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庵集
卷一
作者:申暻
1811年
卷二

读书东山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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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读书于东山溪堂。时春物方烂漫。而山中日长景暄。可以优游自适矣。遂留数十日。伏次家大人昨年与叔父唱和韵。

出得都门已兴长。来趁东山未暮春。林亭野趣依旧迥。溪榭风光一番新。怪鸟幽音警俗耳。芳草阳坡成厚茵。觞咏花间真韵事。杖行池边即闲人。山静昼永无外扰。楼上朱书日相亲。净界着身殊惬意。好得超脱汉城尘。

东山溪堂。伏次家大人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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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自有东山溪堂以来。家大人每以春秋出游。子弟宾客多从之。而小子暻未尝不参于其间。当时酬唱诗篇颇盛。而小子独不能诗。故未克有所攀和。虽有之而多忘之者。今仅录二首。

溪榭乘春至。山花满地开。燕莺和互唱。蝴蝶去还来。合坐穹林影。宜传曲水杯。情方适丘壑。归思不须催。

其二

山里秋光引兴多。不时骑马自京家。遍麓缤纷赤枫叶。盈阶烂漫黄菊花。佳句纵惭长吉槖。香醪犹敌玉川茶。林壑逍遥弘长趣。不关红日已西斜。

伏呈家大人秋城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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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人有秋城赴任之行。伯氏拜辞于津头。舍弟至果川拜辞。暻则定以陪至任所矣。到柳川店舍。疾作落后。罪悔怅望。不自堪胜。翼日家大人自途中专伻问疾。寄下长句。敬次伏呈。

兄弟已先还。儿独骖乘去。不幸感微疾。亲教落送汝。温凊违始计。拜辞临歧路。长程逾十日。跋涉良劳苦。往复期以匝一月。此是远别非近别。定省将旷音闻踈。昼思夜梦忧虑集。侍旁无人奉杖屦。儿虽归家便是客。瞻望南云引领唏。候门迎拜定何日。

上厚斋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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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暻受业厚斋先生门下。每岁必一再进谒。瞻仰德仪。承奉训诲。以展其尊亲之诚依归之义矣。数年以来。荐遭丧戚。汨没病忧。久未趋侍皋比。窃不胜怅慕之私。敬次朱子韵。仰呈求教。

先生穷至道。安宅与广居。学贯博约齐。道通诚明俱。心硏千古秘。眼穷五车书。德业臻昭旷。谦光实若虚。安乐自康济。门庭无马车。小子幸从游。景服当何如。疾病乖负笈。愧惧传习芜。伊来阻教诲。怅慕徒烦纡。

有怀金使君士重致垕。题寄其新安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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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穷庐怀我友。我友出宰在西邑。眉宇秀拔人如玉。早登台省著树立。自是明时贤大夫。一心爱君兼忧国。㫌忠讨逆斥佞幸。不避南窜复北谪。孤忠直道天有鉴。雄州锁钥兆牵复。随分尽职存臣道。呼喝温饱岂恋着。要路通津坏心术。只宜敛避忘荣辱。荡平缓峻何足论。调娱排抑都抛掷。羽化亭畔曾卜地。拂衣早须投遐躅。尘里更没开眼处。世外合成偕隐迹。与君别来忽匝岁。怅仰加以鄙吝积。我未可就君难逢。何由更接旧面目。拙语写出非曰诗。木桃投求琼玖获。

求和尹屏溪瑞膺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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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将定居于杨山。求诗于尹征君瑞膺而久未得之。用弱者先手之例。以一长句寄去。未知其果有和章来否。盖余山居。不宜无夫公题咏故尔。

屏溪先生居屏溪。屏溪之水流九曲。簇拥屋后摠峯峦。安排门前饶泉石。纷既有此外境好。伊人内蕴从可识。心事冰壶照秋月。身世孤云将野鹤。养真守静自收功。暮年不改韶华色。眼中穷格无遁理。胸里经纶少遗策。世莫得用道不行。袖手山间真可惜。我识先生异馀人。自少相从与讲学。人生聚散本无定。年来离索怅黯剧。平生情契两衰翁。久处涯角空相忆。我昔屏溪屡往来。通宵谈论忘饥渴。今焉坏蛰难复就。回想前游增叹息。先生念我亦应然。盍寄一诗垂金玉。

