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十五
皇朝文鉴 卷第四十五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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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文鉴卷第四十五
奏䟽
辞枢密副使 富 弼
论河北流民 富 弼
论辨邢正 富 弼
论边事 贾 昌朝
请继上奏封细陈事理 文 彦博
辞枢密副使 富 弼
臣今月二十二日伏奉制命授臣枢密副使右谏
议大夫以臣在病假特差阁门祗候盖自浦赍诰
敕至臣私家臣不敢捧授即时已却令盖自浦赍
回当日上表叙述恳免未奉指挥间今日又蒙差
降中使传宣云此命是朝廷大用并不因人特出
圣恩精选令臣湏受者俯伏听命神魂惊䘮便就
死所未能酬报臣本无才术骤沗荣近徒守愚直
之性误荷圣明之知尚以契丹渝约无故造端遣
使驰书有割地和亲之请事起忽遽遣臣报聘臣遂
仗 祖宗之灵庆禀 陛下之圣谋再诣虏庭复
修前好然亦不免増重币啖无厌敛生民膏血之
资成 国朝耻辱之事臣痛恨切骨惭无面颜初
欲抗于匈奴分毫不许又念彼既生隙必求用兵
臣死节则至微于国则无益遂且屈意勉彊就小
商量止以款仓卒之祸故忍耻辱偷活幸望他时
可以雪耻也臣自知所干此事只是且救目下奔
突之患未是长久安宁之策缘自始及末臣皆预闻
臣每至北朝凡通和四十来年未尝见者蕃汉官
臣尽见之四十来年两朝人使讳而不敢说者臣
尽说之至于两朝理乱兴亡无不讲贯兵马战闘
无不校量以此臣所以尽见得契丹委实彊盛奚
霫渤海党项高丽女真新罗黒水鞑靼回鹘元昊
尽皆臣伏一一贡奉惟与中原一处为敌国而已
兵马略集便得百万霈然馀力前古不如非是不
敢南牧只是不来尔来之则无以枝梧臣所以谓
未是长久安宁之策者臣知其子细故也前史云
百闻不如一见他人之说皆出传闻臣之所陈尽
是目击以此知臣之所说不可不信也今来虽且
通和他日未保无事则是臣向来奉使不足为劳
既不为功岂敢受赏所以去岁再三恳辞枢密翰
林二学士者是自知无功而不敢受也蒙 陛下
察臣愚鄙特赐 开许臣自此于是稍得安心矣
今者又蒙特出圣意非常㧞擢臣始闻有命汗流
浃背前二学士与臣见守官职若不相远尚不敢
当况枢府之地号为大用以臣前恳所述岂可受
之臣执性至愚惟道为务不是饰让亦非好名美
禄高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与不可受尔
苟无后悔受之无疑祸若相随以死不受今北虏
虽暂通和向去事未可知臣若受赏万一他日复有
变动朝廷责使人冒赏之罪臣断不敢避斧𨱆之
诛设或朝廷谓使人只是干一时之事后来不可
加责且恕重诛其如天下公论亦不肯放臣矣臣
畏惧公论甚于斧𨱆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赏功之
命者实欲逃他日斧𨱆之责公论之逼也况自去
岁再通和好后来议者便以谓无北顾之虑边鄙
戎备渐已废㢮匈奴知我懈怠必为他日不测之
患臣所以日夜忧惧寝食不遑见今在身官职尚
恐他日不能保存况当赏功之恩乎纵朝廷未暇
为刷耻之计岂不忧异时之患且思所以备豫哉
臣今所以不敢受赏者犹望人信臣忧惧之说必
为戎备或有变动不至失事亦臣之效也臣若遂
受其赏则人必谓使人既已受赏决无事矣是臣
冒荣禄安朝廷之心他日变故由臣而致也臣每
思及此尤愿终身不受爵赏伏望 陛下思夷狄
轻慢中原之耻常怀仇雪之意坐薪尝胆不忘戒
备内则修政令明赏罚辨别邪正节省财用外则
选将帅练士卒安辑疲废崇建威武使二边闻风
自戢不敢内向纵有侵犯疆塞不为深患此乃是
宗社无穷之庆天下太平之基也一使人不加滥
赏岂足烦 陛下丁宁之若是乎今虽上违圣意
不即拜命臣衘感恩遇已出万死不能报矣臣愚
