浙贩纱,皆未敢计息。’臣以谓如此政事,书之简牍,不独唐虞三代所无,历观秦汉以来衰乱之世,恐未之有也。”上笑而颔之,谓布曰:“惠卿不免共事,不可与之諠争,于朝廷观听为失体。”退与惠卿召行人于东府,再诘其所陈,如前不变,而王安石恳求去位,引惠卿执政,上既许之。乙酉,布复与惠卿会,惠卿颇有得色,诟骂行人及胥吏,以语侵布,布不敢校也。丙戌,礼部侍郎、平章事王安石,罢知江宁府;观文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知大名府韩绛,依前官,平章事、监修国史;吕惠卿为参知政事。安石为执政凡六年,会久旱,百姓流离,上忧见颜色,每辅臣进对,嗟叹恳恻,益疑新法不便,欲罢之,安石不悦,屡求去,上不许,而吕惠卿又使其党日诣匦函,假名投书,乞留安石,坚守新法,而安石坚求去〈 馀见王安石事迹 下 〉。壬辰,中书奏事已,上论及免行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但当使百姓出钱轻如往日,便是良法,至如减定公使钱,人犹有以为言者,此实除去衙前赔费深弊,且天下贡奉之物,所以奉一人者,朕悉己罢,人臣亦当体朕此意,以爱惜百姓为心。”冯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于爱民,然措置之间或有未尽,陛下但当开广聪明,尽天下之议,便者行之,有不便者,不吝改作,则天下受赐矣。”
五月辛酉,中书户房比对市易务及曽布根究市易违法事,诏章惇、曽孝宽就军器监置司根究以闻,吕惠卿又令户房会计治平、熙宁财赋収支之数,与布所陈皆不同,上令布分析所以不同因依具奏,后八日,布对于延和殿,言户房所以不同之故,上以布言为然,布因言:“市易已置狱,朝夕窜黜,自尔必无繇复望清光。”上曰:“卿为三司,案所部违法,有何罪?”布曰:“陛下以为无罪,不知中书之意如何?况臣尝自言与章惇有隙,今乃以惇治狱,其意可见。”上曰:“有曽孝宽在,事既付狱,未必不直。”布曰:“臣与惠卿争论职事,今惠卿已秉政,势倾中外,虽使臣为狱官,亦未必敢以臣为直,以惠卿为曲。臣为翰林学士、三司使,地亲职重,莫如臣所陈之事,皎如日月,然而不得伸于朝廷,孤远之士,何所望于陛下?都邑之下,人情恟恟,怨嗟沸腾,达于圣听,然而不得伸于朝廷,海隅苍生,何所望于陛下?臣得罪窜谪,何所敢辞,至于去就,亦不系朝廷轻重,但恐中外之士,以臣为戒,自此议论无敢与执政不同者尔!”上慰劳之曰:“卿不须如此。”自尔不复请对,后八十馀日,乃贬。
七月乙卯,诏广州市舶司依旧存留,更不并归市易务。
八月丙寅朔,上批:“提举市易司奏市易二年收息钱九十六万馀缗,累凖朝旨已支九十五万缗,可契勘何月日指挥支往何处?”【讫无行遣,朱史削去,以为支拨息钱不合书,新本亦削去,今复存之,此亦可见市易司为欺也】壬午,翰林学士、行起居舎人、权三司使曽布,落职,以本官知饶州;都提举市易司、国子博士吕嘉问,知常州。军器监狱具,布坐不觉察吏人教令行户添餙词,理不应奏而奏,公罪杖八十;嘉问亦坐不觉察杂买务多纳月息钱,公罪杖六十,而中书又言布所陈治平财赋,有内藏库钱九十六万缗,当于收数内豁除,布乃于支数除之,令御史台推直官蹇周辅劾布所陈,意欲明朝廷支费多于前日,致财用阙乏,收入之数不足为出,当奏事诈不实,徒三年,而有是命。魏继宗仍追一官,勒停。初,市易之建,布实同之,既而揣上意疑市易有弊,遂急治嘉问,会吕惠卿与布有隙,乘此挤布,而议者亦不直布云。周辅,双流人也。
十二月乙亥,虞部员外郎、新知常州吕嘉问,提举河北籴便粮草,复理提点刑狱资序,以检正中书户房公事张谔讼嘉问不应黜陟故也。初,王安石既有江宁之命,谔与嘉问持安石而泣,安石劳之曰:“已荐吕惠卿矣。”两人收泪谢安石。【收泪谢安石,此据魏泰《东轩录》】