正阳寺。赠僧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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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弟明寅挈余至其通州任所。为余治行具。入送金刚内山。游览数日。缘余病劣。不敢为穷探极讨之计。而第登天逸台。指点万二千峯。此乃平生快活事。岂可多求哉。昔我曾王考王考先考叔父伯氏皆游此山。故时于寺楼崖壁间。得当时题名而瞻仰之。不禁感怀流涕。临出山。有无限怅意。适正阳僧一修苦请留诗。为赋六韵。

蓬莱于我有世缘。孱骸犹能入山来。宇宙快睹昭旷界。玉峯银峦万千回。立立崖壁云外直。决决潭瀑洞里开。迢递琳宫饶异迹。锦绣春光绝尘埃。百年盘礴犹不足。三宿归骖不须催。欲去如与高人别。何年更登天逸台。

金刚山中。伏次先君子韵。得七言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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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容明净护楼台。水色澄鲜绕座来。自詑衰躯不虚死。到来虽晩见蓬莱。

重峦列峀尽参差。化斧应劳奇巧为。万瀑众香最奇胜。双眸快睹夕阳时。

芙蓉秀色耸晴晖。枫韵松声坐翠微。野士山僧谭胜地。古人游迹摠依俙。

先子少时游此山。杖鞋内外遍奇观。遗馀壁面题名字。日暮徘徊血涕看。

隐寂庵。次金四宰太白镇商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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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坤岩楸下。向长下峙。欲至黄骊梨厓。访金参赞太白。委托先故文字。馀美途中。闻太白来游周鱼山之隐寂庵。改路寻山。遇于野次。同入本庵。太白之侄季闻令泽,胤说泽两卿。门客朴君昌蔓,金君光河。幷旁邻士友十数员齐集。为设泡会。谈叙阻怀。诚亦浮世一胜缘也。太白有七五两绝。遍求座中次韵。将成小轴。庸为日后次面之资。亦强于余。以不娴于诗力辞。不得免牵率。可笑。太白时新为耆所堂上。

䟽傅馀金乐圣时。淡成勇退已先之。叨为不速参高会。醉饱那无善颂诗。

其二

野寺既寻春。隐庵又卜夜。高谈坐达宵。斜月欲西下。

追和金处士远观轩题咏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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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龙江金处士克光丈尝求其所居远观轩题咏于知旧间。自有原韵矣。余昔陪先君子。一登轩上。与金丈对叙。忽已数十馀年。今其孙必泰大来追诵原韵。求和甚勤。感伤谨次。

龙江幽筑挹先贤。绕舍梧阴满沼莲。听说遗篇增我感。登临尚记卅年前。

花山李庄留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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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阳鸟枝村。有故李持平彦著叔花山亭舍。昔我先王考先君子。盖尝一游而有题咏矣。今其孙命来泰叟邀余留款。共谈宿昔。感伤之馀。求有一诗。以备山中故事。义不可辞。谨次先集韵以示之。

洞府深藏旧榭台。游人寻入好颜开。山容窈窕抬头望。林籁清泠拂面来。云壑飞泉多曲折。石溪横彴几盘回。将身安得芳邻卜。临别停鞍一怅哉。

韦岩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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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岩精舍在杨州治南忘忧岘下。即我先世墓庐。而远祖文节公所尝卜筑者也。王考议政府君亦尝退休此地。而时值精舍年久倾颓。故重刱而改建。以为经远之䂓。精舍西倚松阴。东临泉瀑。故有晩翠之扁听流之额。而复其上数百步许。有所称南涧。水石清胜。林壑幽妙。可供杖屦逍遥。余于童子时。犹及陪游于是。自今追思。恍若隔晨。而忽焉三四十年。颠毛已种种矣。每来彷徨怵惕。不胜感欷。今年冬。猥以虚名滥叨台职。故归依先人弊庐。以为从县道修上辞本之计。盖出不得已也。王考改建时。尝有训戒之辞。伯氏承命而为之记矣。惟其精舍十许年前。又因颓落。误为移构于北坪。遂与松阴泉瀑相左。余意深欲复旧基。更图之而力屈未能。然旧基之上。别立太古亭一架。则庶为不忘故墟之道。自乏材具。有志未就。区区惋叹。可胜道哉。寄语子侄辈。俾必追成余志。而姑以此诗。用寓自贬之忱。