志已定乞更不差降中使深恐愈渎圣听益重臣
罪早来虽已具此恳尽附中使口奏讫犹虑有所
未悉臣为足膝疮肿未任朝见不得亲对天颜剖
露肝胆谨再具札子奏闻特乞矜允臣不胜死生
大幸
论河北流民 富 弼
臣昨在汝州窃闻河北流民来许汝唐邓州界逐
熟者甚多臣以朝廷前许请射系官田土后却不
令请射尽须发遣归还本贯臣访闻流民必难发
遣得回既已流移至此又却不得田土徒令狼狈
道路转见失所遂专牒本州通判张恂立便往州
界诸县流民聚处一一相度或发遣情愿人归还
本贯或放令前去别州或相度口数给与民田土
或自令樵渔采捕或计口支散官粟诸般救济庶
几稍可存活内只有给田一项违著朝廷后来指
挥比欲奏候朝旨又为流民来者日益多深恐救
恤稍迟转有死损遂且用上项条件施行去后方
具奏闻寻准中书札子奉 圣旨一依奏陈事理
其后来者即教不得给田候春暖劝谕令归上路
后方知其馀州军所到流民不拘新旧并只用元
降朝旨尽不许给与田土臣其时以急于赴召不
及再有奏陈自襄城县至南薰门共六程臣见缘
路流民大小车乘及驴马驰载以至担仗等相继
不绝臣毎逢见逐队老小一一问当及令逐旋抄
札只路上所逢者约共六百馀戸四千馀口其逐
州县镇以至道店中已安下臣不见者并臣于许
州驿中住却一日路上之人臣亦不见者比臣曽
见之数恐又不下一二百戸三二千口都计约及
八九百戸七八千口其前后已过并今未来及有
往唐邓莱州等处臣所不见者又不知其数多少
扶老携㓜累累满道寒饿之色所不忍见亦有病
而死者随即埋于道傍骨肉相聚号泣而去臣亲
见而问得者多是镇赵邢洺礠相等州下等人戸
以十分为率约四五分并是镇人其馀五六分即
共是赵州与邢洺礠相之人又十中约六七分是
第五等人三四分是第四等人及不济戸与无土
浮客即绝无第三等已上之家臣逐队遍问因甚
如此离乡土远来他州其间甚有垂泣告者曰本
不忍抛离坟墓骨肉及破货家产只为灾伤物贵
存济不得忧虑饿杀老小所以须至趁斛斗贱处
逃命又问得有全家起离来更不归者亦有减人
口暂来逐熟候彼中无灾伤斛斗稍贱即却归者
亦有去年先令人来请射或买置田土稍有准备
者亦有无准备望空来者大约稍有准备来无一
二馀皆茫然并未有所归只是路上逐旋问人斛
斗贱处便去臣窃闻有人闻于朝廷云流民皆有
车仗驴马盖是上等人戸不是贫民致朝廷须令
发遣却归本贯此说盖是其人只以传闻为词不
曽亲见亲问但知却有车乘行李次第颇多便称
是上等之人臣每亲见有七八量大车者约及四
五十家二百馀口四五量大车者约及三四十家
一百馀口一两量大车者约及五七家七十口其
小车子及驴马担仗之类大抵皆似大车并是彼
中漫乡村相近邻里或出车乘或出驴牛或出绳
索或出搭盖之物递相并合各作一队起来所以
行李次弟力及大戸也今既是贫下之家决意离去
乡土逃命逐熟而朝廷湏令发遣却回必恐有伤
和气臣亦曾子细说谕云朝廷恐你抛离乡井欲
拟发遣却归河北不知如何其丈夫妇人皆向前
对曰便是死在此处必更难归兼一路盘纒已有
次第如何得归除是将来彼中有可看望方有归
者也此已上事并是臣亲见亲问所得最为详悉
与夫外面所差体究之人不同簿尉幕职官畏惧
州府州府畏惧提转提转畏惧朝省不敢尽理而
陈述或心存谄妄不肯说尽灾患之事或不切用
心自作卤莽申陈不实者万不侔也伏望圣慈早
赐指挥京西一路如流民到处且将系官荒闲田
土及见佃人占剰无税地土差有心力向公官员
四散分俵各令住佃更不得逼逐发遣却归河北
其馀或与人家作客或自能樵渔采捕或支官粟
计口飬饲之类更令中书检详前后条约疾速严
行指挥约束所贵趁此日月尚浅未有大叚死损
之人可以救恤得及
论辨邪正 富 弼
臣伏蒙圣造擢冠宰司虽步履尚艰稍稽入觐屡
得宽告跧跼私门然不敢安居常思当今切务欲
申报塞而事颇纷综固非笔墨可尽今且以一事
最大者仰尘天听伏惟圣慈更赐裁察夫君臣之
道本是一体君者元首也执政者股肱心膂也谏
官御史侍从论思者耳目也内外群有司者筋肌
支节血脉也体若具备方能成人为君者上下之
官亦具而无阙方能成国为国者正如为人之体也人