八年二月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三月己未[8],上问王安石外事,安石具道虽胜往时,然监司未尽称职,上曰:“人材止如此。”安石曰:“人材诚是少,然亦多观望不尽力,縁尽力则犯众怨,犯众怨则中伤以法,而朝廷或不能察,不能察则反得罪,不如因循偷惰之可以自安,外官固未论,如吕嘉问,内则犯近习贵戚,外则与三司、开封日夕办事,以守职事行法,至于置狱推究,奸罔具得,而嘉问乃以不觉察杂买务剰收人情愿纳息钱二贯,降小处知州,若剰收息钱可罪,监官宜不免,监官以去官获免,则嘉问是因罪人以致罪,如何更有罪可科?且自来提辖场务、诸省寺之属,何尝有坐辖下场务不觉察,杖罪降差遣者?天下皆见尽力为朝廷守法立事如嘉问者苟不容,则孰肯尽力,不为因循偷惰之行?”上曰:“嘉问已与复差遣。”安石曰:“李直躬之徒作转运,却令嘉问提举便籴,此岂官人之宜?”上曰:“与移一路转运。”安石曰:“陛下必欲修市易法,则须却令嘉问领市易。”上曰:“恐吴安持忌其来,又复失安持心。”安石曰:“臣以女嫁安持,固当为其审处。今市易事重,须嘉问与协力乃可济,不然他时有一阙失,必更上烦圣虑。”又荐嘉问及张安国可为宰属,上皆以为可。
闰四月,上尝与歧王颢、嘉王𫖳击球,戏赌玉带,𫖳曰:“若臣胜,不用玉带,只乞罢青苗、市易。”上不悦。
十月辛卯[9],都提举市易司言:“袁州和买䌷绢,旧以盐凖折,今乞依诸路例,每匹给钱千,从本司遣官据合支盐数,以末盐钞赴州出卖。”从之。辛亥,复置杂卖场,初,三司请废杂卖场,中书户房以为不便,下三司,而三司议与前异,乃复置,诏三司官上簿。
四月甲申,金部员外郎、检正中书户房公事吕嘉问,兼提举市易司。王安石言:“近京师大姓多止开质库,市易摧兼并之效,似可见,方当更修法制驱之,使就平理。”上曰:“均无贫固善,但此事难尔。”安石曰:“秦能兼六国,然不能制兼并,反为寡妇清筑台,盖自秦以来,未尝有摧制兼并之术,以至今日。臣以为茍能摧制兼并,理财则合与须与,不患无财,臣尝论廪饩当称事,政为此也。”后数日,吴安持辞市易,上不许,安石曰:“臣与嘉问亲厚,非有他,但与议市易而已。然其被诬,臣以亲厚之故,已难为之辨明,况臣女婿?恐有事愈难为言,乞别选人。”上固不许。丁亥,都提举市易司贾昌衡等言:“金宝非衣食所资,但当禁其侈僣,若有糜坏、旧法致之以死,则论罪太重,购以厚赏,则为禁大密,令新敕止坐以销金为饰者,则旧法已删改其糜坏金银,盖已无禁,然民尚循前法,未敢通用,已令本司造金银箔出卖。”上批:“市易务箔金宜罢出卖,已成者,听于后苑作折换。”
九年五月辛酉[10],都提举市易司言:“本司统辖抵当官钱,然检校库自隶开封府,若本库留滞差失,无缘检举,乞拨属本司统辖。”从之。
十月丙午[11],王安石罢相,吴充代之。
十二月癸未朔,诏:“自今市易务上界官吏,岁比较酬奖,其提举官依旧二年一取旨,麻檾竹蔑之类,更不买。”
十年十一月甲寅,诏:“都提举市易司,上界本钱以七百万贯为定额,如不足,以岁所收息补满,其先借内藏库钱,岁以息钱二十万贯还之。”是岁,司马光以书与吴充,请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法。〈详见论青苗法 下〉
元丰二年正月己卯,诏市易旧法听人赊钱,以田宅或金银为抵当,无抵当者,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罚钱百分之二。贪人及无赖子弟多取官货不能偿,积息罚愈滋,囚系督责,徒存虚数,实不可得,于是都提举市易王居卿建议以田宅金帛抵当者,减其息,无抵当,徒相保者不复给,自元丰二年正月七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负罚钱悉蠲之,凡数十万缗,负本息者延期半年,众议颇以为惬。
元丰四年五月乙巳,诏内外市易务,民户见欠,屋业等抵当并结保賖请钱物息罚钱,并等第除放,其本钱三分季输纳,息钱并出限罚钱,分为三分等第除放:第一季本钱纳足者,息罚钱并放;第二季,放二分;第三季,放一分。出限尚欠,即估卖抵当,及监勒保人填纳。所催钱物,在京于市易务下界,在外提举司封桩。
五年正月辛亥,都提举市易司贾青言:“市易既革去结保賖请之弊,专以平凖物价及金银之类抵当,诚为良法,乞推抵当法行之畿县。”从之。
六年十一月丁巳[12],开封府言:“据司录司抵当免行所言,熙宁十年始立年额,其赏罚条约,依三万缗以上,场务法自元丰元年至五年,并増当立新额,户部详度,欲酌中用元丰二年三万九千七百缗为新额。”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