翠轩不敢忘遗址。南涧犹能蹑旧游。堂构未能成继述。伤心惟有涕凝眸。

东山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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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溪堂与忘忧里相去不过十馀里。余留忘忧。借村马。时得来往矣。溪堂本我先君子所尝营立。以传于不肖者也。昔年余侍先君子来游者。不记其数。而或独来读书者。亦屡矣。今为投迹山野之身。宜栖息于斯。而屋子既毁。村落离散。不得为容接之计。慨恨不可言。暮春十三日。偶复到此。山翠欲滴。涧水悲鸣。绕座左右。林木扶踈。岩花𡵫柳。春意方澹荡。而禽鸟声不绝。游鱼数十头。沉浮潭底。种种物色。宛是旧日光景。先君子所以赏心乐意而见诸赋咏者。对境追忆。犹能诵其篇什。季秋二十五日又至。散步黄花赤叶中。有悄怆凄凉之思。自恨不娴于诗。不得有追和之作。为有不能继述之惧。只得一首漫录。

山色溪光浑似旧。鬂毛惟我雪霜侵。陪游杖屦当时事。孺慕何堪此日心。

石湖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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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以后。余陪先君子。游石湖亭者。殆至十数度。恒患经过匆卒。其于江山景物之胜。每有未能究竟之叹。惟甲辰夏月。自实村墓下。避疾来留。至于数朔之久。先君子处石湖亭。余处汉上亭。朝夕侍省之馀。曳杖经行于岩峦洞壑之上。挈舟沿洄于洲渚岛屿之间。领略烟霞之卷舒。草木之行列。鱼鸟之飞潜。帆樯之出没。而足穷目极。游览烂漫者。得未曾有矣。乙巳还京。世故牵挂。不能复至者又有年。则畴昔游览之乐。时发于梦寐而已。今年寒食。自韦岩为行节祀。将作实村之行。取路石湖。一宿亭上而去。先君子手题一长律。尚揭壁间。徘徊其下。流涕仰观。不胜风树之痛。漫赋志感之语。示儿子。

一别湖亭馀廿载。重来白首旧踪迷。往时陪奉那复得。孤露感怀无东西。

石湖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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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湖亭。寔我曾王考石湖府君昔所刱置者。而王考䌹庵府君亦尝重修之矣。至叔父恕庵先生。乃复改构焉。先生雅有苦癖浓情于斯亭。喜其湖山之赏心。妆点之称意。而辄以春秋佳节。呼朋挈俦。乘兴出游。或读书雪屋。或题诗风轩。或杖藜寻花于岩壑。或理棹泛月于洲屿。迭宕游衍。澹然忘归。余之不肖。亦得侍几杖于其间。曾非一再矣。先生遗外名利。敛避荣涂。且有难安情势。每值除书之降。则又必来卧斯亭。封章控辞。今余猥以虚名。忝叨言职。不敢偃然在城里。出郭栖迟于郊坰。遂得辗转到此。仍若久长留住。则虽不敢妄拟于先生之高蹈。而便宜优游。迹则相邻。岂非贱分之荣哉。顾形势有些拘碍。不能决定。则窃自伤其计拙而殊切叹噫矣。

几陪杖屦阅江天。抚迹幽怀剧怆然。残喘畸踪飘泊甚。何缘此地送馀年。

坤岩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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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壬世祸。同志士大夫皆落乡。无在京者。余亦陪先君子。寓居坤岩先茔下。留数年还京。而伊后每不能忘其时山居之乐。况自孤露以来。追感之痛。益不自制。近年与从祖云林君卜得日后可拟之地于先茔近处。遂成述怀一首。