之体一脉不和则为疾矣君之国一官不和则为
害矣体之不和为疾最大者股肱心膂也国之不
和为害最大者执政也夫执政者辅赞万㡬为国
大臣日至君前议论天下之事赏善罚恶进贤退
不肖喜怒系乎人情之舒惨邪正系乎朝廷之盛
衰是执政者天下之所观望群有司之所师表也
执政不和则群有司安得而和哉群有司不和则
万务安得而治哉万务不治则天下之民受其弊
矣民既受弊则国家衰乱随之此万万必然之理
也是故为国者欲求治且安非天下人和不可也
欲天下和非中外官司皆和不可也欲中外官司
皆和非执政先和不可也执政者乃朝廷教令之
所出而天下治乱之所系也安得不和也尚书皋
陶曰同寅恊恭和𠂻哉〈注𠂻善也〉周武王曰纣有亿兆
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注夷平也〉康
王曰三后恊心同厎于道〈注三后周公君陈毕公也〉夫三后皆
当时圣贤此足见圣贤若不和亦不能同致其道
也且夫执政者和则类无猜嫌所议皆合事必极
其理尽其善然后行下人固悦服而禀从之承流
宣化风动草偃遂使天下蒙其利则岂有不治而
安者乎及其至也乃能致升平而令国家享祚于
数百年者矣昔西汉陈平为右相周勃为左相勃
既诛诸吕平以勃功高遂以右相推勃及平对文
帝决狱治粟事有条理勃自知能不如平复推平
为右相也唐太宗召宰相房乔以杜如晦能断大
事如晦复谓乔善嘉谋而太宗卒用乔策兹四相
者非用心至和以天下为任安肯互相推荐为国
远虑如是之切而不自争胜邪此乃臣前所谓执
政者和则致时升平使国家享祚数百年之明效
也若执政者不和则议事之间动有疑贰或忿争
于官府或辨列于君前咸蓄不平之心必无至当
之论假使彊自牵合终成乖戾互相厌苦阴肆倾
挤门下宾朋助为揺撼彼此窥伺是非纷挐忿逞
私憾之仇何恤公家之事既行于下人不悦服而
不肯禀从沦胥展转遂至天下受其弊则岂有不
衰而乱者乎其甚者至有贾祸召乱为国大患而
不可救者矣昔唐宪宗相裴度时方镇䟦扈度劝
帝用兵诸道判乱者悉皆归服宪宗遂成中兴之
业王室大振既而悮用李逢吉为相逢吉大奸邪
嫉度功业令门下朋党号八关十六子者兴造谤
讪百般中伤以至撰作谣谶谓度有天分宪宗既
惑度遂罢去寻致河朔徐汴再䧟贼庭王室复弱
矣僖宗用郑畋卢携为相争黄巢邀请节旄事携
以畋语至切遂拂袂投砚而起喧于都下然众议
畋语为是携议为非时又用宰相王铎为都统出
讨黄巢携大不悦益固执不与巢节旄只授以率
府率其意欲激黄巢之怒使铎功不成以快已志殊
不以天下安危为虑而僖宗不明终用携议巢果
大怒拥众百万自岭表横行天下是时大乱无一
州一县不用兵者俄而两京陷没僖宗幸蜀生民
涂炭之极自古无比久之巢虽渐败而朱温自巢
军投来终移唐祚自号大梁兹二相者营私徇已
用心不公挤䧟忠良败坏时政或翦弱王室或覆
亡宗社为臣至此陨族何偿此臣前谓贾祸召乱
为国大患而不救者之明效也以此足见执政者
和与不和实系乎天下治乱之本存亡之机也如
人股肱心膂之疾可以䘮其生也至于諌官御史
侍从论思及内外群有司者亦不可谓其职小而
容有不和也苟有不和则如人耳目筋肌支节血
脉之疾安得为其小而不治之使和平哉周武王
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夫
三千者举其内外官也成王曰庶官惟和不和政
厖礼曰和者天下之达道也汉刘向亦曰众贤和
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昔贤又以烹调鼎鼐更张琴
瑟操执辔驭合炼药石设于方以为谕者或大或
细未有不以和为主也为君者不可不察也不可
不审其所择也夫内外大小之官所以致其不和
者何哉止由乎君子小人并处其位也盖君子小
人方圆不相入曲直不相投贪廉进退不相侔动
静语默不相应如此而望议论恊和政令平允安
可得耶安可幸而致邪易㤗卦君子道长小人道
消则时自泰矣否卦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时自
