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纪略 (皇甫录)

皇明纪略
作者:皇甫录 
明皇甫录撰。录,字世庸,号近峰,长洲人。弘治丙辰进士。官至顺庆府知府。《明史•皇甫涍传》称“父录……官重庆府知府”。案录《下陴纪谈》载顺庆事甚详,则《明史》字误。是编据嘉靖壬寅其子冲序,称原本多冗谈细故,命冲雠定。于是原始要终,掇洪拾大,别为四卷云云。则录之稿本而冲所删定。所记皆正德以前旧闻。然如铁铉二女在教坊作诗;建文帝骑骡在黔国公第;王振尝为教官,永乐末以年满无功见阉;仁宗云死于雷,或云为宫人所毒,或云为内官击杀之类。大抵委巷之传闻,其删除犹有未尽矣。

  《后湖志》:“国初,天下户计一千六十五万二千七百八十九,口计六千五十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二。至弘治十五年,则户计九百六十九万一千五百四十八,口计六千一百四十一万六千七百三十五。国初,田土计八百八十万四千六百二十三顷六千八亩,税粮二千四百七十二万九千二百五十石。至弘治十五年,田土计四百二十九万二千三百一十顷七十五亩零,税粮二千四百四十八万八千二百二十三石六斗一升。”如此则户日衰,而田愈少。有司不察,漏开冒报之弊,徒为重役加派之征,无怪乎民之日困,而伪之日滋也。

  太祖高皇帝生于盱眙灵迹乡土地庙,父老相传云:“生时夜有神光烛天,明日庙忽移置东路。今其地方丈许不生草。”元至正乙未夏,渡江自和州取太平路,丙申春取集庆路,丁酉春取宁国路,秋取杨州路,戊戌春取建德路,冬取婺州路,己亥秋取衢州、处州路,庚子夏取信州路,辛丑冬取饶州路,壬寅春取江西诸路,癸卯秋克伪汉陈友谅,甲辰春称吴王,湖南、北江、东西诸郡皆平。秋取卢州路,乙巳春取宝庆路,夏取襄阳路,丙午春取高邮、淮安、徐宿、濠泗、颖安丰诸路,冬取湖、杭、嘉、绍诸路,丁未春取沅州路,秋取平江路,张士诚平。冬取益都路,及济宁、莱州、东平,由海道取福州,戊申春即皇帝位,南取建宁、延平路,北取东昌路,秋克燕京,元帝北遁。遂清中原,天下一统,万古帝王所自立之地,秽于夷狄者百年,一旦取而复之。

  国朝科第,自洪武庚戌至甲寅五年,皆秋试,辛亥春试。宋濂所谓:“二月会试毕,三月太祖幸临豪,八月驾旋,九月廷试,传胪、唱名于午门外是也。”会元俞友仁,状元吴伯宗。十五年以后仍举秋试,而春试定于乙丑。方孝孺撰《南畿乡试录》,序谓至甲子而始盛。己丑春试会元黄子澄,状元吉安《登科录》作程以善,《平阳县志》作丁显当是。戊辰会元施显,状元任亨泰。辛未会、状元皆许观,即黄观《登科记》作韩克忠杂志。是年,状元福建陈䢿,太祖以一榜皆南人,覆试,得克忠以下皆北人,故陈䢿无传。甲戌会元彭德,《登科录》不载,状元张信。丁丑会元宋琮,吉安《题名记》以尹昌隆为状元,或云宋琮、陈䢿皆除名,故以尹昌隆为首。陈都宪凤梧言:“国初,有詹状元者,以事除名,故《登科录》缺而国子监碑亦废,疑即是科也。”庚辰会元缺,状元胡靖,即胡广。广与杨溥同与廷试,初拟溥为状元,而广次之。上偶问今年状元何人,中官以胡广人对,盖谓溥也。馆阁误闻,遽以广为第一。永乐甲申会元杨相《水东日记》作刘子钦,状元鲁棨。丙戌会元郑文兴,吉安《题名录》作朱缙,状元林环。己丑会元陈璲,是永乐七年试毕,上幸北京,至九年辛卯廷试,状元萧时中,见王直撰《钱文肃神道碑》。壬辰会元林志,而状元亦拟之。太宗曰:“马铎气象广大,林志学问渊源,当以铎为首,志次之。”故马铎为状元。乙未会元洪英,状元陈循,戊戌后皆有录可考。而永乐甲辰状元初定丰城孙曰恭,文皇曰:“朕方用刑,尚宽期无为而化,遂以无为刑宽为首,曰恭第三。”《水东日记》谓临汀张显宗状元及第前一夕,高皇梦檐下有一钉挂两丝堕地,《抚汀志》皆载,显宗进士及第。按显宗当为汀之宁化人,及按地志作丁显,《日记》误也。正统戊辰廷试前一日,上梦儒释道三人来见传胪状元彭时,儒士榜眼陈鉴尝为神乐观道童,探花岳正尝为庆寿寺书记,《东里集》载:“丰城朱善,字备万,初授教授,洪武八年起取赴京延试第一,除翰林修撰,后至文渊阁学士。”不知是举为何名。《莒州志》载:“程瑗登,洪武丙辰科进士,任御史于宾。杨睿登,洪武己未科进士,宾任给事中,睿任中都国学分教,则庚戌以后,乙丑以前,皆举春试矣。”卢熊作《吴郡志》谓:“洪武四年,金璹榜璹昆山人续志者皆以列于状元施槃之前。历考昆志及访崑之耆旧,皆无所谓璹者。”练安子宁作《金川玉屑集》有送花状元奉诏归娶诗,亦无考。

  太祖于国初所克城池,专用义子作心腹,与将官同守。如得镇江用周舍,得宣州用道舍,得徽州用王驸马,得严州用保儿,得婺州用马儿,得处州用柴舍真童,得衢州用金刚奴也。又有马儿、泼儿,其后悉令归宗。周舍即沐英,见史传。而《功臣录》载朱文刚、朱文逊,亦皆养子。文逊取无为州,与守将花云拒陈友谅,死难。文刚即柴舍,与耿再成守处州,被苗帅贺仁德等所害。都指挥使徐司马即马儿,都督佥事何文辉元帅,世隆孙也,即道舍。武宗时,被宠遇者亦称义子。勇士、教坊、伶人,多冒名其间,不可悉数。如朱宁、朱安者,宦官子弟也。许泰、江彬者,武冒也。周惠畴者,中书也,其与国初义子异矣。

  太祖吴元年八月,命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征张士诚。御戟门集将佐,谕之曰:“卿等讨张士诚,戒饬士卒,毋肆虏掠,无妄杀戮,毋发丘垅 ,毋毁庐舍。闻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无侵毁其墓。汝等毋忘吾言,大抵克远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德者必以广恩为务,卿等勉之。”诸将再拜受命。张母墓在盘门外,人称为太妃坟,百馀年无敢樵采者,太祖之德厚矣!弘治间,一达官之子知其中有可欲恃,势肆奸盗,发之,得其金宝钜万,益富横吴中。后屡为人讼,于按使竟以贿脱。嗟乎!太祖之法能行于草昧震荡时,不能行于升平安养之日;行于被甲荷戈之士,不能行于世禄纨袴之子,惜哉!