昔陪先子此丘园。风韵何曾让鹿门。于今至痛萦风树。感旧惟馀血涕扪。

金村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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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石先生昔在庚申辛酉间。寓居杨州金村者八九年。时世道清明。肃宗大王连以学职台官及吏工佐贰招延。先生卒不得已一起膺命。而弟子自远方来者益众。先生树茅栋数楹。以自容膝。而且置书室其旁。以接从游之徒。后先生移居坡州广滩。而此为其先世丘墓所寄。故盖亦往来不绝矣。余尝窃承我先考与先师之言。先生在此时。多与门人习冠礼士相见乡饮酒礼于双槐大树下。至今乡士故老犹传说称诵。以为盛事。今年春。余辞官投韦岩墓庐。旋以避疾迁次。转至高岘。借留具氏别业。则寔与金村为相望地。故遂得频造于茅栋遗址。徘徊于双槐之侧。追慕感慨。深有不得同时之恨。僭玆一诗。庸以志感。不幸后生之叹。何可胜言哉。

金村先生之故宅。习礼大树尚含情。儿孙宅相真知愧。迹则相邻奈忝生。

杨山。谨次家庭旧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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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居杨山精舍。感念先王考先君子先叔父及伯氏唱酬题咏旧事。不胜永慕之怀。而自量不才。无以追和。仅次其中数首。录示儿子。

晩谐考盘计。欣副此心初。南涧时携杖。西畴或命车。佩韦追祖训。介石守先庐。关户且深坐。虔披洛闽书。

其二

屏迹城𬮱外。楸山托雅情。梁间留语燕。树杪藏啼莺。晩萼林间得。幽泉草底鸣。尘嚣那得到。襟韵自高清。

歧城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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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不才无术。未堪仕宦。又以由荐得官。未宜冒当。自寝郞小司。一不敢出肃行公。至于台职。尤是选择之重。每值忝授。愈不胜惶惕。出郊定居。力辞必递者。四五年所矣。且平昔意思官职之中。字牧最难。以故本无侥幸作宰之想。虽或来逼。决欲避免矣。今年四月。忽被金城除命。再三申状于铨曹。丐其启递之际。本省按使以设赈灾邑。状请催赴。上特下不日下直之命。事会急迫。逃遁不得。五月。谢恩辞朝而来。心羞面愧。茫然不知所以为政。回顾素心。判若别人。虚妄可笑。莫此为甚。况朝家科条严密。为守令者既无便宜从事之路。又无以不行上司之指挥。左右矛盾。前后掣肘。莫如从早罢还。回授可堪之人。为公私两得。而亦未猝售矣。在邑之间。情发于辞。得数首。

闷余失性强为斯。颠倒风尘出磵扉。百事公门堪疾首。惟思日夜遂初衣。

其二

钱糓甲兵素昧事。簿书期会旁午时。徒然土偶坐公廨。清啸弘农那易期。

其三

到来咫尺蓬莱地。未入山中怊怅归。非必康侯衡岳意。为曾叩得正阳扉。

其四

异乡除夕故园违。去思逾多宦意微。二字天褒当不得。误恩恐速简书讥。有白贱臣清白者。上曰似是好人云。

其五

春深忽见异乡花。尸禄歧城滞县衙。衮衮公门难了事。欣奔何日定还家。

其六

玄潭巨壁冠南川。选胜得玆非偶然。申翁渊比金公瀑。肇锡倘能后代传。

其七

当年固守东冈土。岂意再经歧县秋。嵯岳山灵应笑我。二年虚锁邺侯楼。

春日杨山。敬次先贤及家庭诗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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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窗春入涧花香。卷箔风传谷鸟声。好是静中观造化。谁人识得此中情。右明道先生韵。