否矣若使君子小人并位而处其时之否泰必无
两立之理君子常寡小人常众则小人必胜君子
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万一小人
不胜则阴相交结互为朋蔽驾虚鼓扇白黒杂糅
千歧万辙惑主听必得其胜然后能巳也小人
既胜则益复肆毒于良善枭心虺志无所不为所
以自古泰而冶世少否而乱世多者亦止乎小人
常胜君子常不胜之所致也小人但能乱不能致
治若小人或能致治则易更九圣必不于小人道
长之时谓之为否也凡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
大抵诸圣以意象配君子小人而分善恶至多不
可悉数也易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
不劝不威则不惩夫小人者圣贤无不鄙而恶之
故易曰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诗曰忧
心悄悄愠于群小此皆圣贤鄙恶小人之甚者也
书曰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此
谓用小人则民叛而天降灾也仲尼曰君子中庸
小人反中庸荀子亦曰君子小人相反也夫小人
所为既与君子相反戾则安可使之并处哉所议
安能得其协和哉夫天子无官爵无职事但能辨
别君子小人而进退之乃天子之职也自古称明
王明君明后者无他能辨别君子小人而用舍之
方为明矣至于烦思虑亲细故则非所以用明之
要也夫前车者后车之所望也古事者今事之所
鉴也仲尼删书于尧舜大禹皆称曰若稽古傅说
戒高宗亦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恭惟
皇帝陛下禀上圣之资嗣 累朝之业纉服未久
勤劳已至更望考前世盛衰治乱之迹近代安危
存亡之机凡于选求力辨邪正所喜者未可遽用
之所怒者未可遽弃之礼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
其善者是也又人所毁者未必为恶人所誉者未
必为善仲尼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者
是也孟子尤于进退善恶之说至详齐宣王问曰
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孟子对曰国君进贤如
不得已将使卑逾尊踈逾戚可不慎欤左右皆曰
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
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
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
不可焉然后去之夫一国之人皆曰贤皆曰不可
亦不可不谓之出于众议而不可不从之也孟子
尚以谓未可信而进退之犹复躬自察焉直俟王
亲见其果贤则用之亲见其果不可则去之此所
以大防奸人朋比毁正誉邪也亦所以防偏见者
以丹素甘辛而好恶之差也盖恐用舍或爽则所
损多也实慎之至也苟如是而失之者尚恐不免
然亦鲜矣 陛下君临天下必不得如孟子之辞
尽闻天下所议论若夫左右之说及在廷诸人之
语则皆可闻之矣然固未可遽信而遽行更在博
询而参校之也所询者须询于可询者也询之必
不肯误 陛下也若询及奸险浮薄不正之人则
向所谓爱憎毁誉偏见者皆有焉有之则邪正错
乱是非混淆 陛下至英至睿亦莫得而辨之也
兹事虽自古圣王亦以为至难皋陶曰在知人在
安民禹曰惟帝其难之帝谓尧也仲尼独取尧舜
比之如天尚以知人安民为难况自尧而后者哉
由是而语 陛下可不㥀之㥀之又㥀之大抵有
天下者得人则治而安不得人则乱而危至甚则