  太祖尝曰:“极刑之家,五服内子弟不无怨恨,不许用为官吏。”永乐二年,李衡举进士,自言:“臣父洪武中死于法,不敢违例干进。”上曰:“古之圣人亦有罪其父而用其子者,朕不尔罪。”宣德七年,上命大学士杨士奇曰:“舜殛鲧用禹,至公之心也。”又曰:“刘翀亦极刑之家,今不在近侍乎?汝于敕谕中许过犯子弟有文学才行者,并听举用。今刑丧过犯之禁当止论本身,而官吏往往受制,何也?”

  太宗尝命翰林院覆试下第举人,得张铉等六十人,赐冠带,入国学,以俟后举。又尝进副榜举人,亲试之,拔三人入翰林。时复有副榜进士之例。

  太祖即位,追封继祖为义惠侯,妻娄氏为夫人。继祖盖尝割地以葬皇考妣者也。

  宣德元年,以苏松、嘉湖诸郡多豪右不法,命大理卿胡概、参政叶春、锦衣卫使任启、御史赖瑛按治之,一时被没者凡数十家。

  唐宋宗室得举进士。《皇明典礼》:凡镇国将军以下,有文武才堪备任用者,量才授任,不拘原定职名品级。按:国初靖江王守谦出知东平州后,宗室日骄,无志于用,太祖之法弛矣。

  予在仪部得阅安南所进《卿试录》,称承宣使阮公正参议。陶正卿,洪德二年辛卯秋八月集管内士试之,制分四场:一四书五经义,二制诏表,三诗赋,四策列。所取七人曰:阮甘、吴子盈、范颂、黄纶、刘汝虞、武敬、武德清。前叙海东府云长州知州范托,后叙海东府万宁州知州黎化,策中称:“圣朝启运太祖高皇帝,以天锡智勇之资,躬亿兆君师之任,首设明经之科,以求鸿硕之彦,其规模洪远矣。文皇帝克诘兵戎,鼎新科目,文武并用,各适其时。皇帝圣神文武,奋发有为,敷责前功,规恢盛治。科举既已,举行文武,又以并用,则我列圣德化被于海外者可征也。

  宪宗皇帝受终日,英宗遗言不用殉葬宫嫔,此最盛德事也。故宪宗宾天,下亦有是命,克遵先训,以贻后昆,世守为成法云。

  成化间,杨文懿公守陈,尝具疏言:“国灭史不可灭。建文中,朝政与忠于所事者,史官皆阙略无传,及今犹可补辑。”疏未上,公逝矣。弘治时,礼部主事吾苏杨公循吉,尝遣子疏复建文庙号,中沮,近有《革除录》板行天下,然一时死义之臣漫不可考者亦多也。

  夏忠靖公原吉,尝谏征北虏获罪,籍其家,惟赐钞千贯,馀皆布衣瓦器而已。正德初,兵书刘公大夏既谢政,逆瑾窘,摘以事遣官校逮系,检其蠹,惟俸给三十余金,公以与之官校,感涕不纳。二公皆湖人也。

  唐尉迟敬德,与我朝常遇春俱封鄂国公,谥忠武,盖不但勇略之,似而功裂亦相侔也。

  正统中,民间有输谷一千二百石,遣行人赉尔书旌义之,表其门。

  太祖发建康往濠州省陵墓,濠父老经济等来见上,与之宴,欢甚。诫其训导子孙为善,且曰:“滨淮诸郡尚多寇兵,不宜远出,此与汉高过沛使父老佐酒事同,而慰勉之意尤拳拳也。”

  右副将军李文忠,获元诸孙的买八剌等送京师献俘,太祖曰:“古者虽有献俘之礼,武王伐商鲁用乎?但令服本俗衣以朝,仍赐衣冠,建第龙光山,封崇礼侯。”

  宣德四年,都御史顾佐宪度严明,有吏挟私怨捃佐卖放隶卒,上命佐自治之,且曰:“易被以给刍薪,不足为过也。”今京官俱给柴薪、皂隶、银两,疑始此。

  太祖尝以太医院使葛京山、院判郝有才、郑德素有功,年老,特令致仕,而以其子代职。今太医院官族得隶籍供事,疑始此。

  文皇嗜沈度书法,尝镂其名氏于笏,涂金以赐度。孝宗极嗜之,官其孙世隆为中书舍人。

  弘治癸亥,以往孝宗时,召内阁部院大臣于文华殿,或宝座后平台间咨访时事,慨然欲复祖宗之旧时。大学士刘公健、李公东阳、谢公迁、在内阁学士吴公宽制诰,倪公岳、戴公珊、杨公守随皆召自南都,岳为吏部尚书,珊为右都御史,守随为大理寺卿。时户部周公经、礼部传公瀚、兵部马公文升、刑部闵公珪、祭酒谢公铎,既而尚书许公琎、刘公大夏、韩公文都御史史公琳、张公敷华、侍郎王公鏊相继代任。一时得人甚盛,政事多所兴革,而士之沉抑者举用殆尽。

  国朝事迹,永乐间,凡郊社庆成、圣节、皇太后寿诞,东宫千秋节、祭太庙、社稷、先农皆赐宴。今特庆成有宴,皇太后寿,且赐面。圣节给宴赏钞,诸祀分胙而已。

  正德庚午,太理评事罗侨疏请视朝经筵。上大怒,逆瑾欲腐,侨曰使侨入内乃知从违之势。于是廷臣会议莫敢出言。予奋笔草疏曰:侨之轾言固迂妄当诛,而侨之敢言则忠诚可悯。举朝称善,上怒亦解,侨仅免官去。

  逆瑾时又诏余姚人轻薄,不许选京,朝官有在任者皆调外,后又诏下江人不得滥用。

  天顺间,李贤自郎署入翰林,历至内阁,刘崇益自方面入为祭酒。正德间刘宇自县令历都宪,曹元自郎署历方面,皆骤至内阁。王云凤自臬司为祭酒。事同而公私异也。

  太祖尝命状元张信训诸王子,信以杜诗舍下笋穿壁四句为字式,太祖怒曰:堂堂天朝,何讥诮如此?腰斩以徇绖生。信四明人,时为翰林修撰。

  国初选庶吉士分置府部,如乙丑进士于子仁为参军府庶吉士。见刘三吾送行序。永乐以后始隶翰林院,命学士教之。

  国初李秉正犯罪免归,鬻其四岁女为资,太祖命腐之,以为不父者之戒。见《御制集》。

  六科遇公事差遣,除都给事中不动余以次行。正德庚午,册封占城国王,礼部请以给事中李贯为使内批还着李掌科云。盖指礼科都给事中李宪也。瑾尝以为皇门,且曰尔等出入天子之门,故称皇门互勉之。当时以为笑谈也。