春暮山中花尽开。支颐对坐不思归。回头更看云舒卷。吾欲从今老翠微。右晦庵先生韵。

夕月朝花聊悦目。城嚣市聒不关心。芬华未必赢贫贱。却笑世人交视金。右退溪先生韵。

驴背踏穷溪草绿。杖头看尽𡵫花红。语燕啼莺下上处。不妨微醉答春风。右栗谷先生韵。

泉石一山选胜地。苍厓更着瀑流悬。忽值闲花啼鸟景。藉来堤草一欣然。右尤庵先生韵。

烂蒸一壑林花攀。回抱四山野水环。不有我存清福分。何能身着此中间。右玄石先生韵。

保拙平生兼养真。山惟解爱不求人。世外宽闲容我地。优游好是百年身。右厚斋先生韵。

山斋春日娱心事。万紫千红照眼明。好保丘园静闲趣。几多人世利名争。右先王考韵。

何须局促忧年老。翻动床书爱日迟。山水清音真境界。不烦输写苦吟诗。右先君子韵。

好是抽身紫陌红。一春高卧百花中。纵嫌名姓登朝籍。犹喜山林继祖风。右先叔父韵。

谁复知玆闲汉子。幅巾方外自飘然。镇日登山临水兴。不妨呼我作神仙。右伯氏韵。

无人来共此中景。山气夕佳溪萼明。经卷药炉安顿处。群飞燕子报新晴。右舍弟韵。

中原变故山河异。东土修为计策慵。避世幽人藏六地。百回清涧叠千峯。右附金士重韵。

周甲生朝。伏次先集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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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年六十一年是。丙子今当周甲时。泣念劬劳恩莫报。不堪孺慕痛无涯。

书玄石先生行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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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东文运昌。潘南间气毓。六七先正后。六七先正。指圃隐,寒暄,静庵,退溪,栗谷,沙溪,尤庵而言。复睹真儒出。恭惟我玄翁。展也所立卓。清明好资禀。纯笃务正学。集义以外方。居敬以内直。明诚以进德。博约以修业。沉潜乎仁义。从容乎礼法。崇卑各有所。分明看本末。工夫鸟两翼。规模车双毂。俛焉日孶孶。力久见真积。浸灌者洒落。辛苦者快活。严厉者和平。矜持者纯熟。恢恢门路广。井井节目密。左右逢其原。体用摠包括。造诣地位高。难容蠡测述。祖述于洙泗。宪章于闽洛。陶山曁石潭。钻仰善私淑。幷世值尤翁。就正仍的确。经传勤玩绎。理义纷昭晣。著书而立言。前圣得羽翼。明理而淑人。后学获启发。四子有读记。麟经有补缺。二书有要解。六礼有疑辑。圣贤有遗模。治平有稽录。先生著书。有数十种百馀卷。而此其最重者。故馀不尽举。文献关继开。天人补遗阙。试看富纂述。方知具制作。厚斋尝曰。先师文章。实有制礼作乐之具。尤翁有盛奖。学识我不及。尤翁尝语厚斋。以玄石学识加于吾辈一等。载道文在玆。俟百庶无惑。蕴之为德行。推之为事业。居家伦理正。在邦令闻达。圣主急大贤。弘畀行道责。正色立治朝。国人皆矜式。剀切勤俭箚。炳烺修攘策。尤翁岂专美。先生同轨辙。先生之入朝也。以尤翁为主人。以大义为命脉。而告君文字。多所商议为之者。万言十二条。当世真药石。格王正事志。至论同伊说。勋籍论追录。利源思先塞。先生癸亥。论追录之不可。盖窃比于静庵己卯故事。曲堗宜徙薪。宠幸施裁抑。先生戊辰。袖箚论后宫事及东平君杭事。重被严旨。尤翁大加钦叹。至于上章伸救。负国邪说徒。明言极痛斥。邪说徒。即南九万,尹趾完,柳尚运,崔锡鼎之类。主张名义植。诛锄乱逆殛。先生以坤位之复。为前古所无之盛德大庆。九万等欲为张氏。别立名号。先生极力排之。又请正黯,希载等谋害国母之罪。箚请筵奏。靡不用极。纲法得不坠。将非先生孰。严责背师人。先生前后与尹拯书。极论师席不容背贰之义。有数十书。及尹终至背师。则先生谓其有犯分凌节。有伤名教之罪。不可复以朋友处之。快绝毁圣贼。毁圣贼。即尹䥴。论议尽峻整。功烈尽炜烨。先生与尤翁。志同而道合。事为语默间。虽有小出入。不可以此故。有妨其大德。小出入。指庙议裁省金论等事。大德。指尊周统卫朱道。明正学辟异端及礼论国是等事。扶怀而抑尼。先生讵不力。芝村以为先生于怀尼是非。初头若两非之。然怀轻而尼重。中间是怀而非尼。晩节尤扶怀而抑尼。又以为先生于大尹之失身江都。宗主黑水两款。自谓吾见本与尤翁同。则可谓洞然。于小尹背师一款。声罪又无未尽云。褒忠而讨逆。先生无不足。丹岩尝谓玄石甲戌处置。更无遗憾。何以明其然。事实具文籍。呜呼海上诀。珍重世道托。尤翁尝语子孙曰。玄石自是吾党君子。乃余相信之朋友。及入耽罗。贻先生书告诀。托以后来世道之责。逮至楚山祸。素带三月哭。先生闻尤翁讣。痛哭曰。尤翁出以大义。死于士祸。攻之者当为小人。遂引栗谷服退溪例服之。以寓文丧之恸。尤翁先生知。先生尤翁服。两门相须殷。两门相期屹。真可金石透。真可鬼神泣。交际如是重。事契如是笃。万代同瞻仰。宁复有间隔。云胡今后生。此义全不识。或有诬贤语。先生癸亥建极箚。明言逆党如为废母之论者。及奸党如攻斥栗谷尤庵者。诛殛废锢。益加堤防。不犯两案。而有才无罪者。谓宜略有䟽通而调用。甲戌代撰大诰书。虽以打破朋党为题。而主意归趣。诚惟夫子之举直错枉。朱子之分别忠邪贤否。为法为务。则先生之旨。在于是是非非善善恶恶而已。岂可与向日时辈之假称荡平。而忠逆混用。薰莸同器者。同日而论哉。假称荡平。而忠逆混用。薰莸同器。而谓遵栗谷及先生之道者。是如杨墨之诬引尧舜。章蔡之妄援武周。干先生何事哉。吾党之士所宜辨破其不然。而反或听莹者。不韪之甚也。或有侮正牍。指沮戯大论者而言。或过闾不式。或阅集恣舌。先生晩年。大觉尤翁之贤而益致尊尚。以扶尤翁自任。然后晩年以前。凡议尤翁之文字。在先生。皆为已弃之论。故厚斋,芝村及暻寔主此义。修正文集。而孙弼傅有所诖误。潜与匪人。尽数出之。不当入而入者。虽略有之。而此只可认以先生已弃之论。不肖后孙坏弄之罪而已。何可以此追咎先生耶。事理较然。多见不知量。先生如日月。余欲家置喙。庶辨诸异说。谓余言不信。请就遗状质。先生行状。厚斋所作。而先生尊尚尤翁。罪状小尹之故。甲戌力主名义。严治乱逆之迹。盖十分详著。昨披遗状来。羹墙慕逾切。遂增慨世怀。略摅胸臆郁。为谢浮嚣徒。庶休悖谬习。