又遂系乎存亡也臣前所援据特一二而已但且
欲证臣狂瞽非臆说焉其有在方策者比比皆是
不可殚引 陛下开卷则见之矣惟望慎之㥀之
又慎之也臣昨蒙 陛下召从僻左之外起于衰
病之中祗是念其旧人授以国柄辞不获免夙夜
惊惶若非傍假众贤共成大政则臣虚薄老朽立
见败事况夫四海至广万机至烦更藉天下之才
以济天下之务所以不避烦渎之罪愿 陛下持
古鉴今选贤与能者乃犬马之至诚也惟圣情开
纳则非臣之幸乃宗庙之庆生灵之福也臣死罪
死罪
论边事 贾 昌朝
太祖初有天下鉴唐末五代方镇武臣土兵牙校
之盛尽取其权当时以为万世之利及 太宗时
所命将帅率多攀附旧臣亲姻贵胄赏重于罚威
不逮恩而犹仗神灵禀成筭出师御冦所向有功
自此以来兵不复振近岁恩幸子弟饰厨传治名
誉多非勲劳坐取武爵其志不过利转迁之速俸
赐之厚御侮平患何患于兹然乘边鄙无事尚得
以自容自西羌之叛骤择将领鸠集士众士不素
练固难指踪将未得人岂免屡易以屡易之将驭
不练之士故战则必败此削方镇兵权太甚之敝
也且亲旧恩幸任军职者出即为将帅素不晓兵
一旦付以千万卒之命为庸人驱之死地此用亲
旧恩幸之敝也臣以谓守方镇者无数更易管军
职任并刺史以上官秩宜谨其所授以待有功如
杨崇勲李昭亮辈皆恩幸之人尚在边任宜速选
人代之此救敝之端也 陛下有意听臣臣请复
陈当今备边之尤窃者六事一曰驭将帅古之帝
王以恩威驭将帅以赏罚驭士卒故军政行而战
功集乾德中诏王全斌等伐蜀是冬大雪太祖御
讲武殿毡幄顾左右曰今日居此幄尚寒不可御
况伐蜀将士乎即脱所服貂裘暖帽遣中使驰赐
全斌此御之以恩也又曹彬李汉琼田钦祚讨江
南召彬至前立汉琼等于后授匣剑曰自副将而
下不用命者得専戮之汉琼等股栗而退此御之
以威也今每命将帅必先疑贰非近幸不信非姻
旧不委锡与金帛巨万而心无感悦者以例所当
得也盖承前一皆用例至举兵之际须特出非常
然后可以动其心也又陜西四路自緫管而下钤
辖都监巡检之属悉参军政谋之未成事已先漏
彼可则我否上行则下戾虽有主将不専号令故
动则必败也请自今命将去疑贰推恩意舍其小
节责以大效爵赏威刑皆得便宜从事褊裨而下
有不听令者以军法论至于筦榷赋税供军府库之
物使皆得用之 太祖虽朘削武臣之权然边将
一时赏罚及用财集事则皆听其自専有功则必
赏有败则必诛此所谓驭将之道也其二曰复土兵今河
北河东彊壮陜西弓箭手之类盖土兵遗法也且戎狄
居苦寒沙碛之地恶衣麤食好驰善射自古御寇
却胡非此不可然河北乡军其废已久陜西土兵
屡为贼破其存者十无二三臣以谓河北河东彊
壮已诏近臣详定法制宜因阅习视其人武力兵
技之优劣又择其家丁夫之壮者以代老弱每乡
为军其材能绝类者籍其姓名而递补之陜西蕃
落弓箭手贪召募钱物利月入粮俸多就黠涅混
为营兵今宜优复田畴安其庐舍使力耕死战世
为边用则可以减屯戍而省供馈为不易之利内
地州县増置弓手亦当约如乡军之法而阅试之
其三曰训营卒 太祖朝下令诸军毋食肉衣帛
营舎之门有鬻酒肴则逐去士卒有服缯帛者则
笞责之异时被甲铠冒风霜攻苦服劳无不一当
百今营卒骄堕临敌无勇此殆素所资用之过也
旧例三年转员谓之落权正授虽未能易此制即
不必一例使为緫管钤辖宜于其间择有才勇可
任将帅者授之又今之兵器多名诡状制造不精
不适于用虚费民力宜按八阵之法依五兵之用
以时教习使启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势前后相附
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队长则斩一队何虑众不
为用乎其四曰制戎狄今戎狄荡然与中国通北方
诸国则臣契丹其西诸国则臣元昊而二虏合从
有掎角中国之势就使西戎来服不免与之重贿
是朝廷岁遗二虏不可胜计古之备边西则金城
上郡北则云中雁门今自沧之秦绵亘数千里非
有山海峻深之阻独恃州县镇戍尔凡岁所供赡
又不下数千万以天下岁入之数才可取足而一