  正德己巳,诏问教坊童孺百人,送钟鼓司习技,又诏天下择其择倡优以进。时广平进筋斗色,数人技巧绝甚,瑾诛乃移檄止之。

  国初考试官虽儒士,亦在所聘惟其人而已。后专任教职乃有遗珠之叹。弘治甲子,礼部谦各省主试以进士为之,而不拘见任致仕。故少卿杨濂以服阕主浙江试,主事王守仁以病痊主山东试。言官劾杨为不孝,王为不忠。法遂废,至嘉靖戊子复行之。而两畿同考亦用京朝官仅两试而止。   光禄寺凡供用内府醮祭果品俱用簇饤,僦工甚费,厨役恒苦之。孝宗察知其状,命改为散装,且曰:奉天格祖在诚孝,不在侈美也。自后率以为例。时予适为膳部员外郎。   伶官臧贤,颇解音律,能作小词,为武宗所眷,得赐殊服优宠,尝奉敕祠于泰山摄卿。而行后乞骸归西山,自号雪樵。   寻被召用,特赐堂名曰“勉起”。中外于□者争以奇货赂之,得所愿者,贤报以名香目,曰雪中春信,为朱宁中伤杖死。贤父亦以技受宠,于宪庙任为中书舍人。   礼祭社用上戊,先朝偶以事迟至中戊,遂因循之。弘治间御史四明金洪疏其事,洪素刻薄,至是尤极,矜肆将使礼官屈意。上察知之,视朝后召礼书张公,升于宝座后,命止且揭帖,陈所由以进,洪疏免。覆明日,诏复上戊若不与洪者,中外称快焉。景泰间,内阁商公辂等协府院奏西厂太监王质、年幼百户常英奸恶肆志,遂罢西厂。至正德间始复时,又立内刑名厂。   逆瑾主之未系一人,而瑾事露首下焉,若为瑾设者。   仁宗设弘文馆,命翰林学士杨弘济侍讲,王汝嘉居之以备顾问。又擢给事中何澄编修。杨敬与儒士陈继共事见,继送何序馆在大内之西。正统初始革。   朝廷缺经筵,内阁悉于翰林中选。正统初,章后内批云:如何不见推举外官?于是刘球等数人自部属进。   永乐四年八月,集翰林儒臣及修书秀才十数人,于册墀内同赋,白象诗擢右庶子,胡广为第一,王涯为第二,余赏赉有差。   孙贤当廷试日,上偶行至其处,问其姓名,对曰孙贤,上因诵但愿子孙贤之句,诸臣遂疑上注意于贤,择状元及第矣。   景帝即位始求颜、孟、周、程、朱之子孙各一人为翰林五经博士,世其官以奉祠。   武宗时,以工部尚书才公宽总制三边,公率师大败北虏,乃悉命左右追袭,无一人自卫者。于是公平日所慢士得诈为虏,伏兵执公杀之,竟莫能究。徐参政翊时为西安守,知其事。   嘉靖初,甘肃都御史许铭,以减省军饷被众焚其廨宇,而杀之。大同都御史张文锦委参将贾键开白沟河,键以苛刻,为众所杀,文锦执其首,恶将按之,竟亦被害。   正德戊寅冬,驾幸杨州,河冰方合。上问何时当解,江彬对曰:立春,然尚有旬余日也。上曰:春迎之即至耳,焉能俟之?命迎春于杨州之东郊。明日百花盛开,河水澌,臣民骇睹。   武宗自南都还驾过镇江,幸阁老杨公一清第达,夜畅饮制数诗刻于堂。又爱其假山之胜,取数石去,幸阁老靳公贵第抚其枢选番。僧善咒者忏之。   武宗尝狎边妓刘氏,时称为刘娘娘。刘恃宠略不以上为意,苟有所忤,辄称病不起。上为之失措,然多所规辅。如苏杭之行决矣,而刘以百计止之,上幸镇江,刘辄先过江,遣人促驾刻期以返。于是众不以为怨,竟免于祸。   国初定制百官俸给皆支本色,如七品官月支本色米七石,足以养廉。后改四品以上三分本色七分拆色,五品以下四分本色,六分拆色,又改外官月支本色米二石余皆拆色。拆色以钞为准,米一石拆钞十五贯或二十贯。钞法不行不值一钱。布一疋值银不过五钱,折米二十石。京官折俸四五年不得一支,外官或通不得支。其何以养廉,其何以使之不贪!   建文尝有诗云:“是日乘舆看晚晴,葱葱佳气满金陵,礼乐再兴龙虎地,衣冠重整凤凰城。”人以为文皇谶也。   都太仆言,仁宗监国问谕德,杨士奇曰哥窑器。可复陶否?士奇恐启玩好心,答云此窑之变不可陶。他日以问替善王汝玉,汝玉曰殿下陶之则立成,何不可之有?仁宗喜命陶之,果成,士奇不悦。后以玉弟汝嘉卒其子乞墓铭于士奇,其文有云:汝玉汝嘉同居禁林,而长厚之德人于汝嘉无间。言盖亦为此而发也。   太祖尝以胡大海配享晋卞壶庙,封杨国兴为宜兴城隍显佑伯。   太祖征陈友谅于鄱阳湖,被围甚迫,介士韩成请服龙袍冠冕诳贼,投水死,围解友谅平。上念成忠,赐封高阳郡侯,建祠于康郎山,有司岁时祭礼。子观授散骑舍人论者,谓成与纪信诳楚事同,而成之食报则异。文皇靖难时,有一珰服建文抱带赴火死,此又与纪信韩成事同,而其姓名无传焉。可慨也。   宣庙好促织之戏,遣取之江南,其价腾贵至十数金时,枫桥一粮长,以郡遣觅得其最良者,用所乘骏马易之。妻妾以为骏马易虫必异,窃视之曜去矣。妻惧自经而死,夫归,伤其妻且畏法亦经焉。   刘瑾擅政忌张永轧已乘逆𫔍之隙,命永帅师讨之,意𫔍势方炽,永遽无功,因可剪也。永未至安化𫔍就擒,永初出师奉敕乘马由驰道上亲送出正阳门,瑾益不平,计其归必复,由正阳门入列,卫校俟而擒之。永竟入崇文献俘。既毕,上曲宴于豹房语其治,永因陈瑾反状,上曰瑾反欲何为?曰欲为天子。   上曰彼为天子必有安我处。永曰彼为天子尚有安升下地耶。上怒然已酣醉。夜分矣,永急呼马永成等扶上乘马排阁门,瑾以直宿阁中怒出不逊语。永曰:上在也,瑾益怒骂不置上。始知瑾状命系于菜园待罪,明日下内刑厂,又明日捕瑾党俱下锦衣卫。狱诏百官廷鞠,瑾顾左右廷臣曰:诸公有今日谁不由我,若我反诸公宜皆知之。众惶汗敛避,惟驸马蔡公震、礼书白公钺正色叱曰:亦有不由者乎!命批其颊,按以叛逆。   正德戊辰廷试,阁老焦公芳以其子黄中不得及第,仅居二甲第一,遂变制,刻其所对策,井刻三甲第一者,是年庶吉士入院,仅四月,而授编修,黄中与吏书刘公宇子仁力也。