书丙子上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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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山孤客何如者。老而不死是为贼。少不努力壮无闻。醉梦身世同草木。父兄勉我以文行。师友勖我以德业。秪今如许蔑可称。日暮途远愧濩落。肃庙盛际幸遭逢。不才未克登仕籍。厚翁门下夙抠衣。多少讲诲听隔壁。公私惭负七尺身。虚生一世无面目。云胡却为时宰误。猥被朝廷拂拭辱。千不近且万不似。闭门逾垣剧惶惕。人间虚妄宁有此。众咻群骂宜交发。缺陷世界难容身。不如遄死以灭迹。试问汝暻居世来。何事粗塞作人责。尝诵师说为渊源。辨诬御侮陈大略。知我罪我不关我。平生志业此一着。后世苟遇知暻者。庶征其言不容抹。

自伊寓还居杨山。示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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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作他土旅。好归杨山宅。离乡太无端。还乡讵不乐。自从返旧居。我心方自惬。旧居不可舍。乃今得归宿。举头望崇岳。游目俯修麓。茅栋尽幽静。潇洒傍泉石。虔诚依松楸。叙怀对宗族。禾黍劝春耕。桑麻候秋熟。桃李荫阡陌。杞菊护篱落。素位在固穷。颇学忍饥法。岁月肯虚掷。床书阅朝夕。卷中慕古人。未信世代隔。文种不可绝。儿孙时课读。馀事有胜情。杖屦度云壑。花鸟供怡悦。山水当丝竹。林叟与野僧。经过亦不俗。境界自闲适。胸中无尘杂。如许可送老。胡为劳形役。安身宜逃世。名场期不入。独立人世外。庶远耻与辱。云卿与五郞。我不让汝躅。永矢在阿志。诗成聊题壁。