谷不熟则或至狼狈也契丹近岁兼用燕人治国
建官一同中夏昊贼据河南列郡而行赏罚善于
用人此中国之患也宜度西域诸国如沙州唃厮
明珠灭藏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丽新罗之属
旧通中国今为二虏隔绝可募人往使诱之来朝
如此则二虏必憾憾则为备备则势分此中国之
利也其五曰绥蕃部属戸者边垂之屏翰也如延
有金明府有丰州皆戎人内附之地朝廷恩威不
立抚驭乖方比为疆虏胁从而塞上诸州藐焉孤
垒蕃部既坏土兵亦衰恐未有破虏之期请令陜
西诸路缘边知州军皆带安抚蕃部之名多设方
略务在招集财赋法令得以自専择其族盛而有
劳者以为酋帅如河东折氏高氏之比庶可为吾
籓篱之固其六曰明探候古者守疆封出师旅居
则有行人觇国战则有前茅虑无其审谨若此
太祖命李汉超镇閞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
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郭进控西山
武守琪戍晋阳李谦溥守庆州董遵诲屯环州王
彦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筦榷之利悉辅军中
仍听贸易而免其征税许募勇士以为爪牙故边
臣富于财得飬死力为间谍夷狄情状无不预知
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善用将帅精于觇候之所
致也今西鄙刺事者所遗不过钱数千略涉境土
盗听传言塞命而已故虏情贼状与夫山川道路
险易之利势绝而莫通夫蹈不测之戎入万死之
地觇伺微密探索机会非有重赂厚赏孰肯自效
乎愿监 艺祖任将帅之制边城财用一切委之
専使飬勇士为爪牙而临战自卫无杀将之辱募
死力为觇候而望敌知来免䧟兵之耻也
请继上奏封细陈事理 文 彦博
臣读唐史见白居易为翰林学士因事进谏谏语
甚切直宪宗不悦谓宰相李绛曰白居易小子是
朕㧞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极难柰绛对曰居
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诛事无大小而必言者盖酬
陛下㧞擢耳 陛下欲开谏诤之路不宜阻居易
之言宪宗曰卿言是也由是言多听纳臣以居易
被宪宗㧞擢才为学士能尽忠极谏以报恩遇而
况臣非才寒进孤立无党独蒙 陛下误听特力
㧞擢位至宰相犬马之诚坚于报主然自待罪两
府已逾二年略无谋猷上禆神圣虽则日奉天颜
常亲黼座所奏覆者率多冗细事务常程文书徒
烦睿听无益治体以此为宰相职业真所谓素飧
尸禄龊龊小谨而已岂陈平所谓宰相者上佐天
子理阴阳顺四时外镇抚四夷使卿大夫各得任
其职之义乎房乔杜如晦唐之贤相太宗犹常责
之曰公为宰相当须开耳目求访贤哲有武艺谋
略才堪抚众者任其边事有经明德修立性明悟
者任以侍臣有明干清悫处事公平者任以剧务
有学通古今识达政术者任以治人此乃宰相之
禆益也比闻听受词讼日不暇给安能助朕求贤
哉斯言之责诚为至当臣每侍丹𠂻累闻德音常
以求贤致治为切务推诚纳谏为至德臣愚不能
上副圣意而 陛下至仁未忍以大议责臣而臣
独不内愧于心乎臣复自念性本朴忠言多蹇拙
幸得进对咫尺天威凡所敷陈或未详尽臣尝观
唐宰相赵憬奏章欲上䟽论事其略曰稽颡丹陛
仰对宸严蹇讷易穷遽数难辩理详则尘渎颇甚
言略则利害不分窃闻正观开元之际宰辅论事
或多上书所冀获尽情理时 德宗嘉纳之今臣
之愚犹憬之志此后有面陈口奏顷刻之间或蹇
讷有所未尽事理有所未周即欲继上奏对细陈
理道上禆睿圣访纳之勤下尽微臣区区之蕴固
不敢妄陈偏见亦不乞留中不出惟冀圣慈特赐
详择 皇朝文鉴卷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