逾年,黄中出使,特升侍讲,后以瑾党皆免,归余多外补,实黄中仁累之也。   弘治乙丑春,朝钟新成而细忽绝。奉天门宝座下阶石忽自制。五月上崩,崩之日大风拆木,黄沙四塞,有见黄袍人乘龙而上者。   正德初,逆瑾等八党被宠,而王岳独守正,每言上动静于内阁,故诸臣得以实谏。瑾察知,忽传旨命岳南京镇守,刻期遣行。复使人伪为卫校,持旨追至清源赐死,截其耳以为信。   于是伪诏斥内阁部寺科道数十人。文士之祸始惨矣。   八党自王岳死后,伹存五人。瑾与马永成、谷大用、魏彬、张永也,外虽和,同内实相倾。及瑾诛,魏彬在司礼监,马永成欲易镇守,内臣敕,仍与刑名等事。彬曰:已有诏革,不可复行。永成怒曰:凡事吾辈同议,尔何敢专?因殴彬。二人诉于上,两罢之,乃以张永管司礼监无何。永为内官,熊茂奏谪孝陵司香谷大用,亦以事罢。京师谣曰:马饱不用喂,鼓破不用张,五人同一心,刘瑾去顶缸。方音呼魏为喂,谷为鼓也。   王文恪公言,宣德间巡抚周公忱会计入朝,上命置酒于乐馆,集公卿大臣侍饮极欢。东里公独不豫,是日一学士醉归,忘其带,词林为赋醉学士歌。   宋制科先命从官各举平日所为文五十篇,于学士院中,选而后召试。弘治癸丑以前凡选庶吉士必先期呈所为文于内阁,谓之投献殆亦制科之意,后讳其名废不用。   洪武癸未,文皇渡江,天顺癸未,贡院灾,皆以其年八月会试,明年三月殿试,于是有前后甲申科之称。正德庚辰,以武宗南巡,故其年春会试。明年三月殿试,于是有辛巳科三科皆登极之年,于运数使然。   《菽园杂记》杨文贞公妻早世止一婢,侍太后常召入内,见其容服甚陋,命嫔御为妆沐,且赐衣饬,笑曰:杨先生当改观矣。常遇春死,子升以罪谪戍广西戴平巾,肩舆呵从。太祖令人往刺之,升觉乃自尽。   李景隆初御文皇,既而降为文皇所薄,举家置狱中,正统间始释其后。   正德十四年,谏止南巡请戮朱宁江彬者俱被谴谪。主事陆震行人李惠孟阳俱杖死。   国初冬至正旦节,百官皆赐宴,高皇曰:误其祀先奉亲,于朕有不安也。乃命赐宴赏钞。今圣诞节亦以为例,国初条例与会典差异。   靖难兵渡江,吏部尚书张𬘘自经于部之后堂,一妻二妾二子六奴隶相继投池中死。此《革除录》载而未备者。   正德间刑部吏有被郎中捶辱者,乃指其盗易赃绢,事诉瑾,瑾按实曹臣悉被黜,而擢其吏为刑部司务。诸曹皆不能安,张彩言于瑾,改易州幕官。   成化间朝行忽自相惊扰,如有鬼物使之者,而实无所见也。   上亟还宫竟莫测其故。   洪武三十二年四月,建文以谗言遣人困湘献王于宫城,欲执之献。王具衣冠赴火死门宫,皆从之。见解公纟晋所撰神道碑文。宸濠之叛也,上传旨云便着提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寿,亲提各镇边军前去征剿。盖自谓也。   正德十四年三月,兵部郎中黄巩、陆震,奏为陈言国治,崇圣学,通言路,正名号,戒游幸,去小人,建储贰等六事。   其曰名号,指上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也。曰游幸,指上幸大同、太原、陕西、榆林、延绥诸处也。曰小人,指朱宁、江彬奸狠傲诞不诛,则天下之乱必自此始也。二臣皆被责,百数震死。巩罢职去,彬使人追刺于途。有管洪主事知而匿之,绐刺者已前往矣。巩得微行免于难。嘉靖初诏起为大理寺丞,未几责伤之疾发卒。   正德己卯,逆濠传檄有颠覆典刑,坏乱纪纲,朝仪尽废,庙祀不修,建寺禁中,路处妓女玩弄边兵,身衣异服,至于市井屠贩下流贼贱靡不乐为。盖造行宫于宣府,称为家里,东至永平诸处,西极三边所过,掠民妇女,索取赎钱,谷逐谏臣以拒南游之阻。既夺指挥之妻称为马后,又纳山西所献娼妇呼为娘娘等语。   正德五年六月,上自称太庆法王,命吏礼二部便写敕铸印与他。时予为仪部郎中专印事。   弘治戊午秋,仁寿宫灾,正德甲戌春乾清宫灾,嘉靖改元夏日精门灾,乙酉夏仁寿宫灾。   古人谥必有议谥,不当则加贬。削我朝之谥国初犹存公道,如鲁邸曰荒伊邸曰厉是,已其后惟官尊者有谥,谥定无改夺者。   古意盖荡然矣。又官由翰林方得谥为文,而刘公球谥忠愍以其节也,若魏文靖公骥、叶文庄公盛、吴文恪公讷、姚文敏公夔、邵文庄公宝,则翰林之制,安在谥以易名?故陈公文以翰林谥庄靖,若尚书金公忠谥忠毅,王公文谥文愍,则易名之义又安在乎?   尝闻印绶监一老内使云,国初铸将军印十六颗,见行者十颗,即征西征南征虏征蛮诸印是也。余贮御榻之侧,有事则请而行之。又按条例,国初铸将军印,组有立虎、伏虎、单火、珠双、火珠之别,其文则皆风字篆,取其神速也。   成化间,山西阳曲王以败伦肆恶问革为庶人,求辨至百余本皆被切责。正德初逆瑾受赂银二万两,特旨云钟鍑准复王爵,自是求复者蜂起矣。   弘治丙辰,科道官交章,极言皇亲寿宁侯太监李广事,朝廷震怒,悉下锦衣卫狱。仅存三数人署事而已,人皆危之。翰林杨以守址以书厚讽屠太宰镛,乃协群臣力诤,于是仅免。   孝宗尝罢朝,宣都御史戴公珊于宝座后,问近来御史在外多生事害人,珊对曰:有之,由吏部所选也。上曰:吏部选在一时尔,之教诲在于平日,何得但言吏部耶?今宜察其甚者一二人奏来处洽,自能警百矣。珊愧谢而退。   孔庙去朝堂数里几,春秋祭皆在夜分,时礼毕趋入朝,稍缓即误。   弘治己未,刑部主事陈凤梧奏言,是祭丙而非祭丁也,上然之,命百官是曰免朝着为令。   朝制:端阳节赐百官折扇采索,寒至赐百官戴暖耳。正德间以时赐百官穿纱罗纻丝。   孝宗之崩,病热也。院判刘文泰以热剂进上,遏甚,索水执不可。阉臣有进瓜者,上啖之。仅能出言,召大臣受顾命,于是文泰下狱,然仅谪广西戍而死。   国初太学成,太祖喜曰:有逼者在此坐。盖言太学也,时上偶坐,广业其后生徒,出广业者率多显贵,视他堂特盛。遂相传为上言之兆。   吴文定公卒后,朝廷赠宫议谥命祭葬,仍官其一子为中书舍人。时公长子奭已承荫为国学生部,以次子奂进上特改奭为中书舍人。而以奂补国学,谓弟不可先兄也。群臣叹服。   弦治间,太监何文鼎以皇亲入禁城观灯诸事极言,下锦衣卫。杂治究所主者,文鼎曰有两人但不可执。按曰:姑言之,曰孔子、孟子也。文鼎死犹能于禁中拽铜缸作声,若称冤者。   上特命勒碑祭之,人言文鼎少习举子业,能古文诗壮始阉也。   京师祭孔庙先二日,上御奉天殿传制百官朝服,侍班内阁臣受命摄祭鸿胪,寺官二员导引至朝房斋宿,次日诣庙祭酒,司业迎至中道,习仪止用鸣赞,设乐而不作。引官曲躬斜行如导上礼,百官陪祭者列衔。籍中谓之集禧簿,予尝三主其事。   弘治癸亥春,大风伐祖陵松柏,上遣礼侍王公华往凤阳祭告。公陛辞俯伏三叩头,上命赐酒饮,公起顿而俯伏三叩头。   时朝行叹其知礼,盖前此二事,叩头总一俯伏若作一事也。   正统十四年春,北虏遣使二十余人进马,报称三千人。太监王振怒其诈,减去马价,虏使失利归。秋七月野仙等大举入寇,《否泰录》言野仙求婚,通使皆私许之,因进马为骋,朝廷不知,答诏无许婚意。野仙愧怒,于十四年七月初八日入寇,既遣驸马井源等四军御之。王振劝上亲征,至大同还驾。八月十三日,至狼山为虏所及至土木。去怀来仅二十里,以振辎重千余辆未至留待。遂被围十五日。英一北狩古禳录言,朱勇兵败于鸡儿岭,驾驻土木,人马已二日不饮水,渴极,掘地至二丈余无泉。寇见不行退围。忽传起营南行就水,未二四里,虏复进围,四面击之,二十余万人中伤者过半,死者山积,衣甲兵器尽为虏有。自古胡人得中国之利,未有盛于此者也。   建文时新宫初成,见男子提一人头,血色模糊,直入宫中,大索之无得也,夜宴张灯,忽不见人,狐狸满宫遍置,鹰犬逐之不能止。日赤无光,慧扫军门,荧惑守心犯斗山崩地,一锦衣卫火武库自焚,文华承天俱毁。正统间,浙中山移于平田,地动,白毛遍生。陕西山崩压数千家,山移有声号三日,黄河东流没千余家。南京殿宇火,明日殿基生荆棘二尺许。   正统时,南奉天殿灾,而后北都定。嘉靖时南太庙灾,而后九庙成。揆之人事皆天数与。   京师有蒯侍郎衙同,蒯为吴香山人,斫工也。永乐间召建大内,凡殿阁楼榭以至回廊曲宇,随手图之,无不称上意者。   位至工部侍郎,子孙犹世二业。弦治间有仕为太仆少卿者,今江南一工,巧工皆出于香山,近七陵九庙等功成。工匠为卿者多矣,而工曹亦被滥恩。时谓工官转迁何异斜封墨敕。   正德间,都御史彭公泽尝与言官论未宁,忿曰:吾恨不手刃此奴。有白于大司马王公琼者,王以语宁,且曰:为君致彼君私察之。于是匿宁屏后,致彭过,王激怒之,彭复大骂,宁乃御之,即传旨罢彭官。而意未已也,使卫校至其家察得其教兵官,调用边军事,令言官劾之坐。彭擅调官军,公卿廷议籍其家众,皆秉笔署名,惟礼书毛公澄为之称冤。时陆太宰完称病不出,明日出亦从王议。毛复大呼于朝,幸得免。时科道有敢言者,即传旨谪任。未几宁败,王与陆皆以应濠党编籍。嘉靖初,诏起彭公为兵部尚书云。   正德间,上命太监廖某镇守河南等处,访察官吏贤否,兼理军民词讼,总督黄河,一时镇臣敕任鲜有比者。   孝宗山陵经理皆出巨阉,吏部郎中杨子器知石中有水,上疏,阉惧罪,曲为掩饰,子器伏责,中外惜之。   郊祀省牲日驾还无乐,正德间上始命制之乐章,为李文正作也。逆瑾时,文臣被关木之刑者不令坐卧,不数日辄死。山西刘御史泽被刑时,夜有金甲神来伏于地,令坐其背上,又尝以药啖之。逻校多有见者。刘独得生,后起知杨州。   成化间,夷人于朝堂争赏,众莫能止。太宰屠公镛时为御史,奏曰:夷人当宁,喧哗似有不平台,著通事查问,既不失大礼,而远夷亦知所畏。上甚悦,群臣亦敬服焉。   逆瑾当国惧无以惩言官者,大学士焦公芳进计曰:文臣所惧惟杖责耳。于是首木笞捶之法日炽,后悉以为例。   永乐二年,曾棨举状元及第,周述、周孟简次之,皆江西人。述与孟简兄弟也。文皇御批棨策曰:贯通经史,识达天人,有讲习之学,有忠爱之诚,擢魁天下,昭我文明,尚资启沃,惟显良哉。批述曰:瑰伟之才,充实之学,朕用尔嘉,擢居第二,勿自蒲假惟时懋哉。批孟简曰:辞足以达意,学足以明理,兄弟齐名,古今罕比。擢尔第三,勉其未至罔俾二苏专美于世钦哉。天顺初也,先得知院各遣使入贡,胡忠安公计令得知院使进青鼠裘为私礼,公议赏之甚厚也,先使不平,归告其主,截杀得知院使。得知院亦聚兵杀也先殆尽,于是土木之忿少雪,事隐鲜有知者。近出于胡氏子孙,而郭郡倅汝载为矛言之。郭胡至亲也。   汝载又言忠安奉使于外遇土酋,以樱桃三奁来馈。公问所欲,曰求《洪武正韵》耳,公与而却之。文皇使人觇知之,公还因讠豦问曰:樱桃小物道渴中何却耶?公曰:因求书故却耳。   文皇叹赏允之。   高皇将宴群臣预题一诗,命武臣习文,至日群臣应制作诗,而武臣特首倡云:皇帝一十八年冬,百官筵宴正宫,大明日出照天下,五湖四海春融融。群臣知上意也,皆谢不能。   洪武三年,命福建行省都事沈秩、监察御史张敬之使勃尼国。永乐五年,命太监郑和使古里国,即西洋大国也。七年,使满剌加国。十一年,命陈诚、子鲁使西域,历哈密、火州、别室八里、哈烈、撒马罕儿诸番,又命和使古里历、占城、爪哇、暹罗、哑鲁、苏门答而南浡里、榜葛剌、锡兰、小葛兰、忽尔没厮、阿丹、天方四十一国。二十三年八月,诏停止和与王景弘侯之二率官兵万七千六百,有奇船三十号,大者长四十五丈,会稽马欢作《瀛洲胜览》,太仓费信作《星槎胜览》。   宣德间将命使通西洋诸国。会英宗践阼不果。   李文达公言,宣帝上宾张太后,即撒宫中玩好,罢不急之,务禁中官差遣政归台阁,委重三杨。虽太监王振无敢专擅,故正统数年天下休息,人称为女中尧舜。《菽园杂记》谓诸事皆王振之功,固不可知要,当以文达之言为是。   宣宗尝命侍臣游东苑,指草舍一区,谕之曰:此朕致斋之所,虽不敢上比茅茨不剪之意,亦庶几不忘乎俭矣。   永乐十九年四月,上命大臣巡抚天下,而各副以近臣一人。   此殆巡抚镇守之始。   朝制:大臣荫子入监,必奏行礼部,核其事行得实,乃为覆请。今悉归之吏部,祖宗之法置不用矣。   洪武二十九年,行人司副杨砥请黜杨雄,从祀而进董仲舒,太祖嘉纳之。至成化三年七月十四日,诏封董仲舒为广川伯,胡安国为建宁伯,蔡沈为崇安伯,贞德秀为浦城伯,通行南北两监并天下学校改正从祀。   永乐己亥秋,上以有司荐布衣艾瑛,至见而奇之,遽授浙江右布政使。前此所未有也。瑛字廷玺,凤翔陇州人。   洪武癸酉,崇仁县令罗恢上言,孔子庙庭从祀如论,语称有若者四,责宰我者二,宜以有若居十哲,而以宰予居两庑,公伯寮沮坏圣人,不宜从祀。蘧伯玉孔子之故人,行年六人,而化今居两庑,未当奏不报。恢字师圣,永丰人,任至国子博士。见周叙撰《恢墓志》。   宋仁宗像真武,我朝孝陵像文昌。见刘定之赞。   洪武元年春正月,太祖即位祭告天地文,其略曰:帝赐英贤李善长、徐达等为臣之辅,遂有戡定采石水寨蛮子海,牙方山陆寨陈也先,袁州顾祥,江州陈友谅,谭州黄忠信,新淦邓明,龙泉彭时中,荆州江珏,濠州孙德崖,庐州左君弼,安丰刘福通,赣州熊天瑞,辰州周文贵,永新周安,萍乡易华,平江王世明,沅州李胜,苏州张士诚,庆元方国珍,沂州王宣,盖都老保等处之兵,遂息民于田里。解缙统论上功德,其大征伐有四:曰缚张士诚,致陈友谅,友谅为伪汉,张九四为伪吴,明婴为伪夏,方国珍为伪宋。   阁老杨公廷和,性度褊逼,然能任大事。武宗革命之日,江彬在位,天下事殆不可知,而公独能奋力殚,智缚彬就狱,以死夺冗官百人,于豪强烈焰之中不一顾避,于今上可为有定策,功至议礼。不合为言官论列失意而归。每言革命之事,未尝不泣下沾襟也。   洪武中求通晓天文历数奇验者,官之有至侯爵食禄千五百石者,率多不免于祸。初宁海布衣叶允占天运,有在上策言武事一纲三目,太祖嘉其言,欲任以职不就,后削平天下规模次第,悉如允言而允,亦得自保其明哲过诸术家远矣。   太祖开国之初,所降诏书一则曰:朕本淮右小民。一则曰:朕本淮右布衣。   字书作昶,永乐中,昆山夏太卿于文渊阁写经,文皇见其字爱之,问其姓名,因移日于永上,故今书文从之。天顺甲申,笡茂举进士,英宗不知其字,李文达言音与陕字同,因命改为陕。   国初,诏诸司文移有奉旨施行者,勿书“圣旨”二字,凡有升赏差调等事悉以“钦”字代之,迄今为令。   国朝吏部选官曰天选,选之日上退朝立宝座后,召尚书等官面命之。   国初,定百官朝贺礼仪,赞礼者山呼,则曰“圣躬万福”,后三呼万岁,不知起于何时。   洪武十八年设医学正科,寻止之。至三十一年,乃定制,设官铸印。   开宝二年,诏西川山南荆湖诸道举人,并给来往公券,今制新科会试举人得给券乘传,盖始此。   汉至武帝五世始立太学,宋至仁宗四世始立州郡学,我朝太祖于至丙午秋即访求遗书,立国学,以许存仁主之。洪武二年立郡学,八年立社学,其视前代相去甚远矣。   钦天监每年二月朔进历样,十一月朔颁中历于诸王,大统历于百官进内有上位历、本政历、月令历、壬遁历,又上吉日十二纸,每月粘一纸于宫门,御屏议用纸数本色,拆色并监汝俱祠部官一员轮往,予尝与之。   宣宗制《历代臣鉴》、《外戚事鉴》二书,既成,即以赐勋戚臣俾勖之。   洪熙元年十一月御札付礼书,吕震言建文中奸臣正犯已受显戮,其家属初发教坊、锦衣狱浣衣局并习匠,为功臣奴者悉宥为民,给还田土,凡言事谪戍得,亦宥为民。   交阯国王被系入中国,以诗谒藩臣曰:吾入中华大邑州,夷邦焉敢谒王侯。可怜无主东邻客,却作中原大国囚。雁过衡阳边塞远,云遮故里楚天愁。有人问我家何在,万里长江不断头。   国初,征经学士江右胡子祺、王佑等十八人至,是日大中奏文明之祥,上悦,悉授御史。   成化壬寅八月,宪宗命监生杨楘军舍孙知往昆陵假铨家,取截江纲卢岐僧院取刻丝观音罗汉,又命太监王敬往苏杭諎处取书籍珍玩。时敬之翼王千户臣即王挛子诛索无厌,江南为之骚动,巡抚三原王公按其状上之,悉坐以法。   成化癸卯九月十四日,太监覃昌传旨广东韶州巡检刘璋升锦衣镇抚仁智殿办事,儒士杨珪升鸿胪寺序班文华殿办事,上林苑监录事邵义升苏州府通判。是时,传升之滥非可数计。偶阅王公奏议,论邵义事,特识其一耳。   安南国在汉为交阯郡,国初其主陈日煃奉贡称臣,后陪臣黎季犁杀其嗣子煜,而立己子苍为王,使易姓名。朝廷数遣使诲谕弗悛,乃命将臣朱能、张铺讨之。以父老言陈氏,夷灭已尽,愿复交阯为郡县,诏许之。见王文简公平安南序,今南都国学尚存交阯馆。又闻朝鲜国李氏亦为陪臣所篡。   永乐间,一宫人姓韩,身不满三尺,而长于棋呼为韩长。   文皇与之弈,负则赐一金钱,胜则命什他三转而起之。   国初,选科道不限年岁,成化间始定三十以上方与选,若由庶吉士则二十五岁以大也。   纪太后黜居吴后幽宫,生孝庙而卒,吴后实有保抱之功,年十余岁宪庙犹不知。悼恭太子卒,宦者张敏始言,上即召见,仪形器语不凡,大喜,送仁寿宫抚育。孝庙登极甚德,吴后几欲复之,抑于仁寿。一日,皇城逻卒得吴氏侄所盗幽宫银器,上亲召问之,曰娘娘所与,自门隙中投出,非盗也。上见其贫,怜之,复其官为锦衣百户,吴后赐加膳等于诸妃。正德间,吴梦刘瑾欲焚之,以灭迹。执政曰吴尝母仪天下,若尔必大骇物情,乃以妃礼葬。   宗藩之盛,自古帝王无如我朝者,二百年来不下万余人分封之。制初封亲王,岁支禄米万石,郡王二千石,袭封视郡王各减半,支后又以岁歉不给,乃为折支之法,则实支又减半矣。   将军而下每不得本支,盖由生齿之繁,如庆成王七十余子。又十一岁,即支禄米。有司不能供。亿予在礼部,既举行十六岁已上支禄之法。又以生子之多,由不检制。其宫嫔而然为立妃夫人,而下不系。奏请宫嫔所生皆与庶人不同,不得混袭,庶省岁支。嗟乎!使帝孙王子岂谓无才,而不得一试。贫乏者不得为商农之业,以自给坐受。因辱则处宗藩之法于斯阙矣。   蹇足贞公初名瑢,登进士为中书舍人,高皇时奏事称旨深见奖赉。一日,问汝蹇叔之后乎御书义字赐之,以易旧名。近大学士张璁以避上嫌名,请改名字敬,上亲字之曰懋功。二公宠遇同,而功德盖不侔矣。   户部尚书郭公敦,以御史升参政未行,胡文安公言于文皇,曰:郭敦有大臣体,宜在左右。即日召见以病弗克入,遂遣御医视疾。疾愈入见奖劳再四,赐宝钞袭衣。明日,升礼部侍郎,兼太仆寺卿。用贤之诚,荐贤之公,可想见矣。   嘉靖壬辰,北虏犯边,刘太卿棨言英宗,土木之难几不免矣。也先之母告其子曰:吾苏州人也,少随夫戍生被汝父掳回,与之生汝。吾念昔居中国为今天子臣,臣无杀君之礼。跪且泣,以请也先从之,英宗得还。此说不见记载,而太卿掌诏敕在内阁四十余年,必有所授之也。   藩府亲臣无不任京朝官禁,弘治十二年,诏修问刑条例,吏书屠公镛与大理少卿王铺有隙,因言铺系仪宾之弟,不当居辇下,乃出为参政。遂条为例,至今遵之。不知国初王亲多掌禁兵为辅佐曷,尝有是邪。   年号彳巳前代者三,前凉张重华,五代蛮人张遇贤,宋方腊皆僣。永乐元武宗太子阿速急人,即位上都僣,天顺夏主李乾顺僣,正德正德纪元诏下马家,宰试选人,题为宰相须用读书人论,盖用宋事以讥内阁也。   仁寿太后之丧,予时在膳部奉檄治丧事,英庙山陵不与,孝庄合多有议者,夺于仁寿竟不行。仁寿崩,上召内阁屏内,臣密语以手尽图示之,必欲通圹中隔道合于一旦,曰:此先帝意也,可令礼部卜日行之,无所避忌。于是孝庄乃合英庙玄宫焉。   李中丞充嗣巡抚吴中,欲均田赋,问其利害于一达官,答曰:吾不知利害,但闻国初有滕尚书者鲁建此议,高皇怒其变乱黄册,腰斩于市。李公不敢更言均赋矣。嘉靖间,王守仪锐意均之,节奉明诏不顾也。吾长洲田亩均三斗七升,水卿下田十年不三四登者大受其害。而高卿腴田亦不为益何也?文襄公之法,四斗五斗额田半折白银,每银一两准来三石六斗七十,而上全折花银。每银一两准米四石征收之法,先米白银次之,花银又次之,故民力舒焉。今亩征米二斗,银八分五厘,淮米一斗七升,则银一两,土折米二石。又一时并征,民不堪命。   文襄之良法尽坏,而美意亦不复在民。今计苏州多米万石,以明诏之故不敢作正,故有司征收用新法,户部会计用旧额,巡抚者亦不究其故,上下相蒙以为利。   孝皇时,管河通政奏巡按御史陆偁,私变均徭则例,又擅革接递夫役,召内阁曰:陆偁为御史,乃敢擅作均徭则例,减旧制夫役。刘公健对曰:均徭亦是御史所管。上曰:何不奏请?对曰:多是革弊兴利,岂可罪之乎?上曰:已姑令回话,纵不深罪亦须薄惩,今府县往往违诏乱法,更赋变徭,刻为成书肆行于时,漫无纤举者。   《皇明祖训》所以教戒后世者甚备,独委任阉人之禁无之,世以为怪,或云本有此条,因板在司礼监削去耳。阉人当刑无斩首,惟剥皮、凌迟二条以其刑余之人也。   正统庚辰,户部尚书黄公福言天下学校宜得实才,乃设提调学校之官,以宪臣为之赐玺书以行。   正德丁丑,浙藩林少参塾莆田人录革除间死事之臣,刻之十得五六,宁波郡守王公琎,山东日照人,闻变造战舰,将完,文庙已入宁波卫。官械公至南京,上问造舰何为,答曰:由海道趍瓜州以截来路。上义而释之,卒于林下先大夫。帝言之惜少参不获闻也。   元天历戊辰,娄宿降灵,高皇帝以是年生。至洪武戊寅而娄星复明。洪武元年正月慧出昴,是年元运除旧,高皇布新是昴宿实应胡星也。正统己巳荧惑入南斗,车驾北狩。   永乐末,诏许学官考满无功绩者有子嗣,愿自净入宫中。   训女官时有十余人,独王振官至太监,正统初居中用事。张太后崩,权倾内外,遂成土木之祸。   翰林院学士一人多或三五人阁老,洛阳刘公健修会典成翰林,一时升学士者十人。时,余姚谢公迁以礼书为大学士在内阁,吾苏吴公宽以礼书在东阁,南昌张公昇为礼书,汤阴衰公守直以礼书掌通政事,贾公斌以礼书掌鸿胪事,神乐观道士崔志端以礼书掌太常事京师,为之语曰:礼部六尚书为黄老翰林十学士,三是白丁朝绅,一时盛传。盖十学士内三人皆成化戊戌阁老万公安所选为庶吉士者,至是三十年而公论终莫掩也。   高皇推卿相聘儒士皆有敕,今惟内阁吏部元臣降手敕而已。   国初命百官礼仪皆尚左,改右丞相为左丞相,余官如之。   按汉尚右,如周勃为右承相,陈平为左丞相是也。岂尚左之说,因循至我朝始定,而其间或有因革耶?   国初,以礼部尚书崔亮议周官五祀止于岁终腊祭,朝廷祭门户中霤灶井,四品以上中霤门灶三神,五品以下门灶二神命为令。又诏以司中、司命、司民、司禄、寿星五神为中祀,命翰林院撰文。   国初,工部尚书黄肃坐法当笞,上曰:六卿之职不宜以细故加辱,命以俸赎罪,今诸臣有过罚俸当始此。   高皇时,谕礼部臣曰:古者士大夫祭宗庙亦有服,其见私亲尊长,亦有公服,其议制度等杀以闻,于是定议别制,梁冠、缝衣、缝裳、革带、大带、白袜、乌写佩绶其衣裳。三品以上用佩绶,三品以下用袂祭服。三品以上去方心曲领,三品以下去佩绶。从之仍令如式,制祭服赐公侯,各一袭以为祭家庙用之。又议古祭享无上香之礼,命罢之。   洪武间,以河间知府杨冀安等来朝,命吏部精别贤否,第为三等,称职而无过者为上赐坐宴,有过而称职者为中宴而不坐,有过而职不称者为下,不与宴。序立于门宴者出,然后退。   今此制亦间行之,然但以宴其第居上者。   钦天监漏刻博士元统推演大统历积分之数,上进云:臣闻磨勘司令王道亨言,有郭伯玉者,西安府郿县人也,粮明九数之理,深通历教之源,若得此人推大统历法庶几可成,一代之制上是其言。   翰林待诏朱善言:臣见民间婚姻之讼,非姑舅之子若女,则两姨之子若女,盖以于法不当为婚,故为仇家。所讼或以聘而见绝,或既婚而复离,或成婚有年儿女成行逼而夺之,使夫妇分离,子母永隔。按律尊属卑幼相与为婚者有禁,若谓父母之姊妹与已之身,是谓姑舅两姨之子,彼为姑舅两姨之女,本无尊卑之嫌,古人未尝以为非也。欲以臣奏下群臣弛其禁,上然其言。今《大明律》中乃载若娶己之姑舅两妻姊妹者杖八十,并离异,不知朱善之言与颁律之时孰为前后也。   遣进士分巡郡邑,廷议以新进士未经事宜,令行监察御史事,而以久任御史一人与,俱皆厚遣之。   上尝以给事中魏敏、卓敬等八十一人适符周元士之数,改为元士继。又以六科为士之本源,又改为士源后仍改为给事中。   孝宗登极之日,有掌酒内官携其所美儿入内,俄以禁严不得出,惧而投之酒饣瓦,为同辈所发。上怒吉:是儿奚罪,立命斩之。诸太监叩头请贷曰:今日吉辰不宜刑戮。上不听,命诸珰盛服观刑。又一竖有宠举膳时,或令匍匐作犬饲,以为笑。   他日入光禄寺,庖人误污其履,竖怒蹴之至死。上即收下狱,竖涕泣求哀,上太息曰:法者祖宗所立,朕安敢贷!竟戮以抵罪。   孝宗时,主事李梦阳上疏,有六害、二病、三渐之说,语侵贵戚,贵戚恶之,宣言曰:彼所谓张氏谁邪中外,度其必有深祸。早朝上忽问李梦阳事如何,刘健疑上怒,解之曰:梦阳往生,忘议时政,惟陛下宥罪,以开言路。上作色曰:梦阳为朝廷书言,孰谓狂邪?健出不意,惭感无地。时中宫力请诛之,上曰:此直臣也,何可深罪,止令覆奏罚俸数月。   学士张元祯进所著《太极论》,上寘怀中时出展诵,凡数日乃已。圣性好学如此时语,侍臣云:人于身心当自检束,已不能检而欲服人,其能乎?   文恪公言,高皇克陈友谅,俘其妻,孥曰:我自起兵以来,未尝纳人子女,今友谅三犯我金陵,四犯我太平,我甚恨之,其妻阇氏可没入掖庭。未几生子,友谅遗腹也,封潭王国于长沙。将之国,阇氏语之曰:尔乃汉王陈友谅子,汝父被杀,吾为汝忍死于此仇,日当为父复此仇也。故事:诸王来朝者,皆止于宫中,潭王来觐入止宫,不以礼自检。归国发兵反,高皇遣太傅徐达之子讨之,潭王坚闭城门,抱其幼儿绕城上行,取铜牌书其上云:宁见阎王不见贼王。因掷于城外,遂举火阖宫尽焚,携其子投隍堑而死。高皇大怒,因假妖星乱宫为辞,尽戮宫人。皇后脱簪珥待罪仅免,余悉歼除焉。   太祖南都建文官开济等宅,甚宏丽,因呼为样房,至今犹呼品官房。   太祖建都金陵,四方运舟,悉由大江。至洪武十三年,海运辽东以供军饷。文皇肇建北京江南粮舡,一由江入海,出直沽口、白河运至通州。一由江入淮,历黄河至阳武县,陆运至卫辉府,由卫河运至通州。永乐九年,以济宁州同知潘叔正言,命工部尚书宋礼都督周长等,发山东丁夫十六万五千,浚元会通河,自济宁至临清,三百八十五里,漕舟始达于通州。而永乐十年,宋礼以海船造办太迫议造浅船五百艘,拨运淮杨徐兖等处岁粮一百万石,由会通攒运,以补海运一年之数,永乐十三年始罢。

  洪武甲戌五月,兵部试尚书茹瑺奏礼庶子袭父秩,止封赠嫡母所生,庶母无封赠制。刘三吾奏:“宋制,母以子贵,庶母亦依所生之秩封赠。”诏从之。后复以茹、刘二公言,宋嫡、继母亡,许封赠所生之母,无正妻、次妻并封者,今议正妻、次妻有子无子皆得封赠。如正妻有子,次妻无子,俱存未有定论,上曰制封嫡母正妻所生则兼从宋制,见行事例。但嫡母在,生母不得受封。亡后始乞恩,若父秩贵于子,则以父秩封之。

  洪武丙寅,命翰林院议军官男侄替职、袭叔伯职事,乃弟袭兄,养子女婿承袭养父母,封赠礼制事见条例。但养子女婿事载《功臣录》,以后未有闻者。

  给事中寇瑊,临汝人,仕仁庙朝。少孤,鞠于祖母王。及登朝,以妻、所得封邑回,授朝臣得回封祖母。自瑊始又著令不封赠父母,不许先封妻室。

  中书舍人许应会试,如弘治之屠径是也。亦许应卿举,如成化之吕㦂是也,教官登第者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